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在部落内长大，他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与美国人战斗！”米罗反驳说：“他是我的兄弟！”
“米罗，”拜安也说：“自从你当上权力委员会主席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米罗而是部落首领赤蝎。作为首领，你认为卡妙会为了部落而背叛他的两个哥哥吗？”
米罗看了卡妙一眼，“恰恰相反。这次奎恩·索迪背着族人与美国人交易的事是卡妙告诉我们的，否则我们还蒙在鼓里。”
“这难保不是博维的阴谋……”
“他能把撒加告诉他的事告诉你，难道不会把部落内的秘密告诉撒加吗？”石人大声质问。
米罗母子看向卡妙。
“我不会说的。”卡妙向他们保证，“我发誓。”

“如果我们与博维兄弟开战，去刺杀他们，你也会守口如瓶？”拜安进一步质问。
“我……”卡妙动摇了。
“我现在就送他走。”米罗说：“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再踏入领地一步。”
“米罗！”康斯坦斯和卡妙同时叫了出来。
“不行！”石人说：“他知道我们太多的秘密！”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处死他？”米罗逼视着他们问。
“呃……”拜安等人一时语塞。他们没有卡妙背叛的证据，而且他们知道卡妙一直在帮助部落。
“……我离开。”一片沉寂中，卡妙忽然开口说：“但我不去哥哥们那里，至少……这两个月不会去，我去……华盛顿，最后再争取一下……不论结果如何，我会让蝴蝶把消息带回来……”他深深地看了米罗一眼，拿起行李向为他准备的坐骑走去。
石人等人没有阻止，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且，在他们灵魂的深处，还是本能地相信族人的保证和誓言。
卡妙，就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默默地翻身上马，在呼啸的北风和即将到来的大雪中独自一人离开了领地。

米罗相信卡妙，不会将金矿发生的事告诉加隆。但是当大雪融化后那里发生的一切便瞒不住了。所以，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准备。他把部落内的事务交给拜安和魔玲，亲自去了一趟北方。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在一片雪光中，他那身染成红色的兽皮披风显得无比耀眼。
恶鬼修罗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一身白色，连坐骑也是白的，他就像冬天里的幽灵，又像闪耀着凛冽寒光的北极星。
多年不见，他们都长高了。修罗更高更瘦，他像一杆标枪一样沉默寡言，历经磨难的脸上写满沧桑。
“修罗，”米罗迎着他走上去，“好久不见。”
“你还是那么张扬，米罗。”修罗打量着他的红衣说。
“潘多拉还好吧？”
提到妹妹，修罗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好。”他说。“四处流浪寄人篱下的日子会好么？”
“……”米罗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好直入正题，“野狼法里路你见过了，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对抗美国人？”

修罗的目光飘向远方，“你们切罗基人曾经屠杀我的族人，你们也参与了美国人对我们的种族灭绝。而你本人，拒绝了与潘多拉联姻的请求。”
“……”米罗的心沉了下去。
“我的父亲，伟大的岩羊史昂，为了反抗美国人，放下一切部落间的仇恨，与他们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外族……我个人愿意继承他的遗志，与一切愿意团结的种族一起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但是，赤蝎，我该如何对我的族人和盟友们去说？”
米罗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他对对方的指责也无话可说，但是为了切罗基人的未来他不得不勇敢地面对对方诘难的目光，“修罗，既然你来见我，就有结盟的可能，对不对？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想解释，也不能做无谓的承诺。我们两族千年的仇杀注定我们成不了朋友。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在生死存亡之时为我们族人争取一线生机。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继续辩论是非对错，是不是？”
修罗将他的武器横在膝上，“从我个人的角度讲，我同意你的观点，赤蝎。”他看着米罗说：“但是，肖尼人已经濒于灭绝了。”
米罗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你们的盟友， 族人，他们怎么说？”
“他们更不信任外族人。”
“也许你可以为我引荐一下？我想亲自和他们的酋长谈谈。”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不过鉴于你们和白人合作的历史，不要抱太高的期望。”修罗拉起缰绳准备离开。
“等等。”米罗抓住他的马鞍，“怎么样才能获得他们的信任？”
“也许你可以娶一个马斯克吉部落的女孩。”
“……”米罗松开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修罗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我勒個大作⋯只是回來看舊文沒想到還有在更新的😭

“不对。”米罗反应过来，“你说他们不信任外族，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和白人有过深度合作的部落。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马斯克吉族的女孩嫁给我？”他抬头看向修罗，“你指的是魔琴潘多拉？”
修罗挑挑眉，“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米罗低下头，再一次，他想到了卡妙，“我尊重她，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她年纪那么小，就像我死去的妹妹安娜。我从未想过和她成为夫妻。”
“难道父亲不可以并肩作战？她在联军中威望很高，与她联姻能说服马斯克吉部落的酋长。难道为了你的族人你也不愿意与她结婚？”
“……这是我们男人们的战争，不应该牺牲女人的一生。”
“不，这是我们所有人生死存亡的战争。潘多拉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修罗……”米罗叹了口气，“我们有很大概率战死沙场。”
“这和生死无关……而且，如果我们活下来，你们的婚姻将会化解我们两族千年的恩怨。”
米罗低下头看着脚下积雪中的枯草，他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扣在手心里一阵阵剧痛。末了，他对修罗说：“这是我的信物。”他取下随身的匕首递给修罗，“战争结束后，如果我们还都活着且她还愿意嫁给我，我必将践约。”
修罗接过匕首，点点头，“我会转达。但说服盟友们需要时间。”

当春风吹拂大地的时候，国会召开仍遥遥无期。
卡妙和巴比隆感到绝望，他们心里不愿相信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可又无可奈何。希路达·利德尔在南方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很少再到华盛顿来，而雅典娜·马蒂诺夫人也和她的丈夫一起去欧洲访问，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就在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去的时候，卡妙见到了一个久违的熟人，沙加·吉勒特。
沙加去年就毕业了，从那时起卡妙就没有他的消息了。再见面时他已是乔治敦大学神学院的助理教授，并且成为了一名神父。卡妙远远地看见他。他身着一袭黑袍，目光冷峻，脸颊更加消瘦。他并没有表现出与卡妙熟识的样子，对他打招呼也置之不理。集会活动结束后，大家都向门口涌去。这时，沙加突然看过来，然后扭头向后门走去。卡妙全身一颤，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分明是向他暗示什么。他分开人群，向沙加离开的方向挤去。
一出后门，他便被一只手抓住。他扭过头，看到了沙加平静无波的眸子。

“军队去镇压切罗基人叛乱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
“快些回去。在这里抗争没有用。”
有人出来了。沙加放开他，向门外停着的一辆豪华马车走去。
卡妙绕过那几个人，向沙加的方向追了两步，“你有德林克沃特教授的消息吗？”他急忙问。
沙加没有回答。他跳上马车，快速离开了。

本章涉及史实：
《新埃可塔协议》——切罗基人首领里奇少校等少数人和美国当局签订的协议，以500万美元的价格将切罗基领地南部的领土出售给美国人。但同意西迁的仅仅有2000人。剩余的人不认可该协议，拒绝迁移。在最后的两年里，部落首领约翰·罗斯一直在努力废除该协议，包括将一份有16万切罗基人签名的请愿书送到参议院，但一切努力都没有回应。
参考文献：《泪之痕》

第十八章 故土难迁（上）
情况比卡妙想象的更严重。
春天雪一融化，博维兄弟就进入了清泉镇。撒加向切罗基人宣布，按照他们先前达成的《新埃可塔条约》，他们必须要在冬天结束前离开领地迁往密西西比河以西。现在春天到了，他们却仍非法滞留在美国的领土上，这是不能容忍的。加隆随即命令他的军队驻扎在领地边缘，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他已经得到了矿区留守的军队失踪的消息，但他没有证据证明是土著人干的，撒加不允许他轻举妄动，他现在憋着一肚子火，巴不得印第安人搞出点儿什么事来让他好有个借口开战。
米罗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一面加紧武装部落里的勇士，一面和撒加周旋。北面还是没有消息，他只能再争取点儿时间，完成所有的部署。于是，在老好人德里密·萨克斯顿的斡旋下，他和撒加见了一面。
“奎恩·索迪是部落的叛徒，他无权代表部落签字。况且，我们并不知道有这份条约存在。”
“他已经拿走了你们迁移重建的资金，所以这不是你们认不认可的问题，而是必须执行的问题。”撒加脸上挂着天使般的微笑说。
“你把钱给了奎恩·索迪，那么就应该让他来执行你们的约定。”

撒加耸耸肩，“据我所知，他已经带领部众西迁了。他执行了条约的规定，没有执行条约的是你们。至于你们没有收到的钱，正好可以去西边找他讨还。”
“这么说吧，”米罗并没有让他把自己绕进去，“我们不同意西迁。这不是钱的问题。这里是创世神赐予我们的生存之地，是祖先时代相传的精神家园。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迁移。奎恩·索迪只是这里的一名居民，他不是能出卖这片土地的人。”
“这样啊……”撒加慢吞吞地说，然后向后看了一眼，“萨克斯顿先生，我早就说过，这里的事儿不归我管，您应该请加隆来和米罗酋长谈。让我俩谈，这不是浪费时间嘛。虽然我是个闲人，但米罗酋长可是个大忙人，他正在忙着准备迁移或是战争呢。”
德里密·萨克斯顿满头大汗，“博维大人，这……不是……博维上校他不会来，他正在……不对，他不可能来……”
撒加双手一摊，“那我来也没有用啊。萨克斯顿先生，您还是为他俩牵线见个面吧？”
德里密一想到加隆，脸都变白了。
撒加也不为难他，“要是您不方便，我可以给他带句话。”他和蔼地说：“不过您也知道，他一向不买我的面子。”

米罗冷眼看着他们表演，既不愤怒也不激动，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不必麻烦了。我会将贵国的意见传达给部落。但你们也该明白，他们被骗后的愤怒，我需要时间给你们答复。”
“然后换个人来说‘之前的条约无效’吗？”
“阁下知道我有权代表切罗基人，而且今天我与您并没有达成什么新的条约。”
撒加不再和他计较，“我给您一周的时间。”
卡妙和巴比隆是在临近清泉镇的地方分手的。那里离切罗基部落的领地已经不足十公里了。卡妙答应过米罗，不再回部落，但他放心不下，于是又到了这里。
“你有什么打算，卡妙？”分手时，巴比隆问。
卡妙摇摇头，“也许该……回学校去。”
“回学校吧，远离这些是非。虽然这里现在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是非之地。”是的，他们都感觉到了，这里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军队设立了关卡，而白人成群结队带着家人迁往亚特兰大。他们没有见到土著人。

“别回去了，蝴蝶。”卡妙忽然说：“那里很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回去。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无论他们的选择是什么，我都要和他们在一起。卡妙，……”他深深地看了同伴一眼，他觉得卡妙也许能阻止这场浩劫，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忽然，卡妙像下定决心一样，说：“我要去见撒加，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你说过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去见他们。”
“事急从权。”卡妙从随身的包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枝干花，“把它交给米罗，请他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说完，他策马向清泉镇的方向奔去。

魔玲在她的小木屋里将随身的武器一件件地检查、保养，又一件件地收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木屋中没有点灯，只有火炉中的火，明明灭灭。
她又将准备好的冻干肉收进来，将新打的猎物收拾好挂出去。她一直在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大事忙碌着，也为部落内最后的总动员准备着。忙到实在撑不住时，她才上床睡一会儿。忙碌使她忘掉了一切，使她不再害怕黑夜。
木门咯吱响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寒风一起挤了进来。
是艾丝美拉达。自从她的奶奶去世后，魔玲便让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两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她们就像两只孤雁一样抱团取暖。
“魔玲姐姐，做完了。”她搓着手，脸冻得通红。她用僵硬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兽皮，“所有需要帮助的人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