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之弥勒
所谓弥勒,对于中国来说是典型的外来神,但从整个欧亚来看,他在东亚的出现具有很浓厚的学术意义。他代表着印欧神话的确广泛存在于整个亚欧大陆,我们一点点来说。
在古代发源于印欧之间的高加索山南麓,有着一个古老的游牧族群。他们就是后来席卷全世界的印欧人(欧美各民族的主体、印度、伊朗等的共同祖先)。在印欧人的万神殿里,有这样一组对偶神,他们互为表里,象征着昼夜轮转,用吠陀神话的语言来说,这组对偶神就是密多罗-伐楼拿。这两个都是光明的象征,一个代表白昼、一个代表黑夜,一个阴性一个阳性。除了光辉太阳外,这两个名字各有各的含义,密多罗代表着契约与伙伴,伐楼拿则是遮蔽与秩序。慢慢地,这组对偶神的形象随着伊朗与印度族群的分离也开始变化。在伊朗,密多罗成为当之无愧的光并演化出太阳神密特拉,并一路向西传播,在古罗马甚至出现一度问鼎的密特拉教。而在印度,则相反密多罗更多地和因陀罗(印欧万神殿里的雷雨神)结合,出现因陀罗伐楼拿的组合,伐楼拿一度是光辉的海洋、惩罚者这样的形象,但很快在印度教里成为雨水、海洋的象征,在佛教里成为水天。
说回密多罗,在吠陀时代,仍然与伐楼拿关联密切,二者共同统治天与地,保卫世界,惩罚罪恶,乃‘宇宙大王’、‘真理主宰。但再往后,印度神话里的密多罗更多强调他伙伴、朋友的一面。甚至在《梨俱吠陀》中密多罗可以作为普通名词“朋友”使用。在往后的婆罗门教-印度教体系中,密多罗也是成为秩序和法律的维护者,象征着友谊等光辉道德。有个词叫做像密多罗一样的,他似乎成为诸神的典范。
密多罗天王、光辉这样的形象被佛教固定下来,经由东南亚传入东方世界,弥勒这个名字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诞生的。在刚传入中土的时候,弥勒更突出的是光辉天王的本相,他是兜率天的主人,兜率天是光明的天堂。甚至白居易有诗云:“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即应归兜率天。”弥勒兜率天甚至一度与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世界抢起了生意。从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看做南传北传不用佛教神话体系内部斗争。但最终以兜率天丧失主流而告终。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从中亚传入中原的不只是大众部佛教,在盛唐气象下,祆教、明教、景教等都纷纷赶往东方这世界繁荣鼎盛之核心。但随着唐的衰弱,这些缺乏足够时间完成本土化的教派都只有消亡的份,只能再丧失话语权后成为民间散布的秘教,这种情况下这些秘教于是往往和反朝廷力量相结合,于是乎进一步雪上加霜的使得他们被打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报团取暖,弥勒作为失败者中最强大的存在,成为一种共同的代表光明神主宰的神格。但弥勒教只有式微的结局。
可是,当王位出现了,一个强者的倒下只会是给新的王者腾下空间。罗教就这样横空出世了,但是罗教也经不住朝廷的几个回合,又不肯就这样直接退出。于是乎,这些失败者开始新一轮的整合,而原本盟主弥勒一回生二回熟,自然成为新的大盟主。在新兴的白莲教里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