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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爵迹TOP原创[09-15【业障之火】吉尔伽美什视角,守誓者衍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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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乎同时加速,目标都是那把插在地上的佩剑。然而就在手指快要接触剑柄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突然改变方向。他的身侧,辛赫姆布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夺剑上,整个正面防御完全敞开。
把你的心脏祭献出来吧。金发少年背在身后的左手里,正是那颗翠绿色的,如同匕首般细长锋利的种子。此刻他旋身挥起,刀锋正对对方胸骨正中。辛赫姆布一见大惊,但想要收住脚步已经完全不可能,只能看着锋刃直接刺入胸口,直至柄端。
“你——”二度火爵再也叫不出声来,取而代之的是上溢出口腔的鲜血。但是他的手臂仍然稳住了那把‘惑星’。两人双双倒下去的时候,赤红的剑锋撕开了吉尔伽美什的腰侧。
“是你,找死!”金发少年顾不得疼痛,换右手抓住种子的柄,以全身的力量上划,一直割到颈窝。接着踉跄起身,夺过火剑,斩断他的颈项。
时间紧迫,片刻不能拖延。吉尔伽美什用种子挑出心脏,插进刚刚拔出‘惑星’的眼瞳。血色一瞬间溢满那颗眼睛,细密的红线透过漆黑的石面,蜿蜒生长。当它们完整地密铺整块黑石,连接四周菌丝的时候,红色化作了金色。
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响彻整座地宫,岩浆从各个失去屏障的缝隙里倒灌进来,所过之处,烈焰熊熊。每一缕菌丝都开始燃烧,由红色逐渐变为金色,当所有的树都开始扭动火焰之舞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歌声,这是那些菌丝中的灵魂在唱歌,向着生者与死者的保护人祈祷。歌声带动无数火星,围着那把名为‘惑星’的剑旋转。剑身逐渐由红热转变为白炽,直到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忽然,吉尔伽美什感到魂印似乎被某种力量牵拉,逐渐灼烫。他瞥见,似有一只火凤伫立剑上。随着目光相交,那只凤凰展翅飞翔,直冲上霄。‘啪’!来自灵魂中的震颤告诉他,封闭此地的死亡结界彻底破碎,无数亡灵像细密的游鱼从下方升起,朝着天空逃逸。
“这里很快就会垮塌,你必须走了。”树中的女子离开了束缚,出现在他面前。“东边的古墓很安全,岩浆不会吞没那里。我让孩子们把所有没有吃过他们的人都引去了那儿,可惜不多。”
“这已是仁至义尽。”命运的审判者回答,“他们世世代代延续这样的传统,是对‘源’最大的亵渎。”
两者皆不言而喻地对视了一会儿,接着,这个灵魂上前吻了他,在他唇间留下一枚小小的金绿甲片。“这是死亡之神用来熔炼我们,封锁此地的领域。没有它,那家伙就再也造不出散魂花。我现在把它给你,吞下去,就能控制一定的死亡之力。切记不要再让他得到。”
幽灵说完,闪烁一下就消散了。
大地完全陷落,大片大片的地基落入奔腾的岩浆火河。吉尔伽美什捂着伤口飞上半空,看见曾经的裂隙扩大了不止一倍。它的南方,提克沙古城已经完全被溢出的火流冲毁,整块的土地沉没进下方的熔岩空洞中。
这里的一切都已覆灭。审视命运的人瞥见那些沿着山崖移动的小点,确认他们安全后,朝着西南方飞去。


IP属地:江苏17楼2024-09-25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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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结束,下面是第三章 幽碧山庄


    IP属地:江苏18楼2024-09-25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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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幽碧山庄
      弗里埃尔这次巨大的震动很快传遍四国,就连在亚斯兰参加小王子艾欧斯出生典礼的女王和一度火爵也匆忙返回国内。死亡侍者四处搜捕古城的幸存者并审讯,希望获得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从始至终,那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个人的描述都不尽相同。
      为此,恼火的死亡之神割下了不少头颅,用他自己的方式回溯整件事的经过。他看到了最后腾起于地宫上方,冲破结界的火凤凰。于是,这件事的调查被拦腰斩断,所有剩余的涉事者皆不知所踪。
      只有几个人逃过了完整的劫难,隐姓埋名去了其他国度。此刻,距离事件发生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
      然而早在地宫陷落后的三天内,吉尔伽美什就从弗里埃尔东南部的这片沙漠地带,逃去了地源埃尔斯和水源亚斯兰交界的南-维尔塔(Na-Verta)地区。
      这里和先前的白色沙漠不同:四周的台地聚拢了大量雨水,让中心的谷地成为众多河流和微小湖泊的汇聚地。也正是如此,这里的地形异常复杂,尤其是一些偏远的河流上游,几乎未被近期人类涉足。然而在一些古老的传闻中,那些隐僻的峡谷里,埋藏着许多上古时代的遗迹。
      当然,这片土地最有名的还是它的葡萄园。肥沃的酸性土壤,充足的阳光,以及良好的通风让各种葡萄生长都很旺盛。因此,此地的酿酒业也很兴盛,带来的是巨额的财富和丰富的文化。甚至可以说,这里的某些富商,完全不输于格兰尔特或者雷恩那些大城市的显贵。
      最近200年,拥有这片领地的家族是德雷家族。他们最初来自北方城市阿切特拉,后来又和帝都王族支脉的博萨博家族女儿结亲,获得了驻因德大使这个职位。只是最近十年,他们返回了家乡,转而和埃尔斯这个国家进行贸易往来。
      贵族的身份和商贸的财富让德雷家族成为亚斯兰东南部地位仅次于王族近亲佩瑞昂领主家族的存在。据说,两家之间还存在过一段时间的恶性竞争,后来在德雷夫人阿米拉和西蒂尔公爵夫人莉薇娅的斡旋下,两家才公开和解,并且划分了商贸范围。
      只是很多时候,实际情况并不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
      吉尔伽美什首先落脚的是这里的农庄,有很多家禽家畜,瓜果蔬菜可以吃。随后,他搬去了临近的火腿作坊,奶酪作坊和面粉作坊,以及堆满食物的仓库,既好躲避,食物也更可口。
      白天,他躲在地下室或者阁楼上睡觉,晚上就溜出来寻找必备物品。虽然完美地避开了人的目光,但是一些动物却把他的行踪看在眼里。结果,两个月后的某夜,他前去一家屠宰场寻找新鲜的心脏的时候,被门口值夜的大白鹅发现了。大鹅的叫声顷刻间叫醒了整个绿谷镇的人。
      一时间,锣,盆,齐响,‘咣咣’的声音吵得人头皮发麻。吉尔伽美什一惊,躲进了临近一间堆放麦草的仓库。但是镇民们很快围困了那里,手里拿着草叉,鉄耙和掏粪的勺子,如临大敌地准备捉拿。
      真是糟糕。脚底在后退时,似乎踩中了某个毛茸茸的身体,发出一声尖锐的抱怨。
      “他在里面!”外面传来嘶吼。
      “出来!再不出来我们泼粪了!到时候你出不来不要怪我们!”
      什么?!吉尔伽美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玩意的气味会让所有的魂术防御都失效的。“不要浇,我出来。”他小心地推开仓库的门,还没走出去就闻见那种乡间田地里的常见气息。
      “惩罚小偷!”有人叫道。
      “带他去见治安官!”另一个人喊起来,“吊死他!”
      “还是让镇长来做决定。”镇民们吵吵闹闹。
      “要不要通知领主夫妇?这家伙偷吃了我十多只鸡。”
      “庞特(Pant),这点损失就不要拿出来到处宣扬了。”另一个人用手里的铁锹抵了一下身边人的腿,“我的羊损失了四只呢。”
      “又吹,你一共就养了三只羊,格洛(Golo),又想讹诈德雷夫人的救济款吧?”
      说话声引来了跟多的围观,有些镇民已经爬上自家的屋顶。
      找机会溜。吉尔伽美什瞅准一条缝隙,打算隐身,却发现对面来人了。是魂力,几乎不加掩饰地从那几个人身上传来。
      “是治安官,治安官来了。”有个大嗓门喊道。
      “大人,我们这儿遭了小贼,就是这个。”镇民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全都安静地站立在两旁。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像被从床上拉起来的,满脸的不耐烦。“喂,小子,你可知道偷东西要被砍手的。如果是偷盗贵族,要被砍头。呃,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奸细的话……快去报告夫人,去!”他用脚踢了一下身边的随从,后者立刻转身飞奔。
      对峙,气氛逐渐紧张。人群中的一些开始躁动起来。
      “还在等什么啊,大家一起上就行啦!”
      “一个小孩而已,我们这儿有40个人呢,怕什么?”
      “嘘——治安官还在呢,你唧唧喳喳个什么?”
      “喂!夫人来了,让开!让开!”
      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注视着新来的这个人:这是位不算年少,也不算年长的女士,穿着黑衣,戴着白色软帽,后垂的头巾披在肩上。她是魂术师,比周围的那些要高出许多。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线出现在他手中,准备苗头不对就先发制人。
      “夫人,就是他。”刚才的男人朝着这个女性垂首示意,“我之前已经向您汇报过了,这半个月,镇里农户和庄园农户的牲畜家禽都有死亡,以及不少仓库里丢失物品,有食物,有布料。还有好几个埃尔斯的商人说他们丢了切割好,但是还没镶嵌的宝石。我怀疑都是他偷的。”
      “怀疑?我要的是查清和确凿的证据,塞斯(Saith),你做了七年的治安官还要我来教你?”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视吉尔伽美什,接着又退了回去,“放他走,现在。”
      “夫人,您?”回应的是塞斯错愕的表情,“您怎么?”
      “没有听清吗?放他走。”年轻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走了,年轻人,离开我的小镇和农庄。至于你们的损失。”她转过身,面对那些镇民和农户,“先从地租和房租里减,不够的,去我的庄园找管家。大家都散了吧,回去睡觉。”
      一阵窃窃私语,很多人面面相觑,但是他们都服从这位德雷夫人的命令,三三两两地散开。
      “夫人,您怎么?”治安官塞斯最后追了上去。
      “笨蛋,这小孩是魂术师,你也是魂术师,你注意到他手上发亮的水线了吗?你能否做得出?再僵持下去……”他们越走越远,声音飘散在午夜的雾气中。
      这女人果然比其他人高明得多。吉尔伽美什散开指尖凝聚的魂术,隐身朝着镇外走去。再留在这里有点不合适了,他转而去了附近的另一座小镇,相距4里格远的花丘镇。小镇附近的山谷上游,就是德雷家族的乡间别墅:幽碧山庄。
      听说平时德雷家族都居住在南-维尔塔地区的主城瓦尔斯城,这座距离边境很近的防御性别墅就只有不多的几个仆从和管家在管理。
      我可以去那里躲避。金发少年从小镇里获知这个消息后,便作出了如此打算。其一:可以避开那些吵闹的农夫和动物。其二:庄园里的食物应该不成问题。他在周末的前一天进入山谷,并在暮色初降时进入山庄。


      IP属地:江苏19楼2024-10-04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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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座‘幽碧山庄’是一座有着两重城垣的古老城堡,之前应该不是贵族私家别墅,而是某种要塞之类的建筑。城堡有一座主塔和两座副塔,连缀期间的有正屋,东南角的‘白蔷薇’楼和西边的‘暮山’楼,除了这些主体建筑,环绕四周的有花房,酒窖和马厩,以及山庄后面很大的一片树篱迷宫。迷宫的另一端,连着一条深入大山罅隙的小路。
        吉尔伽美什顺着食物的气味先是找到了厨房,这里有很多厚重的干酪,累成小山的火腿,腌制过的肉干,果脯,还有不少风干的野兔和山鸡。架子上烘烤好的面包还有剩余,他拿了一点,夹着切下来的肉,先填饱肚子。接着,他在内侧的地窖中找到了许多巨大的木桶,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妙的香气:微酸带甜,混合着花与果。
        风刃闪动,他撬开了其中一个木桶,香味顿时弥漫开。微微抬动手指,一束细流从桶中跃出,分毫不差地落进张开的嘴巴里。酸甜,厚重,味道复杂多变,尾韵还带着一点点灼热。吉尔伽美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把头探进桶口,一连喝了好几大口。这种饮料和他从前喝过的任何一种东西都不同,有着某种梦幻般的迷醉。
        他觉得其它的桶中会有不同,于是挨个撬开尝试:左手边的第一个,带着厚重的果木香气,口感偏酸;第二个,花香更浓一些,非常清淡爽口;第四个,颜色浅淡,似乎是浅黄色的,带有蜂蜜和羊毛脂的香气,非常甜美。第五个,有苹果和李子的味道,火把下,颜色深浓如血。
        他几乎把酒窖里的每个桶都尝遍。渐渐地,脚下变得比御风时还要轻飘。一时间,世界似乎离他远去。他没有梦,只有朦胧的预感。恍惚中,他听见了某个稚嫩的声音:“妈妈,这里有人。”
        头,沉重如同灌满了地元素。四肢,则像飘在海洋里一般轻浮。内脏,则跟刮了风暴一样纠结。我这是在哪里?他发现四周变得十分明亮,像是个有着白色飘窗的房间。
        “妈妈,妈妈,他醒啦!”
        又是那个声音。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除了一张毛毯,空无一物。
        “你醒啦,这么喝酒,会出人命的。”进来的正是一周前替自己解围的那位女士,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小男孩应该就是自己恍惚间听见的声音的主人。
        “是你把我脱光的?”金发少年把毯子往腰上缠了缠,“我的东西呢?”
        “都在那边桌子上放着。”夫人走到床边坐下,这让吉尔伽美什更紧张了。“你喝的太多。而且,亏的是小杰发现的你,他什么事情都只会来找我,不会去找那些守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杰斯洛(Gilslo),我叫杰斯洛。”金发少年不假思索地随口回道,“来自雷恩。”
        “是吗?”夫人侧脸看着他,“说真名,这个是假的。”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这名字是假的?吉尔伽美什嘴巴张开就没合拢,“我,我……”
        “你应该来自弗里埃尔东部吧?”女士直入正题,“你随身带的东西中,有一件是人皮做的。那东西除了弗里埃尔的死亡侍者,不会有其他人会使用。所以,你怎么可能来自雷恩,又叫做杰斯洛?”
        看来没必要再隐瞒了。吉尔伽美什旁若无人地掀开毯子跨下床,走到桌前把东西拿回来,然后直接盘腿坐在床上,“我叫吉尔伽美什,但不是死亡侍者。这东西是我意外得到的。”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夫人把手支在大腿面上,微微前倾身体,“能从死亡侍者手里抢东西,可以的,年轻人。我叫阿米拉(Amila.Dely),阿米拉.德雷,是这个山庄的主人。这是我的儿子们,里克路斯.德雷(Ricluis)和杰里斯.德雷(Jeriis)。认识一下吧,吉尔伽美什。”
        她完全可以趁我刚才喝醉的时候杀了我。既然没有动手,就不会再有危险。“十分感谢,德雷夫人,我……”
        “你暂时留在这儿吧,和我儿子一起。”阿米拉见他仍有疑虑,便说道,“我可不想让你乱逛镇子和农庄,吃那些动物的心脏,对吧?这是弗里埃尔的做法,容易吓坏人。而且,他们可对付不了你。”
        毫无保留的全面点破让吉尔伽美什一句话也回不出来。“谢,谢谢收留。”
        “现在,去楼下洗个澡,待会儿我的家庭医生会帮你用精油清理一下跳蚤和虱子。”德雷夫人微微一笑,让金发少年立刻明白这是检查他身体的委婉说法。他从前在秘境生活的时候,了解过亚斯兰贵族这方面的习惯:一个家族在收留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必须确定他的身份是否真实,以及身体是否健康。
        浴池就在房间的楼下,从内侧的小门可以进入,是个足有二十平方的天然温泉池。池水微微泛着牛奶般的乳白色,有股子硫磺气味。夫人没有下来,而是让自己的长子里克路斯跟随,他似乎和吉尔伽美什差不多大。
        “我从没在弗里埃尔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里克路斯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不过亚斯兰倒有一个,是我们的一度王爵,叫漆拉。我在几年前的宫廷宴会上见过他一次,总觉得不太像真人。”
        一度。“你很崇拜他吗?”吉尔伽美什流畅地滑进水池。他很喜欢这池水的温度,与体温持平,冷热刚好。
        “崇拜?有那么点儿。”里克路斯低下头,“主要是我的魂术太糟糕,小杰的身体又不好,不合适学习。所以我们家……你懂得。我父母还指望我能进入王族这边魂术界的核心圈子,现在看来,我估计要让他们丢脸了。”
        “你是王族?”吉尔伽美什稍显好奇。
        “嗯,准确来说,是我母亲阿米拉是。”里克也爬进池子,“她的母亲,就是我的外婆的曾祖母,是四代以前冰帝的三女。我们家是王族女系,不是有继承权的男性后代。”
        “那也不亏啊。”金发少年把头没进水里,让水流散开金发。
        他们清洗干净,裹着浴巾返回楼上房间,德雷家族的私人医生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到来。
        干净的长榻,芳香的酊剂,清亮的油膏……虽说目的是检查身体,吉尔伽美什倒也不那么反感。他把双臂举上头顶躺平,闭上眼睛嗅闻空气中弥漫的芳香,那是初夏雨后的树林。只是在对方的手指触及他私处的时候,他不自主地蜷起身子‘咯咯’地笑着。
        “您可以屈起腿,然后放松。”医生吩咐道。
        检查持续了一个小时或更久,最后,医生从他的手臂上取了一些血样,装进玻璃瓶里。然后转身对纱帐后的夫人说:“他很健康。不过,他似乎签订过‘圣约’,这是侍奉弗里埃尔‘生命女神’的男侍者才会举行的仪式。只是他的年龄,不太对。”
        “我们的白银祭司会举行这种仪式吗?”阿米拉问道。
        “夫人,这我就真的不能回答了。我只给王族治疗过,王爵那边我不清楚。”
        “好的,谢谢你了,下去吧。”她掀开幔帐,把一套衣服放在塌边,“从现在起,你是这里的一员了。我让管家从家族衣橱里找了一套旧制,试试看合不合身。”
        衣服是白色和米色的亚麻内衣及亚麻外袍。吉尔伽美什第一次穿亚斯兰风格的衣饰觉得有点不习惯,厚重,且有些闷热。于是他用手拉了拉领口。
        “你来的地方太热,以前没穿过这么多吧?”夫人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过几天你就会习惯的。衣饰,不仅是用来蔽体,更多的是一种礼貌,对自身尊严的保留,以及对别人的尊重。”
        听了教训,吉尔伽美什翻了个白眼,伸手理正被自己扯歪的领口。这仅仅是阿米拉.德雷夫人所要教他的宫廷礼仪的第一步。很快,他就开始惊叹人类的社会建构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网状体系了。
        因为在因德宫中担任过十年的外交大使,德雷一家遵守的是一套完整的因德宫廷礼仪。包括会客见面,言辞对话,举手投足,家族用餐……甚至祈祷的手势和下楼梯的动作,都有严格的规范。
        起初,这位命运的决断者是有过小小的抵触:比如他喜欢用手抓食物,蘸取汤汁吃。结果被用汤匙敲手背。再者吃东西蹲在椅子上,或是坐在地上,也被勒令在座位上坐正后才可以动盘子。而且,床上绝对不可以吃东西;吃东西也不能发出奇怪的声音;使用刀叉要注意速度和节奏,不允许一大块整的往嘴里塞……好在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尤其是跟随德雷夫人返回瓦尔斯城之后。
        作为亚斯兰东南部4个郡的首府,瓦尔斯城处于南-维尔塔地区的谷口处,和西面佩瑞昂家族的佩瑞昂城遥遥相对,同为水源南境最大的城市。仅次于帝都格兰尔特,陪都拉法斯特(Lafasto),西部港口雷恩,北部港口阿切特拉这些城市。也因为临近埃尔斯这个国家,瓦尔斯城的建筑少有高耸的尖塔,取而代之的是敞亮的连廊,叠层的阳台和带有弧度的拱形门柱。建筑的颜色也从格兰尔特那种花岗岩的灰黑灰蓝,转变为砂岩的浅黄,似乎处处充满了阳光。
        德雷家族作为城中的第一魂术世家和领主家族,拥有城市北部的一大片区域。这里有一座隆起的丘陵,建筑依地势起伏逐渐升高,最顶部是一座平顶的瞭望塔。阿米拉夫人带着儿子们和吉尔伽美什从山庄返回的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出来迎接他们:包括夫人丈夫的两个弟弟和他们的家庭;一个已经出嫁,却又成了寡妇返回娘家的姐姐;一个还没出嫁的妹妹;和一个从北方阿切特拉赶来投奔的堂叔。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都想看看阿米拉带回来的那个漂亮的野孩子。
        因为在弗里埃尔,金发惹来的瞩目引起过麻烦。所以此刻,吉尔伽美什找了一顶软帽戴在头上。把卷发仔细编好后塞在里面,又在外面戴上兜帽。他穿得像个年轻的侍从,对比起夫人的两个儿子显得十分朴素。
        “他是长得不错。”有声音飘来,“可惜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怎么,姬雅,他要是有确实的家世,你是不是想招他做丈夫?”
        “胡说什么?”先前那个声音变得很不开心,“我怎么会嫁给这种贫民?他就算再漂亮也是个身无分文的家伙。”
        “嘘——我倒是听说,夫人是因为发现他魂术特别厉害,才收留他的。”第三个声音加入进来,“这可是一种能够逾越阶层的能力。不少平民就是因为天赋秉异,才最终栖身贵族阶层,有些人甚至爬到了高层。夫人从前的某个同学就是——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位,眼下正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呢。”
        “你们都安静点!不要妄议朝政。”前方的男子喝止了交谈。


        IP属地:江苏20楼2024-10-04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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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尔伽美什被分配到了靠近里克路斯的一个房间,虽然比不上正房套房那么豪华气派,倒也干净敞亮,处在建筑的一个凸出的拐角尖。每天早上,晨曦最早照亮此处。
          “你我门对门,吉尔。”里克把东西放回房间后,就来找他。“今天晚上,爸爸会出席家族晚宴,他刚刚从帝都参加小王子的诞生庆典回来。有他在,家里的那些妖魔鬼怪就都不敢胡说八道了。”
          看来,他也有个难缠的大家族。这让吉尔伽美什想起沙漠里的一家人。或许我不该那么草率地决定一切。
          晚宴在宫殿的正厅里举行,宽敞的长桌旁,一共摆放了三十张椅子。长桌的首座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德雷家族的领主,阿米拉夫人的丈夫迪蒙德(Demond)的座位。吉尔伽美什作为新来的成员和客人,被安排在了里克路斯的身旁,挤掉了原本属于迪蒙德大人长侄艾森(Elsen)的位置。
          一丝微妙的气氛出现在这个家族的成员之中。那是种显而易见的,写在脸上的敌意,向投枪一样,从目光中射向这个闯入进来的陌生人。
          “你们说他有什么能耐能让阿米拉看中?”最先不满的显然是两个弟媳和她们的孩子,“我可说了半天她也没同意,让艾森去陪里克。明摆着看不起夫家,却让个**进入贵族的家庭。”
          “少说点,或许人家真的有能耐呢?话说回来,你的艾森也不怎么样,还不如里克呢。来陪他除了吃喝游猎,还会什么?”
          “你?不和你说了!”
          这就是个白痴女人。吉尔伽美什走过面前时瞥了她一眼。没必要跟她置气破坏心情。他大摇大摆地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接着用眼角的余光勾着那几个家庭成员。
          随着大家陆续落座,整个大厅变得喧嚣起来。仆从们端来一些开胃的前菜,主要是清甜或者咸香的汤汁,根据个人的习惯加入一些调味的香料。吉尔伽美什选了蘑菇口味的,接着又放入一小撮鼠尾草。
          夫人的丈夫是最后到来的。他来到后,便立刻宣布宴会开始。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这位南-维尔塔的领主抬手示意,宴会的热菜被一道道端了上来。
          “怎么了,亲爱的。”夫人发现丈夫有心事。
          “是弗里埃尔出大事了,我怕会影响到这里。毕竟我们距离他们很近。”
          “怎么了?”
          “是他们的‘火葬之城’提克沙和那下面的‘大凤凰宫’的一部分垮塌了。还死了一位二度王爵,以及地宫里全部的死亡侍者。”迪蒙德说着脱下外面的斗篷,把它递给一旁的男仆。
          “知道具体细节吗?”
          摇头。“夫人,白银祭司的事情从不对外公开,更何况是别国的白银祭司。”领主大人端起面前的牛肉汤,喝了一口,“我只知道,庆生典礼到第三天的时候,弗里埃尔那边突然来人,甚至未经通报就直接闯宫。对此,御前首相雷格朗比我们陛下还要不满。但是他们只交谈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首相就退让了。紧接着,弗里埃尔的女王和一度王爵匆忙离去。他们走后,雷格朗告诉了我们这一切。按照他的形容,火源的那位‘死亡之神’气得发疯,搞得另外两位白银祭司也很无奈,甚至没办法封锁消息。”他的语调中甚至透出了一丝欢乐,“我觉得他们就是活该,用那个预言来诅咒别人,结果自家后院着火。”
          “爸爸,是什么预言?”里克突然提问。
          迪蒙德看了一眼儿子。“这个嘛,由来已久,只是大多数人,包括几乎所有的魂术师都只是把它当成一句戏言:‘凤凰向死而生,凤凰持心而翔’。据说这个预言最初就是来自那位‘死亡之神’,他一直都是预言灾祸的那位。不过……”他摩挲了一下满是胡茬的下巴,“我倒有点相信这可能是真的,尤其是这次火源来的宾客身份,以及他们的地宫崩塌这件事。”
          “火源来的宾客是他们的女王和一度王爵,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不妥?”说话的是迪蒙德的弟弟柯林(Colin),“我听你提过,地源来的是二度王爵和执政世家的一位王子;风源则是风帝的女儿西鲁芙和她的舅舅,可惜这女孩连公主的封号都没有,只是国王的女儿。风帝遣她来纯属应付。”
          “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迪蒙德否定了弟弟的看法,“你要看看这两人代表了什么,就能明白绝非善意。”
          这个,‘新月祭典’上的那两名死亡侍者也曾提过,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个说法。”迪蒙德接过了新端上来的烧七鳃鳗,夹起一块肥鱼肉,咬了一口,“还挺不错的,大家都试试。”
          吉尔伽美什也看见了自己面前的那份。鱼汤很浓,颜色红润,酱香醇厚。他尝了一点,肉质鲜嫩绵软,很是可口。
          “会是那个说法吗,弟弟?”迪蒙德成了寡妇的姐姐伊内斯(Inês)开口了:“当生命与死亡并轨而行的时候,只存一方:有一凤凰降世,而另一陨落,不见两者共生于世。”
          “是的。”维尔塔领主点点头,“所以我们的白银祭司很生气。但是好多人,并不明白这个寓意。”
          “这么说,他们是针对小王子?”阿米拉低语。
          “我太太还是这么聪明。”迪蒙德举起酒杯,向妻子礼敬了一下,“如果雷格朗的理解不错,弗里埃尔应该是把在‘心脏’上方出生的王子,当成了预言中的凤凰,会带来末日之焰的凤凰。但是他们的‘大凤凰宫’垮了,那位‘死亡之神’也应该明白过来,凤凰另有其人。”
          更多的热菜被端上来,有奶酪焗鹌鹑,蘑菇烧蜗牛,孢子甘蓝配肥羊排,浇了玫瑰花酱的烤松鸡,来自埃尔斯的特色菜,烧无毛狗和油炸狼蛛,以及这个地区农夫们喜欢的某道奇臭无比的发酵鱼酱。吉尔伽美什从一开始就是拒绝此菜的,他和男仆的交涉引起了迪蒙德的注意。
          “听说夫人带回来一个男孩,就是他吗?”
          “吉尔伽美什。”阿米拉叫了他的名字,“到我这里来。”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再度聚焦到他身上。我或许该给他们都留点印象。他走到迪蒙德面前时,摘下了头上的软帽,同时按照夫人教导的,弯腰鞠躬。烛火在他的金发上跳跃,就像满天的星辰坠落其上。
          “真是个尤物。”有小声音从身后远处传来。
          “你好,吉尔伽美什。听我妻子说,你会魂术,对吗?”
          “一点点而已,大人。”金发少年把头发散开,他并不喜欢编的太紧。
          “可否展示一下?”迪蒙德提出了要求。
          我该向他们演示什么呢?既不能平白无奇,也不能太过惊悚,更加不可以暴露天赋,这会引来觊觎的目光。一个绝对温和却又不失精巧的魂术——‘结印’。“大人,可以给我一个空盒或是信封吗?”
          “可以。”迪蒙德叫来男仆,后者得到命令离去。片刻后,他捧来了一个简朴的木箱。“你是打算‘结印’?这可不是太容易的魂术。”
          “不难。”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儿笨拙,故意用了两只手。结出的金色线条也故意放粗了点儿,否则它们会比最最纤细的发丝刻出的痕迹还要精细,仿佛阳光凝结其上。
          “你们说他是在吹牛吗?”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结印’可是非常高等的魂术,及其考验控制力。很多成年的魂术师都办不到,就算公会里的也是。”
          “公会里找人托关系的饭桶挺多的,伊达。”
          金色的线条从他指尖流动而出,带着同一节奏,沿着木纹,旋动,编织,最终分毫不差地对接,形成一朵完全对称的莲花。“在古老的传说中,这个代表永生和再次复活。”
          “这很了不起,孩子,你多大了?”迪蒙德伸手拂过封印,相当赞叹。
          “十二。”
          “和里克一样大。这样,你可以陪他读书,必要的时候,我会要求你来封印信件和文书。”
          “承蒙厚爱。”吉尔伽美什再度欠身。
          回去的时候,目光同样关注,只是其中多了一种情绪——畏惧。
          恰到好处。金发少年在位置上坐下,刚举起汤匙,便听见有人在说:“你们说,他来自弗里埃尔,会不会是那个击垮‘大凤凰宫’的人?”
          一瞬间,大厅里气氛几乎凝冻。‘吧嗒’,某个勺子从它主人张开的嘴巴里掉落进汤盆。
          “这怎么可能呢?”打破这僵局的是里克年长的婶婶,“一个十二岁的毛孩子,怎么可能杀死二度火爵,弄塌整座古城?要我看呀,一支军队也办不到。”
          “就是,就是,怎么可能?”身旁人纷纷附和,吉尔伽美什则继续安心地享用美食。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散席之后,里克扶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他喝多了点,脸颊微微泛出潮红,“能教教我吗?就是那个结印。”
          “你喝醉了。”吉尔伽美什微微提起气流,免得对方死沉死沉地压在肩膀上,“就算要学,也得明天。”


          IP属地:江苏21楼2024-10-04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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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明天。”一点点酒气随着饱嗝排出,“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好,一言为定。”
            把小主人送回他的房间后,吉尔伽美什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但是在踏入的瞬间,他感到房间里有其他人。
            “嘘,小宝贝儿,别说话。”某个似乎上了年纪的男人从背后搂住他,“告诉我,阿米拉是怎么找到你的?虽说是个男孩,却生得像少女般精致。呦,还挺香。”
            “是么,你喜欢?”吉尔伽美什没有动,而是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是的,迫不及待。”这老家伙愈发猖狂,甚至想来吻他的嘴唇。
            “证明给我看。”金发少年伸手按在他脸上,躲掉了这个讨厌的吻,“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就来就来。”对方一把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下部,“你摸摸,都准备好了。”
            “是吗?”一丝魂力突然渗入,接着那处血肉从内部冻结,撕裂,绞断。尖叫还没传出口就被吉尔伽美什用窗帘的一角生生地给塞回去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这是回礼。”
            对方直疼到抽搐,接着被冷水泼醒。“你……”他脸上的油滑已经完全被恐惧代替。
            吉尔伽美什在他身旁蹲下,指间冰片逐渐凝结。“上一个像你这么干的家伙,他的心脏在我的肚子里。当然,我很乐意再品尝一次。”锋利的冰片轻易地刺穿肋骨间的肌肉层,在触及心尖的地方停下。“给你个选择。喜不喜欢?”
            “不,不,不喜欢,不,喜欢。”对方发现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语无伦次,“求你,别杀我。”
            “可以,但是需要你把做过多少这种事写下来。”冰片融化成水,接着,血被止住,“如果你胆敢把这件事拿出去说,我就会把你承认的东西递交给你的堂侄领主大人。我猜,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行为。”
            “千万别。”这家伙顾不得难言之处的扭曲肿胀,接过吉尔伽美什递给他的纸笔,一条一条地写下了几十条。“就这些了。”
            “你还觉得少?”金发少年粗略估计了一下,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多。“我觉得还不能就这样饶了你。”
            那家伙顿时哭起来。“你吩咐的,我都一一照办了。”
            “不,还差一条。”言毕,他把那家伙仰面踩在地上,伸出手指按在他的骨盆处。火焰般的细线开始在那处的皮肤上勾画,所过之处立刻通红焦枯,发出臭味。一个代表‘罪犯’的词被刻在了那里。“滚,从我眼前消失。”
            中年男人乱糟糟地爬起来,连裤子也顾不得提上,一瘸一拐地冲出门去。
            这东西,还需要保留。吉尔伽美什收起那张悔罪书,放进一个木盒,然后用自己平常的习惯进行封印。应该不会有人能够解开。他伸手按住窗后墙面,做出一个缺口,接着放进去。洞口没有再度掩饰,只以窗帘遮蔽。
            这一觉,很舒适,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然而醒来后的用餐时,发现里克路斯有点闷闷不乐。
            “昨天晚上,小杰又犯病了。爸爸妈妈一夜没睡。”
            “这是怎么回事?”吉尔伽美什问道。
            里克放下汤匙,“听妈妈说,这是王族血脉的一个悲哀。虽然正常情况下,拥有皇血的人会比普通人更有活力。疾病,伤痛都不会找到我们。其中最为强大的,被称为永生天赋,拥有数十倍于普通人的寿命。但是,却有极少的另一部分天生脆弱。不仅普通人的病都会得,还会有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出现。很多这样的都会在十岁前夭折,幸运一点的能活到二十岁。小杰很不幸地被这个命运选中了,妈妈也为此操碎了心。她现在只是尽量拖延,让小杰快乐地过完这段时光。”
            “没有办法吗?”
            “妈妈为此冒险去求过白银祭司。他们中的‘智慧’给过一个答案,就是如果有另一个人,愿意和小杰共享命运和生命,就能让他活到正常人的年岁,完整地过完一生。但是,这个方法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无法由任何一个带有皇血的人来执行。‘智慧’原话是:这原本就是永生天赋带来的牵拉,如果再加强相近的血缘联系,只会让这颗病弱的种子枯萎得更快。所以,爸爸,妈妈,我都不合适。但是,有哪个人愿意分享生命,这会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
            他顿了顿,把麦片粥喝完,“估计,他们又要带小杰去帝都求医了,这个家会丢给管家和律师料理。而我,必须把妈妈的那部分活承担起来,查阅账单,计算开支;说不定还有爸爸那边的,复核政令条例和司法判决书,并把其中属于魂术界的上报给天格,等候回复。而我,还要在下下个月过魂术公会的中级测试,估计又要挂科了。”
            “也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忙。”吉尔伽美什的回答让里克郁结的心绪稍稍平复。
            “你会弄这些?”
            “没接触过,但可以学。账单和开支的计算复核,需要管家的配合。而政令那边,有律师的帮忙应该不会太困难。”
            “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至少能让我这个脑袋只关注测试的东西,不会被其它乱七八糟的搅混。”
            领主夫妇即将外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宫殿。迪蒙德和阿米拉简单地安排了一些事宜后,便匆忙出发了。他们走后,吉尔伽美什便在里克路斯的引导下,找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迪蒙德先生的书房。这里收藏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手抄本,涉及各个方面,每一本的价值都抵得上一座葡萄园。
            他翻开的第一本书叫《四国魂术历史》。原本是‘王室魂术研究会’的好几位博士的合录。这是其中的一本复制本,采用对半分开的小牛皮做纸页,足足使用了600多张皮纸,手抄誊写并配以少量插图。整部书可能就誊抄了不到40本副本,因为书的第二页上有个39-7的编号。
            很多重要的东西都被略去了,首先就是我被告知的‘阵’和‘石头’。吉尔伽美什边翻边想,不过这倒也对头,白银祭司怎么可能把他们重要的秘密如此公布?突然,他的手指在其中一页上停住,因为那页上出现的手写体,正是自己在记录‘散魂花’的人皮书上看不懂的那句铭文。
            ‘死亡箴言’,下面给了这么个标注。看来老学究们也看不懂,否则他们一定会对此添加注释。算了,说不定哪天能找到答案。他把书合上,又翻出来另一本《奥汀主要魂兽集录》。这是一本挺有意思的书,手绘的插图几乎占满一整页,下面再配上几句简单的介绍。只是对于一些古老的顶级魂兽,插图就变得相当抽象,介绍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例如二度火爵所带的那头七首双翼蛇‘提丰’,就被简化成了一条长着七个脑袋的畸形眼镜蛇。
            如果要对付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就不用说谎让辛赫姆布收起它来了。
            他合上书,将其归还原位。这时,他看见了最上侧的一本古旧的泥金本:《君主与其理政案例》。这本书似乎是四五个世纪以前的抄本,记录了亚斯兰和北方因德一些最为著名的国王和女王在处理饥荒,内乱,战争,亲族叛国等等大事件时的方式和手段。有的直接,而有的则考虑周全。
            这还有点儿意思。吉尔伽美什把它摊开在书桌上,一页页地翻阅。等他几乎看完一半时转过身来,发现里克路斯已经在长榻上睡着了。
            处理领地财富收入的事稀碎而庞杂,光各类账目就有四册71页之多,包括各镇税收,往来商旅缴纳的保护费,田庄和山庄物资的出产交易,以及德雷家族名下各项不动产的出租租金。其中,葡萄酒贸易是一笔巨额财富,光收纳就用了三个之多。
            当管家把这么一摞厚厚的账单摆放在里克路斯面前的时候,他几乎要当场崩溃掉。
            “吉尔……”
            “你是主人。”吉尔伽美什有点觉察到阿米拉为什么收留自己的主要原因了。


            IP属地:江苏22楼2024-10-04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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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不来就交给我们呀。”未经通报就推门进来的是二叔柯林和他的妻子,“我哥哥把这一大家子的事都甩给你们两个小孩,实在是太不负责任啊。”
              来者不善。“这是领主的本职。”吉尔伽美什在里克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抢先答道,“难道你们还想越权不成?”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们家的事?”柯林的妻子伊达叫嚷起来,“你不过是个外来的小子。”
              “夫人,我现在提醒你。按照亚斯兰的律法,接受国王委托的人就是摄政王,接受领主委托的人就是代理领主。我接受了迪蒙德大人的委托,就拥有管辖领地的全权。你质疑我,等同反叛。”
              “怎么?你还敢惩罚我们?”这女人双手叉腰,扬起下巴。
              “吉尔。”里克路斯用手拉住他的衣角。“有事好说。”
              现在不压下他们的气焰,接下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一丝金色自他眼中闪过,接着,数根冰刺从地面直穿透这女人的脚掌,把她像条鱼一样钉在地面。
              刺耳的惨叫几乎打破封闭的屋顶,连窗外院落里劳动的杂役都停下来望向这里。
              “一个小小的教训。”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于是再次,他连手指都没移动,尖刺便融化成了水。
              里克的婶婶顿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这家人几乎同时狼狈地从房间里逃走,临出门还不忘记发出一连串的咒骂。他们的遭遇让跟随而来的三叔一家也吓坏了,来了个原地转身。
              “吉尔,把他们都赶走了,这些事情……”里克仍然望着账单发怵。
              “我来弄。”吉尔伽美什就像只巡视领地的雄狮一般捍卫着属于阿米拉夫人一家的权利。
              一笔笔交易单按照成交时间排列,要求与订单和发货单一致;而租金,则和出租合同相对应;税收也是,按照每个家庭的人数报收,如果有减免,则将为何减免的原因标注在一旁;至于往来商户,缴纳的保护费要和通关报表,以及货物清查单吻合。
              他们从中午一直查到晚上。其间还传唤了每个镇的财税官和出纳人员,让他们把初始账本带来。
              一番清查下来后,发现有3笔帐对不上。分别是两笔葡萄酒的交易款,以及一笔埃尔斯商人呈报的货品清单和实际物品不符。葡萄酒那个,虽然数目不小但是没什么可以细究的,最多就是有人挪用了货款。然而埃尔斯商人的清单,收货对象是王室内务局一个叫约德尔的人。物品上报的是香料,实际抽查却有不少矿物。而且,这张大单子里面还嵌套了一份王室医药局的小单子,里面列出了十多种药物,基本都是用两国的文字列出名字的,只有最后的一种,用的是埃尔斯的虫书,却没有对应的亚斯兰文字。它的收货人叫天束墨姬。
              “有必要去复查一下这个货。”吉尔伽美什把单子剔到了一边。但是得到的答复却是:商队昨天就北上了,是柯林放的行。他们很急,说是宫里来人催得紧。
              “能追回来吗?”金发少年复问。
              摇头,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应该过河了。过了河界,就是阿拉德家族的领地。再追过去,除非有国王谕令。”
              “那么,城中有没有认识虫书的埃尔斯人,可否找来?”
              管家似乎猜出了他的意图。“请稍等,我知道一位。”片刻之后,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就来到了桌前。
              “您好。”吉尔伽美什决定长话短说,“请您来是想了解一下,这个词写了什么?”
              老人接过货单,仔细辨认了一下,回答道:“这是埃尔斯对一种很罕见的蛇类‘金鳞斑蛇’蛇冠的别称,意思是‘集魂’。不过,弗里埃尔倒有另一种叫法‘散魂花’。”
              “您没有认错?”
              “不会的,这东西只有埃尔斯的虫书有特定的名词,通用语和亚斯兰这边是没有对应词汇的,所以它没有翻译也很正常。”
              散魂花,又是这阴魂不散的东西,死亡搞出来的恶心玩意儿。吉尔伽美什很清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这知道名字的老者,都不了解这东西真正的威力。
              “管家。”他吩咐道,“给我纸笔,我需要给大人和夫人写一封信。”既然是宫内药局的人定的,那么用来暗杀的可能性极高,至少,这东西根本就不会做好事。想想看,如何开头?
              他执起鹅毛笔,在羊皮纸页的开头写下了父亲大人这个词。
              (第二章结束)


              IP属地:江苏23楼2024-10-04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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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错了,第三章结束


                IP属地:江苏24楼2024-10-04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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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魂术公会
                  三个月后,冬季将至。
                  阿米拉夫妇回来的很突然,甚至没有通知管家,就像是着急躲避某种灾难。吉尔伽美什很想问问他们是否收到了书信,但直觉告诉他,偷听可能更加真实。
                  完美的隐身,然后跟随,接着听见了一个无法预计后果的答案。
                  “迪蒙,我觉得把那封信交给莉薇娅,太草率了。”阿米拉的话语中满是担忧,“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说她在丈夫死后,和雷格朗走得很近,过于亲近的那种。”
                  “现在担忧也没什么用处了,夫人。”迪蒙德反过来安慰她,“就算走得很近,我想莉薇娅也不可能放弃自己身为王族近支的身份,完全倒向雷格朗那种市井小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这是无法逾越的界限。为了情人,背弃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况且,约德尔,天束墨姬和雷格朗是否有实际关系,还是个未知数,这样就又隔了一层关系。莉薇娅没必要替他们隐瞒罪行吧?”
                  “但是时间也太久了,如同石沉大海。”阿米拉皱眉。“总觉得我犯了一个,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也许,这是你为了小杰忧思过度的原因。”迪蒙德伸手搂住妻子,“我猜很快,陛下就能把雷格朗那种奸贼,逐出朝廷的。”
                  “愿我们的神保佑陛下平安。”阿米拉祈祷了一句,关上房门。
                  朝堂上出事了,所以他们才会匆忙离开帝都避险。然而关于帝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从这个家族可能什么也不会听见。吉尔伽美什清楚自己还有其他途径可以知晓:那些来自格兰尔特的商队。
                  两天后,一些传言就从那些自北方南下的旅人口中散播开来。
                  “你们知道吗?整个格兰尔特都封闭了,任谁进出都要盘查。”
                  “就是,我是最后一波溜出来的。在我后面的好几支同行都给拦回去了。而且设卡的不是朝廷的人,是白银祭司那边的。”
                  “你所言不虚。”某个家伙一副‘博士之王’的模样,“坐镇的是一度王爵,他那张脸你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他出面以后,整个都城守备军全都脱离了王族的掌控。”
                  “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这个我哪知道。知道了就是都城里的那些贵族老爷了。”
                  “我倒可能知道一些。”另一个沉默的家伙开口,“据说是冰帝和王后想从因德借兵,用来剿灭御前首相和他的势力。但是白银祭司那边得到了消息,就先发制人强控了整个北部地区。”
                  “借兵?难道亚斯兰的士兵不够用吗?”
                  “这个我哪知道。我又不住在王宫里。更见不到白银祭司。”
                  借兵,只意味着一条:政变。而且是冰帝向白银祭司夺权。阿米拉不想因为那封信被牵连进去,所以将其托付给别人,自己早早返回领地。眼下最合适的做法就是沉默不语,等待时机,所以她得不到回信也很正常。
                  然而一周后传来的,却不是迪蒙德的期望的正义伸张,而是,冰帝驾崩。


                  IP属地:江苏25楼2024-10-1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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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是在十一月初某个雾蒙蒙的清晨传来的,古老的丧钟在黎明时被敲响,钟声传遍整个城市。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从一处传向另一处。凡是听见这声音,民众便自发披上黑衣,停止娱乐。除了出生和葬礼,其他一切典礼都必须延期。与此同时,会有很多白银使者挨家挨户地派发蜡烛,用以为先帝祈祷。
                    葬礼会持续40天,遗体的心脏会在自由云顶之下的葬祭室中取出,密封在特殊的金瓶中。其余的部分则经过严格的干燥,裹上白布,装殓在铅棺里,安葬于王宫北面的王家陵区。自从瑞西安逃离崩溃的尤图尔城,来到格兰尔特时便是如此。
                    “怎么会这样?”自打丧钟响起,向所有人昭示这一事实的时候,阿米拉就重复着这句话。
                    她在担心的是,会不会遭到波及吧?吉尔伽美什有点后悔在信里把‘散魂花’的毒理和效果写得那么详细了。万一被公布出来,德雷家族绝对脱不了干系。
                    “阿米拉夫人。”他觉得要给这个家族指一条暂避锋芒的路。
                    “你好,吉尔。”她还真是心烦意乱。
                    “我觉得朝堂未定,是敌是友都无法看清。这时候,不如就像前几天那样,退出来,静观其变。至少,家族领地和葡萄酒生意都不会受到影响。”
                    阿米拉.德雷愣住了,足足迟疑了一分钟。之后,她站起来盯着吉尔伽美什的脸。“他们不会追来吗?”
                    “他们应该还忙不到这里。”如果这就是‘散魂花’的问题,那么下毒的人一定会为这封信保密,“如果夫人想保险的话,可以直接向白银祭司提出。理由就用孩子病弱分心,无法担任朝内重任。”
                    两天后,迪蒙德向白银祭司提交了辞呈。理由除了上述那个,还有一个是:因为此时属于非常时期,朝廷无人做主,因此交由神祗决断,不属违例。
                    批复也来的很快,同意请求,同时将外交大臣这个职位暂且搁置下来,等待选择合适人选。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吉尔伽美什发现德雷一家人一扫之前的担忧,变得快乐开朗起来。他们并不倚重权力,我没有看错人。
                    接下来,朝堂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包括王后伊琳珊宣布自己为摄政太后,全盘接掌朝政;流放整个御前议会,把他们统统驱赶去雷恩海中的一个孤岛上;向白银祭司请求,在朝中职位无合适人选的时候,交由魂术界暂管。
                    这是缓兵之计。吉尔伽美什听说最后一条后评判。把近来的一切争锋相对从白银祭司的身上转移开,只暗示这是与御前议会不合。从而保存他们母子平安。不知道白银祭司吃不吃这套。
                    六个月后,风暴渐渐平息,春天也即将到来。


                    IP属地:江苏26楼2024-10-1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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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属于里克的风暴才刚刚抵达。
                      四年一度的魂术公会特别测试会在春末夏初时举行,通过的人能够直接获得当级称号而不必再参加剩余的考试,这对极不擅长理论的里克路斯来说是一个机会。
                      之前秋天的中级测试,他因为要帮助家里打理领地事务,搞得一大半理论课都挂科,包括:基本魂术体系;基本魂术界律法;魂兽种类及其捕获要点;普通魂术史;基础魂术手法;简要誓约和阵……
                      吉尔伽美什看着他每天抱着羊皮书或者卷轴,从这本换到那本,就再也忍不住要了一些翻阅。
                      “这东西很简单嘛。”他先拿起的一本叫《基本魂术界律法》,“你只要记住那些死刑条例和处刑方式就行了,其它的不看都能过。”
                      “我的神,这本!”里克像被某种带刺的昆虫蜇了一下,“一百二十多种死刑判决和处决方式。真不知道他们搞这么多出来干什么?这又不是消遣和娱乐!”
                      真的不是吗?吉尔伽美什没有再接话,“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一遍就能记住的。”
                      “去,试试?”里克路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是我对别人,还是别人对我?呃,这个能来第二遍吗?”
                      金发少年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我不是让你亲手去做这些。你可以去领地上看看,遇到一些案件的一般处理方式。不过,谁下达判决就由谁来执行,这是古例。表示法官对自己决定的慎重,血不该由别人来沾。以及这本书,你最好上面每一条都记清楚,因为有些,还真是一不小心就犯规了。比如这条:任何人不得自戕,否则视为谋杀,要被绞死。以及你是贵族,好多麻烦都不会自动找上你,比如这条:凡是出生平民的魂术师,不得穿着紫色,红色,金色及镶嵌貂皮,白鼬皮等贵重皮毛的长袍。违者没收,以及追加一倍的罚款……”
                      “这些都在书上写着吗?”里克一脸无辜的模样。
                      命运在上,难怪他挂科。现在,轮到吉尔伽美什惊讶了。
                      整整一天,吉尔伽美什把所有的课程都梳理了一遍,除了那门《简要誓约和阵》,其它都是他在离开秘境前就了如指掌的。其实这本书上的记载也很粗浅,类似于普及介绍。然而,有两章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其一,是某个被引用的埃尔斯传说,提到了大地的最底层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道,就像毛虫钻透了果核般四通八达。因为用的是虫书,誊抄课本的人也没注意删减就完整地用上来了。其二,则提及了一个古老的立约方式,引心血连接命运。只是使用风险过大,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自裁方式,而且是不需要再受审判的那种。
                      他一边读,一边在手里试了试动作:要准确无误地透过骨缝穿刺进去,尖端刚好扎进血管,得弄数根合适的羽毛管才行。书上的芦苇管太粗了,应该只合适用来处决。
                      “你在干什么?”一旁的里克不解地问,“那个立约的仪式我觉得真写错书了,应该写到律法条例里去。”
                      他还真是一窍不通。吉尔伽美什也不打算解释,毕竟这个仪式有多大风险,没有试过之前自己也不清楚。
                      忽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
                      “糟了,是小杰,又开始了。”里克扔下手里的书,跑了出去。
                      全家人几乎都簇拥在杰里斯的房门外,这是整座堡垒式宫殿最暖,最小,却最明亮的房间。迪蒙德夫妇和家庭医生都在,正紧张地为杰里斯的病情做出应对。
                      “这次怎么样?”阿米拉眼圈红彤彤的。
                      “比上次更糟。魂路不知道为什么被叫醒了,正在大幅度消耗他体内的血液。现在心率凌乱,在持续下去就很难,很难……”
                      “没有办法吗?”迪蒙德开口,看起来无比焦虑。
                      “如今首要任务就是得把心率稳定下来,再试试看能不能截断魂路生长。”医生也是冷汗涟涟,鼻尖上都反光。
                      稳定心率,或许这个可以。吉尔伽美什退到角落,取出世界树的种子。“我有办法让他的心跳稳定下来。”
                      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有的怀疑,有的惊讶,还有一些,是恼怒,某种觉得他多管闲事的恼怒。
                      “真可以吗?”阿米拉站了起来,“如果你失言,是要被问罪的。”
                      “真的可以。”这是一个世界的心脏,它完全能够撑起一个人的。
                      他走上前来,把匕首状的种子放在因为心率失常而不断抽搐的杰里斯的胸前,尖端向上。接着拿过医生放在一旁的放血刀迅速划破自己的手掌,按在种子上方。吸取血液的树种迅速变成红色,接着泛出淡淡的金光,有如火焰灼烧。
                      “只要一会儿,他的心跳就能稳定。”


                      IP属地:江苏27楼2024-10-18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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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种子似乎随着呼吸在跳动,拉扯着杰里斯浮现体表的金色细纹跟随节拍。不一会儿,刚才扭曲纠结的魂路就渐渐暗淡下去,脱离意识的抽搐也慢慢停止。
                        医生叹了一口气,伸手擦去额头的汗珠。“应该没事了,只是他还要静养,刚刚这次发病让他损耗了很多血液。最近几天只能躺在床上。不过——”他转过身,面对吉尔伽美什,“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它不仅能控制心跳,也能控制魂路。”
                        “我在弗里埃尔求来的护身符。”金发少年思索着如何回答合适,“他们的生命侍女有这种东西。”
                        “这个我倒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神奇。”医生感叹。
                        杰里斯的状况刚刚好转,前来送信的‘驿路差官’就挤了进来。
                        “迪蒙德大人,图塔郡的长官来信,说是他们临近的河源郡河口镇近一年来已经处死了二十多名女性,都是十岁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而且罪名近乎一致,弑亲,杀害父亲或是丈夫。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举家逃到图塔郡来了。他害怕这样下去会导致动荡。”
                        “有没有命令河源郡去查?”迪蒙德向夫人示意之后,便和信差去了书房。
                        “查了,说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叫见鬼。
                        “里克,你想不想弄清楚这件事?”吉尔伽美什收回种子,叫住了里克路斯,“正好能帮你熟悉一下那本律法书。”
                        “可是我们这样去,能查出什么来?”里克一脸茫然。
                        “谁说我们要这样去了?”金发少年牙齿咬着嘴唇,露出狡黠的笑容,“既然罪犯都是女子,那么肯定和女性有关。我们扮成女孩不就行了?”
                        “啊?扮成女孩?这不有规定不许男女乱穿衣服。”
                        “你我都不说,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很快,吉尔伽美什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两身农家女孩的粗羊毛裙子,头巾,以及围裙和短袜。“如果有人问我们父亲姓名,就说是北方来投奔亲戚的,走散了。以及,你换好我就要蒙眼睛了。我们要飞过去。”
                        “你会飞?”里克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
                        “嘘——”吉尔伽美什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能透露出去,否则我就帮不了你的考试了。”
                        “我知道,不会透露一个字。呃,是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悄悄地从阁楼窗户爬上屋顶,接着消失在夜晚的暗色中。
                        河口镇距离瓦尔斯城大约40里格,是从谷地里流出的瓦尔斯河的下游,距离佩瑞昂家族的领地只有不到6里格,却切断了他们与河流的联系。这座处于大河湾处的小镇一直是南北往来商户的通行要道,因此非常繁荣富有。但是最近一年,镇上频发奇怪的死亡事件,让很多商旅选择绕道而行,因此热闹的渡口也萧条不少。
                        吉尔伽美什和里克路斯到达的时候,黎明的浅灰还未追得上他们的脚步。镇子里一些人已经起来忙碌,却不是为了生计劳作,而是忙着搭建某种高台。里克想上前询问,却被吉尔扯到一旁,躲进一个仓库的僻静角落。
                        “先检查一下我们的装扮有没有问题?”金发少年把几根露出前额的发丝塞进头巾。
                        “你看上去很漂亮。”里克呆呆地傻笑,“比二叔,三叔家的都要美。”
                        “说正经的,会不会穿帮?”吉尔伽美什给了他一巴掌。“我们今天可能需要钓鱼。”
                        “应该没问题,除了……我们的声音。你说,女孩的嗓子有我们这么粗吗?”
                        “我觉得还好吧。”吉尔伽美什试了试捏起嗓子,“不过再过两年就不行了,完全不能装成女的。”
                        外面吵嚷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们悄悄绕出仓库,看见刚刚的高台上竖起了木柱。
                        “是火刑台,他们要烧人。”里克低语,透着畏惧。


                        IP属地:江苏28楼2024-10-18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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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涌了过来,把他们推挤向前,几乎整个镇子的居民都朝着镇中的火刑架旁靠拢。很快,另一头似乎是治安官带着罪犯来了。治安官看上去五十的年纪,头顶秃了一半,又矮又胖像只豚鼠。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很强壮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按照一般审美,算得上帅气。他们身后,好几个士兵中间,慢慢走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的铜红色头发沾满了血迹,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周岁的婴儿。
                          “为什么有孩子?他们要烧……”里克惊呼起来,接着嘴里塞进了吉尔伽美什的手。
                          “不论出现什么状况,看着。”
                          人群站定,布政官展开一页卷宗,开始宣读罪犯的罪状:
                          “河林村铁匠艾赫的女儿缇娜,与人通奸,诞下妖孽,毒杀丈夫,罪行确凿,特此处以火刑,以儆效尤。”
                          “带她上去!”之前秃顶的男人吼道。
                          两个士兵拉扯着年轻的女人,第三个夺下她怀里的婴儿扔上柴堆。女子发不出声音,她长发遮掩下的面孔满是愤怒和不甘,但是嘴巴却被堵住。
                          “快点!”秃顶身旁的年轻男人不耐烦地催促。
                          火焰很快在柴堆上蔓延,年轻女人烧成了风中扭动的火把。吉尔伽美什没有去看台上 挣扎的人形,而是环视围观者的表情。他注意到大多数人表情凝重,其中一对老夫妇更是泣不成声。
                          是那女子的父母。他敞开心中的屏障,去听那些心的声音。我无法安慰他们。
                          火焰在柴堆和上面的人化为灰烬之后逐渐熄灭,人群带着唏嘘的哀叹慢慢散去。只有那对老夫妻,在空地上哭泣了很久,直到其中的老翁发现了一直盯着他们的吉尔伽美什和里克路斯。
                          “你们是哪家走丢的孩子?不呆在父母身边,到处乱逛是很危险的。”
                          “我们……”里克开口结结巴巴。
                          “来投奔亲戚,走丢了。”吉尔伽美什立刻接上话。
                          “这怎么可以。”老头儿摇摇晃晃走过来,“年轻的女孩在外面就更危险。如果,你们愿意,先和我们回家,我再托人帮你们寻找父母。”
                          “为什么不求助治安官呢?”里克插嘴。
                          “呸!那是只……”
                          “老婆子,不要乱说。”老翁阻止了老妇,接着强打笑意面对里克路斯,“治安官大人忙,不会管我们这些麻烦事的。”说完他摇了摇头。
                          “我们愿意和你们回去。”吉尔伽美什答应。突然,他觉得有人在附近,斜过眼角瞥见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一闪而过。
                          老夫妇的家宅就在镇外的不远处,是两间茅屋。低矮简陋,甚至连窗户都只是巴掌大小的漏洞。
                          “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老翁低头进门。
                          屋子里既昏暗又脏乱:床只是一堆铺在木板上的干草,床头有取暖和烧水用的炉子。与其相隔一面灰墙的另一边,就是已经很久都没使用过的铁匠工棚。这里没有卧房,厨房,起居室,会客厅,所有的一切都混在了一间屋子里,每个部分只是简单地用破旧的麻布帘子隔开。
                          “可惜我女儿女婿那边的房子不是他们自己的,否则到那里住会好得多。”说话的变成老妇,“我劝他们不要去和放高利贷的签合同,他们偏偏不听,说那家伙的房子多,质量好,结果……”
                          “这件事是和那个放高利贷的有关么?”吉尔伽美什总能抓住重点。
                          “你怎么会知道?”
                          “只是猜猜。”他笑起来,“没想到猜中了。”
                          “这件事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能管的。”老翁打断老妇的话,“那个放高利贷的很有来头,据说是什么公会的负责人,家里有贵族亲戚。他和治安官关系很好,最近一年来……”
                          “是不是那二十多起谋杀事件都和他有关?”
                          老夫妇二人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犯有谋杀的几乎都是他的租户,或者向他借了高利贷的家庭。我的女婿也是。”
                          没什么需要问的了,问题一定出在这个放贷人身上。更多的细节,他们不会知道。
                          “喂!有人在家吗?”外面人声杂乱。
                          “什么事啊!”老翁提高声音回应。
                          “听说你们家来了来历不明的人,要查一查!”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十多个人。“她们两个不是你家里人吧?”
                          “她们两个是我亲戚的女儿。”老翁的拳头握紧了。
                          “那她们叫什么名字?”男人眯缝着眼睛等待答案,发现没有之后立刻变了脸,“老头,我要告你拐带人口!”
                          “是我们自己迷路了。”吉尔伽美什突然插话,“我们跟过来只是想问路。”
                          “这就对了嘛。”他凑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呼吸扑在脸上,“问路这事儿,原本就是应该找治安官,这老东西把你们拐到远处卖了都不知道。看你们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从北方来。”
                          对方的表情立刻从窃喜变成惊喜,那种贪婪溢于言表。“跟我们走,我们会帮你们找到父母。”
                          “你们!不能啊!”老翁惊叫道。
                          “闭嘴!老东西,再叫唤烧了你的房子,让你睡到野地里去。”
                          ‘别担心我们。’吉尔伽美什直接将思想投入他的脑海,‘我们不会有事。’
                          所来的人不少,除了进入老夫妇屋子里的,院子里还有十多个。几乎就是数小时前焚烧那对母女的同一拨人。矮秃的治安官没有来,倒是那个放高利贷的年轻男人在场。他显然一眼就注意到了穿着女装的吉尔伽美什。
                          “北方人。”刚刚的男子凑着他的耳朵说,“和家里人走散了。”
                          “可以先住到我那里去。”那个男子友好地伸出手,“再设法找你们的父母。”
                          “感谢。”吉尔伽美什也伸手回握了一下,接着对方皱起眉头。
                          “你手上好多茧子。”
                          “在家经常做农活,还有织羊毛。”
                          一抹笑意出现在对方嘴角,他完美地相信了这个谎言。


                          IP属地:江苏29楼2024-10-18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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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贷人的住所离治安官的公宅很近,几乎就是一墙之隔。比镇子里的其它木质建筑要好很多,它有一半都是用某种稍显名贵的粉红色砂岩构筑的,其间还镶嵌着一些名为‘金松石’的华丽石块做装饰,这种特殊的石材只会出现在社会地位较高的魂术师的住所中。
                            “你们的房间。”他指了一间走廊尽头的卧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你们先住下,待会会有人来询问你们的名字和家人的情况。”说完后,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啊。”里克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后,悄声说道。“提供住处,还要帮我们寻找家人,不像是有恶意。”
                            “这样最好。”吉尔伽美什眼睛望着窗外,嘴角挂着莫辩的笑容,“我们也会对他们无害。”
                            晚餐时,放贷者差人送来了面包和羊羔肉,但是禁止吉尔和里克离开房间,理由是外面不安全。
                            “他们是打算把我们关在这儿吗?”里克路斯有点担忧,吉尔伽美什对此没有评价。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天一黑,镇子就开始宵禁。四野里很安静,除了几声犬吠,连最最细微的脚步都没有。午夜钟声响起,临街突然人声嘈杂起来,隐约中似乎有‘抓贼’的叫喊。
                            “喂,喂,吉尔,你听见了吗?”里克一咕噜爬起身。
                            “别推,我醒着呢。”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许多人朝着他们赶来。门突然被撞开。火把,人影,还有说不出的人体气味如同海潮般涌进房间。“起来,起来!”有人粗暴地把里克拖到一边,但是他们没能抓住吉尔伽美什。
                            “给我搜!”说话的是上午那个矮胖的治安官。
                            很快,某个盒子从角落里被翻找出之前覆盖着厚重的织物。“大人,找到了,就是这个。”
                            “把她们两个带走。”治安官命令。
                            “不!这不对啊,我们下午才……”里克的脸颊挨了重重的一击,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吉尔伽美什身上。
                            “闭嘴!女人!有地方让你们说话。”某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凶狠地吼道。
                            他们被推搡着,在迂回的廊道间转来转去,空气也越来越冷。我们在往地下走。吉尔伽美什闭上眼睛,同时敞开心扉。
                            这两个看起来不错,得先留给自己尝尝鲜。
                            没有家人,少了不少麻烦。稍微吓一吓,应该就能答应条件了。那个黑色头发的看起来温顺,金色头发的有点不容易控制。她之前回答我时的态度,真是少有的大胆。不过这也好,面对男人不恐惧,会很受欢迎。
                            有意思。吉尔伽美什的眼睛在火把下几乎褪成了墨染,难辨色彩。让我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顺便考虑下可以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方式。


                            IP属地:江苏31楼2024-10-18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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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种属于坟墓的霉味从前面传来,人群突然散开,前方辉煌的灯火让刚刚走出黑暗的眼睛稍稍有些刺痛。这是一个处于地下的讯问室,两旁立着许多带有绳索,皮索,或是铁链的石柱。
                              “把她们两个给锁上去。”秃头男人一脸愉悦。
                              “吉尔,怎么办啊?”里克把不知所措写在了脸上,结果又挨了一下掌掴。
                              “闭嘴!”某个男人用披索套上他的手腕,拉上头顶。接着又对吉尔伽美什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个扣很容易就能解开。金发少年确认了一下不会深陷囹圄后,默不作声地配合。
                              或许是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叫这个秃顶胖子彻底猖狂起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来自哪里?”
                              “伊芙琳(Evelyn),从格兰尔特来。”吉尔伽美什说道,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她是我表妹,阿丽娅(Aliya)。”
                              “记下来。”男人兴奋地提醒身旁的书记官,“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偷东西?”
                              “没有。”吉尔伽美什立刻回答,“我们是下午才进去那个房间的。如果要说偷东西,带我们去房间的放贷的更有嫌疑。”
                              一个巴掌猛地抽过来,却在最后一刻扑空了,结结实实地拍在一旁支出的铁条上,叫那家伙连连甩手。“***!”他刚想甩第二个巴掌,却被秃头叫停。
                              “别把脸打坏,买家领货有说辞。对了。”肥胖的男人转过身对书记官耳语了一句,“去催下,今晚能带走最好,免得夜长梦多。邻镇那边已经注意到这里了。”书记官放下笔,带着刚才的记录名字的皮纸转身离开。
                              “好了,小妞,不想吃苦就乖乖配合。”秃顶的治安官离开自己的坐位跨步上前,手里还拿着一张羊皮卷,“答应签名,就放你们下来,否则这里的好多东西都能弄坏你的身子。”
                              吉尔伽美什撇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根本不是什么偷盗案的卷宗,而是一份卖身契。开头的买家是拉法斯特的某个贵族,然而中间人,却是个熟悉的名字。
                              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毫不客气地挑明:“如果我签了,应该会被卖掉吧?”
                              秃头男人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法迪(Fadi)。”他恼火地转过身,迎接从外侧匆忙进来的放贷男子,“她认识字,真的是农家女?”
                              “认识字?”放贷人先是皱了皱眉,接着恢复先前的张狂,“就算认识字,也由不得她们。或许,让她们变成哑巴会更好。”
                              治安官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某个帮手机灵地去又复返,抱来一大捆牛皮摊开在长桌上,里面是各种折磨人的工具。“要割掉她们的舌头吗?”那个人拿起一把窄叶般的小刀,放在食指前摩挲。


                              IP属地:江苏32楼2024-10-18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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