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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有恃无恐
水柔清昨晚赌了一晚的气,原以为许惊弦必会寻机会来哄哄自己,谁知他却只是闷头赶路,偶尔与阿义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对自己完全不理睬。她好胜心极强,自认占了理,岂肯对“小鬼头”服软,越想越气,只好拿沿途路边的石头解恨,直踢得飞沙走石,浑如大军来袭。
许惊弦心头亦是郁闷至极。事实上经昨夜夏天雷的开导,他亦知应以大局为重,此去鸣佩峰不容有失。虽直接到叶莺的留信,却是分身不得,只好断了去寻她的念头,但私心里仿佛又暗暗期盼着她能找来,着实矛盾不已。既然他平安无虞,也足慰心怀。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对水柔清的那份心理变化。以往,无论她对自己有何怨意,许惊弦总会想到与她过往的美丽回忆。只要记得她曾有的一分好,心早就软了六七分;但现在却恰恰相反,那些早已烟消云散的冷言冷语、大小姐脾气全都清楚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似乎只要自己稍一示弱,便更加助长了她的骄狂与傲气!
其实许惊弦心底明白,说到底都是因为夏天雷一句“提亲”之言乱了心绪。作为朋友自可宽容,然而当她的身份忽有可能变成他未来的妻子时,堂堂男子汉又岂可屈膝央求,以博佳人青睐?
正如宫涤尘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对于一件你非常关注的事件,知道与不知道的区别是巨大的。
他一面在心底嘲笑自己,一面却有倔强地坚持着。
三人离开梅影峰往南而行,不多时来到一个小镇。许惊弦忽在马背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自言自语般道:“昨夜没有睡好,可要好好地补一觉才行。”水柔清懒得理他,唯有阿义习惯性用一声意义不明的“阿义”表示回答。
许惊弦自顾行事,在镇上寻到宜家木作店,与店主低声交谈起来。水柔清在旁偷听到几句,才知他竟要买下一辆马车。
水柔清不由想到当初小弦在涪陵擒天堡分舵时,花言巧语赢得费源二十两银子,随即在三香阁大宴众人的情形,险些笑出声来。本想刺他一句:“想不到如今做了帮主,银子多了,却还是不脱暴发户的本色......”话到嘴边,总算强行收住。并非不愿嘲讽他,而是两人之间的斗气还未结束,似乎先开口就意味着低头认输。
许惊弦买下马车,又忙活半天将三人的坐骑栓在车上,最后找店主雇了一名车夫,随即大叫一声:“上车吧,我可要先睡一大觉再说。”对那车夫耳语几句,抢先上车。
阿义贪图好玩,不肯进车厢,而是随着车夫驾驭马车。虽然他看起来足有三十余岁的年纪,只因天生侏儒,身材矮小,又特意戴上小厮的帽子,那车夫还只当他是个孩子,亦不以为意。
水柔清本不想与许惊弦共处车厢中,然而驾位有了车夫与阿义,若自己再座上去,实显拥挤,没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却见许惊弦早已闭眼大睡,还打起了呼噜,气的紧咬牙齿,恨不得一脚踹醒他。
车夫一声吆喝,扬鞭催马,伴随着“阿义!阿义!”的欢叫声,马车开动,穿过镇上的人流往南行去。
刚到镇口人迹稀疏处,许惊弦蓦然睁开眼,翻身坐起,以指按唇,对水柔清低声道:“你且莫声张,我们悄悄出去......”
水柔清总算等到许惊弦对自己先开口说话,正要欢呼一声“你输了!”听他语意,不由一呆:“什么?”
许惊弦诡异一笑,垂身在车厢底部轻轻一揭,竟掀起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大洞,足可容一人钻过。不问而知,自然是他方才偷偷做了手脚。
水柔清这才明白他竟是装睡,不知玩什么花样,莫非是在戏弄自己?柳眉一竖,杏眼圆瞪,正要发作,却听许惊弦轻声道:“先不要玩闹,有人在跟踪我们。”
水柔清一怔,暗想自己警觉大失,对此义务所知,这“小鬼头”果然有点本事;转念又想:自己可是一心一意与他赌气,可他竟还有闲心察觉到有人跟踪......顿时又觉无名火气。
许惊弦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从车底钻出,瞅准时机,滚入路边大石后;水柔清心想先打发敌人,过后再找这小鬼头算账不迟,亦学着他悄然离开马车,躲入一颗大树后。
前些天才下过大雪,地面泥泞,水柔清爱干净,望着自己衣衫沾上的污垢暗骂不休。只听身后轻响,许惊弦已到身边,她低声喝道:“土财主,陪我衣服。”
许惊弦不由失笑,或许是早已习惯被水柔清嘲笑调侃,期初强忍着不与她说话,其实内心早已是百般不自在,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束缚,此时听她恢复大小姐本色,不由心情轻松:“我身为‘黄雀帮’帮主,财力通达天下,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水柔清想到那时与他的种种胡闹,忍不住“扑哧”一笑。似乎经过了大半天不言不语的赌气冷战,如今的玩笑话更显得格外温暖与甜蜜:“休要胡闹,再说你早已背叛出我‘黄雀帮’投了裂空帮,哪还有资格做帮主?我才是帮主。”
“冤枉!本帮主可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许惊弦突然语气一变,“嘘,他们来了!”
两人在树后藏好身形,凝神观察。
但见六骑快马疾驰而过,沿着马车的方向追去。其中前面三位黑衣壮汉均是短衣劲装,身携兵刃,一望可知是江湖汉子;随后两人身着灰色道袍,头戴道冠,未藏兵器;最后一位青衣人策马经过时,有意无意地稍一转头,往两人藏身处窥了一眼。此人年约四十,头戴方巾,一张方正的面容透着几分儒雅之气,浑如学究,但那一身宽袍虽然干净,却是衣衫褴褛,破布百纳,随着马背起伏,可按到他肋下一处突起,应是随身兵器。
待六骑过后,水柔清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可确定是在跟踪我们?能瞧出是何门何派么?”
许惊弦面色肃然:“我们下山半里后,他们就已在暗中跟随。按说我们均已乔装改扮,决不至于那么快就被认出。所以,我故意改换马车,就是借车厢的掩护以便途中下车,好观察他们的动向。六人中三名黑衣人神态凶狠,身手敏捷矫健,瞧起来像是黑道上的人物;另两人灰衣道人眼神锐利,马术精湛,绝非等闲;而最后那个青衣人,虽在急驰之中,仍不时观察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他们的领头者,据我判断,多半是个和尚......”
水柔清大奇:“你怎么知道是和尚?”


IP属地:河北234楼2017-04-17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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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他头戴方巾,正好掩饰了头顶的戒疤;第二,此人神情懒散,一双眼睛总是呈半睁半闭状,一副不闻世事的模样,可不正像个和尚......”
    “不对不对,那些流浪汉看起来也都是这神情,岂可轻易判定?”
    “嘿嘿,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如果你仔细留意,可以看到他握缰的手总在不由自主地撮捻......”
    水柔清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那是习惯性地拨动念珠啦。当然,还有可能是账房先生的算盘,但综合前两处疑点,我觉得他多半是个和尚!”
    “啊,原来是这样!是哪个黑帮汉子、两个道士、一个和尚,这组合倒是稀奇。”
    “最古怪的是那几个黑衣人与道士极为扎眼,和尚虽有乔装,但明眼人一望便知。别忘了这可是在梅影峰脚下、裂空帮的地盘上,他们却似乎根本无意隐藏身份。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别有用意?”
    “哟,我倒忘记了你可是掌管十万帮众的帮主大人,要不要调动人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呀?”
    “嘿嘿,何须如此,我们三个就足够了。”
    “三对六,能打得过他们吗?”
    “那和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两个道士亦颇为难缠,但另三人虽然武功不俗,但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二流角色。嘿嘿,假如你的功夫不像从前门糟糕的话,我们至少有六七成的胜算。”
    “你敢瞧不起我!”水柔清半嗔半怒,心里却毫无气恼,“既然由此胜算,干脆就来打一架如何?”
    许惊弦摇首:“打架容易,难的是我一定要确认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这有什么区别么?”
    许惊弦微微一笑:“如果他么只是想从普通裂空帮弟子嘴里探听点消息倒也无碍,但如果他们准确地知道跟踪之人是本帮主乔装改扮,那么梅影峰上一定还藏有奸细,并且是非常接近我们的人物!”
    这一刹,听着许惊弦有条有理的分析,侃侃而谈中隐露霸气,水柔清竟突然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那个总和自己斗嘴赌气的“小鬼头”,还是那个心思缜密,头脑清楚的“黄雀帮”帮主林闲......尽管他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却带给自己完全不同的感受。
    “哎呀,不好。”水柔清忽惊跳而起,“阿义还在那马车上,若是被他们赶上势必寡不敌众,我们再不追就晚了。”
    许惊弦哈哈大笑:“你当本帮主那么笨吗?若是这马车一去不回,岂不是太过浪费银子?”
    水柔清恍然大悟,许惊弦上车前曾对那车夫耳语几句,想必是让他兜个圈子在绕回来,怪不得他一点也不着急。心里既敬佩,又有些不服气,正想开口再阴损句,却被许惊弦一掌捂在嘴上,听他低低惊叹一声:“这个人是谁?我竟未发现还有一位跟踪者!”
    但剑一道人影如飞行来,身着破旧的黑衣,头戴宽大的斗笠,完全看不清楚面目,身后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应当是一件长型兵器。若不是他每行一段路就低头查看道路上新近马蹄的痕迹,亦难断定他是另一位跟踪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相较前面几位追踪者,此人无论从身法、武功、策略、判断上,都要更甚一筹!
    许惊弦隐隐觉得似是曾在何处见过此人,奈何只凭身形难以辨识。正欲细细回想,徒然一怔,目光已停在黑衣人背后的长形包袱上。包袱以普通蓝布裹扎,本身并无出奇之处,然而那包袱的形状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刹那间勾起无数尘封的记忆......一时视线如被磁石牵引,牢牢地锁在黑衣人背后,神情似恍惚,若迷惘,直到对方逐渐远去,他依旧愣在原地。
    水柔清眼见那人已走远,许惊弦却仍如痴似傻,被他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闷声叫道:“喂,再不松开你的臭手,我可就要咬人啦!”
    许惊弦浑然不觉,在他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场景,就在这一刹,仿佛徒然间时光倒流、令他重回昔日某时!他苦苦思索着,那分记忆几乎就要从心底深处迸出......
    水柔清再也忍不住,玉齿猛然一合,狠狠地咬在许惊弦的掌背上。
    “啊!”许惊弦吃痛,不由松开了手,脑海中的幻象一闪而逝,却依然呆立原地,如中邪魔。
    水柔清大口呼吸着空气,抬头看着许惊弦呆呆的样子,右手掌缘牙痕宛然,隐露血丝。然而他却是面色赤红,双目圆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既觉解气,又有些担心:“小鬼头,不是把你手给咬伤了吧?”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留恋那宽厚手掌捂在嘴边的温暖。
    许惊弦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水柔清不明所以,欲待发问,忽听马蹄声响,急急住口,拉着许惊弦闪入树后屏息察看。


    IP属地:河北235楼2017-04-17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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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前方尘土飞扬,原来那车夫得了许惊弦的吩咐,现实假意往南行驶,出镇几里后重有赶着马车转了回来。
      许惊弦略一思索,拉着水柔清闪出身形,张手拦住马车。
      阿义正坐在车辕钱,抛弄缰绳,手舞足蹈,玩得不亦乐乎,他不知许惊弦与水柔清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车厢,见他二人浑如变戏法般突然现身前方,愕然惊呼,复又哈哈大笑起来,浑若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那车夫一路驾车疾驶,欲要收缰勒马已有不及,许惊弦略一偏身,让过车头,右手急伸牵住马缰,吐气开声,足沉千钧,立运单臂。只听三匹骏马同声嘶鸣,人立而起,急驶的马车被生生顿住,再难寸进。
      “锵”的一声,断流剑脱鞘而出,遥指来路。
      许惊弦眼望半里后随之而来的六骑,舌绽春雷:“清儿,备战!阿义,搭箭!”
      “阿义!”阿义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一个跟斗,斜落在旁,张弓待发。却是面色茫然,显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水柔清手腕顺势一抖,腰间“缠思索”挽起数个索花,立在许惊弦身旁,低声道:“三对七!莫非你还真打算硬拼一场?”
      许惊弦微微一笑:“怕了么?”
      水柔清哼一声:“帮主战无不胜,百战不殆,岂有害怕的道理?嘻嘻,我是担心你打草惊蛇。”言语间未见惧怕,反倒更添兴奋。
      “魑魅魍魉,难见天光!”许惊弦朗然道:“既然这些家伙想鬼鬼祟祟地跟踪,我就偏偏要让他们现出原形来,称一称到底有多少斤两。”他默运玄功,声震数里,显是有意让对方听见。
      水柔清芳心暗震,以往也曾有数次与许惊弦并肩御敌,但当初的少年小弦只会插科打诨,每每以言语惑敌,一旦动手过招便只哟抱头逃窜。扬州之行化名林闲,却又形同游戏风尘的高人野士,对敌之际往往戏谑多于震慑。然而此际在她眼中,身边的男子英气勃发,胆识过人,俨然一派宗师风范,哪还有半点“小鬼头”的影子......
      六名跟踪者随着马车绕了一个大圈子后,重又回到小镇上来,已知中计,遇见许惊弦等人严阵以待,并不上前,远远驻马观望,相互交谈起来。许惊弦运起“华音沓沓”的心法欲一听究竟,奈何距离太远,难辨其意。只大致听到几句争辩之声,对方似是举棋不定,踌躇难定。
      眼见六骑放马松缰缓行而至,阿义似不耐烦起来,仰天大吼一声“阿义!”掌中长弓骤响,一箭疾射而出,直奔六骑而去。
      这一箭虽相隔甚远,却劲疾精准,正对着一黑衣人的前胸射去。那人猝不及防,慌忙躲避似已不及。旁边青衣人身影急动,侧扑而至,现实抬手一挡,遥遥听到“叮”的一声轻响,疾驰的箭头蓦然一缓,随即已被他接于手中。
      许惊弦瞅得真切,出手的正是那身着青衣的和尚,他并未亮出兵刃,而是随手抽出黑衣人腰间的短刀,先格挡住箭支的来势,随即凌空握住箭支。双方相距虽有上百步之遥,但以阿义的箭术,又是含愤而发,这一击内含极强的劲立,青衣人能够安然接住,绝非等闲之辈。
      这毫无先兆的一箭激起对方怒气,险些中箭的那黑衣人口中咒骂不休,率先催动坐骑,另四人随之跟上,五匹骏马摆出扇状的冲锋队形直奔而来。阿义反手再度抽出一支长箭,搭于弦上,他平日在梅影峰与人无争,虽是弓精箭利,却多是用于戏耍而非拼斗,此刻不免有些惊惶失措,口中“阿义阿义”地大叫,执弓的手亦轻轻颤抖起来。
      许惊弦急道:“阿义先不要出手。”他有意与跟踪者争锋相对,本想借问话之际探查对方来历。阿义这颇为莽撞的一箭本意或许是警告,却无疑被对方视为挑衅。
      事态急转直下,对方眨眼间已近五十步内,许惊弦连忙踏上几步前去阻止,毕竟对方敌友难辨,不到万不得己,实不愿血溅当场。
      一触即发之际,只听那青衣人口中连声呼哨,五名骑者一举勒马,原地绕了几个大圈,往后退去。
      青衣人遥遥抱拳施礼:“无意冒犯尊驾,朋友,怕是误会了!”这一身中气充沛,虽相距甚远,但语音若实质般直刺入耳,语气经管示弱,却于有意无意间展露了一手上乘内功,以显实力。
      许惊弦正欲作答,忽听到身后传来一记轻微的树枝断裂之声,已知跟踪于后的那人神秘黑衣人去而复返,隐匿在一旁。他眉头轻皱,略一思索,已有计议,望向前方青衣人,眼中神光暴涨,漠然道:“既然是误会,还请兄台奉还箭支,以示诚意!”
      青衣人神态一窒,未料到许惊弦如此咄咄逼人,似也动了气,冷哼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手腕一抖,以掌为弓,将手中长箭反挣回来,看其来势正对着许惊弦的前胸。


      IP属地:河北236楼2017-04-17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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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料敌先知,踏前半步,暗中集气待要接下这一箭。谁知箭至中途,一名灰衣道人从侧方迎上,先是掌裹长箭稍缓其势,旋即伸指一弹,正弹在长箭的箭头上,箭支受此一击,蓦然一转,改射向水柔清。
        许惊弦斜跨半步,挡住水柔清身前,封住箭路。不料另一名灰衣道人策马赶上,再度于中途截下箭路,亦是依样出掌弹指。“叮”的一声脆响,箭头已被他已被他一指弹断,箭支再度改变方向,折射往阿义。
        “阿义!”阿义一声大吼,不待许惊弦变换身形,已抢先一步跃出,将那长箭擒于手中。
        长箭掠空不过一息光景,电光石火间却数度变化,双方尽县实力,彼此暗生戒备。
        许惊弦淡淡一笑:“大道如天,各行一边。既然井水不犯河水,在下另有要事,就此别过!”也不等对方回话,拉着水柔清与阿义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六人见许惊弦前倨后恭,高深莫测,只在原处观望,不再跟来。
        水柔清正要开口,却见许惊弦闭目凝息,紧握剑柄,仍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好将满腹疑问憋在心中。
        直行出半里后,许惊弦确定那隐匿附近的黑衣人并未追来,方暗松一口气,收剑入鞘,提声问道:“附近还有什么城镇?”
        水柔清茫然:“你在问谁?”
        却听那车夫答道:“东去十五里是安居镇,再过五十里就到了荆州县城,西边二十里是新方镇,四十里外是罗家集与柳河口......”
        许惊弦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眼睛一亮。
        水柔清听那车夫对答如流,想起一事,在许惊弦耳边低声道:“此人刚才见为民拔刀动剑却毫不惊慌,必是有些问题,恐非寻常车夫。”
        许惊弦一挑拇指:“嘿嘿,水姑娘果然精明,竟然一下子瞧出这么大的破绽。”
        水柔清急道:“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他听到......”眼角瞅见许惊弦笑的古怪,再看他神情语气,方才醒悟过来,柳眉一竖,“这车夫死裂空帮弟子?你,你竟敢取笑我!”
        许惊弦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会随便选家店乱花银子么?”
        车夫恭声答道:“弟子高小光,隶属玉霄门下忠义堂,见过水姑娘。”
        原来许惊弦下了梅影峰发觉有人跟踪后,便在小镇上特意寻找裂空帮的暗记。那家木作点乃是裂空帮设在镇上的分舵,换上马车的同时已将消息传递出去,以便接应。
        水柔清听了许惊弦的解释,知他谋定后动,暗中佩服,口中却道:“既然如此,刚才为何不干脆打一架?只要抓住一个拷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许惊弦不答,拍拍车厢壁,马车停下。他对高小光命令道:“你先回去将此事通报沐门主,那六人则不必阻拦。”
        高小光领令而去。
        水柔清看出蹊跷,轻声问:“你信不过这个高小光么?”
        许惊弦叹道:“裂空帮十万帮众,良莠不齐,其中难免藏有敌人的奸细。即使包括几位门主在内,能够真正得到我信任的人,实则少之又少。”
        水柔清咋舌:“看来你这个帮主当得也不容易,小心翼翼处处提放,有何乐趣?嘻嘻,还是回我黄雀帮逍遥自在些......”品味许惊弦言下之意,自己无疑是得他信任之人,不禁暗暗开怀。忽又一板脸,“喂,你可会驾车么?阿义怕是指望不上,别忘了那个车夫可是被你赶走的......”
        许惊弦苦笑:“水大小姐万金之身,岂可受这份苦?当然是由小弟做车夫。不过还请水大小姐在一旁掠阵,以免我手忙脚乱时无人指点。阿义,你就坐在车顶上吧。”
        水柔清大事得意,哼着小曲坐在许惊弦身旁,阿义则在车顶上连翻跟斗,好不快活。
        许惊弦挥鞭驾起马车,起初略感生涩,渐渐得心应手,倒也有模有样。
        水柔清忽有所悟:“你这小鬼头果然诡计多端,那些家伙见识过阿义的箭法,有他在车顶守着,岂敢靠近。”
        许惊弦微笑点头:“你可知我刚才为何要激起对方出手?”
        “嗯,我发现自从你当了裂空帮帮主之后,行事谨慎了许多,如此做法必有原因。嘻嘻,你可别得意,我的意思其实是说假如在几年前,似你这般莽撞行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胡说八道!几年前我不过是个小孩子,根本不通武功,遇上这帮凶神恶煞只会逃命,岂敢主动招惹,哈哈......”许惊弦摇头失笑,感怀复生,神负责任不但令他变得成熟,更带给他一份强烈的自信。
        他一整面色,正容道:“这里毕竟是裂空帮的地盘,按常理他们绝不敢翻脸动手。但那几个黑道汉子与道人却被阿义一箭所激,若非那青衣和尚及时阻止,必将引发一场争斗,足见他们平日桀骜不驯,裂空帮的名头震慑不了他们。由此看来,跟踪者以那青衣和尚居首,六人虽非同门,但皆是颇有些来头的人物。”


        IP属地:河北237楼2017-04-17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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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乌合之众,更不必怕他们,何不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许惊弦缓缓道:“你可知道刚才与那六人对峙时,另有一人正藏于我们身后?”
          “啊!莫非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神秘黑衣人?”
          “多半就是此人。”
          “这我可不懂了。既然腹背受敌,那你为何还要主动挑衅?”
          “以此人的武功。想要偷偷掩藏至我们身后亦非难事。但他却故意踩断树枝发出轻微的响动让我得知,难明其意。所以我挑动那六人出手,其实只是为了试他。但那青衣和尚掷出箭支后,此人便悄然离开了,直到此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标究竟是谁。”
          水柔清疑惑道:“若此人是敌,自当伺机从后夹击我们;若是朋友,则会出手相助。就算两不相帮,再不济也会留下看场热闹,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难怪那六人退去后,你这一路仍吧放松警惕,原来竟是提防这他。”
          许惊弦笑道:“你当人人都像你那么好事么?老江湖明哲保身,远离是非亦是人之常情。这里毕竟仍在裂空帮的势力范围内,假使那六人贸然动手,绝计讨不到半分便宜,此人必是早看破这一点,所以才置身事外。其动机不明,而我们另有要务,不必多生事端,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事实上他并没有把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水柔清;这个神秘人身后所负长形兵刃极其眼熟,若不查出其真正身份,实是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水柔清托腮沉思:“经你刚才这么一吓,那六个人只怕不会再跟上来了。可是,我们被无缘无故地跟踪一场,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许惊弦胸有成竹:“你放心,他们决不会轻易放弃,必定还会跟上来。”
          “你如何这么肯定?”
          “我当年在吐蕃曾与非常道第二大杀手‘生香’香工资打过交道,他一众手下马术精湛,行动间始终保持在不偏不倚五步的距离,与那两个灰衣道人的驭马之术如出一辙,更何况他二人以掌指弹箭的手法,亦正是慕松臣的独门功夫‘摄长虹’。那和尚与三个黑衣人的来历还不清楚,但已可断定这两个灰衣道人必定是来自非常道!嘿嘿,非常道向来以‘难缠’著称江湖,一旦出手,不达目的决不中途放弃,我也很想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非常道主慕松臣一向行事低调,鲜有出手,“胆寒”、“心惊”之势名动江湖多年,却极少有人一睹他的真实武功。而许惊弦在观月楼曾与慕松臣一场大战,先后领教了其“蓬莱刃法”与“摄长虹”。
          “蓬莱刃法”用长不盈尺的锋利短刃寻隙而进,以断博长,险中求胜,江湖上颇为少见,叶莺的兵器“眉梢月”即由此衍生而来。那“摄长虹”更是慕松臣的独门秘功,糅合各种擒拿错骨之术,拳中夹指,变化多端,犀利霸道。许惊弦事后还特意一次向雪纷飞请教过,印象深刻,故当那两个灰衣道人以掌指弹箭之时,尽管出手隐蔽,亦被他一眼识破“摄长虹”的手法。
          水柔清愤声道:“慕松臣阴魂不散,着实可恶。干脆派人跟着这六人,最好能找到非常道的老巢,把他们一网打尽。”
          许惊弦淡然道:“那个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另有打算。”
          “要不我们弃车骑马,一路快马加鞭,必能甩开他们。”
          “坐在马车里以逸待劳,何乐不为?再说你不是喜欢看热闹么,我们就把这场戏好好演下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倒希望这链各个非常道弟子不要跟丢了我们,砸了慕松臣的招牌。不过势必不能暴露我们的目的,那就暂时不去鸣佩峰,先绕个圈子逗逗他们吧。”
          水柔清抚掌大笑:“怪不得支走车夫,原来你这小鬼头早有了计划。我们下一步去什么地方?”
          “嘿嘿,我要去见一位久别多年的老朋友。”
          尽管沿途未见跟踪的痕迹,但他们皆心知肚明,非常道杀手向来精于隐匿伏击与追逐之术,迟早会再度遭遇。
          马车行出几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许惊弦找当地几位农夫细细打探道路,随即上车转向西行。
          水柔清奇道:“我听你问了许多地名,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莫非你自己都没想好?”
          “既然要演戏,就一定要演得像,若不给跟踪者增添一点难度,只怕他们也会起疑吧。”许惊弦若有所思地凝视前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水柔清听他答非所问,气得暗自跺脚,转过头不理他。那一座无形的冰山仿佛又慢慢横在两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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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238楼2017-04-17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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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故地旧交
            傍晚时分,三人寻到一家小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安顿下来。水柔清听许惊弦与店主的对答中多次提到“汶河城”,却不知那是故布疑阵还是下一个去处,赌着气不问他,心里却满是疑惑,借口赶路累了,用罢晚餐后便早早回房休息。
            许惊弦与阿义同屋。他料定六名跟踪者与那神秘黑衣人必会尾随而至,不敢大意,与阿义约定各守半夜。
            许惊弦坐在窗口便,留意着周围的情况,陷入沉思中。
            在他计划中。下个目的地,正是汶河城。
            日间,当听高小光提及邻近的地名时,勾起了许惊弦那一段少年的回忆。
            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离望崖一场惊天赌局后,小弦与暗器王林青同去京师赴明将军的流年战约,沿途遭遇各方敌人重重阻挠。先有六大宗师之鬼王历轻笙拦于栈道,被林青于谈笑间挫败;随后太子御师管平设下巧计,皇宫总管葛公公亲自出马,在平山小镇掳走小弦,借以牵制林青;管平将小弦藏于汶河城仵作黑二之处,却被追捕王梁辰趁机赶来,强行带走;一路上小弦与追捕王斗智斗勇,总算逃离他的掌握,最终偶遇宫涤尘,与之义结金兰,从而开始了那一场刻骨铭心的京师之旅。
            那黑二乃是京师八方名动中“牢狱王”黑山的同胞兄弟。两人出身塞外,家学渊源,精于医术。但黑山热衷名利,投奔京师以图荣华富贵,黑二不屑乃兄所为,甘在汶河小城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仵作。
            管平将小弦托付给黑二,原是权宜之计。哪知黑二郁郁多年,乍遇一个聪明伶俐、机灵百变的孩子,顿觉一见投缘,与小弦结为忘年之交,更将家传“阴阳推骨术”倾囊相授。他祖上的医术源于高丽,与中原医学迥然不同,不重黄岐,最精刀功,尤擅替人破腹取瘤、开颅散血,对人体骨碌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那“阴阳推骨术”穷极骨碌变化,可提前料敌先机,配合奕天诀法,威力倍增。
            小弦在殓房与黑二相识,惊魂之余本当与管平等人沆瀣一气,跟他学习“阴阳推骨术”也只为赚得几两银子好做逃路之资。然后当追捕王梁辰奉泰亲王之命前来汶河城抓走小弦是,黑二明知难敌,却依然奋力阻止,险些因此赔上性命。
            许惊弦被黑二的人厚重情所动,感念他对自己毫无藏私的眷护之恩。子啊汶河城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留存在他心间的恒久温暖。
            许惊弦曾担心泰亲王徽杀黑二灭口,但管平在清秋院之水时曾说已将黑二转移到安全处,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后他辗转江湖,漂泊不定,在也没机会重回旧地,知道无意间听高小光提及,才知汶河城原来就在附近,不由灵机一动,定下了去汶河城的计划。一来可以探望黑二,二来也可以迷惑跟踪者,以收疑兵之效。
            许惊弦并没有对水柔清如实告知所有的想法。那两个灰衣道人能得慕松臣相传独门秘术“摄长虹”,无疑是非常道的嫡系弟子,决不会大飞周折地跟踪裂空帮的普通帮众,仅以此推论,他几可断定对方已确知自己的帮主身份。
            如此说来,诸葛长吉临死之言并不足信,梅影峰中依然存在一个能够知晓最高机密的奸细,而且在裂空帮的地位不低,许惊弦必须找出这个人!
            所以,他才宁可冒险诱使对方继续跟踪,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藏在他心里、无法告诉水柔清的重要原因:叶莺!
            那一封叶莺的传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扶摇、显锋剑!而在这画面的背后,还隐隐有一张杀气弥漫,流光溢彩、冷艳绝伦的脸庞。
            她是一个身世凄凉、茫然无助的孤儿;她是一个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孩子;她是一个美丽清秀、容颜妩媚的妙龄少女;她也是一个性情阔达、遇是果决的江湖奇女......
            但,她还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冷酷无情的杀手!
            直到此刻,许惊弦才发现,将他心中关于叶莺的种种形象糅合在一起,最深的印象依然是那涪陵城外的小舟上,妖娆杀气与绰约风姿并存的纤秀身影!
            非常道座下第一杀手——活色!
            飞泉崖一战,身受重创掉落悬崖的叶莺如何逃出生天?她虽言明断绝与慕松臣的师徒关系,但一个孤身女子又如何在江湖上继续生存下去?是否有不得不回到非常道?操纵这六名跟踪者的幕后之人,是否就是叶莺?虽然可以肯定那个神秘黑衣人绝非叶莺所扮,但为何有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叶莺留书传信后意欲为何?是否会子啊某个时刻突然现身?
            诸多的疑问困扰着许惊弦,夏天雷的敦敦告诫犹在耳边,他明知其理,却还是心有不甘。若依他本性的倔强,宁可舍弃裂空帮帮主之位,背负江湖骂名而与叶莺携手而去......可是,那到底是出于他的本心,还是因为夏天雷适得其反的劝告呢?
            从小,他只想做一个忠于自己内心,洒脱不羁的游侠浪子,一如暗器王林青。但是,年龄渐长,经历渐丰,他的心里已不知不觉中有了太多的束缚,再也做不回那个无邪的孩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IP属地:河北239楼2017-04-17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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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义。”阿义从梦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一笑,望向许惊弦。
              “阿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许惊弦心中一动,对阿义讲起与叶莺的种种往事来。他唯恐被隔壁的水柔清听到,只是喃喃自语般低声述说着。
              随着讲述,往事浮现心头,越来越多的记忆变得清晰。
              峨眉山顶与叶莺初识、涪陵城江边从她手中救下凭天行、清水小镇听她身世、一同遭遇伊娜十毒搜魂,在焰天涯彼此间那微妙的倾心,媚云教总坛正式加入刺明计划、飞泉崖大战生死分离、九幽府似真似幻的相遇......
              阿义无疑是最好的听众,既不会贸然打断许惊弦,也不会发表任何建议,只是不时地眨眨眼睛,傻笑一声,然后说一句“阿义”。
              不知不觉,许惊弦又说到了水柔清。三香阁的惊艳初识,一路上的吵闹拌嘴、困龙山庄遇险脱困、须闲舟中赌气争棋、莫敛锋与水秀因自己而死、在京师反目成仇、诺诚重遇、成立黄雀帮、搭救夏天雷,还有那些恩恩怨怨之间暗暗滋生的情怀......
              许惊弦对与亲生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骆清幽、宫涤尘、平惑、水柔清和叶莺,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五位女子。骆清幽如同母亲,给了他温暖;宫涤尘是“大哥”,给了他信念;平惑是姐姐,给了他亲情......
              水柔清,就像是他少年时期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美梦,想到她时,会惋惜、会微笑;而叶莺,却像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填补的一个缺口,想到她时,会心疼、会遗憾。
              尽管他不知应该如何选择,但却一定要保留下对她们最美好的回忆。
              这是纠缠在许惊弦心底最深处的心结,只求倾诉,不求理解。若非面对着阿义,他也根本不可能吐露心声......
              直到天光渐亮,许惊弦才觉身心俱疲,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初一行人正离开客栈。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午后,他们才姗姗来到汶河城。
              刚一入城,记忆就在许惊弦的感觉中慢慢复苏。没一条破旧的街道,每一间简陋的房屋,每一处熟悉的转角......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拉到五年前,故景依旧?故人尤在?徒然觉得鼻尖发酸,怀念的不仅仅是这旧地与故交,还有那曾经无忧无虑的阳光少年,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忽然腰间有感,却是水柔清以肘轻轻相撞。许惊弦醒悟过来,这才惊觉右上方一道凌厉的目光。
              许惊弦抬头望去,但见城楼上一人斜倚柱旁,白衣胜雪,身影颀长。长发掩住半边脸庞,看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但从那披散的长发间隙中,却有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锁在许惊弦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白衣人毫不退避,反而微微扬起头,依稀可见噙笑的嘴角与瘦削如刀刻的下巴。
              或许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带来了无形的压力,水柔清浑然忘了赌气,低声问道:“是敌人么?”
              许惊弦垂下眼睑:“此人身份难辨,暂且不用理会,多加小心就是。”他昨夜故意与店主大声提及“汶河城”,今早又有意子客栈与路上耽搁时辰,就是想将跟踪者诱来。不过这个白衣人形貌实在太过招摇,全然不似非常道杀手的做派。
              “你来汶河城究竟见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那个老朋友是否还住在这里,只是先来打探一下,未必与他相见。若我所料不差,那些跟踪者早已混入城中,我们且先用饭,然后见机行事吧。”许惊弦深知黑二与世无争的性子,虽是怀着抱恩之念,却未必要与他相认。打定主意只要确认他安好无恙即可离开汶河城,不过目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中,贸然打听黑二的消息恐怕还会连累于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人赶着发车在城中慢慢闲逛,一路上许惊弦留意四周,虽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却再未见到那青衣和尚。
              不多时到了一家迎仙酒楼,许惊弦特意选了二楼临窗的座位,以便观察。
              迎仙酒楼是汶河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生意兴隆,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阿义大概久未见过这么多人,显得十分紧张与兴奋。
              刚刚吃个半饱,就见那白衣人从街对面施施然往酒楼而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随从,看打扮竟像是官府的差人。
              随即听得楼下一片喧哗,酒楼中的客人似乎大多与那白衣人相识,纷纷上前打招呼。许惊弦心中暗奇,看来这个白衣人在汶河城居住已久,绝非跟踪自己才至。但此人气度不凡,本应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又怎会屈尊栖身于汶河小城?着实令他猜想不透。
              白衣人将手下安排在楼下,独自上楼来,眼神在掌中扫视一番,最后落在许惊弦身上。
              一阵风吹来,掀起白衣人的长发,但见他年约三十出头,面容英俊,但眉眼间却沾着一层薄薄的沉郁之色。
              许惊弦已可确定从未见过此人!
              白衣人来到桌前,径直开口相问:“这位兄台从哪里来?一共几人?到汶河有何贵干?”
              水柔清喝道:“你是何人?凭什么问我们?”


              IP属地:河北240楼2017-04-17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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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未明对方用意,不愿起冲突,连忙在桌下暗拉水若情一把。阿义则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仍在大吃不止。
                一旁的店主人连忙上前解释:“客官息怒,这位三公子乃是本城县丞,兼司兵房统领。”
                “大人好!”许惊弦笃定一笑,抱拳行礼,“在下林闲,由江南来此汶河城做些生意,随同二人,分别是仆从与书童。”
                这是他乔装时早就定下的说辞,应无破绽。他知那县丞乃是朝廷命官,职位仅在知县之下,属八品文职;而兵房统领却是武职,相当于汶河县城的捕头,此人文武双全,身兼二职,必是有些来头。最蹊跷的是店主人与一众百姓以“三公子”相称朝廷官员,到底是因他平易近人,还是名声在外?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不必称呼我大人,只须叫我三公子即可。”白衣人一晒,先望一眼水柔清与阿义,“好放肆的仆从,好贪吃的书童。”目光再度落在许惊弦身上,“好落泊的主家!”
                “此言何解?”
                “嘿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亲自驾车的生意人。”
                许惊弦暗骂自己疏忽,随口道:“原本雇有车夫,只因途中生了急病,不得已只好亲自驾车,倒叫三公子见笑了。”
                三公子静默半响,忽微微一笑:“到了汶河城,便是我的朋友。”转头喝道,“店主人,来一壶上好的花雕。”
                店主人连忙送上一壶酒,三公子置杯、提壶、倒酒、举杯道:“相识不若偶遇,先敬林兄一杯。”他所有的动作都仅以左手完成,却是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显然身负不俗武功。
                从三公子袍袖起落的间隙中,许惊弦才发现他的右手竟已齐腕断去。谁也想不到这个气质优雅、丰神照人的翩翩公子,竟身怀残疾,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许惊弦料想此人应与跟踪者无关,不宜多生事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多谢三公子美意,不过小弟酒量甚浅,只此一杯,不敢多饮。”
                一语未毕,但见三公子紧盯着自己举杯的右手,蓦然间眼中神光一闪,旋即散去,这才醒悟自己无意间已犯下了一个大错误,险些被酒水呛住。
                三公子朗声而笑:“我与林兄一见如故,这就请你游历汶河城,以做东道如何?”不待许惊弦反对,抛下一锭银子掷于桌上,略一让身,“林兄,请!”
                水柔清挑起身来,尚不及开口反对,被许惊弦暗中拉了一把,及时收声。
                “三公子,请!”许惊弦与三公子并肩离席,走出几步又转头对水柔清吩咐道,“你与阿义也跟着我们一起走走,见识一下小城风貌吧。”水柔清心知有异,只好产品那个他所言,拉着阿义随之下楼。阿义对身外之事毫无所动,只是忙不迭地往口中赛几枚肉丸。
                出了酒楼,许惊弦与三公子在前面缓步而行,俱无言语,满腹疑惑的水柔清与阿义跟在后面。而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外,十余名县衙捕快亦如影相随。
                走到街上人机稀疏处,三公子忽然问道:“许帮主来此,可是想见黑二兄么?”他有意放低声音,仅容两人可闻。
                许惊弦一震,他并不奇怪对方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迎仙酒楼中,三公子故意敬酒时假,借机察看许惊弦右手中指那枚代表裂空帮帮主身份的“紫霜戒”才是真。尽管“紫霜戒”少现江湖,但却瞒不住三公子这样的高手,跟更何况裂空帮新任少年帮主之事早已传遍江湖,稍加推断即可得出结论。
                但是,许惊弦却无论如何也猜想不透他怎会知道黑二之事,一时捉摸不到对方的用意,谨慎答道:“不知三公子口中的黑二是何人?”
                三公子一笑:“明白人不说暗话。我一年前受人之托来到汶河城,只有两个任务:一是暗中保护黑二兄的安全;第二个任务么......”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一下,方才一字一句地续道,“就是想看许帮主何时才会到来!”
                听三公子如此说,许惊弦心底连转了数个念头:若对方所言非虚,究竟是何人派他来保护黑二呢?黑二性情温良,与世无争,决不会有什么仇家。虽然牢狱王黑山结仇无数,但他兄弟二人断交多年,不通音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黑山有个兄弟在汶河城做仵作,寻仇至此的可能性极小。那么多半就是与自己有关了。然而当年黑二也仅是受管平所托暂时收留自己,泰亲王因派追捕王梁辰中途劫掠,唯恐被暗器王林青得知才想杀黑二灭口。如今林青已逝,泰亲王亦在荧惑城自尽,又有谁会对黑二不利呢?更何况自己来汶河城仅是一时兴起,三公子有何必要等待自己的到来?如此说法到底是耸人听闻,还是实情?
                许惊弦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判断,只有一个答案,才可以解决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你究竟是谁?”
                三公子讳莫如深,笑而不答,低声道:“详情容后再谈。在下以诚相待,只请需帮助认清敌友,以免错伤无辜。今日汶河城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客,除了身后两人外,许帮主可还带了其他人?”言语间已隐露杀气。
                许惊弦料知他的心意,倒是很想见识一下的他的本事。淡淡一笑:“小弟微服出行,不曾多带手下。”
                “好!”三公子突然扬声发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身为朝廷命官,绝不容叛徒作乱汶河城。小的们,打起精神来,准备盘查可疑人物。”
                身后十余名捕快同声应和,声势倒也惊人。周围百姓亦纷纷喝彩,看来三公子在汶河长虽然时日不多,却是颇有声望。
                “例行盘查,闲人远避!”三公子漫步街中,目光扫视四周人群,忽戟指冷喝:“吴记绸缎铺前那个蓝衣行商、烧饼摊前卖水果的商贩,还有前方街右行走的带狗年轻人......”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捕快立刻行动,三人一组拦住他所指出的可疑人物,虽是小城捕快,却也训练有素。
                蓝衣行商连声大叫冤枉;那卖水果的商贩眼神中却流露出戒备,手指搭在扁担尾端,意欲反抗;而那带狗的年轻人则是凝立不动,脚下足有半人高的大狗目露凶光,狂吠不止。
                “哐当”一声,三公子挺胸运势,束衣腰带急速弹出,却是一柄软剑。


                IP属地:河北241楼2017-04-1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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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被他握住左手,大喝:“请各位随我们走一趟,只需报明身份,若无可疑,立刻放行,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蓝衣行商应言跟在众捕快身后,而那水果商贩与年轻人稍一犹豫后,亦落后几步相随,只是彼此偶尔对视一眼,似是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这场面。
                  许惊弦冷眼旁观,蓝衣行商也还罢了,但那商贩与年轻人皆身负武功,神态可疑,不过看样貌并非那六位跟踪者之一,多半是敌人新派来的援军。他方才与三公子同行是,已暗中注意到这几人在旁偷窥,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并不能因此而断定对方身份,不知三公子用何方法一举看破。
                  三公子瞧出许惊弦疑惑,大笑道:“在下在汶河城一年有余,数千居民皆有印象,这几个都是从来未见过的新面孔,必是今日才入城的不速之客,不过是例行盘查,无需惊慌。”
                  蓝衣行商等三人听他如此说,心神稍安。
                  许惊弦恍然大悟,三公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能记住几千张面容而不出错漏,绝非寻常人可做到。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探他虚实,低声道:“小弟有一事不解。江湖上素未听闻三公子的名头,想必兄台平时定是藏锋敛芒,低调行事,今日又为何大异往常?”
                  “你林员外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必做什么三公子了。”
                  许惊弦听出三公子话中有话,沉思不语。
                  三公子带着众捕快绕了大半个县城,一路辨认陌生的面孔,半个时辰后,已从人群中指出了身份不一的十余人。其中三人虽经换装易容,但许惊弦已认出正是跟踪自己的两个黑衣人与一名灰衣道人。
                  三公子黯然道:“拖林兄的福,这些人之中至少包含了五个门派,足令本城增辉啊。”他似乎完全不怕被身后那些“可疑人物”听到,揶揄的语气透着几分轻松。
                  水柔清沉不住气,上前两步低声道:“三公子你不是想和这帮家伙大干一场吧,这十几个武林高手一齐动手,你那些捕快兄弟可未必能应付。”
                  三公子泰然自若地一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好处。任何人与官府作对总要三思而行,水姑娘无须多虑。”
                  水柔清面色一变:“你知道我是谁?”她乔装为男子被三公子一眼看破不足为奇,但何曾想到对方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亦了然于胸。
                  三公子微笑:“观月楼一战,水姑娘与许帮主力挫慕松臣等人,名噪江湖,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亦略知一二。”
                  许惊弦心中一动,这位三公子高声莫测,却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观月楼之战不被人所知,但简歌为了扰乱江湖公布夏天雷的死讯,方才有意宣扬,反倒因此成就了许惊弦之声望。然而,事实上水柔清在观月楼并未出手,而慕松臣等人也根本不认识她,只除了一个人!
                  由此推断,三公子的真实身份已呼之欲出。
                  所以,三公子才能丝毫不惧将十几位高手集于一起来应付,不但是因为其背后暗藏着强大的实力,也是因为他与这些跟踪者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思虑见,许惊弦突然感应到一道目光从上方注视而来,急急抬头望去,城楼一角黑衣一闪,忽不见。
                  三公子亦有所察觉,却是神情不变。
                  绕城一周后,众捕快已扣住二十余人。来到汶河城东,但见城墙下散乱呆着数十名乞丐。这些人都是无所事事的流浪汉,有人懒洋洋地横卧酣睡,有人在太阳下捉这虱子,或坐或立,形态各异。
                  三公子扫视一番,目光最终停在墙根处一个戴着毡帽的青衣乞丐身上:“右数第三人......”
                  那人应声抬头,毡帽下露出一张方正的脸孔,许惊弦立刻认出此人正是跟踪自己的那名和尚。除了换了顶毡帽,再随意撕破几处青衣,根本未做太多的装扮。
                  三名捕快上前,一人喝道:“你这汉子,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青衣人抬头脱去毡帽,露出头顶整整齐齐的九个香疤,双手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施主为何扰人清静?”语音破哑,如锈刀磨石。
                  “奉本县县丞之命,例行盘查。”
                  青衣和尚漠然一笑,冰冷的眼神望向许惊弦与三公子:“出家人只拜佛祖,不理红尘争执。施主是否小题大做了?”
                  三名捕快同时感应到青衣和尚无形中的杀气,一齐后退了半步。
                  于此同时,许惊弦已感应到身后那些“可疑人物”中至少有十五人已在各自运功集气。不问而知,青衣和尚正是他们的头领,只等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待战。
                  三公子这个马蜂窝是否捅得大了?


                  IP属地:河北242楼2017-04-1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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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三人退下!”三公子不动声色,潇洒提步,腰间软剑如灵蛇般游动起来,似乎随时要腾跃而出,择人而噬。
                    青衣和尚眸中寒光一闪,手按肋下,冷冷道:“阿弥陀佛,施主要小心!”
                    许惊弦微微一震,当年追捕王梁辰带他入京时,在京师郊外的藩镇上,他曾听到另一个胖和尚说过同样的话。
                    青衣和尚正是当年那胖和尚谈歌的同门,来自僧道四派之“无念宗”!
                    而这个白衣胜雪、气质超凡,江湖上从未听闻的三公子,却有着独自抗衡无念宗高手的自信,绝非等闲之辈!
                    距离十步,青衣和尚长吸一口气,须弥芥纳发功,空气被强力所吸,涌动倒流,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龙卷风,而青衣和尚正处风眼之中;三公子不为所动,稳步前行。
                    八步,青衣和尚衣衫下摆无风自动,露出一截刀柄;三公子漠然一笑,齿缝中挤出七个字:“我最恨拿刀的人!”
                    五步,“嗡”的一声,三公子软剑从腰间弹出落入左手,剑尖泛起青芒,隐现三尺纵横剑气;与此同时,青衣和尚肋下戒刀蓦然跳起,竟被他倒握于手中,掌持刀尖,刀柄冲外,浑如自戕。
                    无念宗之“须弥芥纳”功别出蹊径,逆气而行,最擅以立引力,借物传劲。当年许惊弦武功未成,眼见胖和尚谈歌将数十斤牛肉强塞入小小铁钵中,只觉有趣好玩,如今回想起,方知其艰难,实与寻常武学大相径庭。
                    而且不论三公子剑术如何,能够练就无形剑气,无疑内力已趋大成,绝对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四目相对,如迸出看不见的火花。知道这一刹,双方才惊觉遇劲敌,然而却已是一触即发,骑虎难下,此刻再收力必被对方所伤。唯有各尽全力,不留余地地出手,即使极有可能落得两败俱伤。
                    在场诸人皆怔住,谁能想到在这汶河小城里,竟会有两名江湖难觅的高手相遇。这一战,只怕分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此刻唯有许惊弦有能力阻止双发之战,不过两大高手全力相搏,若是强行出手拆解,连他也未必能及时化去两大高手反挫之力。
                    许惊弦对三公子颇有好感,何况还须由他替自己解开太多疑团,自不愿他受伤。一咬牙,正要出手......
                    “阿义!”只听身后阿义一声大叫,“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准确地射入三公子与青衣和尚内气交集之处。
                    三公子与青衣和尚齐齐一震,这一箭提前引发了两人的内力,软剑与戒刀中途转向,尽皆劈在箭杆上。
                    “砰”的一声巨响,箭支受二力夹击,瞬间被轰成碎片。
                    三公子与青衣和尚各自借力斜跨半步,同时弃去掌中刀剑,身形交错急出一掌,彼此对按,化去反搓之力,复又接住空中落下的兵器,挥开箭支的碎片,各自无恙,飘身落地。
                    “好箭法!”空中传来一声大叫。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坠下,离地三尺处拧腰翻身,稳稳落在地上,正是那头戴斗笠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反手将背后那长长包袱取下,眼望阿义,怅然长叹:“你是何人?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法,若是有此神器在手,必是如虎添翼,足可称霸江湖!”
                    包袱裂开一道缝,露出一截木质,色泽暗深,隐泛古意。
                    那一瞬间,许惊弦脑海中如有一道电光闪过,记忆中一个刻骨铭心的画面徒然再现眼前,仿佛又看见那门帘一挑后高达挺拔遮住日光的身影,耳边又恍然听到那一记曾经深深震撼他内心的龙吟之声。
                    那一刻,是从此改变他命运的一刻!是少年小弦在涪陵城三香阁初遇暗器王林青的一刻!
                    许惊弦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嘴唇喃喃吐出三个字:“偷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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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243楼2017-04-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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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神弓偷天
                        那一年,群雄际会,枕戈乾坤,京师巨变;那一天,正月十九,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那一刻,泰山绝顶,双雄约战,震惊天下;那一战,偷天换日,雷震流转,凤云色变。留下一段传诵至今、无可替代的传奇!
                        暗器王挑战明将军,偷天弓力抗将军之手,两位当世绝顶高手延续六年之久的战约,在泰山之颠终分胜负。
                        当这一战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同时,亦诱反了伺机而动的泰亲王。经由太子御师管平暗中策划、将军府总管水知寒巧妙安排,将军府、太子、追遥三派联合四大家族等江湖各方势力,一举击溃泰亲王,天下始定。
                        然而,这意义深远的一战却有一个矛盾的结局:暗器王林青须命泰山绝顶,而明将军则自认武功不敌。
                        尽管在许多不明真相的江湖人心中,明将军此举或许只是出于对暗器王的尊重: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有彼此间最真诚的顾惜之情。
                        但明将军名列六大邪道宗师之首,霸踞天下第一高手宝座二十余年之久,其间他统率大军横扫塞外各族,成立将军府威震江湖无不服鹰,并力克封隘侯、魏公子等诸多强敌,却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次失败!
                        时过境迁,距离泰山绝顶之战已近五年,但那一战依然是江湖上最津津乐道的话题。激怀壮烈,弹铁悲歌。这一战,终结了明将军的不败神话,亦成就了暗器王知难不退、不畏强权的凛然风骨!
                        自此以后,出身平凡、凭着一腔侠肝义胆,为攀越武道巅峰不惜以身相殉的暗器王,成为了所有人心目的英雄!而那一把集三才五行之力炼制的偷天弓,则已成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每一个初次踏入江湖、充满着梦想的少年,心底都装载着一部暗器王传奇与一把偷天弓,激励着他们去拼搏奋斗,好在江湖的史书上浓墨重彩地写下自已的名字。
                        汶河城下,三公子与那无念宗的青衣和尚原是骑虎难下,势必一决生死,却被阿义无中生有的一箭提前引发内力,总算避免了两败俱伤的结局。他们各自暗呼侥幸,一面调整呼吸,恢复元气,一面凝神戒备,静观事变。
                        事起俄顷,三公子的手下多是坟河城的捕快,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再加上那神秘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都乱了阵脚。而青衣和尚的十余名手下早就屏息待战,这些人大多是久经战阵的杀手,见缝插针,寻隙而入,窥得时机,不等青衣和尚发令,齐齐狂吼一声,趁乱发动。
                        眨眼间,已有两三个捕快倒在了地上,随即四位杀手扑向三公子,另有几人分别朝许惊弦、水柔清、阿义与那个神秘黑衣人冲来……
                        然而,当许惊弦“偷天弓”三个字一出口,如有魔力般,在场的几十人全都滞了一下。
                        偷天寂寂映朱颜,换日奋奋尘梦间。相传泰山之战后,偷天弓弦断弓折,被暗器王的红颜知己兼葭掌门骆清幽收藏于白露院无想小筑中,从此不见天日,再也未现江湖。
                        英雄已逝,名器深敛,曾经名震江湖、无坚不摧、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偷天弓,渐成绝响!
                        但谁又能想到,这一把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偷天弓,竟会陡然出现在汉河小城中。
                        一记短啸忽然声震全场,一道身影冲天而起,许惊弦摹然发动。偷天弓乍现固然给他极大的冲击,但在见到那神秘黑衣人面容的一刹,他已大概判断出事情缘由。他知此际情势紧急,一旦让这十几名杀手冲入汶河城,百姓必受其害,是以更不迟疑,先按下心头疑虑,趁对方怔愣的片刻,断然出手。
                        许惊弦人在半空,场中情势尽收眼底,凌空换气,口中长吟:“北地之境,紫气呈韵……”他瞅准空当,落身于几名杀手间,左掌疾劈,先将一名措手不及的杀手击倒,随即原地猛一转身,让过从身后冲来的敌人,沉腕抬肘,未出鞘的断流剑剑柄反撞在对方下巴上。只听那人一声惨叫,捂脸踉跄而退。
                        那神秘黑衣人哈哈大笑,亦是开口长吟道:“霓旌羽驾,仙露繁枝……”声音苍老而激越,一语未毕已乍然出手,右手中那长形包袱反扫而出,正横击在一名杀手腰间。
                        许惊弦接口再吟:“水接三江,山连五岳……”说话间身形疾闪,断流剑鞘趁势一勾一挑,先挡住一柄刺向阿义的短刀,随即力凝剑尖,卷飞一把匕首,右脚同时旋踢,把欺近水柔清身畔的一名杀手蹦出老远。
                        “绀碧入尘,蟾魄堕世……”神秘黑衣人步法古怪,似进似退,飘忽难测,手中长形包袱点、挥、截、插。这包揪虽然足有五尺之长,却被他当作点穴橛般的短兵器使出,接连点倒两名杀手后,才被第三人的短刀格住。一声布帛裂响后,呈现出偷天弓暗赤色的弓柄。
                        “色幻七彩,质胜寒冰……”许惊弦斜跨一步,肘、膝分别撞击在两名攻向三公子的杀手身上。他未明敌人底细,手下容情,并未痛下杀手,是以剑不出鞘,招不见血。
                        “遇水则变,遇风而利……”神秘黑衣人挥去破布碎片,招法再变,掌中偷天弓施出棍法,挑、拂、劈、缠,一名杀手先被磕飞兵刃,随即又被一弓劈在头顶处,当场昏厥在地。
                        “遇敌愈强,遇坚即摧……”许惊弦右手连鞘带剑使出屈人剑法,左手化掌为刀施展帷幕刀网,脚踩忘忧步,默念弃天诀,更以阴阳推骨术预料对方的行动。
                        但见他在人群中奔行,腾挪于方寸之间,出手若电闪雷鸣般迅疾,身影似穿花拂柳般谦洒,神态如信步闲庭般从容……惨叫声连连响起,数名杀手接连中招,全无还手之力。
                        “天下名器,莫出其右!”许惊弦与神秘黑衣人同声吟出最后一句,并肩立于场中,双掌互击,相视而笑。


                      IP属地:河北245楼2017-04-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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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盼间,神秘黑衣人斗签下露出满面皱纹与如铁虬鬃,竟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人。而在他们身旁,十余名杀手俱已倒下,或躺或卧,或被制住穴道,或是捂伤惨呼,尽皆暂时失去了战力。唯有那青衣和尚并未受制,却被三公子紧紧盯住,不敢稍有异动。
                          “啪啪啪”,水柔清兴奋得双颊通红,连连拍掌:“小……林员外好威风啊!”也亏她此刻还记得许惊弦临时的化名。
                          其实当敌人乍然攻来时,水柔清亦有所防备,满心以为要大战一场,却不料许惊弦与那神秘黑衣人出手太快,还不等她亮出缠思索,敌人已被制服。而她身旁的阿义依然木立原地,对周围的危险视若不见,只是满脸痴迷地盯着神秘老人手中的长弓,仿佛被其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所慑。
                          许惊弦微微一笑,目光锁在青衣僧身上:“大师是无念宗的高僧吧,却不知是‘刀枪剑戟诗酒歌舞’中的哪一位?”
                          青衣僧微微一震,显未料到身份已泄露:“阿弥陀佛,小僧谈刀。”
                          天下僧道四派中,恒山静尘斋擅长洞察与判断,东海非常道精通隐匿与刺杀,滇南媚云教驱使毒物与下蛊,而祁连山无念宗却甚为低调,只知其不信神佛,不守戒律,所以称之为“无念”。除了有强讨化缘的恶名外,江湖上少现其踪,“须弥芥纳”之诡异功法亦不为人知。若非许惊弦曾先后见过谈歌与谈诗,亦难一举猜中。
                          谈刀眼中精光一闪,暮然醒悟:“原来施主就是许惊弦许帮主!贫僧的五师弟与七师弟曾与许帮主有缘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扫视周围横七竖八跌倒的同伴,帐然一叹,“难怪须臾间尽数受制,栽在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少侠手上,亦算不冤了。”
                          事实上这十余名杀手绝非庸手,只不过乍闻偷天弓之名乱了心神,再加上看到许惊弦与那神秘黑衣人对吟而战,默契极深,以为掉入对方事先布下的圈套,不免心慌意乱,顾此失彼,才被瞬间制服。
                          许惊弦见谈刀尽处下风,却依然能不动声色地褒奖对手,颇有宗师气度,倒也佩服。然而听他语气,却似是才认出自己来,不由心头疑惑:如果谈刀根本不知自己身份,又为何大费周折跟踪,其中必有溪晓。莫非谈刀是故意如此说,好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奸细掩护?
                          谈刀转向三公子:“这位施主又是何人?实难相信小小坟河城中竟有能与小僧一战的高手。”
                          三公子笑道:“除了谈刀大师与两位非常道的高手外,其余那些紫衣帮、花刀门、滴仙局的小喽啰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胜之亦不为奇。”他虽是谈笑间信口而谈,却明确无误地指出敌人的来历,眼力足见离明。同时亦巧妙地避开谈刀的问题,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份。三公子手下的一众捕快惊魂初定,连忙拿着锁镣上前,却被三公子抬手止住:“身为官门中人,总要依着规矩。这些人虽然身份可疑,但也未在城中生事,暂且不必辑拿。”
                          一名捕快捅口道:“他们刚才打伤了黄老八和郑兄弟,先关在牢里让我们出出气再说。”
                          三公子淡淡地望一眼手下:“罗捕快是在提醒我滥用私刑么?”他的目光未见凌厉,语气也依然轻柔,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势,闻之蓦然生寒,众捕快皆噤声不语。
                          谈刀见事有转机,低叹一声:“小僧法名有个‘刀’字,自是精于刀术,除了离开师门多年的大师兄外,武功亦居本门之首。本以为可纵横江湖,想不到今日刀未出手,竟已受挫于施主,方知天下之大,高人辈出,实非小僧这井底之蛙可窥,着实惭愧!今日之事,恐怕与诸位施主有些误会,若能放我等一马,小僧此后必将重归山门,虔心悔悟。”
                          许惊弦见谈刀说话间低眉垂目,态度恭谨,一副有愧于心的模样,大觉好笑。何况刚才谈刀与三公子交手半招,两人武功应在伯仲之间,此刻他却有意夸大对方的实力,足见能屈能伸。若非曾见识过谈歌与谈诗外谦内傲的作态,只怕还当真信了他,冷喝道:“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到底有何居心?”
                          谈刀一时语塞,目光游移,望向水柔清与阿义。水柔清回瞪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说!”
                          谈刀静默半晌,方肃声道:“小僧在同门中排行第二,自从十余年前大师兄谈世反出师门后,便做了无念宗的掌门师兄,但自知才学疏浅,难堪大任。所以这些年来云游天下,四处打探大师兄的消息,只想劝他重归无念宗,光复本门……”
                          许惊弦曾在观月楼听夏天雷与雪纷飞等人提及过无念宗之事。那无念九僧之中,“刀枪剑戟诗酒歌舞”八僧皆以师父相传的法名为号,唯有武功最高的大师兄早年反出师门,自号谈世,暗喻不但要谈遍“刀枪剑戟、诗酒歌舞”,还要谈尽“世情冷暖”。如今看来,这谈世口气虽然狂妄,却也符合无念宗逆天而行的一贯宗旨,反被谈刀等师兄弟视为偶像。
                          只是不知谈刀为何此刻提及大师兄,莫非是有意东拉西扯,混淆视听?水柔清不耐烦道:“谁要听你师门之事?你手下有非常道的杀手,必是慕松臣派来的。简歌是不是也在幕后主使?”她念念不忘的就是替父母报仇雪恨,提及简歌之名时银牙紧咬,恨意满面。
                          “阿弥陀佛。”谈刀双掌合十,“既然瞒不过,小僧便认了吧。正是奉简公子与慕道主之命,前来梅影峰下打探消息。每一个下山的人都会受到我们的监视……”
                          许惊弦抬手揭下唇边乔装的胡须,露出本来面目,冷笑道:“你这番鬼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这几日本帮派出不少弟子下山,你既然本不认得我,为何唯独跟着我们,是否有人通风报信?”
                          谈刀一怔,眨眨眼睛:“我虽不认得许帮主,但手下有人曾参与夏老帮主的吊唁之会,远远见过许帮主一面。嘿嘿,许帮主面容虽改,气度犹在,最初跟踪只是起疑,待到那小镇上打过照面后,便确定了六七分。”
                          许惊弦听他语气勉强,神情含混,大有不尽不实之处,正待详细追问,却听三公子道:“这里是汶河城,本公子不管江湖之事,只保一方平安,诸位若要了结恩怨,最好换个地方。”
                          水柔清忍不住道:“三公子是什么意思,两不相帮么?”
                          “很简单。汶河城二十里之内,严禁动刀枪,若不然……”三公子悠然道,“只好请诸位都去本县牢房里一聚了。”
                          身携偷天弓的神秘老人哈哈大笑:“这位大人口气不小啊。就凭你一人之力,再加上几十个小捕快?”
                          三公子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最多就是拼上一条命罢了。”
                          谈刀万万未料到三公子会替自己解围,满脸疑惑。
                          三公子笑道:“大师还不走么?出城二十里后,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IP属地:河北246楼2017-04-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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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诸施主后余有期。”谈刀躬身一揖,连忙招呼手下离开。
                            水柔清怒气上涌,暗咐若有那黑衣人相帮,纵然三公子倒戈,己方实力亦不输对方,纵身拦住谈刀等人的去路,只等许惊弦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许惊弦大笑:“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清儿让他们走吧。”他知谈刀表面谦恭,内心却是狡诈无比,既已坦承受简歌与慕松臣支使,除非擒下他严刑拷问,否则绝对不会再泄露关于梅影峰奸细的秘密。而他一众手下也不可能知情,留之无益。更何况他已隐隐猜出三公子的来历,为确保黑二的安全,与之反目实属不智。权衡之下,只好放谈刀等人离去。
                            三公子笑道:“许少侠遇事果决,当有一帮之主的风范,佩服佩服。”转眼看着那神秘老人,“还来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人傲然道:“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不劳大人过问。”一双老眼望向许惊弦,目光里满是问温暖,“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许惊弦上前两步,曲膝下拜:“师叔!”
                            老人扶起许惊弦:“好孩子,把你手中的正事了结后,我们再叙叙旧。”言罢垂暮敛神,扶正头上斗笠,面容再度消隐不见。似乎除了许惊弦之外,不愿与其他人另有交往。
                            水柔清听得糊涂,如坠迷雾。她知许惊弦得义父许漠洋代巧拙大师传下《天命宝典》,可算作是昊空门的隔代弟子,其后虽在御泠堂学艺,却并未行过拜师之礼,更未听他提过有什么师叔,暗咐难道是昊空门的隐秘高手?不过看方才这神秘老人的出手,与道家武学路数全然不合,一身倨傲的牛牌气亦不像是修道之士,着实猜想不透。
                            三公子受那老人挤兑,也不动气,呵呵一笑:“诸位大驾光临汶河,足令小城增辉,便由小弟做个东道,同去喝一杯如何?”
                            许惊弦淡然道:“酒就不必喝了,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与兄台一叙。”
                            “许帮主说得极是,那就随我去见见久未谋面的老友吧,请!”三公子言笑晏晏,伸手相邀,姿态从容优雅,既无县承捕头之官威,亦不复狂傲剑客的霸气,俨然化做一位盛情好客的翩翩公子。
                            当下众人再入汶河城,许惊弦与三公子并肩而行,谈笑风生;阿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那神秘老人似乎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路观看小城风貌,态度悠闲。唯有水柔清本就不忿轻易放走谈刀等人,见许惊弦对三公子信任有加,毫无怀疑,不由满腹疑感。
                            不多时来到城中,水柔清忽见前方正是县衙,暗吃了一惊,上前对许惊弦附耳低声道:“这个三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把我们带往县衙?敌友难辨,可要小心,莫中了他的诡计。”
                            水柔清声音虽小,却来瞒过三公子的耳力:“水姑娘敬请放心,在下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谈刀也还罢了,岂敢对裂空帮帮主造次?何况凭你几人的功夫,就算龙潭虎穴也可一闯,何惧这小城的县衙?”
                            许惊弦心中有数,微微一笑:“三公子何必自谦?以你幕后的实力,江湖上任何门派都会怯让几分,裂空帮亦不例外。我并非托大,只不过相信你不会行此小人行径罢了。”
                            水柔清闻言一呆,如果许惊弦之言属实,江湖上能敌得住白道第一大帮的门派实是屈指可数,看来这三公子的来头当真不小。
                            三公子未料到许惊弦似乎已隐隐猜出自己来历,心头震惊,脸上却笑意不减:“嘿嘿,能得到许帮主如此评价,实不知是福是祸。那就容我先遣散随从,稍释君疑吧。”转身对手下低声吩咐几句,两名捕快径入县衙通报,其余人则一哄而散。
                            许惊弦记得当年在汶河遇见黑二时居于县衙之外,却不知三公子为何带自己来此,当即以目相询。
                            三公子低声解释道:“许帮主不必生疑,我早已将你那老友住所安排到县衙中,以策安全。”
                            许惊弦听他和自己小声说话亦不提黑二之名,足见谨慎,此人文武双全,确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五人直入县衙大门,内里一片寂静,竟无半个人影,想是得了三公子的吩咐,诸位闲杂人等尽数回避,连知县亦不例外。由此可见三公子才是掌管汶河城的真正实权人物。
                            连接穿过几道偏门后,已到县衙后院,却见前方一道铁门,铁栏如儿臂般粗细,其上悬挂巨锁,阴气沉沉,竟是汰河城的地牢。
                            三公子立住身形,眼望许惊弦:“此处人等都被我支开,绝无人偷听。在见到许帮主那朋友前,我想私下与你说几句话。”
                            许惊弦一摆手:“无妨。水姑娘、阿义与这位前辈都是我极信任的人,兄台有话请直说。”
                            “用人不疑,足令人以命相托矣。”三公子慨然一叹,面容一整,“我有一事不解,许帮主似已瞧破我的来历,却不知是何处露出了破绽?”
                            “兄台可曾记得方才提及观月楼之战,并说因此认出了水姑娘……”
                            三公子不解:“这有何奇怪?”
                            “我当年与黑二结识之事,只有京师的人得知。而那时在观月楼一战,水姑娘却并未出手,敌方阵营中,认识她的人也只有一个。综此二者,兄台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水柔清惊呼一声:“只有鬼失惊认得我!你是明将军派来的人!”
                            “原来如此!”三公子恍然大悟,苦笑道,“许帮主观察入微,分析通彻,着实令人钦佩。不过水姑娘却只说对了一半,我来自将军府不假,却非奉明将军的命令。”
                            许惊弦眉梢一挑:“是水知寒?”
                            三公子点头承认:“实不相瞒,在下行云生,将军府五指中,排行第三。”


                          IP属地:河北247楼2017-04-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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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泰山绝顶一战后,明将军渐隐不出,将军府的大部分事务皆交由总管水知寒打理,水知寒随后在江湖上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其中有五指、十风、十七令符之说。最负盛名的就是号称将军府五指的五大高手,分别是拇指凭天行、食指点将山、中指行云生、无名指无名与小指挑千愁。
                              另外“十面来风”负责收集江湖情报,而最为神秘的“十七令符”则无人知其底细,据说是水知寒的贴身亲信,精通隐匿、用毒、伏击、刺杀等术,与鬼失惊手下二十八名弟子组成的“星星满天”隐成分庭抗礼之势,或许是将军府内部争权夺利所致。
                              年初在擒天堡,许惊弦曾从夜莺与化名丁先生的宁徊风手中救出拇指凭天行,与他可算是生死之交。气候随军出征乌槎时结识了小指挑千愁,那个来自净尘斋、有一双慧眼的淡定女子被十毒搜魂蛊所害,最终导致明将军判断失误,孤军奇袭荧惑城,落入宁徊风精心布置的陷阱,以泰亲王之性命换来“刺明计划”的致命一击……
                              而听说一年前将军府击破江湖五剑联盟一役中,无名指被碎空刀叶凤所杀,中指行云生亦被碎空刀断腕,也难怪他声明“最恨使刀之人”!这之后,中指行云生销声匿迹,从此不现江湖。还有传言说其因办事不力,已被将军府暗中处置。
                              想不到,行云生竟来到汶河小城中。化身为三公子。
                              一片疑云在许惊弦心头悄悄飘过,若行云生所说属实,他奉水知寒之命保护黑二,并等待自已的到来。这其中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策略呢?
                              许惊弦沉吟良久,缓缓发问:“行兄曾说我既然来到了汶河,便不需继续做三公子,不知接下来会怎么做?黑二如今何在。是否一切无恙?”
                              他心中暗想如果三公子恢复将军府中指行云生的身份,区区县承自然不在眼里,是否就会图穷匕现用黑二要挟自己?假若这是水知寒几年前就布下的局,着实令人惊叹。
                              行云生一笑:“许帮主多虑了。水总管交给我的命令,第一就是保证黑二的安全,他自然不会有事,此刻就在官牢旁边的殓房中,随时可见。至于第二项任务么,我只需负责把许帮主到来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然后回京师呈报水总管即可。嘿嘿,来汶河城已有一年,若是等不到你,只怕就要老死异乡了,幸好,你没有让我失!”
                              许惊弦大感惊讶,细算一年前正是行云生被碎空刀叶风所伤的时间,而那时的自己还在吐蕃魔鬼蜂下御泠堂中学艺,水知寒根本无从预料自己的行动,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成为裂空帮帮主,又怎能算到自己会来寻找黑二?若不是自己被谈刀等人跟踪,临时起意来到汶河,行云生岂不是要被困死于此地?将这样一员重将弃置于此,着实与理不合,他完全无法判断水知寒的用意。
                              当年清秋院之会,宫涤尘嫌蒙泊国师之口评判京师六绝,除了“泰王之断”是宫涤尘有意诱反泰亲王面杜撰外,“将军之手”、“清幽之雅”、“管平之策”、“凌霄之狂”俱无异议,而其中最耐人寻味的就是“知寒之忍”!
                              水知寒与明将军同为六大邪道宗师,却甘为所用,做了将军府的总管,到底有何居心?在明将军看来,他们二人是一对危机时彼此促进的敌手,但从水知寒的角度又是如何呢?“知寒之忍”又会忍到几时?
                              除了水知寒自己,恐怕谁也无法解答这些疑问。
                              许惊弦本来打算确定黑二安全后便悄然离去,但如今既知将军府插手其中,已改变主意要带黑二去梅影蜂。明将军也还罢了,虽视之为头号劲敌,却也是光明磊落,但水知寒此人城府太深,岂可留黑二在其监视内,若不加以防范,只怕还会连累裂空帮,自己岂不成了帮中罪人?
                              “水总管除了让你如实记录我的言行外,可还另有吩咐?”
                              行云生道:“我受命来此时,许帮主尚来现于江湖,本想打探一下你的下落,但水总管特意嘱咐我,只要你不来汶河,做任何事都不必去管;但若你来了,无论你想做任何事,皆可如实作答,无需隐瞒。”
                              许惊弦脑中灵光一现:“我看行兄本是极通情理的人,但今日却颇蛮横地强迫谈刀动手,显然大异往常,怕是有什么心结吧?”
                              行云生一窒,欲言又止。
                              “不知行兄接到水总管的命令时,心头可曾有过疑嫌?”
                              “许帮主问得好!”行云生涩然一叹,“既然被你瞧破,我也就不需隐瞒了。当日我身受重伤,武功大损,奉命来了到汶河见了黑二,才知其安于小城,与世无争,根本不需要保护,确实怀疑自己成为了一枚将军府的弃子。这一年来左思右想,不免心灰意冷,直到今日终于等到了你,心结顿开,行事不由莽撞了些。”
                              许惊弦微笑:“不过行兄必是天性倔强不肯服输之人,我瞧你左手剑法已练至无形剑气,武功想必更胜从前吧。”
                              行云生不语,内心却是大生知遇之情。他当年右腕被叶风一刀斩断,武功几近全废,又被派来汶河小城接受这看似无望的任务,已是认定自己被将军府弃之不用。心底对水知寒不乏怨恨,这才憋着一股劲改修左手剑法,经过一年苦炼,武功已然更胜昔日,早就有意一显身手好让水知寒追悔莫及。想不到果然等来了许惊弦,此刻方知将军府大总管之深谋远虑,既惊且佩。
                              许惊弦沉思:“这一年中你对于将军府的情况可曾清楚?”
                              “每隔一段时间,水总管会派人带给我一些消息。”
                              “那么,你故意放走谈刀等人,是因为知道慕松臣与无念宗勾结,并已与将军府暗中结盟么?”
                              “不错。起初我并不认得谈刀,但既然知其是无念宗的人,当然不会再为难他。”
                              “除了谈刀与非常道的几名杀手外,另几个小帮派的弟子可是简歌招揽的人?”
                              “这,在下委实不知。”


                            IP属地:河北248楼2017-04-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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