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嘉颖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豁了出去。“你告诉高宁你爱他，他被你迷昏了头，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全是你，全是你！”
　　“不，嘉颖——”嘉宜被打倒了，妹妹的指责、妹妹的泪水，天！她伤害了自己最亲爱的小妹妹，她并不希望这样，真的，她怎么知道——哎！嘉颖竟也爱上高宁？这岂不变成一个又老套又俗气的陈年老故事？不，不，事情绝不能如此。“你听我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像的，也不是高宁所说的那样，相信我，我——不可能爱他，我已经订了婚，我爱的是叶坚，你该相信我！”
　　嘉颖呆怔一下，不能置信的望着她惟一的姐姐，她该相信吗？但高宁说得那般严肃、那般肯定、那般斩钉截铁、那般无庸置疑的——深情，她该相信谁的话？
　　“不，是高宁说的——”嘉颖顽强地甩甩头。
　　“你宁愿信他？不信我？”嘉宜再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她不要才十九岁的嘉颖伤心，这会令她一辈子不安、内疚，她自己——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她已订婚，已经成了一半的事实。
　　“他没有理由骗我！”嘉颖提高了头。“我看得出来，从他眼睛里看得出来，他——被你迷住了！”
　　“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嘉宜全身在冒汗，她心中也矛盾、也犹豫，却不敢露出半丝痕迹，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爱情吧！她不能伤害这么多人。
　　“你！”嘉颖正要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冲进来的正是高宁。
　　“你不能否定你答应我的！”他急切地叫。“嘉宜，你别傻，嘉颖只是个小孩子！”
　　骤见高宁，姐妹俩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嘉宜，整张脸都变了色，刚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扎出来的平静也打散了，她怔怔地望着高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来——做什么？”到底是女孩子，嘉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难堪，又窘迫。
　　“我来保护我的爱情和幸福！”他漠然地说。
　　“你早就在门口？”嘉颖叫起来。“你跟着我回来的？”
　　“三更半夜，又在不熟的台中，我不能任你一个女孩子乱跑！”他说。
　　“没人稀罕你那假惺惺的关心，”嘉颖咬着唇，又气又妒地叫。“我也不是小女孩，你——出去！”
　　高宁转头望着嘉宜，他那定定的、深深的凝视令嘉宜垂下头。她受不了，真的，那凝视令她的心都扭痛了，她爱他，但——看来她不能接受他。
　　人生不是永远都一帆风顺，而且——她若爱全世界，她能占有全世界吗？人不能随心所欲，人往往要屈服在许多复杂的因素下。
　　“我想休息，请你出去，表——弟！”嘉宜说。她特别加重“表弟”两个字。
　　“表哥！”高宁像被黄蜂刺了一下。“我是表哥！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嘉宜，你忘了答我的话？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不能因为她——就否定一切，你这样牺牲不值得，明白吗？不值得！”
　　嘉宜轻轻叹一口气，心中又痛又苦，又矛盾又混乱。
　　“高宁，到底——你在说什么呢？”她下定决心，疼痛由它吧！她不能自私的伤害那么多人。“我完全不懂！”
　　“不懂？”冷漠的高宁一下子跳起来。“嘉宜，你怎么——这样？你要公平些、诚实些、坦白些，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怕伤害嘉颖、伤害叶坚，难道就不怕伤害我？伤害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怎能这么傻？”
　　嘉宜摇摇头，急速地看嘉颖一眼，小小的女孩子眼中全是疑惑，显然被他们的对话弄糊涂了，不知道到底相信谁的话才对。嘉宜再深深地吸一口气，心胸中流过一抹酸楚，那是她亲爱的小妹妹，她怎能伤害她？高宁——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孩子，他们之间也不过刚开始，他该受得起、挨得住的。
　　“别跟我开玩笑了，高宁，”她轻描淡写的笑一笑。“小嘉颖是死心眼儿，等她信以为真时，你就麻烦了！”
　　嘉颖睁大了眼睛，是高宁开玩笑？骗着她玩的？看嘉宜的神色，她信了，真的信了，姐姐不会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姐姐从前没爱上高宁，怎么会突然爱上他呢？啊！她多傻，她上了高宁的当，她表现得这么恶劣，她——怎么好意思面对姐姐？


在看过的严沁小说里还是最喜欢高宁和嘉宜�

电影《一片深情》（《故人风雨》）的图文赏析：

http://bbs6.netease.com/ent/readthread.php?forumcode=128&postid=12699

看样子楼主暂时不贴了,我来帮帮楼主�

谢谢谢谢，继续努力，越来越扣人心弦了。。。。。�

好奇怪啊,我明明每段前面都留有空格的,怎么贴上去就没了呢?

“嘉宜，你不是不想出门？怎么站在这儿？”叶坚冲过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退了国宾的位子就赶来，嘉宜，你可是在开我的玩笑？”
嘉宜心中又懊恼又着急——她急着去找高宁，偏偏叶坚赶到，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谁要你赶来了？我有事也不能出门？”她没好气的！
“咦？你不是叫我来的？怎么——”叶坚皱眉。“你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不能！”她吸一口气，也不能对叶坚太过分。“我的事任何人都帮不上，我自己会做！”
“那——你现在要去办事？”叶坚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么我呢？我在你家等你回来？”
“不——”她想一想，终于摇头。“下午再办事吧！我们一起回家！”
“不会耽误你的事吗？”他关心的。
“不会！” 嘉宜摇摇头。“我的事迟早都没有什么分别，办是一定要办的！”
“这样就好！”叶坚摸摸头笑了。“你为什么不肯去吃中饭？你知道我们要谈什么事？”
“什么事？” 嘉宜没有表情。在她的感觉上，叶坚的事和她没有半丝关系。“我怎么知道？”
“我们该结婚了！”他慢慢地说，“爸爸和妈妈的意思是八月结婚，日子也选好了，只等你同意就行了！”
结婚？嘉宜只觉得心中掠过了一抹冰冷，结婚？
一连几天，嘉宜都没有找到高宁，每次电话去没人接，每次找到那基隆路的地址，电铃都快摁破了也没人开门，不论白天或夜晚，高宁总是不在家，也不在部队，到底他去了哪里呢？
另一方面，嘉宜也避着叶坚，她只是不想见他，不想听他说结婚，他打电话去公司她总是说忙，下了班她又尽量迟回家，迫不得已的接听电话也只不过三言两语的就挂了电话，急得叶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母亲把一切看在眼里也开始怀疑，开始担心，嘉宜在做什么呢？她那种神情可不是开玩笑。
母亲很想找个机会问一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问得不对反而会把事情弄僵，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这年头女儿能有一个好未婚夫实在是万幸的事，尤其是在台北，多少适龄女孩找不对对象呢？报上不是一再说女孩比男孩子多吗？
下班之前，嘉宜打了个电话回家，她有些事要办，不回来晚餐，说完就挂上电话，母亲摇摇头，门铃又响起来，阿月去开门，进来的是叶坚。叶坚——母亲连声叹息，怎么对叶坚说呢？
然而，嘉宜又是去哪儿？办什么事呢？
五点一刻，嘉宜迫不及待地冲出办公室，她一定要在今天找到高宁。无论如何要和他说清楚，她不能负着高宁因她而改变的阴影，而和叶坚结婚，而且——她也不能任高宁这么下去。
部队的人告诉她，高宁每天只去部队报个到就不见人影，虽然部队里没有什么工作派给他做，至少他也得遵守一下部队的上下班时间，又说他的私生活很糟，总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找他，若嘉宜是他的亲友，应该规劝他、教训他，否则等兵役服完，他的前途也可能完了。
嘉宜听了这样的话怎能不忧心如焚呢？高宁——他原本就是这么坏？或是因为她？住在他们家的时候，高宁不是一直正正经经的吗？他不是——原本如此吧？
计程车赶到基隆路他的住处，那是一处国民住宅似的房子，小而挤迫，公式化的一幢幢排列在一起，幸好家家有独立的门户和极小的院子。
嘉宜摁了门铃，摁得又长又久，若里面有人，就算在睡觉也会惊醒。过了一阵，果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嘉宜的心一下子就开始拉紧了。
是——高宁吗？
是他，高宁，那个激起了嘉宜内心感情澎湃却又不能详解她的男孩。他赤裸着上身，穿一条剪短了的牛仔裤，棕色的皮肤变白了，人也瘦了，留着长长的头发——服役不是要剪平头吗？那神态令人吃惊。
“谁？吵不死人吗？这样摁门铃？”他沉着声音，一脸孔的不耐烦。
“吱”的一声，小小的红木门打开了，骤见嘉宜，他有几秒钟的错愕、意外，还有一抹难掩的喜悦，但——他却用一种嘲弄、不屑的神态来代替一切。

　　“是你？我惟一的、最美丽、可爱的表姐！”他说。双手交叉在赤裸的胸前，挡在门中间。
　　“我——能进去吗？高宁！”嘉宜深深吸一口气，才能平静万丈波涛的内心。
　　感情是没法抹煞的事，再见到他，她竟心痛得厉害。
　　高宁皱着眉，斜睨着她半晌，一侧身，算是让开路。他身上那股邪气可是装出来的？
　　“有什么事得劳驾你呢？表姐！”他加重了表姐两个字，他开始是完全变了。
　　嘉宜找到一张椅子，慢慢地坐下来。
　　“高宁，我找了你好几天，”她努力使自己冷静。“我必须好好跟你谈谈，你——还在怪我？”
　　“我们不是谈过了？你不是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了？”高宁脸上涌起一片红晕。“我有什么好怪你的？你不爱我，不要我，我还能怎样？杀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嘉宜咬着唇，说不下去。
　　“我不喜欢婆婆妈妈那一套，”他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我不理你有什么意思，爱和不爱，要和不要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别告诉我那么多理由！”
　　“但——你总得讲道理！”嘉宜望着他。
　　他看她一眼，他心中惟一深爱的女孩子，他甩一甩头，这女孩不属于他，爱也没用。
　　“爱是没道理可以说的，”他压抑住心胸中快爆炸的怒气。“你要嫁叶坚，你就不必来找我！”
　　“我找你——高宁，你不要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她叹息，眼泪也涌上眼眶。“你部队里的同事说了你好多事，还有——嘉伦碰见你，在夜总会，和——舞女。”
　　“那又怎样？伤害？”他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极不寻常。“我难道不能选择我自己的生活？”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高宁，”她说，诚心诚意。“如果是因为我，叫我良心怎么能安？”
　　“你这一辈子休想良心平安，”他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因为你做的事完全不凭良心！”
　　“高宁——”她吃了一惊。
　　高宁的激动、愤怒比她想像中的更凶、更厉害。
　　“难道我说错了？”他的脸，一下子晃到她面前。“你和叶坚结婚，你真爱他？良心！哼！”
　　“但是——”
　　“你别在跟我说些什么婆婆妈妈的理由！”他整张脸都涨红了。“你要嫁给他，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要再看见你，我讨厌你！”
　　“高——宁。”嘉宜心痛如绞，慢慢地站起来。她是没办法说服高宁的，是她伤害了他，她原是知道的，她还来做什么呢？
　　她是婆婆妈妈得厉害，她这讨人厌的女孩子。她——流下眼泪。“真对不起，我——走了，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一转身，大步朝门口奔去。
　　“慢着，”高宁惊天动地的怪叫，然后，比箭还快的冲到门边，用身体挡住那扇简陋的木门。“你——不许走。”
　　“你——”嘉宜眼睛含着泪，惊愕地盯着他。
　　“不许——走！”他咬牙切齿地说，双手捏紧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都浮现了。
　　“你——”一刹那间，嘉宜的心大乱。
　　他那神情、那激动、那矛盾、那挣扎，都强烈地震撼了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思想，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子爱她爱得这么强烈、这么霸道，也这么——感人，高宁，高宁，这一切不都太迟了吗？
　　“嘉宜！”他忍无可忍的一把抱住她，紧紧地、颤抖地把她拥在胸前。
　　她闭上眼睛，无比的满足、无比的喜悦遍布全身，她动也不动的在他怀里，暗自祈求着，这一刻是永恒！
　　她是傻，是蠢，原来这几天她疯狂地找他，不只是要解释一切、要祈求谅解，她——想念他想得快疯了，是不是？是不是？原来她已——爱得那么深，那么不可自拔了，上帝，事情该怎么解决呢？
　　“嘉宜——”他低头吻她，重重地、狠狠地，是狂热的思念，也是——发泄！
　　她觉得昏昏沉沉了，心中满是甜美、满足，为什么要抗拒他呢？她承受着，反应着，她是爱他的，她不能得到他吗？高宁，或者是她命中注定的吧？
　　然后，他放开她，看见她脸上的泪，看见她脸上的满足，还有眼睛深处的情，他的心变得柔和、变得安详，她是爱他的，她只是挣不脱目前的矛盾。


�

 “你一点也不关心婚礼？”他望着她。
　　她想了一下，能不能现在跟他摊牌？
　　“时间是由你决定的，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她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嘉宜——”他似乎大吃惊。“原来你——你不同意八月结婚？”
　　“我觉得太匆忙、太仓促！”她慢慢说，“至少，心理上没有准备！”
　　“但是，我们已订婚三年，”他望着她。“八月的日子是我祖母选的，是黄道吉日！”
　　“怎么你也相信这一套，黄道吉日？”她笑。
　　“嘉宜——”他变了脸色。“我发觉你一点诚意也没有，这是我们的人生大事。”
　　“叶坚，”她收敛了笑容，正色地说：“我不想在八月结婚，就是这样！”
　　“但——但——有原因的，是吗？”他不安地问。
　　“也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她皱眉，爱情使她变得残忍了，是不是？她竟这样对待叶坚。“心理上还没有准备，我已经告诉你了！”
　　“这不是理由！”叶坚倒是不笨。“心理上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起！”
　　嘉宜垂下眼帘，看来叶坚是个固执的人！
　　“叶坚，”她透一口气说，“说良心话，我——并不打算今年结婚！”
　　“你怎能这么自私呢？嘉宜！”他忍不住嚷起来。“我已经二十七岁，快二十八了，我祖母又老，身体又不好，她选了黄道吉日，希望我这惟一的孙儿结婚，能让她亲眼看到，嘉宜，就算——我没征求你同意，你也得委屈一点，为了她老人家——”
　　“我——不是说你祖母，”嘉宜的心又开始难过，开始在矛盾，叫她怎么办？“我不是故意跟她为难，我是真的不想在今年——结婚？”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叶坚压低了声音。“今年或明年，有什么不同呢？”
　　“我说过——没有心理准备！”她说。
　　“这是什么理由呢？心理准备？”他无奈地叹口气，“你可是故意为难我？”
　　嘉宜的眼圈儿红了，她知道自己理亏。“心理准备”的确不能成为理由，但——她怎么讲，不爱他？不想跟他结婚？甚至取消婚约——她讲不出口，真的，怎么讲得出口呢？她原是善良的女孩。
　　“不——”她摇头，只是摇头。
　　想起愿意等她一辈子的高宁，她的心更痛了。
　　“嘉宜，别——别伤心，别哭，别——”叶坚一见她流泪，立刻就慌了。“算我说得不对，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你别怪我，好不好？”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叶坚是好人，就是因为他太好，她才会难受，才会矛盾，才会痛苦，他为什么不坏一点？坏得让她能硬起心肠拒绝他？上帝，为什么她这条路这么难走？
　　“好，好，我们今晚不谈这件事，”叶坚一心一意的为着她。“我知道你累了，你要休息，等明天——或过几天你精神好、心情好时再谈，好不好？”
　　嘉宜吸吸鼻子，叫她怎么拒绝这么一个好人呢？
　　她只能点头，只能点头。
　　“很晚了，我得回家了，”他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你好好睡，别胡思乱想！”
　　她再点头，送他出门。

　　回到客厅，她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却看见母亲坐在那儿，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妈妈，还不睡？”她勉强说。
　　“坐下来，我们谈谈！”母亲认真地。
　　在母亲面前，嘉宜一直是个听话，柔顺的好孩子，虽然她想洗澡，想休息，但还是坐了下来。
　　“到底——你心里在想什么？”母亲开门见山的。“我听见你和叶坚谈话！”
　　“我没有想什么！”嘉宜说。垂着头不敢看母亲，母亲和叶坚不同，母亲是精明的。
　　“不要骗我，对你的一切我太清楚了，”母亲严肃的。“若心中没有其他的事，你不会拒绝叶坚的提议。”
　　“我——我只是不想这么早结婚！”她只好这么说。
　　“这决不是理由，”母亲十分固执、主观。“你和他订了婚，结婚只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不容你三心两意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嘉宜细声地说。
　　“那就行了，还拖什么？”母亲一点也不放松。“何况叶坚的祖母年老多病，你要体谅人家的难处！”
　　“妈——”嘉宜心中觉得委屈，眼泪又涌上来。
　　母亲看在眼里，怀疑又兜上心头。嘉宜一直是最听话的孩子，最近——却反常，一定有原因的，是吧！
　　“如果你觉得委屈，如果你另外有原因，你坦白告诉我，”母亲放缓了声音。“我是妈妈，我疼你，自然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妈妈——”嘉宜开始流泪，她好矛盾，高宁的事可以告诉母亲吗？母亲会谅解吗？爱情——母亲懂吗？
　　“不用哭，说吧！”母亲拍拍她的手。“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呢？”
　　嘉宜摇头，再摇头，她不敢说，无论如何，她心中有犯罪的感觉，高宁——恐怕也是母亲心中的坏孩子，母亲知道高宁和舞女的事，但母亲并不知道原委。
　　“说吧！”母亲催促着。“我们母女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话？”
　　嘉宜还是摇头，要她说出来真比杀她更困难。
　　“唉！女儿长大了就是麻烦，”母亲叹息。“你也是，嘉颖也是，同样阴阳怪气的，今天她回来就发脾气，连饭也不肯吃，你爸爸也不高兴看见你们这样，嘉宜，你是姐姐，你一直都是乖巧的、听话的——最近到底怎么了？”
　　嘉宜抹抹眼泪，嘉颖那小丫头又怎么了？
　　“嘉颖呢？”她问。
　　“睡了！”母亲摇头。“那孩子脾气这么坏，以后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她没说什么事吗？”嘉宜更担心起妹妹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发脾气？”
　　“谁知道呢？”母亲说“一回来就问‘姐姐呢？’我说你有事不回来，她就拉下脸来，嘉宜，你惹了她？”
　　“我？”嘉宜一怔。“怎么会，这两天我都没见过她！”
　　“反正——哎！总是麻烦！”母亲又摇头。“嘉宜，听我的话，答应叶坚吧！那孩子老实、正直，人家整夜等你，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一心一意有什么用？”嘉宜冲口而出。
　　“什——么？”母亲大吃一惊。
　　“我是说——他莫名其妙！”嘉宜脸红了。“结婚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怎么能由他一个人决定日子？”
　　“人家家里有老人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斤斤计较这些？”母亲说。
　　“总之——我不喜欢这么快、这么早！”嘉宜说。
母亲皱着眉，沉默半晌。
　　“是不是——你有新男朋友？”母亲的话简直是石破天惊，母亲眼光是锐利的。
　　“妈——”嘉宜脸红耳赤，不知所措。
　　“这种事——瞒不了人的，”母亲轻声说，“这些日子你魂不守舍，情绪不稳，又避开叶坚，孩子，做妈妈的怎能不明白、不担心呢？”
　　“妈——”嘉宜又开始流泪，母亲说出来，她心中已轻松了一半，但，母亲知道是谁吗？
　　“你为什么要去日月潭？又为什么突然回来？”母亲摇摇头，眼中满是忧虑。“加上嘉颖的神色不对，嘉伦一再的神秘暗示，嘉宜，你真以为妈妈不懂？”
　　“妈——你——”嘉宜目瞪口呆，母亲明白一切？母亲了解一切？是这样的吗？是吗？


　　“那就说吧！”叶坚透一口气。“对里面坐着慢慢说，好不好？”
　　“不——必了！”嘉宜摇摇头，再摇摇头。“我就站在这儿说，说完了——我就走！”
　　“走？”叶坚皱眉，“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见爸和妈，还有祖母？顺便也可以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嘉颖在一边冷笑连连，高宁咬牙切齿地忍耐着，嘉宜却困难又矛盾得说不出话。这情形实在令不不安和怀疑，一向脾气好、修养好的叶坚也忍受不了。
　　“说吧，嘉宜，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他催促着。“不必吞吞吐吐的，好吗？”
　　高宁实在忍无可忍了，他走上前一步，沉声说：
　　“很抱歉，叶坚，嘉宜怕不能跟你结婚了，”他是绝对认真、绝对严肃的。“她希望能够解除婚约！”
　　“什么——”叶坚像当胸被打了一拳。“嘉宜，你真的打算这样吗？嘉宜，你告诉我！”
　　“说啊！”
　　叶坚突然大喝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样？不说话——想闷死我？你想解除婚约，就是因为高宁，是不是？说啊！”
　　“我——叶坚——”嘉宜被镇住了，三年来叶坚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重话，今天——他是忍无可忍吧！“我不知道，我——很抱歉。”
　　“什么叫不知道？什么叫抱歉？”叶坚涨红了脸。“不说出原因怎能解决事情？嘉宜，你到底怎么了？”
　　“告诉他，嘉宜！”高宁扶住她的肩，她轻轻一抖，没甩掉他，她看叶坚变了的脸色和嘉颖更深的恨意。“没有什么需要害怕、担心的，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得，你不爱他，就该直接告诉他！”
　　“嘉宜，你——”叶坚指着她，声音也变得嘶哑颤抖，一向沉稳的他，也接近崩溃边缘，这个打击恍如晴天霹雳，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一心一意等着八月结婚的。
　　“我——”嘉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碰到高宁，她激灵灵打个寒噤，她就为了他而伤害了叶坚，她没做错吗？“叶坚，我——好抱歉，我——不希望八月结婚，我告诉过你，我——”
　　“就是因为他？高宁？”叶坚直勾勾地盯着高宁，那神情科——惊心动魄。“你为什么不直说呢，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不只是不想八月结婚，你根本想解除婚约，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坚——”嘉宜手足无措，全身都颤抖起来。
　　“你说，嘉宜，我要你说！”叶坚专注地凝视着她，“你说八月不结婚，我们就不结婚，你说解除婚约，我也——依你，只要你说，嘉宜，只要你说！”
　　“告诉他，嘉宜！”高宁轻声说，“告诉他！只要你告诉他，所有的事就解决了，你明白吗？”
　　“我——”嘉宜摇摇头，再摇摇头，眼泪成串地落下来，怎么说呢？她是爱高宁，她是想解除婚约，但叶坚那神情，叶坚那些话——她若说出来，就等于是一肢把他踢下地狱。
　　是不是她不爱他，却也不忍民伤害他？这就是她的难处，她内心实在太善良了。“总之——我好抱歉，所有的事——全因为我而变得一塌糊涂，我好抱歉。”
　　“不必抱歉，只要你开口，你说！”叶坚深深吸一口气，他是个男人，打击再大，伤害再重，他也得挺起胸膛来接受，就算承受不了也要承受，他是男人。“嘉宜，你该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你该知道，即使你——伤害我，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
　　“叶坚——”嘉宜哭得伤心，叶坚对她那么好，那么好，她若说出伤害他的话她还是人吗？“我——我不想结婚，就是——这样！”
　　“嘉宜！”高宁十分不满地叫。“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这样下去更痛苦，你为什么不肯一了百了！”
　　“高宁，”她轻轻摇头，“别逼我，给我一些——时间！”
　　“不是逼你，这根本不是三心二意的问题。”高宁那漂亮的脸上满是怒气，在他的观念里，爱与不爱根本不必犹豫，不必考虑，也没有妥协，你爱的是谁？再过三百年也一样是爱，你若不爱——拖下去又是有什么用？
　　“你不明白——”嘉宜还是摇头。
　　“我明白！”高宁的黑眸燃烧起火焰。“你还想脚踏两条船，天底下怎可能这样的事呢？”
　　“不要逼她！”叶坚在一边说，“高宁，在这件事上似乎我比你更有资格发脾气，但我愿意给她时间，我也明白感情不能勉强，我们让嘉宜自己考虑，再作决定，好不好？
　　“她爱我，我也爱她！”高宁是烈火，他的感情是燃烧着的，不像叶坚的稳定、忠实。“过三百年也一样！”
　　“你既然有信心，何必逼她？”叶坚笑了，他是怎样的男人呢？此时此刻，他竟还能笑？
　　“好！”高宁咬着唇。“嘉宜，我不逼你，记住你答应我的话，也记住——我的话！“
　　他的话——报复？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嘉宜，你慢慢考虑，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叶坚似乎完全平静了，又找回自我。“你是了解我的！”
　　然后，又转向似乎对这发展不满意的嘉颖。
　　“无论如何，嘉颖，我很谢谢你！”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高宁皱着眉头，犹豫一下，握住嘉宜的手离开，他一眼也不看嘉颖，那惹是生非的丫头。嘉宜到底是姐姐，她转眼看嘉颖，嘉颖却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嘉宜轻叹一声，她就会失去了妹妹，这其间，她可有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不贴了？很盼望

　　五

　　似乎，文家的所有风波都过去了，不能说是雨过天晴，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嘉宜不再流连在外，每天下班就按时回来，晚上也不再外出，只是变得比较沉默，和任何人都不肯多说话。
　　嘉伦还是老样子，和女朋友约会，看看书，当家教，他是家中惟一的男孩子，可是处在姐姐和妹妹之间，他也不能说什么，他是完全明白一切的！
　　嘉颖——怎么说呢？高宁可以说从来没爱过她，她的恨却那么热烈、那么固执。她不再和她的姐姐说话，连眼角也不瞄向嘉宜，她那种冷漠是令人心惊的，她表明了态度，无论如何是不会妥协的！她不妥协，那么谁又该让步？
　　家里出奇地寂静，连空气都似乎凝固，每个人都沉默着若有所待，他们等待什么？嘉宜的决定？
　　叶坚不再来文家，他说过，在嘉宜决定之前他不打扰她。高宁也没有再来，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或者他是和叶坚想的一样吧？是因为他们都是男孩子吗？
　　母亲在客厅看电视，看得心不在焉，看得没情没绪的。她不能不担心两个各自待在屋子里的女儿，事情闹成这样，她该怎么做？
　　她虽然觉得嘉颖不对，人家高宁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她却又骂又挑拨的把整件事都弄糟了，然而嘉颖是小女儿，爱能生妒、生恨，是吧？她只能怪命运的作弄。
　　她也觉得嘉宜不对，有了未婚夫，怎么又爱上了另一个男孩子呢？而这男孩子又是妹妹喜欢的——然而她也不愿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时代不同了，不能以三十年前的她那时代的眼光来衡量现代的爱情，她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只能顺其自然，否则会一辈子痛苦的！
　　顺其自然——她回头望望嘉宜寂然关闭的房门，嘉宜的决定是什么呢？嘉宜的心一定比谁都矛盾和痛苦，因为嘉宜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她很想找嘉宜谈谈，这样闷在心里也不是办法，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却又怕使嘉宜难堪。她轻轻叹一口气，却看见那永不妥协的嘉颖走了出来。
　　“嘉颖，来陪妈妈看电视！”她说。
　　她以为嘉颖这倔强的小丫头一定不肯，意外的，嘉颖一言不发的慢慢走了过来。
　　“今天整天都没出过门，嗯？”母亲问。
　　“不想出去！”嘉颖闷闷的，无精打采。
　　她看来有些苍白，也瘦了一些，她是受到了打击，然而——她是不是自找的？
　　“整天躺在床上有什么好？”母亲关切的。
　　嘉颖轻轻哼一声，也不言语。
　　“明天早晨，叫嘉伦陪你去游泳！”母亲说。
　　“不必！”小嘉颖眼中光芒特殊。“我若要去自己会去，不要任何人陪！”
　　“嘉颖，你的脾气这么倔强，将来吃亏的会是你自己！”母亲摇头。
　　“我不在乎吃亏！”嘉颖扬起小小的脸儿。“我注重的只是原则！”
　　“什么原则呢？”母亲忍不住再叹息。“伤了人又伤了自己，这又是何必呢？”
　　“是别人先伤了我！”嘉颖眼圈儿红了。
　　“孩子，不能不讲道理，”母亲放柔了声音。“有的时候——不能——唉，不能一相情愿的！”
　　嘉颖脸上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妈，你根本不知道，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嘉颖说。“她”自然是指嘉宜！“是她故意破坏了一切！”
　　“为什么要这么误会姐姐？”母亲不高兴了。“她根本不是那种人，而且——唉！高宁那孩子对你表示过什么吗？”
　　“不需要表示！”嘉颖说，“我只是不要她介入！”
　　“傻丫头，高宁以前的女朋友不够多？”母亲苦笑。
　　“那怎么同？那些人又不是她！”嘉颖固执着自己的意念，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倔强，但她不愿低头，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错也要错到底！
　　“怎么专跟姐姐过不去？”母亲忍不住皱眉。“也没见过你跟其他女孩子吵闹过。”
　　“你当我是什么？妈！”嘉颖沉下脸。“我为什么要跟其他女孩子吵闹？我又不是泼妇，又不是恶妇，而且天下不是只有高宁一个男孩子！”
　　“这就对了！”母亲透一口气。“你能明白这道理就行，这样——事情也比较单纯！”


　　“但是她不一样！”嘉颖接着又说。“她”是嘉宜，小嘉颖再也不肯提姐姐的名字。“我不能忍受她那种行为，她简直——无情无义又无耻！”
　　“嘉颖——”母亲生气地低喝。“你说什么？你怎能这样讲自己的姐姐，你太过分了！”
　　“这是事实！”嘉颖强硬的。“订了婚的人怎么可以再移情别恋？她对得起叶坚？”
　　“她和叶坚之间的事不必你理！”母亲气得直喘气。“你管好自己，别给我惹是生非、增加麻烦就行！”
　　“我知道你的意思，”嘉颖冷冷地笑。“甚至嘉伦都认为我莫名其妙，人家高宁不喜欢我，我硬要缠他，是不是？我也不怪你们偏心，我更不管你们是怎么想，反正这件事——我做定了，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嘉颖，你——想气死我？”母亲的脸也变白了。“你是故意令大家难受的，是吧？姐姐对不起你吗？不够爱你吗？你打算怎样？什么叫一辈子不放手？”
　　“总之——我决不罢休！”嘉颖眼眶中泪珠滚动，她倔强但就是不哭。“我会叫他们一辈子不得安乐！”
　　“你——你——”母亲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必生气，妈妈，”嘉颖似乎是铁石心肠。“我自己做的事我一定负责，你和爸爸如果不喜欢，我就搬出去，顶多不念书，我去做舞女，我总能养活自己！”
　　“嘉——嘉颖，”母亲牙齿也在打颤，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还有叶坚，一脸的懦夫状，”嘉颖冷笑。“居然要委曲求全，如果我是他，我一刀就把她杀了，再自己一头撞死也好过些，他简直不像个男人！”
　　“嘉颖——”母亲霍然站起来，一脸的冰霜。“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你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我自问从小也没疏忽你，你——你——好吧！你想杀人，你想破坏一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一把火把我们都烧死也罢，我——不再理你！”
　　嘉颖也愣住了，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激动、如此生气，她说的话——并不过分啊！难道她不能有感情？不能有感受，不能发泄？难道做了文嘉宜的妹妹，她就得忍气吞声的像个小养女？母亲一直是偏心嘉宜的，什么都帮着姐姐，母亲——从来不喜欢她，母亲现在对她说出这一番话，似乎——生死都由她自己！
　　“好！”她昂然不惧地站起来，她是天生倔强，吃软不吃硬，叫她求饶认错，比要她死更困难，她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就走，走出这个门我就永远不再回来，我——说到做到！”
　　“你——滚！”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小女儿太伤她的心了！自己做错事不但不承认，还要逞强，还要顶撞母亲，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嘉宜的卧室门砰一声开了，穿得整整齐齐的嘉宜大步走出来，她分明是听见了一切的，但她脸上却露出若无其事、自然而愉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