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奋斗中的右派革命者，和往上爬的奴才有什么区别呢？
—— 右派不会感谢党感谢政府，他们只感谢自己。谦虚一点的会感谢上帝。

—— 在公共场合遮住不该露的部分是文明的表现，但文明发展的总体趋势是越露越多。到底露更文明，还是不露更文明？
—— 遮掩被视为一种美德，原理就像“绝缨会”一样，大家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好看的部分遮起来，是为了保护那些不好看的人。
—— 那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一起露出来呢？
—— 等技术进步到很容易就能修正这些瑕疵的时候。

—— 坏人会做坏事，好人也可能会迫不得已做坏事。怎么区分他们呢？
—— 当他们最终因做坏事而受到惩罚的时候，坏人会说：“大家都做坏事为什么只抓我？”好人会坦然伏法。

—— 最基础的说话技巧是什么？
—— 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
—— 对每个人都说他们爱听的话？
—— 不是，是对每个人说你希望他听到的话。

—— 古代的成年人和现代的成年人有什么不同？
—— 我们需要做一个假设：一个人的成长分两个方向，一是放大，二是领悟。放大是平面上的扩展，领悟是层次上的提高。平面上的扩展受周围环境的约束，扩展到一定程度，就无法更进一步。而领悟在理论上来说是潜力无限的，通过宗教修行、艺术训练或其它方式可以无限拔高，只不过曲高必然和寡。所以，古人和今人的差距应该主要在“放大”的程度上。

—— 那么，所谓巨婴，就是只有放大没有提高的人？
—— 对。这种人应该在越古老、越艰难的社会，数量越多。
—— 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人为把整个社会的宽度和高度限制在一个范围内，让大多数人保持一种比较幼稚的状态？
—— 现在不就是嘛。不过要注意，“整个社会”是一个太宽泛的东西，再封闭的集体也有漏网，再固化的体制也有震荡。对个人来说，进步的难度会增加，但机会永远存在。

—— 可是，古人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个人能力应该比现代人更强吧。
—— 控制工具的能力，和控制其他人的能力，哪个更重要？借助更多人的手，为自己做更多的事，这才是真正的宽度上的扩展。人操作工具的能力终究是有极限的，而控制他人的能力是无限的。
—— 这么说，影响力最大的人，就是“放大”最多的人？
—— 最好说控制，不要说影响。因为影响有可能是不可控的、间接的、没有收益的，对社会有投入，社会对你有相应的产出，而且效果基本符合预期，才叫控制。

—— 如何理解民主集中制？
—— 这个说法太模糊。我有一个更清楚的描述：应该把公共管理看作一个专业，那么被管理的人就是客户。客户提出要求，专业人士做出专业的判断，执行专业操作，客户可以通过一些明确可见的外部指标来监督，但不应该干涉专业工作。 一旦选出某个人充当管理者，他的工作就成了一个黑箱，不是不可见人，而是无论是否保密，都不可以被随便干涉。被管理者只能以客户的身份，按照合同，参考具体的指标，来决定要不要中断他的工作，也就是罢免的权力。

—— 为什么人们总是抱怨或崇拜别人？
—— 因为大多数人只善于面对已知的历史做事后诸葛亮，只有极少数人善于面对未知的未来做决策。这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少数人，就容易成为大家抱怨和崇拜的对象。

—— 是不是年龄大了，就会失去好奇心？
—— 不是。好奇心是本能，应该始终存在。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感兴趣的对象不一样了。小孩子会对新奇的现象感兴趣，年轻人会对新奇的思路感兴趣，成年人会对新奇的境界感兴趣。
—— 可是，有一些心思缜密的人，会始终对周围的蛛丝马迹、风吹草动都关心。
—— 这不是好奇心。这是一种能力。能单纯地从新发现中获得乐趣才是好奇心。而保持敏锐的触觉、清晰的思路，高效地搜集和处理信息，是为了用信息做原料，生产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后天练成的职业素养。

—— 大过年的，说点正能量好不好？
—— 行。你先给个题目。
—— 就说左派和右派的区别吧。
—— 好。真正的左派右派，都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左派常思兼济天下，右派用心独善其身。左派致力于拓展社会的宽度，能深潜于九地之下，入地狱、渡饿鬼。右派致力于提升社会的高度，能翱翔于九天之上，担大任、挽狂澜。左派做薪燃烧自己，赴死以报国。右派做釜煎熬自己，存身以救世。
—— 这马屁不错，能当悼文了。

—— 好奇心促使人发现新东西，而教育直接把未知的东西展示给人，让发现的过程索然无味。教育和好奇心是矛盾的吗？
—— 不是。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帮人提升层次。通过灌输，直接打消对低层次事物的好奇心，然后用低层次的东西做工具和原料，去发现高层次的东西。
—— 那低层次就不再发现新东西了吗？
—— 继续发现，但已经成了职业性、机械性、按部就班的行为了，不再动用好奇心。

—— 同样一个成果，很多人分工合作迅速完成，和一个人十年磨一剑完成，哪种情况更有效率？
—— 说得不够清楚。如果是很多人分工合作迅速干成一件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或者一个人十年磨一剑干成一件对他自己有利的事，答案是都有效率。如果很多人合作干成一件对一个人有利的事，或一个人十年磨一剑干成一件对别人有利的事，那叫牺牲，是仅对受益者成立的效率。

—— 时间是叠加的空间，空间是叠加的时间。
—— 话是这么说，具体怎么用？
—— 时间的叠加，也就是多个时间线同步进行，可以节省总体的时间，这是社会分工的本质所在。空间的叠加我还没想出来。

—— 专制国家有贵族腐败，民主国家有政客弄权，这么说来都有无法治愈的顽疾，你怎么看？
—— 无论哪种制度，其美好的一面都是给有能力的人准备的，没有能力的人在哪种制度下都只能居于阴暗面，永世挨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