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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民国小剧场】今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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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十月。
【时局日趋动荡不安,入秋前攘外与安内两派泾渭分明得势如水火,西人趁此从中谋利,日|本人且进且退,地下活动将两广与西北凿了个千疮百孔,前线战备物资运输不济,后方人心涣散,国|军一时腹背受敌。从上海回无锡后,没待满十日,又急赴广州组织成立行营,周转各地连轴未休,直到重新落地无锡机场才被匆忙告知陆苑仪曾大病一场的消息】
【以家事为由,这一趟留下再没走,不觉已至金秋十月。这日天气尚不冷,抽空陪陆苑仪去医院的路上,迎风飘散的桂香撒满长街。陆苑仪上车后就昏昏欲睡,近几日她总是显得精神不济,躺在掌心里的那只手也毫无温度,仿佛是握住的一块冰】
【她这场急病古怪,病症疑难特殊,中医西医都无法擅下结论,往往要在医院检查几个钟头。诊室里都是女人,目送她进去前握住那只无名指戴着钻戒的手,指腹在冰冷尖利的戒面上磨了磨,低声安慰了她几句。我和许幼欢同车回无锡那天,陆苑仪的脸色不见得比现在更好,许幼欢也没戴戒指。她后来不知道把那只戒形烟托藏到了哪儿去,再也没见过】
【等人最难熬,走廊尽头推开扇窗抽烟来打发时间,低头往下俯瞰,人来人往中,居然也能撞见许幼欢挎着拎包从车上下来】
【这间医院数月前才出过督|军府四姨太被劫持的丑闻,但善后工作做得不错,也顾全了老爷子面子,五姨太年纪轻轻,大概并不避讳这些,有孕后依然上这儿来。好像是打那之后,许幼欢也来得勤了,并且挑人,非指着主任医生在的时候。那位大夫留洋归来,当初给陆苑仪看诊,现在给五姨太】
【等她就并不枯燥,因为许幼欢永远有让人惊喜的故事。烟卷还没燃过半,人就从那间诊室里低着头出来,阳光斜洒在地面上,拖得她背影比急匆匆的步履要慢上些,脱下外套搭在手里,没多远就在拐角处截住她】
我是不是不便问四姨太来这儿的理由?
【曾在厨房外无意撞见她身边那丫头去打听五姨太最近养胎用的补品和饮食忌口,再有一次从侧面看见她盯着五姨太背影阴霾密布的眼神,许幼欢至今还是那样,嘴里说什么,但眼神不藏事。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不见得误解她是当真关心五姨太这一胎,陆苑仪有孕时也没见她这么上心,总不会是因为还觉得我不如老爷子】
【念头一冒,就扎得人血管中冒寒气,两指捻了捻,往前走一步,抬手照她惊悚下缩住的肩轻按,把人堵进无人的角落里】
【她刚进出过的房间还开着门,里面暂没其他病人,要戳穿她不堪一击的谎言很简单,但像过去所有或真或假的话一样,我想听她亲口说。又把头低下些,闻到股馥郁甜腻甚而刺鼻的味道,眉峰跳了下,一回来她就按照老爷子的偏好换了发油】
【这一声更低,下颌上青色的胡茬划过细嫩柔软的肌肤,呼吸里全是她的香气。令人厌恶,但仍然难以抗拒】
还是我应该问问?


122楼2020-06-06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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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锡城近来都知道,督军府上今年喜事连连,先是久居在外的大公子带了怀了身孕的大少奶奶回来,接着督军又迎了一位五姨太进门。前脚大少奶奶刚给督军添了一位长孙,后脚这位五姨太就被验出了身孕,添丁进口,这是督军府多年不曾有的喜事,为此督军特意拨了一笔银钱买了喜饼送给全城百姓沾沾喜气。]
    [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五姨太验出身孕那一日夜里,二姨太佛堂内的灯彻夜未熄,三姨太房里小丫鬟失手砸碎了一套英国来的茶具,对这些事只做不知,第二日命人将陈队长给的那副画送到五姨太房里。晚上督军见了很是高兴,连夸我两句懂事,开了库房拿了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送过来。满面欢喜的应了,将手上的摘下来,当场换上。]
    [ 后来才从旁人口里头听到,五姨太能有这样的福气,要归功于督军常年供养的那位老神仙,老神仙算无遗漏,过去算出了督军这些年来的劫难与福运,今次又算出来五姨太的八字与督军最合,如若进门必得贵子。看如今光景儿,刚进门就有了孩子,不就正应了这位老神仙的话。]
    [ 从上海回来,薛照申就又离开了无锡,一别数月,再回来时因为陆苑仪的病体才肯留下来。两人先前那么点情愫早如水面上的涟漪一般散去。连他送我的那枚戒形烟托也被我放在梳妆台上一只象牙雕刻的小盒子里,只每天夜里睡前才会取出来抽上一支烟。战事紧张,他们父子两个在外头的时间远比在家里多,又逢五姨太进门,督军许久不进我的屋子,也没人会知道我多了这么一件东西。]
    [ 倒也无妨,他们父子前头忙他们的,正巧我也有自己的盘算。]
    [ 可缘分这回事就这么奇怪,想碰上什么人时永远也碰不上,不想碰见了他又从天而降。肩上他手的力道不重,但不容人挣脱,我也不想挣脱。]
    [ 起初被人抓包的惶恐在看清楚他的脸时就已经褪去,身体的反应则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双腿发软背脊发麻,靠在墙上人就有些往下窜,一只手搭在他的小臂上才稳住身形。]
    :没什么不能问,我病啦,来看医生。
    [ 我原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最多不过用些心机手腕来令自己站稳脚跟,纵然旁人会受些亏损,一双手却是干干净净不曾沾过半点儿血腥儿。总觉得做坏人只要有脑子便也够了,无非是心狠点,到了今日站在他面前才晓得,原不只是要心狠,还要有些勇气,偏我素来便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敢孤注一掷,也是在手里没有了底牌的情况下,不得不为。]
    [ 搭在他小臂上的指尖蜷了蜷,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得了些力气。抬起头来望向他,在督军府中总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他瘦了不少,眼下有些乌青,想是奔波劳累休息不好,颔下也有一层淡青色,不比在上海时那样考究,仍叫人一眼望进去就拔不出来。凑过去,在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才又开口。]
    :心病,大公子也懂么?


    IP属地:黑龙江123楼2020-06-06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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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姨太这一胎,等着看笑话的人要远比诚心道贺的人多,老爷子倒有几分真心去盼这个老来子,说是能旺他。近六十的人了,一辈子将将到头,谁不知道他心里盘算什么,难为许幼欢逃了一趟上海回来,就被置于这种境地,除开眼下豁出去走这条路,我想不出以她的能耐还能翻出多大的浪】
      【心病。我还以为许幼欢会至少徒劳无功地挣扎一下,用借宿农家那晚时举起一柄软刀子,几乎面露凶光地说起我如何不值得等待的嘴脸】
      心病…
      【下意识地反手将她挽住,掌下隔开衣料的身躯虚软无力,才想起她脚踝处理不及时,伤得不轻,刚回无锡那几日,上下楼梯时有不便。其实她拿这话来搪塞,我也许真能放她一马,对许幼欢来说,轻轻巧巧地碰碰上下嘴皮赌一把几乎是种生存本能。话也是她自己说的,孤掷一注的人往往无所依靠,但这次她偏偏不赌】
      【照地上看了一眼,她脚伤已经痊愈,一回无锡,什么都是老样子,但似乎哪里悄无声息地变了。视线上挪,落在她起伏不定的心口处,那里精巧地别着枚金灿灿的胸针,从前没见过,多半也是老爷子拿来哄她的。放脱她后,挑起那枚胸针端详,西来的日光刺穿眼皮,瞳孔里的酸痛化成个白点,颈侧轻微的倒吸气声挤压得神经发麻】
      怎么不关心一句陆苑仪,还以为四姨太和她私交不错
      【胸针没什么看头,款式过于雍容老派,默不作声地点两下头,转而看她。老爷子尚且会捧一捧许幼欢,用些庸脂俗粉来换这张面孔上随时陈列的虚情假意,反观陆苑仪谨小慎微的这几年,她才更像是藏着不能宣之于口的心病】
      【飘来块云头遮去光线,露出许幼欢那双雪洞一般坦然敞亮的眼】
      陆苑仪的病…
      【心口剧烈地抽跳了下,话锋转得并非毫无由头,明面上可能只是五姨太,背地里也许还有陆苑仪,许幼欢让人不知不觉被牵引着想要一探究竟的故事背后,永远有深不可测的另一面。盯着她,脑海里转瞬滑过许多念头,或好或坏,甚至是那天她勇于搏命顶替陆苑仪的真正目的。她没提过,这话也不便说,但难免幻想她是舍不得,舍不得我,或者那个孩子】
      【停顿的瞬间,寒飕飕的目光里放出两把利刃,照她细皮嫩肉的面颊上狠狠剜下去。手里松开胸针,掌心握住那截纤长的颈,指腹下擦过她难以掩饰的仓皇脉搏】
      我警告你,在我眼皮下最好不要做傻事
      【我不惮用最卑劣的想法来揣测她,但许幼欢这一次分明有选择的余地可以置身事外,大可不必越陷越深,除非她别有居心。掌心扶着她后颈,偏过头去看指下动脉处起伏的搏动,血流急切而热烈】
      也别赌


      128楼2020-06-08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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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楼2020-06-08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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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扬了扬眉梢,面上露出挑衅的笑来,指尖轻轻叩了叩他的胸口,唇角的恶意令人不能忽视。]
          :我跟大少奶奶关系好不好,大公子心里没有分寸?
          [ 抓回些胆气,双腿便有了力气,不用他扶持也能自己站得稳。陆苑仪跟我的关系绝不会好,他心里比谁都分明,有此一问不过是他心中有所怀疑。这一点薛照申与他父亲不大一样,他父亲太过相信我,相信我在他的掌握之中翻不出天去,也不敢翻出天。而薛照申正相反,总用怀疑的态度来审视我,用最恶意的心思来揣测我的一切举动。]
          [ 明了他话中含义那一刻,说不出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儿,酸楚又夹着些别样的痛快。这样也好,至少在他心中,我不是同陆苑仪一样不需要花费任何心思的女人。]
          :不如您与我说说,什么是傻事?
          [ 从不曾想过对陆苑仪做什么事,哪怕她的存在于我而言就是心里软肉上的一根刺,碰不碰都刺在那里隐隐生疼。可我不敢碰她,我不敢跟她赌,不赌我还可以骗自己,在薛照申心里,我比她分量更重。]
          [ 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因为我从没有真正信过,经年之后的薛照申,心里还有我一席之地,所以我不敢孤注一掷,只敢在底线的边界上撩拨。]
          [ 与他目光对视,半点不曾退让,对他冰冷的目光毫不介意,丝毫不担心他会痛下杀手。就像他握在颈上的手掌,终也只是轻柔的扶在颈后,而没有收紧挤压,用死亡的威胁来做一个严肃的警告。]
          [ 遮住日光的阴云散去,阳光重新从窗子射入,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 唇角的弧度加深,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菟丝攀附橡木般的模样,可身体并没有完全贴合,守着半臂的距离做出拥抱的姿态。]
          :再说说,我若一定要赌呢?
          [ 陆苑仪这一场病来得太怪,至今不能确诊,但谁都能看到生命力被一丝丝从她体内抽离,她一日比一日更虚弱下去。与此同时,更可怕的是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光,这样一个女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她什么都明白,但把自己锁得死死的,什么也不肯说。有时想到她,都替她觉得累,她若是能不顾忌闹上一场,哪怕是像陈太太那样撒泼的打上门来,怕也不是今日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没有了生路,被自己亲手斩断。]
          [ 薛照申不明白这些事,他也不会从自身上找原因,有这样的怀疑情理之中。但我难得向他坦荡,而他以猜疑报我,又怎么会不怪他?]
          [ 嗓音刻意压得既甜且腻,明明是亲切的相拥,却被用来做报复他刚才怀疑的手段。]
          :我若偏要做,大公子要怎么对我,杀了我吗?


          IP属地:黑龙江131楼2020-06-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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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正对住楼底进出医院的小广场,越过她肩头望出去,几个医生护士正手忙脚乱地从一辆黑色轿车上抬下个血淋淋的人。乌黑的血一路奔走一路淌,楼梯前来不及散开的人群爆发出连声惊叫,从我这里正好看得清楚,是直进直出的枪|伤,想必又是警|察|局那帮人下手不知轻重】
            【腥味顺着风在四周盘旋,这能帮许幼欢唤起些她试图遗忘的东西,包括那晚我承诺过的事。握着她那段颈,顺着骨骼不起眼的凸起一节节朝下摸,只要在这里稍稍使力,轻则眩晕昏厥,重则自此瘫痪,或者,会死】
            【手底下的那片皮肤微凉,肌节绷得有些僵硬,促使细软的绒毛磨蹭得手指发麻,握住的力道轻而又轻,好像不慎一碰,她真的会像个精美的瓷器般当场碎开。空气里的血味很浓,冲上楼来的不止那个性命危在旦夕的要犯,想必还有来不及收枪的一队警|察。朝她又近半步,把视野局限在被缩短了距离的半个怀抱里,不许她看,但也不让人逃】
            这就是在做傻事
            【在匆匆路过的旁人眼中,我们不过是在角落里恰巧相遇又细声谈笑,手脱开她脖颈,在额心轻碰了碰,而后是一侧太阳穴,再是唇,最后停在心口】
            不听我的话,忽视我的警告,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都暴露无遗
            【胸膛前最脆弱的地方被那枚庸俗的胸针保护得很好,折射出的光线如同一颗冰冷又滚烫的弹壳,叮当一声清脆落地,在她恶意的笑中迟迟炸开火光】
            四姨太,你正在打算的事很愚蠢
            【愚蠢得不像她,我没想到十三年过去,许幼欢还有这么大气性,区区陆苑仪三个字就能从她嘴里品出火药味,伸出环腰的两臂像只磨人的猫露出爪,挠得身上又痛又痒。凭这点,她确实也没胆子动陆苑仪,但许幼欢顽固坚硬得像块石头,任何时候都不服输,哄捧男人的嘴一向很有本事,偏偏轮到自己时连句软话都不肯说】
            【反手掰开侧腰上的一只手,望住那张气恼得有些孩子气的脸,三十年岁月打磨,让她该温柔时温柔,该销魂时蚀骨,时光好像对她格外纵容。当有人纵身投入她那双永恒漆黑的瞳孔里时,真有谁会想要她的命吗,要一个这样充满诱惑、极致美丽的性命】
            【我知道她没杀过人,心里可能也正怕得要命,面对陆苑仪时她还算有分寸,但在五姨太突如其来的这个孩子面前,近乎丧失理智。难以揣摩这次许幼欢又在筹谋哪个层面的得失,总不会是真的计较起老爷子的属意。其实真论荒唐,我自知不亚于许幼欢】
            要是这次赌输了呢?
            【天意是摸不准且喜欢弄人的东西,我和她都知道,许幼欢这一赌,赌的东西很多,包括我会因此就范,沦为她又一场算计的同谋。谁都会恨遭人暗算和背叛,但不得不承认,许幼欢还是赢了】
            【不自觉加重抽紧那只手的力气,强忍住才没将她拽入怀里,那枚如有实质的弹壳裹挟住烟气里缥缈的硝烟味,出声时擦过她头顶的发,钻入耳中】
            我不想看你输


            133楼2020-06-10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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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楼2020-06-10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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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视线被他的胸膛挡住,看不到方寸之外的地方,腥甜的气息却萦绕,冲淡了些他身上的气息。]
                :我只会把最致命的弱点在一个人面前展露。
                [ 抬头看向薛照申,试图在他的眼中去搜寻这一番肺腑之言中到底有几分真意,往日里薛照申看向我的目光总是极致复杂,缅怀、留恋、温存、轻蔑、敌视、甚而还会有想要摧毁的渴求。我对他太过熟悉,这要归功于未见的多年曾千百次在脑海中描绘他的轮廓。就是这样自信于对他了若指掌的我,在这一刻于他眼中看到的却是,罕见的毫不遮掩的坦荡。如方才我对他坦荡般,他也以坦荡报我。]
                [ 一瞬间耳边所有的嘈杂全部都远去了,我与他守在这方寸之地,心甘情愿的为彼此所困。]
                :因为我刚刚才确定一件事……
                [ 猜忌防备尽数抛到脑后,纵使一臂被他拉开,仍用另一臂收紧距离,半边身子贴合上他,毫无间隙。心绪因他的话荡出微微的涟漪,至少在这一刻,想要与他亲密无间,并毫无顾忌的去做了。]
                [ 我不关切刚才那一阵杂乱是不是因为某一条无辜的生命消逝,于我而言也并不在意究竟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继续活下去。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人命如草芥,每个人都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当最后结果不尽入人意时,便会将这归于天意。可天意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摸清规律,人们除了相信自己,再没什么能靠得住。]
                :他舍不得我输。
                [ 情愫这两个字不讲道理,每次见面都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向他靠近,也仍故作姿态的拉开距离。而眼下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热切的拥抱着他,抛开了一切顾虑。]
                [ 这时就要推说天意二字,天意叫我与他作对,在他努力克制时,偏要更加缠绵的拥抱他,将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上一刻的埋怨悉数散去,因着心中欢喜,语调都轻快了两分。]
                :我不甘心,薛照申,我不甘心……
                [ 嘴上将他的名字念出来,心里也一字一字再刻一遍。回到无锡后两个人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能这样相拥的机会更是绝无仅有,再一次抱他已经是偷来的机会,哪里敢奢望还有下回。]
                [ 其实我并不在意,不在意他是会推开我,还是会继续这个拥抱,我将自己的心门打开,让他看个明白。]
                :能不能做一个母亲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我不能允许,我被否决了做母亲的资格,另一个人却可以。
                [ 目光重新汇聚,向着他勾起一个笑来,抬手轻轻抚触他的面颊,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指腹轻轻触及他的薄唇边沿。]
                :我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才到了今日,他们不能这么对我,谁也不能。
                [ 口里忽然咂摸出苦来,连唇角的笑都透出了苦意,我连薛照申都豁出去了,所以该我的,寸步都不能让。]


                IP属地:黑龙江135楼2020-06-11 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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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肩至足,半边被她缠上的身体是滚烫的,烈焰叫嚣着亟待从每一处毛孔里喷涌而出,另外半边如坠冰窟,疼痛和麻木让人费尽全力都难以曲折关节】
                  【垂脸对住许幼欢澄澈的目光,嘴角掀动,既痛惜又冷眼地看她。眼睁睁看她作茧自缚、误入歧途,为些她本来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奋力挣扎,这滋味一时很难描摹得清,想当然的,也不大好受】
                  确定了又如何,四姨太会回心转意吗?
                  【发出声嘲讽的笑,为她竟胆敢这样理所当然。许幼欢可能不知道自己在盘算的是件怎样胆大包天的事,不同以往,这次一旦落败,谁也保不住她。但她好像并不怕,说起满腔不甘,长睫下的一双眼都即刻闪动兴奋的光】
                  原来四姨太这么在乎这件事
                  【尾音落得很沉,同时朝后折腰,避开那根刚在唇沿勾划的指。余温仍在,还有她身上那股为迎合老爷子才用的刺鼻香水味。自打她稳稳当上督军府四姨太,坐享别人眼中的荣华富贵后,应该有年头她不再这样使尽浑身解数的想为自己谋得点什么,如今就为五姨太和她那个不知能不能出世的孩子,显得小题大作,当年为我,她未必有过这种不甘】
                  既然要向我坦白,不妨问一问,就算是成功了,你能得到什么?
                  【老爷子是否在这事上有他更不为人知的考量,我压根不在乎,甚至要庆幸它冥冥中为我多少保留下些体面,但我在意许幼欢竟然如此在意这件事,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再也不回头后,她居然还敢幻想成为一个母亲,什么都豁出去以后,想必她觉得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予取予求】
                  【生活在南方城市中,回忆也往往掺杂雨水,脑海里湿濡的篇章经年累月后粘连在一起,翻动时不得不小心翼翼。但总有记忆犹新的某一页,三月救出她后借宿农家的那晚,就曾经有个疯狂的念头怂恿着人攫住那双软唇,从口里品出属于我属于她的甜腥味】
                  【偶尔它还会在雨夜里蠢蠢欲动,拜它作祟所赐,近乎要以为许幼欢是要在此刻当下为这个念头盖棺定论】
                  如果任由五姨太生下这个孩子,四姨太会失去什么?
                  【像想那个可以名正言顺拥有她的人一样,她可能会失去的东西我想不出来,也不敢细想。当下竟然还会有些惧怕许幼欢的回答,我还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她】
                  麻烦四姨太想清楚了再回答


                  136楼2020-06-13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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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
                    [ 拥抱能使人温暖,但抱得再紧也不能温暖我和薛照申两个人,现实再次用一巴掌令人清醒,握再紧的沙也还会从指缝中溜走,放弃了的永远不要奢望还有回头的机会。]
                    [ 薛照申没有拒绝我的拥抱,他用一声四姨太作为提醒,拒绝了不合身份的热切拥抱,也就放开手,松开攀附的臂膀退开一步,在两人之间再度划下楚河汉界,像是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清楚?
                    [ 旁人眼中,五姨太这个孩子固然是督军府后院诸人的眼中刺,可对我而言并不能算做什么威胁。五姨太出身寒门,年岁尚轻,不论阅历还是见识,都动摇不了我的地位,纵使我无所出也仍管了这么多年的中馈,多了一个奶娃娃,难道就被人夺去了?]
                    [ 更遑论,督军已经有了薛照申这么一个出息的长子,也有了长孙,五姨太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翻不出太大的浪来,对她们母子动手,一旦被督军发现,定然落不得个好下场。掰着指头算一算,这实在是一桩赔本的买卖,不当是我这些年谨小慎微精打细算的手笔。]
                    :是啊,这个孩子在不在都没有太大的干系,他在,我丢不了什么,不在,我也得不到什么。
                    [ 向后整个靠过去,背脊贴住冰冷坚硬的墙壁,也在心门外筑起一堵来,一砖一砖慢慢的砌。背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口里头那抹苦忽然重了起来,像是咽了一口黄莲,越来越苦。]
                    [ 碰过他唇边的那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方才还剧烈的心跳现在已经平息下来,安静得令人一度怀疑它是不是还在跳动。]
                    :只是这里堵得慌,而且会一直堵下去。
                    [ 世人都以为督军府的四姨太这些年顺风顺水,应是再没什么不舒心的日子了,唯我一个人知道,我拿什么去换得了今天的一切,所以我就当予取予求,这是世人欠我的,就当还给我。]
                    [ 他眸中涌动着我看不透的情绪,我其实顶不喜欢他这样看我,又盼着他能永远这样看着我。眸光缠连,我在他眸光中看到自己扬起的唇角。]
                    :大公子,我可以不贪心,但我也只想活得舒坦点,仅此而已。


                    IP属地:黑龙江138楼2020-06-1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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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抱里残留的温度极其短暂,但它炙热得让人发狂。还攥着那只腕子,一时不记得要松开,掌心里纤瘦的一把骨这时突然生出桀骜不驯,重重往前扭,劲里全是不顾一切,和她刚才一双明眸里流淌出的寒气森森如出一辙。不由心头一悸,脱力放开了人】
                      【那两片红唇轻软地翻飞,心绪中胡思乱想的大起大落衬着她每一个吐音和气息都如云,忽悠着垫在脚下,两足深深陷入绵软中踩不到底,险些没能站稳。偏过头看一眼她心口,端详得比以往更深更久,如果许幼欢自己不说,我还以为隔开皮肤、肋骨和填充皮囊的血液,那里面只剩下块石头】
                      彻底摧毁一个人,掐灭他生存的希望,或者眼睁睁看着这根肉中刺若无其事地在自己身边继续生活,哪一个让四姨太心里更堵?
                      【有意要这么问,也算报复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这不算让人满意的答案,至少让刚才身不由己的恐惧暂且退潮。既没什么欣喜,也不会因此感到庆幸,反而有些恼怒,为刚才一阵发乎本能的在乎,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攀比对象。头脑里一阵冰凉,这才察觉后脊上热过一阵,薄汗下冒着寒气】
                      是这里吗?
                      【眼看她抽身躲开,偏偏要更欺近些,握住那段来不及藏起手指,就势点在她心口】
                      四姨太心里应该有答案,那就好好藏起来,就藏在这里
                      【许幼欢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怎样的一番话,正是因为她清醒,所以这种理所应当的胁迫变得异常面目可憎。我曾许诺过亲手送她下地狱,眼下倒是个绝佳时机,但这话因为变得触手可及,所以突然不堪一击。是牵扯过多,是她还在自鸣得意,是因为陆苑仪一病不起,督军府暂时离不开许幼欢的里外料理,种种推搪,也是种种借口。至少这一次,许幼欢还不能输】
                      【上海一行,许多事再不复往昔,时局如此,我和许幼欢也一样。某种本来就不怎么透明的东西静悄悄地改头换面,可能是启于许公馆里的那夜,也可能是因为陈队长的贸然闯入,它比许幼欢的刻意挑衅还要面目狰狞,此时此刻因为这通有恃无恐的坦诚相告才迟迟现身】
                      【许幼欢再错下去,还能错到哪步田地,在这种草菅人命的事上,因为她的咄咄相逼,我也竟然真的会连这点道理都不讲。再者,那孩子不过尚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如果真容他出生,难保许幼欢哪天不会做更无法理喻的荒唐事】
                      手上沾过性命,和看着人死,是完全两码事,当然了,由四姨太自己掂量。要是想清楚了…
                      【身前身后都是断崖,这话一出,我和许幼欢都没有退路了,其实和她这样至亲至疏也没什么不好,姑且算它是种折磨】
                      四姨太要自己下炼狱,我送你


                      139楼2020-06-17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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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指尖点在胸口,指腹上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旗袍的料子透进了胸口,分明是我自己的手指,带着的却是薛照申的温度。]
                        :就是这里,大公子不是很清楚吗?
                        [ 从上海回来之后,很多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不论是督军府里头我作为四姨太的地位,还是在薛照申心里许幼欢的分量。得益于五姨太的存在,督军已有许久不曾踏进我的卧房,这让我有了许多个漫长的夜晚去想薛照申。]
                        [ 每到夜晚,都会坐在妆台之前,用他送的接形烟托点上一支烟,吞吐烟雾时,把重逢后他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反复思忖,在脑海里过上千百遍,最终得出了一个既大胆又令我暗自兴奋的结论,只要想到这个结论,都会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从背脊上窜过电流,酥麻感就攀了上来。一如此刻,他再又靠近时,熟悉的电流再度出现。抬眸凝望他的双眼,静谧的瞳仁中带着对生命的漠视。我过去是怕他这样的眼神的,而现在能感受到的唯有兴奋。]
                        [ 深深呼吸,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有那么一瞬升起了错觉,周遭的一切都属于他,连我也属于他。可这样的错觉不过一闪即逝,连作为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来存在都不足以超过一秒钟。]
                        [ 短短一瞬,心情上下起伏,又起了荒谬的念头。他会不会也如我一样感受过惶恐?为我或可能对他父亲动心,亦或是为我最终会真正沦为满手鲜血心如铁石的那类人,不论哪一种可能,都不会再是他心中的那个许幼欢,他也就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年少时的爱人。]
                        :我现在已经一脚踏在边缘,大公子若愿意亲手送我一程,我自是千恩万谢。
                        [ 真是疯了,这样的境地,将一切都摊开之后,最终留在心里的不是他会如何回应,而是对他的想念。即便与他面对面说了这样多的话,心中的思念竟随着出口的每一个字愈渐加深。]
                        [ 原来,不曾见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不是真正的思念,我最想念他的时候竟是此刻,只在此刻。]
                        :如果,您愿意陪我一起下炼狱,那就更好了。
                        [ 心跳声渐入擂鼓,一声胜似一声,一双眸瞬也不瞬的紧紧凝望着他,没有试图用肢体碰触来缓解心中倏然溢满的思念,任由思念揪紧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钝痛,而这痛也呈现出加剧的趋向来。]
                        [ 悄悄掩下这陌生的痛,唇角微微扬起,也偷偷的在他面前,独自享受因为思念他而泛起的痛苦。我从不曾再提起过我爱他,但思念似乎已经给出了真正的答案。]
                        :大公子,您愿意吗?


                        IP属地:黑龙江141楼2020-06-18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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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楚,或是不清楚,许幼欢发问的当口,这两个气音短促的字眼变得很漫长,给人足矣的空间叩一叩心门,听听里头空荡的回响。民国二十四年腊月,春节前夕,那是我和许幼欢第一次改头换面后各怀鬼胎的重逢,她替我许下一道言不由衷的宏愿,那时候我未必有答案,也许还会恼恨,但经她现在提起,里面果然早就藏着亟待勃发的东西】
                          【定睛看住她,状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许幼欢彻头彻尾地变了,当年那个让人牵肠挂肚的女学生被眼前这个女人夺走身躯和面容,从前她念诗唱歌,眼梢眉角都很柔软,如今嘴里斑斑驳驳全是血气,面目全非。但这变化谈不上更好或是更糟,相反,不足为人道的隐生快感交杂而生。也许我最初就期盼她是这个模样,绝艳的外表下,灵魂总要藏污纳垢些,不然过于神圣,反而无趣。好比现在,她从头到脚都生着让男人沉沦痴迷的特质,艳丽同暴戾、清纯同狡诡】
                          【顷刻间,想要切身感受她温热的血肉下,是否仍是同一具永恒的灵魂,想将她禁锢在怀里揉捏得粉身碎骨的念头几乎灭顶,手掌心既酸又麻,和她急促的呼吸一起发颤】
                          【男人憧憬占有一个人时,往往也惦记她的灵魂,翻来覆去地瞧,钻透了枯燥无味了,这才好摒弃。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叫许幼欢把这台唱念做打俱全的好戏唱完。手弹记裤腿,不禁发笑,就算此时此刻,我也为宽纵她的初衷找尽借口】
                          【有些话我翻来覆去说给自己听,以前和她失联时自欺欺人的说辞至今都记得,说得耳朵生茧不厌其烦。能蒙得住自己,不见得逃得过许幼欢的眼睛,她随之一笑,就有被洞悉了的错觉】
                          【目光越过她圆润的肩骨,落在远处舒卷的云端天际。许幼欢要比陆苑仪高些许,后背以上都空在洞开的大窗前,她现在毫无防备,支手一推,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连同近来日夜琢磨我的那些隐秘不可言。血腥气无声息地弥漫,这得归功于许幼欢将了结一条性命这样的事谈吐得如此轻描淡写,连手指都未曲一下,低着头凝视她一阵,而后侧身让开一步】
                          别太过头
                          【走廊里抢救病人的匆忙脚步声转逝后,几声清脆的足音愈来愈近,算时间,陆苑仪的例行检查应近尾声。转开身的瞬间,离许幼欢很近,低音撩过人耳廓,背手抓住她手腕,指缝中钻进温软,和刚才想的不一样,是拉了她一把,免得外面来的风吹乱头发。转角里,果然是陆苑仪正缓缓走来】
                          【她一近前,情形自然两样,从碎成一地齑粉的理智里拾回克制,一时半晌却无法开口。招手让陆苑仪过来,她转而盯着另一个方向,迟疑了数秒才有动作。许幼欢依旧笑脸迎人,她现在也爱笑,不亚于当年,只消勾一勾唇,卖弄最轻易最便宜的姿态,我很不爱看她这样,容易误会自己也是因为这种卖弄才走火入魔】
                          【把解下的外套披在陆苑仪身上,替她整理衣服的同时问起检查详情,一点没避着许幼欢,权当没这个人。越过我,陆苑仪总在往别处看,说来很巧,今天她临出门还喷了许幼欢惯用的那款香水。两掌并不怎么真心实意地牢牢叠着陆苑仪一只冰凉的手,五指间却热意犹存,好似才想起来角落里有人,那人别着枚几经拿捏已经歪斜的胸针】
                          四姨太要一起走吗?


                          143楼2020-06-23 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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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别太过头,薛照申这样提醒我,像学生时代无数次对我的宠溺与让步。我的笑便绽放开来,在他背后,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的陆苑仪身上,而他背在身后的手掌,从腕脉处传来最后的温度。]
                            [ 那温度稍触即分,看着他重新担负起一个好丈夫的身份,对待自己的妻子温柔体贴,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片刻脱离铁轨的列车,须臾光景儿就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他们夫妻二人并肩而立,执手相握。眼前浮现出春节前夕他们两个从门外走进,分别多年后第一次的重逢时的模样。与那时相比,薛照申除了眼中多了些温度外毫无变化,而陆苑仪却苍白憔悴,与那时怀着身孕面色红晕的幸福模样判若两人。而这其中相差,不过大半年。]
                            :不了,司机送我过来,二位慢行。
                            [ 退开一步,在陆苑仪冰冷的目光中与她的丈夫拉开了距离,似乎是在表明心迹。对这样一个已然失去了生命力的女人,任何挑衅都是多余。她将自己困死,不需要别人再耗费上一丁半点儿的心力。更何况,我跟她连对手都算不上。]
                            [ 薛照申扶着陆苑仪的肩膀转身下楼,她面上冷淡,连多余一眼都不曾看我。我却愿意看她,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个人踏出门,缓缓向等着不远处的车走去。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发笑,这两个人明明是依偎的姿态,两个人的背脊却都挺得笔直,没有任何一个人依靠向另一个人,呈现出亲密又别扭的姿态。]
                            [ 何苦呢?心中为陆苑仪叹息。该看开时看不开,该争取时又不愿,心里头拧着一股劲儿,跟男人跟自己,到最后除了拖垮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 民国二十五年的腊月多雨,刚进腊月就连着下了好几场雨,空气冰冷湿黏,扑在皮肤上令人难受。因着五姨太的身孕,督军府上下又是热闹准备着,打算过一个喜气的新年。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正拢着披肩在库房查点新年要用的器物,传信儿的丫头脸色惨白,说是五姨太在花园里出了事,踩到了水池边的青苔跌进了池子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见了红。]
                            [ 闻言一怔,继而扬了扬眉梢,将耳边发丝勾到耳后,轻声叹息一声。]
                            :咱们过去看看。
                            [ 到了五姨太门口时,屋里头一派兵荒马乱,血水一盆盆的端了出来,能听到里面五姨太痛苦的低吟。在门口略站了站,派人去请医生过来,又遣人去城外军营里给督军送信,趁着医生没来的功夫,吩咐下人将府里头准备的红灯笼都收起来。半宿折腾,医生端着蒙着白布的托盘出来,白布下是已经成了型的男胎。这个贵子到底还是没有福气降生到这世上。]
                            [ 窗外头已经透出了晨曦,站了半宿,双腿都僵麻得走不了路,扶着小丫鬟的手踉跄着走出大门,站定时两道车灯打了过来,连夜赶回的车缓缓停下。]
                            [ 民国二十五年,督军府并没有迎来喜气的新年。]


                            IP属地:黑龙江144楼2020-06-23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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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
                              【近午夜,幽冷的月光从长廊这一头照尽另一头,姆妈抱着小少爷在廊梯前来来回回地走,婴孩啼哭声时远时近,闹得半栋宅子的人都无法睡。他这个年岁刚知道黏母亲,陆苑仪病得最重的时候,依旧坚持要亲自抱着哄他睡。那天是下午,阳光和煦,她没多少气力了,我说孩子睡了,晚些再说,她不肯,头一次犯倔。佣人把孩子带来,一路都闹,等躺到陆苑仪身边,听她哼两句歌才又睡下。她手挂在孩子身上,一下缓一下地拍,才肯慢慢阖眼,我在旁边看着他们,大概站了一个钟头,等孩子睡醒开始闹觉,才把他从陆苑仪怀里抱出来】
                              【哭声靠到门前时,正把一枚戒指塞回首饰盒中。陆苑仪后来连戒指都戴不住,她怕哪天稀里糊涂地丢了,就先放在家里,发丧那天我忘记把戒指带给她,一直摆在胸前袋里,这才留到现在】
                              【最后一个圣诞我也没陪她过,快近节日,西安出了天翻地覆的大事,折返了一趟西安与南京,日|本人虽冠冕堂皇地发布通电,声称静观事态,但发兵继续南下的步伐一日未辍。人心惶惶之际,送画的陈队长在陪太太去医院的路上遭人枪|杀,上海方面因此方寸大乱,行动处群龙无首,新接任处长的人选还没走马上任,已被各方攻讦有红色背景。姜主任的粮油贸易也做得不太平,听说是货运航油供给不上,倒了几手,白白给西人做了嫁衣。陆苑仪病中时昏时醒,偶尔我也同她说说外头的事,讲起来这桩,她目光就飘去窗外,挂在那棵合欢树上,半晌后才问人整理出当年那套婚纱,挣扎着起床,在镜前对着自己上上下下地比划】
                              【陆苑仪要求用新婚时候拍的相片,她那时候已然瘦脱了相,模样和照片里判若两人,被病痛折磨得彻夜难眠也不敢大声宣泄。五姨太的事在年前又闹了一通,虽然明面上不敢提,但她总恨是陆苑仪的病克了那孩子,这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首饰盒底下原本还压着陆苑仪那张去香|港的作废船票,刚拿起来,听见又一扇门开合,许幼欢细细的声音从走廊里响起,而后带着哭声越走越远。许幼欢哄孩子有一套,这几日都是她在帮衬这些事,孩子哭醒了她也醒】
                              【陆苑仪的头七一过,其余丧事从简,重新订了去香|港的票,这么一大家子,天明就要散,按老爷子的意思,仗不知哪天就会跨入江苏,女眷早走早安心,再拖下去,要走的人越来越多,路程也不好安排。香|港事宜都委人安排妥当,这次也并非是什么天各一方,过去我们曾分别得更远,但她总是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这次或许也一样,日后应该还会再见】
                              【才几日,床头柜上还有些陆苑仪的东西,风里的泥腥气又透着另一个人的味道。这两日又重回参谋处,白天我不在,她就指使佣人进来开窗透气,有时候回来闻到的是花草气,有时候能从没抚平的褶皱上看出她曾在哪儿坐过一小会。没想好怎么处置心里浮浮沉沉的东西,躺在床上不住去看那棵合欢,闭一会眼又再看】
                              【细微不可闻的啼哭声一直往耳边钻,像一根线,穿过一道门又一道门,从她那头引来我这间。近来她身上烟味淡了,白天里忙着安排清点库房,还要抽出心神分顾丢了孩子后几乎歇斯底里的五姨太,连烟都不怎么动,也不知道那烟托她记不记得带上】


                              145楼2020-06-24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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