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春节
[ 督军府对于春节惯来讲究,十七十八便开始“掸檐尘”,再便是送灶、祭祖、蒸年糕,桩桩件件都有规矩不能差了分毫。府内没有大太太,往年这些事儿便落在了自己肩上,每日从早到晚盯着下人,不准出漏。今年大少奶奶回来,本当将这苦差事交一交,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舟车劳顿伤了胎气,舞会第二日起脸色便不大好,她这一胎是督军的第一个孙儿,自是金贵,这苦差事便也不敢往前送,还好得了督军一句“懂事”的赞,权当慰藉。]
[ 晚上顿团圆饭时,是大半个月来少奶奶第一次出房门用餐,擦肩而过时她脚步略顿了顿,秀眉微蹙,向我这边偏了偏脸,对视片刻她方舒展了眉峰,又赞一句我身上的香水味道很好,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笑着吩咐身边小婢回去包上一瓶新的送去大少奶奶房里。]
[ 傍晚九点,督军守着时辰带着大少爷并大少奶奶两个进了祠堂给祖宗牌位进香,我们这三位姨太太却是没这个资格作陪,移步至待会儿要守岁的偏厅,陪着二小姐一道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一旁的留声机里播放的却不是时下流行的舞曲,而是督军花了大价钱从北平城里请最当红的名角儿刻录的戏腔。眼下这一出,是应了景儿的大登殿。]
[ 我不懂戏,也不爱听,总觉得那唱腔太过老派,不如流行歌曲听着悦耳顺心。奈何督军喜欢,便连家中的三姨太也是当年极红的一位角儿,就是因为戏唱得好,才被抬回了督军府,登堂入室做了三姨太。因而只得收敛了性子,时常的陪着督军去听一听戏,不仅是听,还请了懂戏的行家回来讲,免得督军戏瘾上来时,接不上他的话。]
[ 但眼下督军不在身边,无需再扮出欢喜的样子,慵懒的靠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捧着珐琅杯子,有一口每一口的啜饮着杯中的咖啡。一旁二姨太手中拢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模样,正听着三姨太并二小姐那对母女话家常。]
[ 大半个月的劳累这一瞬间涌了上来,放下杯子,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缓缓阖了眼,听着耳边一片嘈杂,竟不知不觉神思昏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