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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Ice ★ blue rose【小说】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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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言希意识不清的时候,阿衡常常拉着他的手,对他笑——言希,你怎么这么笨,就真的把自己弄丢了呢?
  维也纳,有那么遥远吗?
  一切像是被人精心计算好的,收到相册之后,紧接着,就接到电话,海外长途,近乎失控的思莞的声音——阿衡,快去机场,快去机场看看!
  她手中攥着那刺眼的粉红相册,嗓音喑哑到了极端——发生什么了?
  思莞一阵沉默,对面却传来了达夷的声音——我靠!温思莞,你他妈抖什么……
  窸窸窣窣的抢话筒的声音。
  而后,话筒中,是清晰的辛达夷的声音。
  阿衡,你好好听着。言希之前收到快递公司的回单,突然发了疯一样,跑了。我们在维也纳找了将近一天,却不见人,现在怀疑他可能回国了,你现在赶紧立刻去机场!
  阿衡的眼睛又痛了,听着电流缓缓划过的声音,啪啪,小小的火花,盛大的凄凉熄灭。
  挂电话时,达夷骂骂咧咧的,声音遥远,已经听不清楚,但却像是愤恨到了极点。
  那一句,只有那一句。
  ***老婊子,别让老子抓住把柄!!
  紧接着,便是一阵忙音。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那个女人吗?
  阿衡深吸一口气,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不能难过,不能哭,不能软弱,温衡,你***现在统统都不许!!!
  她在等待。
  站在机场,整整八个小时,一步未动。
  人来人往,每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远。
  她睁大了眼睛,微笑着,微笑着才好。
  如若看到言希,要说一句——欢迎回家。
  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珍藏起来,放在家中。
  有多少坏人,她来帮他打走,如果想要退缩,不愿意面对,那么,在他还愿意允许她的存在的时候,这个世界,可以只有他们两个。
  言希,这样,可以么?
  不因为你没日没夜打游戏而骂你不好好吃饭,不因为你只吃排骨只喝巧克力牛奶而埋怨你挑食,不因为你总教我说脏话而拿枕头砸你……
  言希,这样,可以吗?
  终于,零点的钟声还是响起。
  所有的维也纳航班全部归来,却没有带回她的男孩。
  四周一片死寂。
  光滑的淡青色大理石,低了头,连零落的白色的登机牌也清楚得寂寞细索。
  回到家,已经凌晨。
  打开门的瞬间,屋内依旧干净整洁,可是,似乎什么改变了。
  原本散落在地上的相册被放回了桌面。
  干净,温柔的粉色,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却被放回了桌面,安静地合上了。


308楼2014-09-20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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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她神情动了动,心跳得厉害,大喊起来。
      声音早已哑得不像样子,在浮动的空气中,异常的残破。
      一室的寂静。
      言希回来过……
      她知晓了他存在的痕迹,触到了他曾呼吸的空气,却更加悲伤。
      这样的离去,这样的再一次失去,远比在机场的期待破灭更加难以忍受。
      因为,她知道,如果是言希,再一次离去,不会,再归来。
      他说他很快回来,他说要她在家里等着他,他说阿衡呀,回到家,第一眼,想看到你……
      她冲出客厅,走到门口,冬日的冷风寒气刺骨。
      风中,被她每天擦拭好几遍的门牌,那个可以带他回家的门牌,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从砾石中狠命抠出的斑斑血迹。
      红得骇人。
      他……把家带走了,却留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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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9楼2014-09-20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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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再一次响起。
        “阿衡,言希回来了吗?”
        阿衡想了想,眼神变得冷漠——“嗯,回来了,已经睡着了。”
        “他……没事吧?”思莞有些犹豫。
        阿衡眼中泛了血丝,轻问——“他能出什么事?”
        思莞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林阿姨已经订了明天的飞机票。”
        “哦,这样呀。达夷在你身边吗?”阿衡微笑,素日温柔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笑意。
        “在。”他把话筒递了出去。
        “阿衡。美人儿没事吧?”对方,是爽朗憨直的嗓音。
        “达夷,你听我说,现在挂了这个电话,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最好是电话亭,把电话重新打过来。”阿衡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一定,要没有旁人,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吗?”
        他回得简单防备——“嗯。”
        阿衡怔怔地望着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阿衡,你说实话,到底言希回来了吗?”对方,是辛达夷。
        阿衡缓缓开口,不答反问——“达夷,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告诉我,两年前,发生了什么。”
        她再冷静不过,连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达夷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言希,两年前,在陆流离开的第二天,被言爷爷关在了家里,整整半年,未见天日。”
        “言爷爷不许任何人探望他,对外面只说是生了场大病。”达夷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可是,哪有那么巧,言希从小到大,除了感冒,根本没生过其他的病,在送陆流离开的前一天,他还答应和我一起参加运动会接力赛。”
        忽而,少年有些落寞——“我缠了他很久,连哥都喊了,他才答应的。”
        阿衡咬了唇,问得艰难——“达夷,你的意思是,言希生病,跟陆流有关?”
        他的声音几乎哽咽——“阿衡,言希不是生病啊,他当时根本疯了,谁也不认得了,我偷偷跑去看过他,他却把自己埋在被单中,眼神呆滞,怎么喊,都不理我,当时,我几乎以为他再也回不来……”
        “阿衡,他疯了,你明白疯了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无论你是他的谁,你曾经和他一起玩耍多久,是他多么亲的人,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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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0楼2014-09-20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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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她打通了一个人的电话,许久未联系,却算得朋友。
          “阿衡,稀罕呀,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对方,笑了。
          阿衡微笑,问他——“虎霸哥,如果叫齐你手下的弟兄,逛遍b市,需要多久?”
          对方,正是和言希他们不打不相识的虎霸,大家空闲时,经常一起喝酒,彼此惺惺相惜,算是君子之交。
          “大概要三四天吧。”虎霸粗略计算了。
          阿衡再问——“如果情况紧急呢?”
          虎霸皱眉——“至少两天。”
          阿衡又问——“再快一些呢?”
          虎霸沉默,揣测阿衡的意图。
          阿衡淡笑,语气温和——“虎霸哥,如果我请你和手下的兄弟帮一个忙,一日之内走遍b成,他日,只要有用得到温衡的地方,就算是犯法判刑,做妹妹的也帮你办成,不知道这事成不成?”
          虎霸吓了一跳,他极少见阿衡如此说话——“阿衡,到底是什么事,你说便是了,兄弟能帮的一定帮。”
          阿衡指节泛白,嘴唇干裂,几乎渗了血,却依旧微笑——“言希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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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1楼2014-09-20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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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一直等待着,安静地等待着。
            门铃响起的时候,是傍晚六点钟。
            和达夷通过电话,他们是五点钟的时候,到达的b市。
            这么着急吗?
            阿衡握紧拳头,恨意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打开门,暗花涌动,梅香甘和。
            果然是……她。
            “林阿姨,您怎么来了?”阿衡微笑,眉眼山水明净。
            “哦,来看看小希。当时这孩子说跑就跑了,没事吧?”林若梅笑容温柔,声音却有一丝急切,探向客厅——“小希,言希!”
            阿衡不动声色——“您这么急做什么?”
            她泡好了顶尖的碧螺春,笑若春风,递了紫瓷杯,满室生香。
            林若梅接过茶,眯眼,也笑——“小希没回来,是不是?”
            阿衡低头,望着清水中茶叶沉沉浮浮——“这不,正和您的意吗?”
            林若梅挑眉——“你这孩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衡摇摇头,叹气——“不对,我说错了。您的本意是言希在看到那些照片之后,立刻疯了才好,是不是?”
            “你说什么照片?什么疯了?你这孩子,怎么净说些阿姨听不懂的话?”林若梅笑。
            “您记性这么差吗,就是您假借言希的名字寄给我的那本相册,粉色的,硬皮的。”阿衡描述,笑眯眯的。
            林若梅盯着阿衡看了半天,眼神慢慢地,由柔和变得森冷——“是我小看你了吗,温衡?在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你还能这么冷静,可真不容易。对言希,我只是说了那些照片的存在,他就受不了了呢。”
            阿衡敛了笑,垂首——“两年前,你指使了四个男人,在陆流出国的当天,□了年仅十五岁的言希,是不是?”
            四个男人,她亲眼,从照片中一一分辨出来。
            林若梅冷笑——“那个小妖精,不是最喜欢勾引男人吗,被男人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衡左手,抓住右臂,毛衣之下,皮肤痛得彻底——“当天晚上,你拍了照片,威胁言希,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把这些照片寄给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比如说,陆流。”
            她把照片寄到家中,只是为了确保言希能够看到,如果在不惹怒陆流的情况下,让言希心理防线自动崩溃,自然是最好。
            林若梅的表情变得深恶痛绝——“这个狐狸精,想毁了我儿子,没那么容易。在他害我儿子之前,我要先毁了他!只是没想到,当年他疯了之后,还能清醒过来。”
            阿衡抬头,眸色漆黑无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应该是陆流一直喜欢着言希吧,林阿姨?”
            林若梅摹地站起身,歇斯底里——“你胡说什么,我儿子才不会喜欢那种连爹娘都不要的小贱种!”
            阿衡也起身,一个紫砂壶,从林若梅的头上,整壶热水浇下,淡淡开口——“林若梅,你说,弓虽.女干罪主犯会做几年牢?你说,如果,言希的爷爷知道了,你会坐几年牢?”
            林若梅尖叫,落水鸡一般,不复之前的优雅高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单凭那些照片吗!”
            阿衡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慢条斯理地开口——“有物证当然不够,加上口供呢,够不够?”
            林若梅的面容彻底狰狞——“你这个小贱人!和言希一样的贱种!”
            阿衡伸手,狠狠地扇了眼前的女人一巴掌——“林若梅,敬你三分是因为你年纪大,不要以为别人都怕了你!如果你再骂言希一个字,在送你上法院之前,我不介意因为‘一时激愤,在你抢夺证据并实施暴力的情况下,正当防卫’,捅你一刀!”
            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看着林若梅,目光愈加冰冷。
            林若梅神色有些惊恐——“你,你怎么敢?!”
            阿衡笑,眸中血丝更重——“我怎么不敢?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要说是一个林若梅,就是一百个,一千个,能换我言希平安喜乐,何乐不为?”
            “更何况,你似乎不怎么清楚,站在我和言希背后的是谁,而你口口声声骂着的贱种,又是谁的孙子孙女!!”


          312楼2014-09-20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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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梅瘫坐在了地上。
              阿衡走到了她的面前,本来温柔的眉眼却变得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隐约着,带了几分凉淡残忍。
              “拜你所赐,言希失踪了。如果他少一根头发,我就拔光你所有的头发;如果他受冻挨饿了,我就让你十倍百倍地受冻挨饿;如果他疯了,我便照之前你的手段,让你也疯一次,怎么样?”


            313楼2014-09-20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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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带着言希走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惨白。
                “思莞,言希怎么样?”阿衡问他。
                言希站在一旁,眸子只专注在远处一个固定的角落,无声无息。
                思莞面无血色,苦笑——“阿衡,我不瞒你,反正……也瞒不住了。两年前,言希第一次发病,用的是心理暗示的疗法,病情反反复复,治了大半年才治好;当时郑医师……就是言希的主治医师,他说言希的病如果犯第二次,要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就只能是控制病情,而极难有治愈的希望了。”
                “言希到底是什么病?!”辛达夷攥住了思莞的衣领,眉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思莞面无表情——“癔症。”
                阿衡想起了以前乌水镇的邻居黄爷爷,因为儿子孙子出了车祸,受不了打击,得了癔症,每日里不是哭闹,便是坐在门前,不停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到最后,上吊自杀,几日后,才被邻里发现。
                幼时放学总经过黄爷爷家,他坐在门前,那目光,也是呆滞空洞的。
                了无希望。
                她只沉浸在往事中,喉头却摹地有些难受,一口腥甜涌到唇边,张嘴,吐了出来。
                鲜艳的,颓丽的,像极初绽的茶花。
                “阿衡!”思莞扶住了她。
                她抬眼,只看到,言希站在那里,不说不笑,沉寂得毫无生气。
                她沉默了,推开思莞,蹭了嘴角,微笑着,走到言希身旁,手指轻轻掖了围巾,拢到他的下颌,温柔开口——“言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言希却歪头,看着她,半晌,把左手手心的东西捂到了胸前,方方正正的牌子,隐约的痕迹,08-69.
                他带了认真,干燥的唇轻轻蠕动,捂住了胸口,单音节,含糊的语音。
                “家,有。”


              316楼2014-09-20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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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5
                  言希又办了休学。第二次。
                  依照温老的意思,是要立刻打电话到美国,告知言家一家人的。但是思莞拦住了,说是病情兴许有转机,这样贸贸然就打电话,言家肯定会因温家平时没有照顾好言希,而生嫌隙。
                  温老思量了许久,给了思莞阿衡三个月,三个月之内,言希病情没有转机,他是一定要给老友一个交待的。
                  阿衡沉默,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言希回了家。
                  门外,原本是订门牌的地方,光秃秃一片。阿衡笑,向身旁没有动静的那人索要门牌,他却是恍若未闻,号码牌在手中,攥得死紧。
                  吃饭时,攥着,洗澡时,攥着,睡觉时,攥着。
                  左手的指节很是突兀,握紧的拳,苍白而毫无血色。
                  阿衡心中,着实不确定癔症实际是个什么病,心中模糊联想,大概就是乡间老人所说的疯病。可是,她看言希的样子,倒像是变成了小孩子。
                  谁也不认得,吃饭沐浴以及生活的种种方面,仅仅是靠惯性。甚至一连串完整的动作,如果被打断,他就会卡在那里,维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言希洗澡的时候,阿衡给他递睡衣,明明放在门外,他却在听到了阿衡的脚步声后,停止了揉头发的机械动作,站在花洒下,静止起来。
                  头发上,脸上,还满是白色的泡沫。
                  她隔着窗,洇氲的雾气,只有那一双大眼睛,在水下,被泡沫欺红了眼,依旧未眨一下。
                  她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敲了敲窗。
                  他的眼睛有了短暂的聚焦,静静转向窗,看向她,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一般的目光。
                  阿衡轻轻把手放在发上,缓缓揉动着,向他示范着动作。
                  他望着她许久,手又开始揉动头发,那动作,与她,几乎完全相同。
                  只是,左手握着门牌,动作笨拙。
                  阿衡笑,由着他。
                  言希以前吃饭时,有个坏习惯,总是不消停地,对着她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口水几乎要喷到南极,从夸自己长得好看能扯到夏威夷的草裙舞很帅,从阿衡我讨厌这道菜能说到鲍鱼煮熟了其实很像荷包蛋。
                  每次,她总是恨不得拿平底锅敲他的头,话怎么这么多,吵死了,吵死了……
                  现在,没人对着她吵了……
                  那个少年坐在那里,专注地一勺一勺瓦米,像个刚刚学会吃饭的娃娃一般,认真而专注。
                  他的动作很僵硬,右手小心翼翼地把勺子放入口中,再放下,咀嚼,咽下,连头都不低一下。
                  她给他夹什么菜,他吃什么,再也不说今天的排骨怎么这么肥呀呀,再也不挑食任性阿衡我不吃这个菜不吃不吃打死也不吃,这样,多乖……
                  她给他盛了汤,他乖乖喝着,只是依旧不低头,把汤匙放入口中,零零星星,滴在了衣服上。
                  阿衡拿了纸巾,帮他擦,笑着问他——“言希,为什么不低头喝?”
                  他迷茫地看着她,阿衡低头,做了个喝汤的姿势。
                  他却突然扔了汤匙,落入碗中,溅了满桌的汤水,捂住鼻子,小心翼翼,歪了头,开口。
                  “鼻子,疼。”
                  阿衡愣了。
                  伸手拨拉掉他的手,鼻子上,除了被他捂出的红印,什么都没有。
                  她放手,望向这少年,想要寻个答案,他却已经重新机械地握住勺子,目光似乎注视在某一点,却又似乎蒙了一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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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7楼2014-09-20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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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第一天,她说,言希你乖乖在家呆着,中午张嫂会给你送饭,知道吗?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慢慢游移到远处。
                    然后,晚上放学,她飞奔回家,只看到言希坐在饭桌前,手中还握着勺子,一动不动,而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嘴角,还沾着饭粒。而这少年的衣服,汤汤水水,污了彻底。
                    阿衡叹气,拨通了温家的宅电——爷爷,明天不用麻烦张嫂送饭了。
                    转身,是凝望了这少年,眉眼柔软温柔,伸手就能触及心口。
                    她说——言希,你乖哈,明天我带你上课,你乖乖地,好不好?
                    他握住左手的门牌,低头,细白的食指在牌子上画着方方正正的轮廓,不说话,专心致志。
                    阿衡微笑——言希,鼻子,还疼吗?
                    他听了,半晌,阿衡几乎放弃的时候,他却微微抬了头,看着她,点点头。
                    然后,又死命捂住了鼻子,脸皱到了一起。
                    很疼很疼的表情。
                    她问思莞,两年前,言希发病的时候,也会一直喊着鼻子疼吗?
                    思莞苦笑,两年前,他只说,脚疼。
                    为什么?
                    阿衡问他。
                    思莞叹气——以前治疗时郑医师催眠问过他,他说辛德瑞拉丢了水晶鞋,脚很疼呀。
                    阿衡心念一动——言希……出事后,回到家中,是什么时间?
                    思莞皱眉——具体不清楚,应该是过了零点。
                    零点的时候,灰姑娘丢了水晶鞋……
                    零点的时候,言希把自己丢了……
                    彼时,他把丢了的她找回家,看着钟表,如释重负——还好,没有到十二点……
                    他对她说,阿衡,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知道吗?
                    格林童话告诉我们,零点不回家的人,会变成钻煤灰的脏孩子,重新被世界宣告抛弃,是这样吗……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是“鼻子疼”?
                    思莞想了想,念出一串电话号码——打这个,郑医生的电话,他也许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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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8楼2014-09-20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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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带言希去上学,大家似乎听说了什么,对着言希,比这少年的眼神还飘忽,只尴尬地装作一切照常。
                      班主任林女士皱眉——温衡,这……
                      阿衡笑——林老师,您不必为难。
                      她背着书包,拉着言希,拖家带口,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辛达夷mary红了眼睛,跟在阿衡屁股后面,踢走了别人,坐在了他们身旁。
                      阿衡笑眯眯——先说好,我只养猪,不养兔子。
                      肉丝红着兔子眼泪汪汪地瞅了属猪的言希一眼,抱着阿衡开始边哭边蹂躏——我可怜的阿衡啊,怎么这么命苦……
                      辛达夷眨眼泪,点头——就是就是,跟祥林嫂一样可怜……
                      肉丝松手,拍了桌子,指——辛达夷,你放p!祥林嫂好歹还和人拜了堂生了娃,我姐们儿连你哥们儿的爪子都没牵过几次就守了活寡好吧!!
                      阿衡黑线,抽*动嘴唇,看了言希一眼。
                      这孩子,幸亏听不懂了……
                      吃午饭的时候,言希又未低头,动作机械,像个孩子一般,排骨的酱汁滴到了外套上,辛达夷,拿了勺子,挖了排骨,就要喂他。
                      “言美人,这是你丫平时最爱吃的东西,老子纡尊降贵,喂你,病要快点好,知道吗?”勺子还没触到言希的唇,悬在半空中,那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却一瞬间含了水汽,委屈得像个孩子。
                      随即,纤细的手有些粗鲁,推开了辛达夷的勺子。
                      辛达夷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阿衡诧异,温声问少年——“言希,怎么了,鼻子又疼了吗?”
                      他不作声,捂着鼻子,瓮瓮的声音——长长了。
                      肉丝张大嘴——什么……什么意思,言希不会是……痴……唔唔,辛狒狒你他妈捂我的嘴干嘛!
                      阿衡淡哂,瞥了两人一眼,两人心虚,讪讪低了头,吃饭。
                      她转向言希,少年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往嘴里送排骨,酱汁就要滴落的模样。
                      可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表情又存了天真,不似之前的面无表情。
                      阿衡微笑了,看着他,表情纵容宠溺。
                      前排,有几个学习委员催着交作业,转了一圈又一圈,其中有一个男生,走到后面时,不小心撞了言希。
                      这人走得急,一阵风似的,甩掉了言希左手握着的东西。
                      他停下来,看到是言希,有些不自然,弯腰,要去捡。
                      言希吃饭的东西卡在了那里,看了自己左手的手心,空空的。
                      忽而,疯了一般,把那男生推到在地,骑在他身上,眼神凶狠,狠命地打了起来,口中是细碎的声音。
                      “小偷,家,家,还我……”
                      []


                    319楼2014-09-20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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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6
                        达夷mary把两人拉开时,被打的孩子已经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衡叹气,捡起了门牌,被他握在手上早已生了温的门牌,放在他的手心中,鼻子有些酸。
                        “不抢,言希,没有人抢走你的家。”
                        那少年懵懂地看着她,又低头,看到了左手心上的门牌,终究,紧握了,安心起来。
                        她向被打的男生倒了歉,这人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突然受到袭击,心中怎么说都有些不痛快,沉了脸,对阿衡开口,
                        “言希傻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温衡,他这个样子,为了不伤人,还是快点送到精神病院吧!”
                        辛达夷腾地火了——“你他妈才傻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那人看了辛达夷一眼,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惹不起这群**,况且他们班的男生一向以辛达夷为马首是瞻,也就讪讪地,离开了最后一排。
                        mary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阿衡,阿衡却笑眯眯地望了言希——“我们言希才不傻,对不对?”
                        那少年低头,宝贝地看着他的“家”,并无任何反应。
                        他以前常常喊“我们阿衡”,那么骄傲的语气,我们阿衡可漂亮了做饭可好吃了说话可有趣了,你们知道吗?知道了,正常,因为这是言少的真理,不知道,没关系,本少会念叨着“我们阿衡”,让你们全都知道,我的真理也是你们的真理。
                        他是这样地逻辑,想要全世界知道他的宝贝的好。
                        所以,言希,我们言希,我从现在开始这样喊你,会不会很晚?
                        **********************************分割线**************************************
                        周六的时候,阿衡带言希去医院做治疗,听思莞的意思,对言希的病症,最初还是要用心理治疗,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控制,才会采用药物治疗。
                        那是阿衡第一次走进天武综合医院时,尚未有先知的能力,以后,言希会生活在这里。
                        她拉着言希的手,总觉得,他陷入自己的世界,顾及不到周遭,其实并不算坏事。
                        天武与其说是医院,其实更像疗养院。
                        鸟语花香的花园,干净整齐的健身设备,以及……无数用编号识别统一服装的病人。
                        零一到未知,他们没有姓名。
                        护士呵斥着——“0377,不要抢0324的饼干。”
                        像极训斥着不懂事的小孩子。
                        可事实上,那却是两个正当壮年的青年人。其中一个,有些蛮横地抓着另一个身形较胖的青年手中的东西,胖青年却使劲用手怄他的嘴唇,他的牙齿,已经渗出了血,脸颊是诡异的笑。
                        牙齿满是血的青年却瞬间低头咬住胖青年的胳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人胳膊上已经扯出一片血肉模糊。
                        年轻力壮的男护理上前拉人,其他的病人,则是围成一圈,拍着手,孩童一般地笑着叫好。
                        阿衡后退一步,撞到言希,转身,带了惊惶,可那少年神色却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或者,空洞得读不出任何东西。
                        她呆立在原地,望向他的目光,像明镜一般的,一片流光泛影。
                        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320楼2014-09-20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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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医院的时候,傍晚的阳光,正是好看,流沙一般的金色,温柔了影子。
                          郑医生下了结论。
                          这一次,言希的第二重人格是皮诺曹,他说自己撒了谎,鼻子每天会长长一厘米,得不到家人的谅解,回不了家。
                          而后,他有些奇怪,问她——阿衡是谁?催眠的时候,言希提到这个人,哭了。
                          天武综合医院所在的街道,有些偏僻。
                          她牵着言希的手,却一直没有看到出租车。来时,心中一直想着其他的事,而忘了记路。
                          她在b市虽然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去过的地方寥寥可数,所以,走出医院,四周一片陌生。
                          “言希,你乖乖站在这里,我去路口拦车。”阿衡笑眯眯,松了他的手——“不要乱跑,知道吗?”
                          言希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了头。
                          等到她回来时,却不见了人。
                          脑中,一片空白。
                          “言……”张了口,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
                          她疯了一般,觉得绝望扑面而来。
                          转身,四周,只有一些小胡同,纵横着,交错着,沉默着。
                          夕阳下安静的影,似乎也忽然晃动起来,森然的,像是嘲笑着她,迎面扑噬而来。
                          没有了目标,没有了终点。
                          她一直向前奔跑着,逆着光,仿佛,每一步,离黑暗愈近,却没有别的选择。
                          那时,是丧失了理性的,连本能都似乎随着呼吸消耗。
                          很累,很累……
                          比第一次言希失踪时熬了两天两夜还要累……
                          她跑不动了,立在了青色的墙瓦下。
                          古老的巷子,破败腐朽的味道。
                          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声音——“拨浪鼓,小面人儿,昆仑奴,买给孩子啰……”
                          胡同的十字巷口,是挑着货担的卖货郎,轻轻缓缓地晃着小牛皮缝的拨浪鼓。
                          做工粗糙的各种面具,在夕阳中刺痛了她的眼。
                          那个瘦削的身影,蹲在货担前,略带天真的面容,阳光中,是晒暖复又凉了的黑发。
                          她走到他的面前,一瞬间,泪流不止。
                          弯了腰,身影覆在他的影子上,拥抱了,再也不想放手。
                          紧紧地,连呼吸都不想要再听到。
                          闭上眼,是溺水时,比深深的绝望还要深的绝望。
                          即使有解药,也无力回寰的痛。
                          他挣扎着,她知道他被自己这样抱着很不舒服,却不舍得……放手。
                          “言希,不是告诉你要乖乖地吗,为什么要乱跑!”她对着他吼,眼泪却掉得七零八落,狼狈之极。
                          那个像孩子一般的少年,头发是浅淡的牛奶清香,在她怀中,安静了,声音模糊含混的,单字的音节。
                          “面具。家,有。”
                          他对着她说,声音很认真吃力。
                          阿衡有些颤抖。
                          他轻轻,推开她,眯眼,指着货担上琳琅的面具。
                          阿衡站起身,挑着货担的生意人却笑了——“这个孩子,跟了我一路,一直看着面具。”
                          她笑,抹了眼泪——“师傅,我买。”
                          掏钱的时候,少年却突然拉了她的手,疯跑起来。
                          阿衡吓了一跳,跟在他的身旁,被他拉得跌跌撞撞。
                          “言希,你要去哪里?”她问他,风在耳畔,声音也要随之远去。
                          这个少年,却并未回答,一直一直跑着。
                          天桥,绿树,公园,街道。


                        322楼2014-09-20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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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处,远了,近了,远了,模糊了,清晰了,又模糊。
                            左手,是他的“家”,右手,是阿衡的言希的阿衡。
                            她的左手,是一片淡凉的温暖。指节弯弯曲曲,贴紧了,没有缝隙。
                            似乎,就要走到不确定的哪里,没有彼方,没有终点。
                            停止的时候,她的面前,是一扇门。
                            没有门牌号。
                            他微微扬了面孔,轻轻的音调——“家,你。”
                            他知道,她不记得路,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
                            阿衡笑,没想到言希会带着她跑了回来,她看着他,温柔纠正。
                            “这是你的家。”
                            言希摇头,大眼睛纯洁清澈——“你的。”
                            “那你的呢?”
                            这个孩子,却抱着头,痛哭起来,五官几乎挤到一起。
                            “阿衡,讨厌我,家,没了。”
                            *********************************************分割线****************************
                            郑医生对她说,言希的病例中,还写着,失语症。
                            他会慢慢地,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


                          323楼2014-09-20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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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7
                              春日,天气稍暖,言希不知冷热,阿衡帮他换了冬衣,又添置了几件春衣。
                              笑眯眯地,看着他身上的新衣服,问他——“言希,你喜欢这衣服吗?”
                              言希不知道,手抓住袖口,使劲吸了口气,小小含糊的声音——“香。”
                              呵呵。阿衡笑。这样天真,多么讨人喜爱。
                              “放衣服的地方,揉了甘松香。”她笑,明知他听不懂,还是依旧把每件事——她想要说的,说给言希听,这样,不会寂寞。
                              三月之约,时间过了三分之二,言希的话越来越少,连郑医生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也不大能进行下去,大半的时候,同面对他一样,他面对着郑医生发呆或者无助地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终于,心理治疗走到了绝处。
                              郑医生现在常常对言希用两种药,氯丙嗪和盐酸异丙嗪,粗的针管,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言希青色的血管中,她亲眼看着他,从哭泣变得安静。
                              宛若木偶,是了,是他口中说的皮诺曹。
                              只有,眼中的泪痕未干,花了整个面孔,她帮他擦脸,他却轻轻靠在了她的身上,熟睡起来。
                              柔软的呼吸,孩子般的纯洁。
                              她说——郑医生,能不能不用这些药,言希每次用了,醒来之后,饭量很少,半碗米而已,看起来,没有生气。
                              郑医生笑——不用,他就有生气了吗?
                              阿衡点头,郑重——是呀,不用药,我喂他吃饭,他会乖乖地吃一整碗,而且,我和他说话,他会和我交谈。
                              郑医生摇头——说的又是孩子话,最近我检测言希,他的失语症已经很严重,怎么可能和你交谈,况且,你也说了,是你喂他吃,而不是他自己吃,他自己的话,恐怕已经不知道怎么吃饭了。现在,他连惯性的记忆都在慢慢消褪,知道吗?
                              阿衡轻轻拍了趴在她腿上熟睡的少年,笑了笑——像小猪仔子一样,睡吧睡吧,睡到天荒地老,不醒的话,就把你扔给卖小孩的。
                              她岔开他的话,满眼的逃避哀伤。
                              郑医生唯有叹气。
                              *********************************分割线************************************


                            324楼2014-09-20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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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太阳甚好,搬了小板凳,她把他放在门外榕树下。
                                阳光暖暖的,树影遮住了许多光线。
                                他伸出手,放到树影外,触碰了阳光,热了,再缩回,专注了精神,像极有趣的游戏,乐此不疲。
                                阿衡微笑,转身,要回房,准备午饭。
                                她悄悄地,没让他发现自己的离开。
                                揉着面,手中指缝满满的都是面粉。
                                忽而,听到门外有炮响。近些日子,院子里的孩子不知从谁开始,跟了风,想想可能是过年家里积了炮,跟着风,放陈炮玩,吓吓大人,调皮极了。
                                她吓了一跳,想起言希,未抹手就走了出去。
                                言希被一群**岁的孩子围成一团,嬉笑的声音不断,隐约是个顺口溜,傻子,疯子,这样的满口嘲笑。
                                最童稚的声音,最残忍的话语。
                                阿衡生气了,沉了眉眼——“你们在干什么!”
                                一群小孩子见阿衡来了,也就做做鬼脸,疯跑离开。
                                言希的脚下,是红色的炮纸,细碎了,还有硝烟的味道。
                                言希低下头,双手背在眼前,全身发抖,想必是被炮声吓到了。
                                她迟疑着,轻轻开口——“言希。”
                                那少年,抬了红了的眼睛,看到阿衡,一瞬间皱缩了眉眼,头抵在她的身上,哇哇大哭起来,抽噎着,拽着她的衣角,始终不肯放手。
                                那样子,是委屈连带着撒娇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
                                ****************************分割线*****************************


                              325楼2014-09-20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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