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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大《山河》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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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不置可否一笑:“宫兄多虑了,我自有打算。”
  宫涤尘低头望向怀中的何其狂,只见他浑身鲜血,面若淡金,目光散乱,气息奄奄,从来想到一向骄狂集鸳的他竟会有这般落拓的模样,忍不住鼻尖一酸,一颗眼泪滴在他的面上。
  或是感应到那泪珠的温热,何其狂缓缓睁开了眼:“对不起……”
  宫涤尘狠声道:“不许抱歉,你已尽力!”
  何其狂叹道:“你还是这么凶……”他如痴如呆地盯着宫涤尘,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能目睹心仪佳人为自己垂泪,虽死无憾。
  宫涤尘柔声道:“我不想你死,降了好么?”
  何其狂迟疑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宁可死!”随着他拼力说话,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宫涤尘微微一笑,立下决断:“好,我陪你!”她无以回报面前男子的一片深情,唯有以死成全他的骄傲!
  “不!”何其狂却挣扎道,“我不要你死。你可以降,只是……不要让我见到。”有多少次,他曾在心中暗暗许愿:宁可舍弃一切,只求能陪在宫涤尘左右,与她携手并肩,笑傲江湖。奈何天不遂人愿,自己空有一身盖世武功,却仍不能护她安全。事已至此,唯愿她能好好地活下去,与之相比,青霜令的秘密算得了什么?投降敌人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他心目中的宫涤尘永远都是高高在上、雅贵如诗。所以,他宁可自己死,也不要看到她俯首于敌人脚下。
  管平不料事起转机,急忙沉声道:“何公子命在旦夕,生死全凭宫兄一念之间,尚请三思。”宫涤尘听若不闻,这一刹那间,她完全忘了自身的安危,忘了家族的使命,只是静静地、全心全意地体会着何其狂对自己的一番深情,深深望进他的眼中,缓缓道:“我说过,你若死了,决不独生!”
  何其狂虎目蕴泪,一字一句:“那就先亲手了断我吧!”
  宫涤尘点点头,面色沉静,淡然道:“管兄可愿给我这个机会?”她已决意先杀何其狂再自尽,但以管平的武功,或能趁机抢下蜂舞剑,故如此问。
  管平心头一紧,知已无法阻止,慢慢退至峡道口外,扼腕一叹:“愿从宫兄将死之意。”
  宫涤尘长吸一口气,对何其狂柔声道:“你先走一步,若有来生,我愿与你相随……”提起掌中蜂舞剑,就要刺入何其狂的胸口。
  何其狂长望一眼宫涤尘,心头默念她的名字,闭目坦然受死。只要在生命最后的记忆中,依然保留着她清傲出尘、据世绝俗的容颜,死有何惧?千钧一发之际,忽从空中传来一个暗哑的声音:“奉圣上令,赦宫涤尘无罪。御林铁骑即刻回师,不得延误!”
  众人皆是一怔,宫涤尘的蜂舞剑凝在何其狂的胸口,却不收回。她无法判断这是否亦是管平的缓兵之计。
  管平认得这声音,皱眉喝道:“鬼失惊,你可知假传圣旨的后果?”
  “嗖”,一物从天而降,朝着管平掷来。鬼失惊冷然道:“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还不快快收兵。”管平接过那金牌细细察看,果是宫中之物,应是不假,不禁犹豫起来。与宫涤尘、何其狂结怨至深,日后必难善罢甘休,实不肯就此放手。
  葛公公附耳低声道:“成大事者,且不可有妇人之仁。就算圣旨不假,我等亦可先斩后奏,事后我即刻回宫劝谏圣上,决不至于怪罪下来。”管平沉吟,心头盘算着种种利弊。此次伏击宫涤尘,水知寒知情而不出战,将军府本是置身事外,但如今鬼失惊既然来了,必得明将军之令,杀宫涤尘与何其狂事小,得罪明将军可不是说笑。何况鬼失惊与手下二十八弟子“星星漫天”难缠至极,己方连番苦战之下,未必有胜算。
  一记低沉的萧声仿佛从遥远的弯空中传来,悠然漫长,似断未绝。先如细水德流,空茫婉转,缀渺难测,集天地钟灵,闻之心驰神抬,几疑梦里仙音,不觉融开心头杀伐之气;渐似水瀑奔腾,扫云荡雾,摇星晃月,夺红尘豪情,恍有万千兵马席卷而来,气势磅磺,所向披靡,直至响彻绝云谷中。
  何其狂精神大振,一把握住宫涤尘的执剑之手:“且慢,这是清幽的萧声!”
  陡然间眼前一亮,冰壁上映出熊熊火光。但见绝云谷山顶上,燃起蓬然烈火,火光下数道人影闪动,头戴各色面具,身着幻彩妓服,随着萧声翻翻起舞,演化作各路神祗。


IP属地:河北297楼2017-04-17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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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神祝融,色变绦朱;水神共工,颜若靛青;云神屏磐,面做沉嫣;风伯飞廉,妆幻翠绿;日神伏羲,颊染苍黛……
      而在五神持火狂舞之中,月神女娲一衣缟素,手抚长萧,静坐其中,似是垂颈沉思,似是怀想清歌,宛如雕像。火与冰、动与静的极致对比,令在场之人目眩神迷,如坠幻境,再也不思征战。
      管平心头一沉,兼葭门素以诗曲才艺名动天下,此刻“华音六神”齐齐出动,若是己方再不停手,骆清幽势必率蒹葭门手下全力出战,而鬼失惊与“星星漫天”亦随时可能加入战团……他乃擅决断之士,眼见大势已去,亦不勉强,朗声一笑:“骆掌门、鬼兄请了。我与宫先生、何公子并无私怨,只是奉君之命不得不为。既有圣令赦免宫涤尘,自当退兵。不过此际峡道已封,还请稍待片刻,容我遣士卒开道。”
      绝云谷顶,翻然起舞的“华音五神”同声一喝,数手齐扬,掷出十余道丝线,在空中结成网状。
      烈火掩映下,丝线泛起各色霞光,如幻如梦。
      扮做月神女娲的蒹葭掌门骆清幽忽动,收起玉萧,跃身而起,在空中抓住几根丝线,瞬间打成一结,挂于腰际。
      那些丝线不知以何物所制,韧性极强,竟不折断。华音五神展臂而振,骆清幽悬于空中,越荡越高,几个起伏后,到达最高处,暮然发出一声清啸,双臂尽展,头下脚上,仅凭那丝线缠住腰身,往谷底直荡而下。
      宫涤尘立知其意,扶起何其狂移至峡道口处,骆清幽一荡而至,右手抱起何其狂,左手抓住宫涤尘,借着丝线的弹力,复又腾起数丈高,双手发力一送,将宫、何二人掷到山顶安全处。
      绝云谷底众将士看得呆了,全无反应。
      骆清幽腰腹发力,空中翻过身来,双阵中精光四射,寒声喝道:“今日暂不与你们算账,但若何公子不治,就让管兄抵命!”
      那一刹,在场的每个人眼里,只见弯天深碧一如洗,苍空湛蓝无垣,骆清幽水袖长舒,云装迎风,白衣飘飘,纤身盈盈,由半空中横掠而过,修长情影洽洽映在那皎洁如轮的圆月之中,蒙咙的月光披在她身上,映出一条曼妙的曲线,宛如神女降世,羽化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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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298楼2017-04-17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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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浮生若梦
        冬日微寒的山风如同一只温柔的手,将密布的阴云撕开一线缝隙,显露出淡红色的夕阳。而在那重重云层中,有一个小黑点往来穿梭着,盘旋数圈后急速俯冲而下,似一支脱弦之箭穿过阴暗的天空,落入罗霄山的茫茫丛林之中,最终停在景成像的肩膀上。
        那是一只信鸽,头颅高昂,神态傲然,钻蓝色的羽毛闪着金属般的光泽,一对火红的眼睛就像两只红宝石般凛然生光。
        在四大家族的讯息传递中,分为灰、白、黑、蓝四等,蓝色的信鸽代表的是第一级的机密情报。
        鸣佩峰英雄家前,许惊弦、水柔清、阿义与景成像、物天成静待半日后,终于等来了京师的消息。
        物天成已提前讲述明白,早间接到四大家族在京师布下的眼线传信,宫涤尘与何其狂在京师南郊遇伏,生死不明,故在此处等候接下来的进展,一旦凌霄公子当场战亡,便将从英雄家上除名。
        由京师至此,纵有快鸽传信,亦需近两日光景,他们无力更改已经发生的结局,只盼能收到好消息稍稍安心。
        景成像从鸽腿下取下信管,手臂一扬,劲力到处,蓝鸽振翅而起,直冲入云端。景成像捏碎信管,展信细观,面容平静如昔,不现喜怒。
        水柔清忍不住问道:“景大叔,快告诉我信上怎么说的,宫先生与何公子可平安无羔么?”
        景成像冷眼瞅来:“凌霄公子也还罢了,那宫涤尘身为御冷堂主,乃是我四大家族最大的敌人,你为何要关心他的死活?”
        水柔清一呆,景成像虽为四大家族盟主,但平日宽厚仁慈,待人亲切,视若父辈。记得小时候自己纵然偶有犯错被他指责,也只是轻言温语,从不曾有这般严厉的态度,望着他大异平日的模样,纵有千言万语亦说不出口。
        似乎只要涉及到家族使命,点睛阁主就会变做了另外一个人。
        许惊弦拱手道:“宫涤尘虽是御冷堂主,但亦是吐蕃使者,他若有何不测,中原与吐蕃极有可能燃起战火。事关天下苍生的安危,还请景阁主明示。”
        景成像听他言之有理,面色稍雾:“管平请得太子传令,集京师重兵秘设埋伏于京师外绝云谷中,将宫涤尘与何其狂困了十个时辰,后被骆清幽救出。宫涤尘无事,凌霄公子重伤。”
        许惊弦心头一紧:“不知何公子伤得可重,会否有性命之忧?”
        “消息中并不曾说明。但另有一事,少……咳,大将军明宗越夜入皇宫飘见,虽不知请奏何事,但或许与绝云谷的伏击有关。”
        许惊弦微一思索,已略猜出究竟,明将军多半是深夜才收到消息,所以立即入宫请得赦令,不然纵有骆清幽援手,但管平奉太子号令,亦决不肯罢战。听景成像几乎脱口说出了“少主”之名,却又唤了称呼,怕是有些恼怒明将军相救宫涤尘。不过对于明将军来说,四大家族与御冷堂皆是他先辈之臣属,并无二致,也不会在两派的纷争中明确态度。
        想到何其狂伤势不明,许惊弦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赶赴京师查个究竟。“管平之策”妙绝天下,必是在绝云谷中布下绝杀之局,可以想象那近一日的激战是如何的艰辛。幸好他曾嘱托斗千金将销金窟秘会的情景告诉夏天雷,同时传书骆清幽细察京师动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物天成抛去手中铁凿,手抚英雄家,长声一叹:“当年我接手英雄家之时,碑上十九位英雄俱是江湖上惊天动地的人物,如今时过境迁,渐呈调零之态。此次凌霄公子虽逃得一劫,下一位却又不知会是何人?”
        “一晃数十年,我们都老了。且看尔等年轻一辈吧。”那一刻景成像眼露惟色,像是突然老了几岁。他念念不忘家族使命,一心替明将军重夺江山,这些年筹谋策划,耗尽心力,奈何明将军却似是全无此意,不由有些心灰,对许惊弦道,“四大家族与御冷堂结怨极深,岂能轻易化解,若是南宫堂主有诚意,但请明年神州盟会之际再与我从长计议吧。”
        许惊弦听景成像至少已答应参与神州盟,知事有转机,不可迫之过急,恭敬道:“晚辈必将景阁主之言转诉南宫堂主。”


      IP属地:河北299楼2017-04-17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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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成像道:“我需闭关清修几日,许帮主这就请便吧。至于清儿,你上次偷偷离开鸣佩峰,罚你面壁十日,不得离山”,言下竟有逐客之意。
          水柔清眼珠一转,分辩道:“这可不行,夏老帮主与北雪两位前辈还有事情交给我做,必须与许帮主一同离开。”她故作神秘状,“他们要我把白石叔叔劝回来,景大叔意下如何?”她知提及宫涤尘必会惹景成像之忌,索性信口开河搬出夏天雷与雪纷飞两大救兵,一面对许惊弦暗打眼色。
          许惊弦肚内暗笑,只得替她圆谎:“正是如此。另外晚辈另有事情要面见花楼主与水乡主,还需逗留几日。”
          “天晓若能回来自是极好。”物天成忍不住接道。
          “景成像沉吟:“罢了,清儿将功折罪,既往不咎。许帮主远来是客,一切请自便,就由清儿多多照应吧。”大袖一挥,与物天成转身离去。
          景成像竟然没有过多刁难,颇出许惊弦的意料。
          三人来到峰腰,眼前现出岔路,许惊弦知道左边通往温柔乡,右首则是翩跹楼。当下让水柔清先去温柔乡回家看看,并顺道通知温柔乡主水柔梳,他则与阿义同去翻趾楼拜见花嗅香。桑瞻宇的身世事关嗅香公子的声誉,知悉内情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借故打发水柔清离开,好在阿义心智失常,虽不离他左右,倒也无碍。
          才行出几步,忽听前方传来一记苍老浑厚的语声:“小弦,是你来了么?英雄出少年,几年不见,果然要刮目相看啊。”
          许惊弦抬头望去,正是愚大师。不禁心头大喜,一来两人情同祖孙,奕天诀亦因他而得;二来诸多事情还须借助老人的睿智,连忙上前拜见。
          寒喧已毕,许惊弦说明来意。愚大师叹道:“我四大家族与御冷堂本是同源,却只因理念不同,千年纷争之下,死伤惨重,积怨极深,如今有机会能了结这一切恩怨,亦算无量功德。南宫堂主既有此意,当是明理之人,景成像只因爱子惨死于简歌手中,难以释怀,待老夫有空暇时好生劝解他。”
          许惊弦知愚大师身为四大家族上一代盟主,观事通透,由他劝说景成像,自是事半功倍。
          愚大师又道:“明年的神州盟会乃是近年武林一大盛事,简歌必会设计阻挠。此人于行道大会伤我十余名四大家族精英弟子,决不可放过他,界时老夫亦去一趟梅影峰,一来替白道武林壮壮声势,若有机会便除去简歌。”
          许惊弦大喜称谢,又想到愚大师知悉四大家族诸多秘事,当下将青霜令之事有所保留地讲出,只是未说明解出青霜令的那八句秘语。
          愚大师脸色一变、叹道:“悟魅现形,乱世将至!”
          “悟魁图果然有那么大的威力么?”
          昔日天后凭一介女流之身,却能登基天下,成为九五至尊,悟魁图居功至伟。据老夫所知,该图得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鬼谷子,此人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掸闺之术,精研兵法攻守之术,独具通天之智。其名下弟子苏秦、张仪、孙滨、庞涓等人无一不是当时的名臣大将,足见其师之能。像悟魁图这等神功秘术就如剑之双刃,以之为善,福泽天下,以为之恶,后患无穷。此事务必谨慎,切记,切记!”
          许惊弦恭声称是。愚大师的话尽管激起了他对悟魁图的好奇,却也给寻找悟魁图的过程带来了一丝阴影。
          愚大师眼望阿义,眉头一挑,老眼闪过惊诧之色:“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他叫阿义,乃是夏老帮主的义子,只因遭逢海难,家人尽丧,所以神智略有些不清。”许惊弦将阿义的来历略加说明。
          阿义感应到愚大师目光中的锐利,低低唤了一声“阿义”,神态有些不安。
          愚大师手揽长须,若有所思:“好了,老夫知你到来,心头欢喜出来一见,此刻有些劳累,也该回去休息了。”
          许惊弦知他已有百岁高龄,垂手谨立:“大师请去安歇,晚辈恭送。”
          本以为愚大师已走远,许惊弦带着阿义正要离开,耳边忽又听到愚大师的传音之语:“此子天庭饱满,地阁丰厚,双耳珠垂,人中颀长,当有成就。但后颅生有反骨,须得小心提防。”声音渐弱,终不可闻。
          许惊弦一怔,愚大师身为英雄家传人,最精识英辨雄之术,如此特意提醒自己必有其道理。但反观阿义,依然是浑浑噩噩、不通世事的模样,实难相信。或许只是出自老人家的疑心,权当闲言妄语,一笑置之。
          翩跹楼是一座三层的阁楼,飞桅列瓦,朱户丹窗,雕梁画栋,典雅高拙。外围池水镣绕,碧波倒映出山影树枝与园林楼阁,如临桃源;更有游鱼穿行其中,不时跳跃出水面,若迎宾客。
          远远就见池边梅林前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石桌旁坐着一位白衣人,望见许惊弦与阿义,也不招呼,遥遥举杯,一口饮尽。


        IP属地:河北300楼2017-04-17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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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相貌英俊,难辨年纪,懒懒地斜倚石桌旁,倦怠的身影隐呈醉意,一双眼睛却是清亮如晨星。正是那风流调搅,洒脱率性,自号“非醇酒不饮,非妙韵不听,非佳词不吟,非美人不看”的四非公子花嗅香。
            许惊弦上前见礼,阁、楼、乡、冢四位统领之中,相较景成像的清高、物天成的豪迈、水柔梳的雅姻,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位表面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眷智多谋的翩跹楼主。当年被景成像废去丹田后,为替他解开心中愤怨,花嗅香给他讲了四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受益至今。
            只可惜,今天他给花嗅香带来的,却未必是个好消息。
            两人含笑相视,走到近前,花嗅香以手扣桌,石桌上两只酒杯突然跳起,端端往许惊弦与阿义各自的怀中落来,两人挎过,阿义虽不明其义,但见有人陪他玩闹,却是乐不可支。
            花嗅香肃声道:“听闻许少侠接任裂空帮主,且以一杯水酒相贺。”脸色郑重,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许惊弦知嗅香公子心性洒脱通遥,随遇而安,不像景成像与物天成执著于四大家族之使命,自己亦是最喜他这一点。欣然道:“久闻翩跹楼折花手之名,讲究‘轻敲叶、重攀折、静消凝、动黯然’。想不到竟被花三叔用来敬酒了。”
            他本不好酒,但那酒香溢来,淡清幽雅,神智一爽,不由意动,举杯饮尽,但觉一条火线从喉间直烧入肚中,良久方休,苦起脸道:“这酒气味芬芳,想不到喝下去竟是这般烈性。”
            旁边的阿义喝了一杯,亦是吐舌乱叫不休。
            花嗅香大笑:“此酒乃是我当年集百花所酿,入口醇厚,后劲绵长,起个名字叫做‘沉香暗渡’,埋于花树下已有近十年,寻常不侍客。今日是见到许少侠来了,方才开封启酿,与君共享。来来来,再敬你一杯。”
            “花三叔还是当我是小弦吧,莫再请我喝酒了。”
            一旁闪过一位绿衫女子,年约二十四五,明眸皑齿,淡素蛾眉,乌发如云,容颜秀丽,正是花嗅香之女花想容,给许惊弦盈盈道个万福,掩嘴而笑:“小弦弟弟身子变高了,模样变俊了,又从一个无名的小孩子变成了江湖白道大帮的帮主,唯一未变的却是酒量啊。”
            许惊弦想到初见花想容之时,正是自己在涪陵三香阁摆阔请客,被一口酒水呛得涕泪齐流,亦不由失笑:“四年不见,花姐姐一切可好?这次清儿也与我一起回来了,一会儿就来见你。”花嗅香道:“久别重逢,当浮一大白。”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沉香暗渡”。
            花想容横他一眼:“许少侠远道而来,必有要事,你却不分轻重,只顾劝人喝酒。”
            花嗅香一摊手:“你看看,这哪像女儿对父亲说话的口气?我瞧真要快把你嫁出去,找个男人管教一番才好。”
            花想容颊生红晕,跺脚不依道:“我才不嫁人,就陪着爹爹。”
            花嗅香大笑:“是是是。普天之下哪有男人能配得上我女儿……咳咳,今日我们只谈风月,不说正事。来,许少侠再喝一杯。”借酒掩去面上的趟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惊弦留意到花想容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心头暗叹。当年他尚不通男女之情,事后回想起来,自是懂得花想容对林青一番思慕之意,奈何流花有意,流水无情,纵然林青不死,心中亦只有一个骆清幽,再也容不下别人,花想容注定只能徒然相思。如今暗器王已逝,再难有人取代他在花想容心中位置,以她的心高气傲,或许会就此终身不嫁,孤独一生,大概亦成了嗅香公子的心病。
            许惊弦换过话题:“晚辈此次来鸣佩峰,不但要与景阁主商议明年神州盟之事,还给花三叔带来了令郎的消息。”
            “哦,那个不肖的小子可还好?哼,这么多年也不回家看看,索性就当没这个儿子罢了。”毕竟血浓于水,提到花溅泪,花嗅香嘴里虽然说着气话,脸上却现出关切之色,一旁的花想容亦是凝神细听。
            许惊弦暗地苦笑,花嗅香只知其子花溅泪,却不知自己话中有话,指的却是桑瞻宇,恐怕花嗅香如今还不知道当年欠下的风流债。
            “年初时我曾在焰天涯见过溅泪兄,他与临云姑娘坑俩情深,端是令人羡慕。但因战火将起,唯恐连累妻子,所以离开了焰天涯……”
            花想容吃惊道:“哥哥那时果然在焰天涯,但爹爹早就原谅了他恋上临云姑娘之事,他却为何还迟不归家?如今又在何处?”
            “目前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许惊弦记忆极好,回想起与花溅泪的对话,几无错漏地转述一番。


          IP属地:河北301楼2017-04-17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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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花溅泪为了不参与战事,悄然离开焰天涯,宁被世人视为贪生怕死之辈,也要保护娇妻不受侵犯。花溅泪不由大笑三声:“打小我就让这孩子读遍四书五经,后来却怕把他教诲成个行事迂腐的老夫子,想不到竟有如此想法。晤,这小子果然是我的种。”言下颇觉自豪。
              花想容心怀担忧:“可是他这样一直不回家也不是办法啊……”
              花嗅香眨眨眼睛:“容儿有所不知,其实我两个月前曾接到溅泪的传信,说是妻子已有身孕,待到分娩后将携妻儿回翩迁楼看望。”
              “啊,爹爹怎么未告诉我?可有详细地址?”
              “溅泪给道边一个脚夫些银子带信而来,并没有地址。不过信是从鄂境传来,想必亦离此不远。定是怕我怪责于他,所以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我不认媳妇,总不能也不认孙儿?嘿嘿,这小子翩跹楼的功夫没学会几成,他老爹瞒天过海的本事倒是学得丝毫不差。我怕你心急又出去寻他,所以才没有告知,此刻正好给你一个惊喜。”
              “哎呀,如此说来爹爹可不是要抱孙儿了?”
              “哈哈,你且放心。有了孙儿,女儿依然是爹爹心头的宝贝……”
              许惊弦见他们父女情深,念及自家身世,亦是心羡不已。
              与花嗅香和花想容畅谈旧事后,许惊弦正容道:“晚辈此次来,另还有一事想找花三叔求证?”
              “但说无妨。”
              “此事机密,最好找个僻静之所。”
              花想容闻言眉稍一挑:“阿义,那边有可爱的鱼儿,我带你去看看吧。”强拉着阿义往旁边去了。
              花嗅香低声一叹:“容儿聪慧美丽,更是善解人意,只可惜……”复又洒然一笑,“缘由天定,我等凡夫俗子原是无可奈何。你我且去翩跹楼中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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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302楼2017-04-17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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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恩怨之心
                许惊弦与花嗅香一同从池边移步翩跹楼。
                水池与阁楼间以一道长长的廊桥弯曲相通,廊边各置柱数十根,其上绘有各式图画,多是女子。
                花嗅香介绍道:“本门以画入武,这些画像皆是历任楼主所绘,多是纪念其夫人与私宠……”
                许惊弦知道历任翩跹楼主不但画技精湛,亦皆有风流之名,看那些画中女子各种神情、服饰、妆态、动姿俱备,眉目传神,鲜活如生,不由赞道:“诸位前辈丹青妙笔,果然是非同凡响。”
                花嗅香在一柱前停下,深情望着画中人:“这—幅正是我当年绘下的亡妻之像。她因生产容儿时难产而逝,所以我对容儿总是心怀愧疚,过于溺爱。”静默良久,方才提步继续前行。
                许惊弦本还不知如何启齿桑瞻宇之事,灵机—动,沉声发问:“却不知这里可有云雁姑娘的画像?”
                花嗅香惑然不解:“云雁姑娘是何人?”
                “此人姓桑,复名云雁。乃是昔日御泠堂碧叶使桑雨鸿之胞妹。花三叔可记起来了?”
                “桑雨鸿我自然知道,似乎听说过他有个妹妹,不过却从未见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桑雨鸿退出御泠堂已久,如今的焱雷旗碧叶使乃是吕昊诚。惊弦为何说起他们?”
                许惊弦本以为提及桑云雁嗅香公子即会醒悟,不料他竟是不动声色地矢口否认,面上神态亦不似作假,全无羞惭之色,似乎并不知内情,料想其中有蹊跷,按当时鹤发所述之事默算时日,缓缓道:“大约就在二十年前,花三叔可曾到关中一行?”
                花嗅香一怔,脸色微变:“不错”。
                “可曾遇见过一位年约十八的女子,并与之相恋?”
                “你说的是小言?她……你怎么知道此事?她现在又在何处?”
                许惊弦见嗅香公子虽然面现惊诧,却无愧色,反倒有一些怀念之意,知他心怀坦荡。算来那时他爱妻已身亡五六年,另结情缘也无可厚非。况他这些年一手将花溅泪、花想容兄妹抚养成人,再未续弦娶妻,当是重情之士。嗅香公子寻芳天下,遍识红颜,或许只当那是一段风流孽债,并不以为然。
                花嗅香察言观色,蓦然醒悟:“难道,小言就是桑雨鸿之妹桑云雁?”他脸上阵青阵红,喃喃道,“她的名字是言语之‘言’,而非鸿雁之‘雁’。惊弦你是否搞错了?”若他喜欢的人是寻常女子自然无妨,但假若正好来自四大家族的宿仇御泠堂,那可不是一件说笑之事。
                许惊弦心头暗叹,看似“言”、“雁”谐音,其实桑云雁真正喜欢的人却是御泠堂老堂主南宫睿言,所以才自称“小言”,其中微妙实不便对嗅香公子挑破,唯有点头默认。
                花嗅香怅立良久,方才开口:“那年我在关中与小言邂逅,一见倾心,郎情妾意,缱绻相恋,几有嫁娶之意。不料三个月后她忽然不告而别,遍寻不至,只得郁郁而返。日后我虽揽丽江湖,但每每思及那—段萍水之缘,依然是心动不已,再有脂粉佳丽,亦难真正打动我。我曾问起过小言的家世,她只说原是江南闺秀,家境没落后落难至关中,当时并无起疑,何曾想她竟会是御泠堂中人。怪不得那时她总会突然发起呆来,时而默默流泪,问之却又不答,其中竟有这等隐情……”
                许惊弦从未见嗅香公子如此凝重的神情,想是对那化名“小言”的桑云雁动了真情,心中感叹,也不开口打扰,任其回想怀念。
                花嗅香渐渐恢复常态:“这本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你今日为何提起?小……这位桑云雁姑娘如今却在何处?”
                “桑姑娘多年前就已失踪,生死不明。但最近京师平西公子崛起,花三叔对此可有耳闻?”
                “你是说那桑瞻宇?他……难道与桑姑娘有关系?”
                “实不相瞒,桑瞻宇正是桑云雁之子。”


              IP属地:河北303楼2017-04-18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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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MP,又审核


                IP属地:河北306楼2017-04-18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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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绝望啊


                  IP属地:河北307楼2017-04-18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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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308楼2017-04-19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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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嗅香奇道:“许少侠远道而来,何不多盘桓几日,让我稍尽地主之谊?”
                      原来花嗅香在四大家族中向来不理俗务,竟是不知宫涤尘、何其狂在京师中伏之事。待许惊弦如实说出后,方明究竟。
                      水柔梳却道:“许少侠担心朋友安危,急于离去,我就不挽留了。不过清儿外出许久方归,可不准再走了。”
                      水柔清一怔:“堂姐留我作甚?”
                      “盘査平西府与水知寒这事涉及温柔乡的隐私,不便由他人插手,不如由你来办。何况你年龄渐长,亦该懂事了,以后还需你承担诸多职责。姐妹同心,你留在温柔乡帮我,有何不可?”
                      水柔清苦脸央求:“好堂姐,我父母大仇未报,还要去找简歌。你就不要再留我了。”
                      水柔梳淡淡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简歌岂是易与之辈,虽传言中他不以武功为长,但且不论这些年与权贵交往习得多少武林秘学,仅凭御泠堂的帷幕刀网与屈人剑法,你一个小姑娘又怎会是他的对手?何况此人手下众多,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可莫杀之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你既然立下重誓要亲手杀了简歌为父母报仇,就应该静下心来,武功大成后再作长远打算。这几日我顺便考教一下你的缠思索法,看看可有进展。”
                      水柔清大急,又不好说出许惊弦答应替自己报仇之事,勉强道:“我不过就想在江湖上散散心,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何况这几年四处打探简歌的下落,却连他本人都未见过,才刚刚有了一些眉目,正要继续追査下去…”
                      水柔梳一叹:“不必多说了。我虽只是你的堂姐,但当年蒙秀姨诸多教诲,视你若同胞姐妹,每每想起你这些日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我心中就十分不安,更是担心你的安危,此次断不会放你走。”
                      水柔清心知堂姐对自己一番厚情,又听她提到母亲,眼眶不由有些泛红。但望着许惊弦,想起与他一起闯荡江湖的种种有趣好玩之事,心里却又是万分不舍,瞪他一眼,躲脚低声道:“也不帮我说说话儿?”
                      许惊弦苦笑,亦只好搬出水柔清对景成像的那一套说辞:“水乡主有所不知,清儿在江湖上遇见了白石前辈,和他约好要同回鸣佩峰来。若是清儿不归,白石一人怕是不愿意回来。”
                      水柔梳脸上薄现怒意:“哼,物天晓那个反复小人,不回来也罢了,若是回来,我还有好大一笔账要与他清算。”
                      当年水柔清之母亲水秀在京师罹难,起因便是“白水相约”,虽只是被简歌利用,水柔梳却因此而迁怒于白石。
                      水柔清见堂姐半步不让,面现难色,正想再劝说,却听花嗅香笑道:“柔梳尽可放心,清儿在江湖上也是一种历练,何况有许少侠在旁,偌大个裂空帮岂会护不了她的安全?至于盘査平西府那件案子,我倒有一个人可以推荐给你。”嗅香公子精于世故,早看出许、水两人之间情愫暗生,故出言解围。一面说着话,一面给水柔梳打个眼色。
                      水柔梳看看许惊弦与水柔清二人的神情,恍然有悟,微微一笑:“也罢,既然有花三哥说情,这次便先放过你。却不知三哥要给我推荐什么人?”
                      “嘿嘿,我这其实也是出于一份私么。”花嗅香放低声线,“非是自夸,容彡栏心意质,冰雪聪明,当是最好的人选。”
                      花想容恰好陪着阿义走来,忽然听到花嗅香半句话,脸上未语先红:“爹爹,你在说我什么坏话?”
                      花嗅香哈哈一笑:“爹爹只顾夸你,哪敢说坏话?你不是总说近来闲得无聊,我特意给你找些事做,去帮梳姨处理一些事务,你可愿意?”
                      花想容先是愕然,随即体会到父亲对自己一番呵护之情,面现喜色,对着水柔梳道个万福:“梳姨是容儿一直心羡的人物,无论学识、谈吐都是天下少有,更能独当一面,不让须眉。若能跟着您学些事理,容儿求之不得呢。”
                      水柔梳立时明白了花嗅香的一片苦心:花想容钟情林青之事虽从未表明过,但鸣佩峰上人人皆知。她是个含敛于怀的女子,口中虽不说,内心却是千徊百绕。这几年虽依然清宁雅致,秀美出尘,但眉眼里却不时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眼见容颜渐消,既替她无奈又令人心生惋惜。中意她的青年男子虽不少,但皆自问难比暗器王之风采,唯有知难而退,即便偶有提亲者亦都被婉拒。久而久之,花想容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却依然待字闺中,若能给她找些事情做,倒也不失一种解脱的办法。何况她并非温柔乡的人,调査起来也无需太多避忌,确实是上佳人选。
                      水柔梳念及自身,亦是心下暗叹,拉过花想容的手,轻轻笑道:“其实我早有此意,就怕花三哥不肯放他的宝贝女儿,这才迟迟不敢开口要人。不瞒诸位,这些年我这乡主委实做得辛苦,限于能力,也就是尽量维持,不求有功,唯求少生是非,确也愧对袓业。若是容姑娘能来助我,让我也似花三哥般过几天逍遥的日子,当是最好不过。”
                      花想容道:“本知是做何事情?就怕我笨手笨脚,弄巧成拙反被人取笑。”


                      IP属地:河北309楼2017-04-1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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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柔梳有意无意望一眼阿义,不愿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含混道既然这样,容儿明日就先来温柔乡熟悉一下,我再慢慢给你解说详情。”
                        花嗔香忽故意一板脸孔:“咱们可提前说好,容儿只是帮四妹做这件事情,若你将她收入温柔乡,我可不依。”
                        水柔梳抿嘴一矣:“花三哥多虑了,就算我有此心,只怕容也舍不得她那个风流倜傥、闻香天下的老爹……”
                        众人一齐大笑。
                        花嗅香道:“此事可喜可贺,许少侠好歹来了一趟,便由我做东,在翩跹楼用过餐后再走吧。”
                        当下花想容亲自下厨,在翩跹楼中用餐,虽菜肴不多,却是精细别致,口味鲜美,令人拍案叫绝。
                        散席后,水柔清唯恐迟则生变,忙不迭地给许惊弦打眼色,催他早些离幵。水柔梳略犹豫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递给许惊弦:“我听说何公子在京师中伏,受了重伤,这里是几枚丹药,治疗内外伤倶有奇效,还要麻烦许少侠替我转交给他。”
                        许惊弦郑重接过:“水乡主放心,晚辈必不辱使命。”‘
                        之后许惊弦告别花嗅香等人,与水柔清、阿义踏上归路。此际赶去京师于事无补,裂空帮在京师布下许多眼线,梅影峰上应该有更详细的消息。
                        水柔清只怕被景成像等人追回去,一路担心,直到走出鸣佩峰,方才暗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出不来了。”霎时便如出了囚笼的鸟儿般,重又叽叽嗖喳说笑不停。
                        许惊弦打趣道:“看你的模样就像劫后余生般。你与水乡主呆了那么久,为何不说清楚,,还险些被她强留下来?,’
                        水柔清一吐舌头:“我什么都来不及和她说,却先被她问了好多间题。”
                        “问你计么?”
                        无非就是这些日子到了什么地方去,见过了谁……嘻嘻,她的问题虽杂乱无章,却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哦,说来听听。”
                        “堂姐似乎挺喜欢何公子呢。”
                        “啊!”许惊弦吃了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水柔清振振有词,“你们这些男人,一听到‘喜欢’两个字就会胡思乱想。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就像喜欢一首诗,一幅画甚至就是某一刻突然说的一旬话,又不会就此嫁给了他。唔,也许堂姐对何公子更多的是一种欣赏吧。当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后,就连忙去见景大叔,然后就和我一起来找你了。”
                        “找景大叔为何事?”
                        水柔清用指尖戳戳许惊弦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笨蛋。景大叔医道精深,当然是找他求些良药啊。你当那些丹药是温柔乡的么?嘻嘻,我倒很想知道那包丹药里有没有什么书信……”
                        许惊弦这才醒悟过来,同想方才水柔梳给他丹药时的神情,果然是有些微不自然,原来高贵矜傲如温柔乡主,也同样有着常人一般的七情六欲。
                        水柔清亦是托着腮发呆,喃喃道:“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何公子喜欢的人是宫大哥。要依我来说呢,当然是向着堂姐,可是看着何公子与宫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却也觉得他们很般配,着实头疼啊……”
                        许惊弦失笑道你就别替他们操心了,好好想想自己吧。”
                        水柔清瞪他一眼:“想我自己仟么?哼,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开心,才不要喜欢谁。嘻嘻,阿义你说是不是啊?”
                        阿义却只是傻笑不停,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
                        许惊弦一言出口,亦觉不自在,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回想起当年在京师郊外的树林中,水柔梳与何其狂第一次相见时,似就对其颇有好感。按说两人一个是名动天下的京师四公子,另一个却是江湖人口中最神秘的温柔乡主,彼此亦算良配。奈何凌霄公子就在同一天见到了疯狂的泼墨王笔下所绘宫涤尘跳离魂舞的画像,自此心有所属,再无旁骛……不由暗自感叹“情”之一字,原是要与“缘”相辅而成,半分勉强不得,差之毫厘,便将错过终生。
                        无论是林青与花想容,水柔梳与何其狂,倶都如此。许惊弦忽然心头微微一震,他与叶莺之间,经飞泉崖一战之后,是否就从此错过?而他与水柔清从儿时相遇直到如今,是否又可以从容地把这缘分继续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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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310楼2017-04-1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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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神录再现
                            三人快马加鞭,直往梅影峰而去。这一日行至大道途中,许惊弦心里忽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却说不清楚是何原因。他蓦然勒马四顾,周围并无异状,那种感觉亦瞬间散去。
                            水柔情奇道:“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许惊弦见她与阿义并无感应,还只道是自己的错觉,一笑作罢。
                            重新上路不久,那种诡异的感觉再度涌上,—旦留意,则荡之无存。许惊弦料知已被人盯住,他只怕水柔清声张起来打草惊蛇,所以有意假做不知,暗中察探周围,只见人来人往,却无可疑者。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情况,对方眼神犀利,又能够预判自己的觉察而及时隐去目光,当是一位武学高手;但若是真正的高手,只需藏身于人群中,本难引起自己的感应,除非暗伏杀气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何况他们一路快马飞驰,沿途却来见到一直跟随的陌生人,实猜不透对方是如何跟踪的。
                            但他们彼此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时断时续的监视过了大半日方才消失,余下两日亦无任何变故。这个精于隐伏的追踪高手就像与许惊弦玩了一场测试反应的游戏,丝毫不解其目的何在。他唯有压住满腹疑惑,暗自戒备。
                            这一日错过了宿头,眼看天色将晚,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虽不大,却是寒凉刺骨,好不容易寻到一间山神小庙,连忙进去遮蔽。
                            小庙年久失修,但见土地老儿的泥身衰败,角落里蛛网尘结,四下里除了沥沥雨响,一片静寂无声,似乎连鼠虫都不曾光顾。三人本以为是无人的破落神庙,却不料才入内堂,倶都是一怔,只见那堂中竟赫然坐着一人。
                            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面容普通,身材瘦弱,混在人群中毫不出奇。若说有何与众不同处,那就是他身着一件淡青色长袍,在这隆冬时节竟似丝毫不觉寒冷。他盘坐于地,望见许惊弦等三人,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朗声道:“许帮主大驾光临,足令蓬筚生辉。”说话间双手齐扬,如同应和着他的言语,刹那间四周烛光齐亮,将小庙照得纤毫毕现。
                            更令人惊讶莫名的是,那年轻人面前的地上被纵横画了十九道,竟是一张围棋盘,棋盘上黑白子互相缠绕,已至中局。而在他身边摆放着一黑一白两块大石,皆是重达百斤,黑石漆若浓墨,白石素洁如棉,竟不现一点杂色,显见皆非凡品,更不会是这破落小庙中所遗留。不知他辛辛苦苦搬来此地是何用处?
                            水柔清吓了一跳,叫一声壮胆:“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地在这里?”
                            年轻人一笑:“在下好端端在此冥想棋局,何来鬼鬼祟祟一说?倒是你三人突然闯来,扰了我的思路,原是应该我责怪水姑娘才对。”
                            许惊弦听他前几句倒还合情合理,最后一句奇峰突起,.竟然叫破了水柔清之姓氏,何况那烛火齐亮的把戏必是他早就安排好,或是手中扣了细微暗器,或是引动什么机关,当是有备而来。许惊弦不由哈哈一笑:“我们三人原是错过宿头来此处避雨,却不曾想做了不速之客,对兄台多有打扰,不知者不罪,还望兄台见谅,这便告辞!”
                            他其实心中亦满是好奇,但料知这年轻人等候于此必有所图,索性以退为进,静等对方先出招。
                            年轻人果然未料到许惊弦的反应,长身而起,急喝一声:“且慢。我好不容易诱你来此,难道你就一走了之……”说到此处,蓦然醒悟,急急住口,一声冷哼。
                            许惊弦肚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奇哉怪也。原来以为萍水相逢,想不到竟然是兄台诱我来此,小弟却是不明白了。”
                            他见那年轻人如此沉不住气合不似有城府极深暗藏阴谋诡计的模样,反倒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年轻人嘿嘿一笑:“我听他说许帮主机敏过人,原本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许惊弦心中一动,暗忖不知这个“他”是何人,究竟是男是女。不过明知对方故意卖个关子,岂肯上他的当,口中却淡淡道:“都是些江湖上的道听途说,磨是作不得数。兄台若无其他事,这便请了。”
                            年轻人无奈摊手一叹:“那人原说十分了解许帮主,我今日却知他着实错了,许帮主装滓卖傻的功力才更是登峰造极。”
                            “嘿嘿,彼此彼此。兄台最好明示来意,秦弟可没空与你猜谜。”
                            水柔清总算看出些名堂来,见他二人像孩子般互斗心机,不由捂嘴偷笑,乐得静观好戏。唯有阿义不明所以,好奇地望来望去,不解这两人为何看似言谈甚欢,偏偏却又有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年轻人紧盯许惊弦,脸色一寒,缓缓道久闻许帮主博釆众长,武功高强,又兼修各项艺业,我此次见你别无所想,唯愿试试你的本领。”他原本看起来颇为羸弱,如一介文士,但这句话却是夹杂着内力说出,震得小庙嗡嗡作响。烛光映照下,但见他面沉如水,身影在庙壁上不停晃动,恍有择势出击的高手之态,额间那道剑眉下的一双虎目闪动着奇幻般的光彩,令原本平凡的脸孔也乍然生动起来。
                            ―触到年轻人那道目光,许惊弦立生感应,却依然是毫不介怀的样子,大笑道:“三日前你就窥伺左右,今日又提前判断好了我们行进的路线,处心积虑地在这小庙中等候,就只是为了试试我的功夫么?”
                            水柔清忍不住喝道:“怪不得今日这一路上几家住店全都客满,原来是你搞的鬼。”
                            年轻人得意一笑:“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只是提前给了店家几錠银子,又偷偷告诉他们你们三人其实是江洋大盗,若是住进来保不准会惹下什么麻烦。还不止于此,我还要计算出你们打尖用餐的时间、道路行人拥堵的状况、马匹在雨天行进的速度,以及发生各种意外耽搁行程,这才提前在这间小庙里布置好一切,静等你们的到来…”听他的口气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是一种炫耀。.
                            水柔清咂咂舌头,语出关切道:“想必你还有其他帮手吧,不然跑来跑去岂不是累坏了?”
                            年轻人傲然道:“我每次行动都是独自一人,何用帮手?”
                            水柔清冷笑:“许帮主,懒得与他啰唆,反正他就一个人,我们干脆联手做了他。”
                            年轻人见水柔清变脸如此之快,一时愕然,却分明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喃喃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嘿嘿,你想知道,我偏不说。”


                          IP属地:河北311楼2017-04-1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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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愁在肚子里吧,本姑娘才没心思知道你的坏主意…”
                              许惊弦暗觉好笑,想不到水柔清竟也学会了在真真假假的言语之间,冷不丁地套出对方虚实?不过这位年轻入计划确是缜密,就连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也考虑在内,如此大费周折只为与自己比试高低,倒也真是匪夷所思。最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个智慧高绝之人,却又偏偏显得毫无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孩子气十足,透着一份质朴,令人纵然明知他是对手,亦难以生出敌意来。也正因如此,才激出水柔清古灵精怪的天性,扬言要“联手做了他”,其实不过是随口捉弄他罢了。
                              若论斗嘴,年轻人自然不是水柔清的敌手,索性掉转枪头:“我知许帮主急于赶回裂空帮,何不节省时间!早些与我一较高下。”
                              许惊弦笑道:“小弟与兄台无冤无仇,连你尊姓大名都不知道,又何苦一战?”
                              “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夫,又不与你交朋友,何必通名道姓?”
                              水柔清插嘴道:“好个如意算盘。你若侥幸贏了一招半式,势必会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如何胜过了许帮主,而输了自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从此半句也不提……”
                              年轻人怒道:“女流之见,我不屑与你解释。”
                              “瞧瞧,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许惊弦灵机一动,亦用上了激将法,叹道:“三日前惊鸿一现,小弟就一直等待着兄台的出现,原以为你必有过人之处,会给我些惊喜,却不料也如那些争名逐利的俗人一样,只是想试试我的功夫。”
                              年轻人听许惊弦言语中隐含本屑之意,涨红了脸:“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名利,而就是想替大师兄出一口气,今日一战,无论你输得多惨,我也都不会在江湖上宣扬。”
                              水柔清忍不住刮刮脸:“胡吹大气,还没有动手,你就知道自己一定得胜?许帮主不要理他,这样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江湖上到处都是,若要逐个比试过来,岂不要累死?”
                              许惊弦淡然道:“我倒相信这位兄台非是狂妄,而是自信。却不知你的大师兄是谁?与我有何过节?”
                              年轻人被水柔清气得满嘴发苦,听许惊弦替自己说了句好话,心头暗自感激,正色道:“大师兄与你素未谋面,你也不必知道他是谁。你们之间却因为另一个人结下了梁子,迟早要有一场胜负。我自是看好大师兄,奈何他却对你十分推崇,我便心中不服,再加上受人所托,就来试试你...”
                              水柔清装腔作势地仰天长叹:“如此颠三倒四、夹缠不清,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年轻人心知一旦与她接上了话便再难脱身,故作不闻。
                              许惊弦亦是听得一派糊涂,笑道你不必再说了,江湖上的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日不会与你动手,若是果有得罪你那大师兄的地方,叫他到梅影峰来吧。”
                              “啪”,年轻人将一物掷在地上:“许帮主可认得此物?”
                              许惊弦定睛望去,却是一本书册,扉页上写着四个大字《铸兵神录》!
                              他徒然一惊,那是兵甲派的不传之秘,其中不但细细讲解了铸兵制甲之术,更是对每一种武器的特性均有极为精致细微的分析。要知天下兵器均是相生相克,如枪长斧短,刀厚剑薄,如何发挥一件武器的最佳功效便是《铸兵神录》的主旨,虽非武学秘笼,却对武功修习有着莫大的助益。何况铸造兵甲最讲究量材适性,其后还附有数页《神兽异器录》,遍述天底下可用于锻造兵器的各种材料的特性,包括传说中的奇禽异兽、名玉精铁等等。可谓是江湖中的异书。
                              此书乃是当年义父许漠洋由兵甲派传人杜四处所得,其后传给自己。后来许漠洋被冯破天诓至媚云教,随即被宁徊风所害,此书亦下落不明,自己还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这本《铸兵神录》许惊弦自幼熟读于心,几可倒背如流,记得小时候顽皮,有一次无意间引火险些烧了书卷,却在那扉页的左下角处留下了—道印记,对照看来竟是真本无疑。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怎会落在这陌生的年轻人手里。饶是他镇定,亦按捺不住失声惊呼:“你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
                              年轻人见许惊弦神色惶急,嘿嘿一笑:“为了此次比试,我特意给许帮主备下几道试题,只要你胜得过我,不但将此书交给你,其来龙去脉亦尽数告知,不知你意下如何?”
                              许惊弦料知若不从其意,必不肯善罢甘休试题何在?”
                              年轻人一指地上的棋盘:“题目在此!不瞒几位,在下酷爱棋道,无事之时便自己与自己下棋解闷。此际局面胶着,正轮白棋下,方才你们闯入时正在苦苦思索下一步棋应该落点何处,还请许帮主能授我妙招!唔,为了公平起见,许帮主可任选黑白,然后与我下至终局分出胜负来。”
                              许惊弦一怔,凝神声去,眉头紧锁。
                              当年在“须闲号”上,因与水柔清赌气舟中争棋,许惊弦才从段成处学得象棋。他天分极雩,虽习棋不久,却是进步神速。其后在鸣佩峰后山与愚大师同参棋道,悟出奕天诀,更是棋力飞涨,已达国手之境,所以后来才能在离望崖前的惊天一局中力挫简歌,替四大家族赢回行道大会一战。~虽然如此,他亦因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景成像之子景慕道与水柔清的父亲莫敛锋就在此役中被迫自尽身亡。虽是他无心之失,却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伤痛回忆。
                              然而,围棋与象棋截然不同,变化多端,仅一个局部的变化就将引发数十步、甚至上百步的算路。许惊弦虽有自信面对天下任何象棋国手,但对围棋却仅知一些基本规则,勉强只能算入门,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面对这年轻人的难题,中却巳是凉了大半,唯有拼力一试。
                              水柔清帮言道:“不是说要打架么,怎么突然换成下棋了?”
                              年轻人振振有词:“我岂会学那些俗人只知摆刀弄枪,先有文比,再有武比。嘿嘿,文比的彩头就是这本《铸兵神录》,若是许帮主能过关,其后武比时还有更大的好处。”他挖空心思布置好一切,起初却根本不被许惊弦放在眼里,直到此刻方才占回上风,大是得意。
                              水柔清撇撇嘴:“这么简单的题目,何用许帮主出手,我恐怕就能胜过你。”她知许惊弦围棋棋力不济,自己上阵怕还有些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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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笃定一笑:“你也莫要胡吹大气,若你能胜,我也一样认输。嘿嘿,普天之下,能胜我的人怕也没有几个。”方才与水柔清斗嘴被她说得几无还手之力,此际才有机会把“胡吹大气”四字原物奉还,畅快至极。
                                水柔清心头一冷,正如许惊弦方才所言,此:人非是狂妄,而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听他语气定是浸淫棋道多年,棋力高绝,所以才有这般自负,纵然自己上阵,怕也不是对手,.唯有勉力一试。水柔清对着棋局思考良久,依稀看出黑棋的一记杀招,道:“我来执黑,你先下吧。”
                                “叮”的一声轻响,年轻人手臂轻挥,一指弹在身旁那白色的大石上,一物从那白石上跳出,随即落在祺盘上,正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原来那年轻人竽指尖中有一枚类似扳指一样的器具,竟是就地取材,当即从那白石中挖出一枚碎块来当作棋子。
                                水柔清满面惊讶,此际方知年轻人将这两块黑白大石搬入小庙的作用,虽是借用器具,但他随手一弹/便能从大石中取得棋子,指力可谓强劲无比,若是这一记弹在人身上,岂非立刻就是—个窟窿?看那落入棋盘的石子虽是才从大石中,取下之物,但其状浑圆,不现棱角,竟与棋子无异。所用的力道恰到好处,难怪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强烈的自信。
                                年轻人又逄上另一枚扳指:“既是比试,自当公平,请水姑娘出招吧。”
                                水柔清自问无他那指力,本想求助于许惊弦,可眼角望见那白子在棋盘上的落处,不由又是一呆。这一子正处在要点上,此招一出形势忽又一变,不但封住了黑棋的杀招,并隐隐留有余后的手段,刚才的算路只得全然推翻重头研究,直算得头昏脑涨,亦没有看出最佳的着手。
                                忽听许惊弦一声长叹:“清儿不用想了,这场文比,我认输。”
                                年轻人听许惊弦直接认输,登时眉飞色舞,哈哈大笑:“我原以为许帮主有通天彻地之能,想不到竟栽在我这小小棋局上。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水柔清见不得他那手舞足蹈的得意模样,恨恨道:“微末之技,就算你赢了,也不必如此得意忘形吧?”
                                年轻人辩道“有道是棋如人生。枰中天地,别有机抒,虽不闻烽火硝烟,却犹胜两军对垒。那是谋略与智慧的较量,胜之自当欣然。嘿嘿,谅你不通棋道,给你说了也是无用。”
                                “你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地点是你选的,题目是你出的,占尽天时地利,赢了也不算本事。若我强拉着你去比试女工针钱,你可有半分胜算?嘿嘿,那是耐心与技巧的较量,谅你这等山野村夫,无法体会其中的妙处,给你说了也无用……”年轻人被水柔清一阵抢白,脸上阵青阵红,找不出合适的诘语反驳,仔细思量一番,却是在理,喜悦之意荡然无存。转向许惊弦:“尚未落子,许.帮主为何认输?”
                                许惊弦直言道:“棋枰之争,半分做不得假。凭我的微末棋力,想贏下此局难如登天。而水姑娘的武功势必又不能凿石为子,合两人之力出战已落下乘,何况兄台苦心设下棋局,定是势在必得,与其穷耗心智苦苦纠缠后被你击败,倒不如现在知难而退。”
                                “难道你就不想要那本《铸兵神录》了么?”许惊弦想到斗千金一席话,肃然道:“此等神物,不但唯有缘人居之,还会自择明主,丝毫勉强不得。纵是巧取豪夺到手,却不能发挥其神妙之一二,又有何用?”
                                年轻人怔了半晌,叹道:“许帮主以退为进,看似输了一场,却只是主动求败,意志上全不受打击,更是赢得了风度,可谓极高明的战略。”
                                许惊弦淡淡一笑:“小弟本事不济,不能领略棋中之妙,实为一憾。”
                                年轻人收起骄狂之态,正色一揖:“迫你以棋局相争,实是强人所难。许帮主胸怀坦荡,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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