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不久,一场积蓄多时的豪雨把通往山寨的土路泼成泥浆,雨幕里冒出一驾赶路的马车,似乎没看清路,紧擦着行军飞奔而过,车轮留下两列新鲜的黄土印。诡异的直觉像远处山头前撕破天幕的雷电,反身一枪撅断马腿,疾驰中的车厢倒翻过去,从里滚出两个农户打扮的人,裤腰中藏着的土枪一路翻到座下马蹄前】
【把副官从车壁夹缝里搜出的信件有始有终地读完一遍,千百个念头划过脑海,令人心悸的恐惧蹿升至顶点。将那封信在掌心攥成一团,向在旁持|枪押人的士兵示意,子|弹在血肉之躯上炸开团肉粉的浆液,无处发泄的怒火破开道细口,找到了它被扭曲的慰藉】
【剩下半程,急雨不歇,直到黄昏时才逐渐转小,在雾气里头露出营寨堡垒虚实不清的轮廓。雨水如同一捧苦汁倒灌进嘴,捱着可怖的清醒部署所部分三路包抄,携副官只身叩开紧闭的寨门】
【老爷子在剿匪这事上有他自己的盘算,事不涉参谋部,和眼下吃紧的战事也不搭边,祸害几条行商旅客微不足道的性命,实在是最不值一提的买卖。匪寇头子倒是诚心想做买卖,被从山寨前押送进正堂里后,那命短的当家人留下的遗孀便义正言辞地要为她丈夫报仇,立在旁看她苍白的脸上泛出些红光,几番哽咽无以为继,话又被满堂乌泱泱的人抢去。怒骂声中,真正在意那条人命的估计只有这个妇人】
【在意许幼欢的又有多少人?】
【迎着顶在胸前的枪口慢慢站起身,没干透的雨水顺着发梢往前淌,挺枪在前的人一步步往后退。我只身敢来,只身一样能走,那个不知所踪的自负女人不知道这次孤掷一注的在拿什么做赌】
那就一命换一命,送她上路吧,下手痛快点
【寡妇的叫嚷堵在喉口,空张着的嘴哑然不能言语。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回落些,许幼欢还活着】
【身后紧闭的大门被夜来狂风吹得猛烈作响,尖啸着挤进内室的风里夹杂着一股细不可察的硝烟味。伸手握住那支微微颤动的枪管,将洞口正正顶在心前,寡妇还那样站着,好像这个瞬间她那位可怜亡夫的性命突然变得低贱如草芥,还不如许幼欢这个人质来得珍贵】
怎么了,不敢?
【脆弱的门板在爆炸下剧烈的冲击波里化成细碎的木屑,合着潮湿的泥水,雨点子一样往人身上砸。反手扣住那杆枪,趁人仍在恍惚,劈掌扭断了握枪的腕子,借势往前一送,枪口下绑着的半截短刃银光一闪,没入妇人隆起的腹部,喷出的半腔赤红尽数溅在胸前】
【送完他们一家团聚,这截连血槽都没有的土枪牢牢卡在了血肉里,飞梭的子弹一阵密过一阵,混乱中从尸堆里飞踏而过,营帐里外焦烟四起,浓重的血腥气卡在喉间,如从肺底翻涌而出】
【找到柴房的时候,两个趁乱溜出的匪寇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柴禾堆后,月光隐约投下光辉的角落里,似乎露出一截莹润的脚腕。火光和巨响震得人半个脑子都在剧痛,暴怒里理智分崩离析,当着她的面,抬手一枪了结了一个,躺在血泊里的人抽动着神经,撕扯下她腿脚边一块衣料。黑暗里让人难以看清她脸上现在的神色,在原地那么站着,身后的厮杀忽然飘荡着远去,眼睛如同钩子一样咬住她往后退缩的衣角,而后踏过血污蹲在她身侧,低声咬住牙根,恨不能齿下是她柔软的耳垂】
还敢吗?
【看清她的瞬间,催人清醒的理智冒出尖锐的刺,包裹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纠葛。她比我想象得还狼狈,浑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全带着伤,脸色却异样的潮红,呵出的鼻息灼人般烫,伸手要探她额头的手停在半空,立刻又缩回去,那上头全是血气】
【在干柴上胡乱擦了两把,脱下披风裹住那具发颤的身躯,低身拦腰把人抱起,几乎了无生气的人瘫软无力地伏在胸前,掌臂所触的每一寸肌肤都滚烫如碳。披风上粘稠的赤红仍在滴滴答答地淌,张口急于向她解释的同时,眸光被她腿上深深浅浅的血口子戳得发麻】
不是我的血。我带的人不够,和他们周旋不了多久,先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