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痕吧 关注:376贴子:5,549

【连载】王者归来:天路(又改名字了)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星子降生时,恰逢日食,有赤星如斗,自西而坠。是福是祸?是天使还是妖孽?贵为皇长子,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因不祥的印记而欲除之后快。流落民间,拜于逆党门下,远征边塞,却生异国孽缘。身负原罪,注定将承担世间一切磨难。上天之路,通向何方?沧桑历尽,王者归来。架空历史的传奇,天下大同的梦想。
喜欢本文请用新浪帐号收藏,谢谢!读者QQ群:18890513,作者QQ:3882385,验证注明“天路”或“冰痕”。



1楼2009-11-11 12:03回复
    一 原罪(1)  
          
    星子降生时,炎夏之际,恰逢日食。他的父亲辰旦,赤火帝国的三王子,正在千里之外,随皇帝诸照御驾亲征,欲彻底摧毁西疆的色目国。  
    时值正午,三十万大军穿行于一大片莽莽草原之中,辽阔草原是色目族的生息之所,草原深处就是色目国的聚居地。忽然,狂风大作,朗朗晴空顿时暗沉如墨,三步之外不能视物,飞鸟成群归巢,远处传来野兽声声哀鸣,大军恐惧不安。一颗赤红色的流星骤然出现,其大如斗,从墨色的天穹正中划过,红色光芒刺得辰旦几乎睁不开眼,流光似电,自西向东,刹那间如一道利刃劈开了万里苍穹,血色四溅!片刻后,横亘天幕的赤色光迹追随着火一般燃烧的流星,沉入茫茫的天之尽头。  
        
      辰旦不知道,正在此刻,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声婴儿的嘹亮啼哭宣告了生与死的分界。三天三夜挣扎之后,星子来到了这个世界,发出第一声洪亮的啼哭,而他的母亲,辰旦的王妃央姬却已经精疲力竭,止不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汩汩而出,染红了床帏。听到啼哭声,央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眸。星子不知道这一切,他不睁眼,只是纵情地大哭,一点也不顾忌他的降生有没有父母的祝福,也丝毫不管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否欢迎他的到来。  
      “娘娘!是个小世子!”接生婆托着星子,兴奋地向王妃禀报,一面按部就班地忙碌着。正准备为新生儿剪断脐带,接生婆突然惊叫了一声,差点将手中的孩子摔了出去!一屋子的人连忙围了过来。接生婆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只手指着婴儿的胸前,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众人转头一看,婴儿的前胸竟赫然有一块星形的红色胎记!本来初生儿带有胎记也不算稀奇,但那星形胎记殷红胜血,乍见如流血的伤口,煞是可怖。众人以手掩口,惊异莫名,躺在榻上的王妃突然睁开了眼,嘶声叫道:“儿子!我的儿子呢?”  
      接生婆自觉失态,忙换上副笑脸,把星子抱到王妃面前,:“娘娘!您看,小世子长得可结实了!”  
      “是么?”央姬失血后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浮起一抹淡如轻烟的微笑,眼角似有泪,又似带笑,美得如飘渺云端的仙子。央姬吃力地伸出双手,似乎想抱一抱这用自己生命换来的儿子,修长的手指却停在了婴儿的胸前,“这是……”  
      “娘娘,这是胎记。”接生婆尽量平稳语气。  
      “胎记?”央姬似乎释然,“胎记……星星的胎记……他小名,就叫星子吧!星子,我的儿……”央姬话未说完,忽然向后一仰,双手软软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悄然阖上,从此隔断了她与眼前的世界。不久,王府里哭声四起……  
       白昼如夜,大军恐慌,辰旦令所部就地休息。约莫一刻钟之后,天色渐明,云开风住。大半个时辰后,阳光复灿,烈日当头,依旧晴空万里,不染半点尘埃。片刻前的黑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一个短暂的白日梦。辰旦以手抚胸,方才那惊悸的一幕如烙铁烙在了心上。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他曾经南征北战,见惯血流成河,为何只是一颗异样的流星,却人不寒而栗?这预示着什么?辰旦望向遥远前路,望得久了,即使在午后的骄阳下,也似乎笼罩着沉沉的烟霭,看不清通向何处。  
        
    时隔多年,纵早已君临天下,辰旦每每午夜梦回,仍似停留于这个诡异的夏日午后,伫立茫茫草原,旌旗如云,千军万马却如泥塑木雕一般,不言不动,毫无半点生气。拔剑四顾,茫然不知何从,恍惚中,九天之外似飘来婴儿稚气的啼声……


    2楼2009-11-11 12:03
    回复
      一 原罪(5)  
          阿曼特惨然一笑:“你既然还叫我大哥,就让我起来,我不能跪着死。”阿木达迟疑片刻,终于伸出一只手,将阿曼特扶起来。阿曼特站定,足足比阿木达高了半个头。阿木达鼓足勇气欲举起宝刀,手臂却不住地颤抖……阿曼特长长叹息一声:“赤火国用心险恶,弟弟,我不能让你背负这个十恶不赦的罪名!”突然一声大喝,身上绳索齐齐而断,寒光一闪,圆月宝刀已被阿曼特抢在手中。  
          变故突起,就连辰旦也吃了一惊,阿木达更是面色惨白,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好在辰旦的亲兵皆是训练有素,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将阿曼特困在核心。阿曼特摇摇头:“弟弟,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只求你日后尽量待我们的族人好一点……你记得要把我送回天门岛……”阿曼特说完,忽然一道刀光划过半圆弧形,血色乍迸,阿曼特瞪着双眼,鲜血染红了他最后的视线,片刻后,伟岸的身躯缓缓倒下……  
       辰旦激灵灵地打个寒战,那血色刀光,象极了那颗血色的流星,一切亦如流星闪过,沉静如夜……唯留一双不曾瞑目的蓝眸,如桑干湖般深邃辽远。  
       阿木达惊在当地,原来他只是要自杀?他只是不愿让我背上弑兄的罪名?阿木达半晌回过神来,记起兄长的遗言,“要把我送回天门岛”……天门岛是桑干湖中的一个最大的岛屿,方圆数十里,岛上有巨石相对,形如天门,故得此名。传说色目族的祖先正是起源于岛上,后来色目族迁徙岛外,但历代首领国王与有身份的贵族死后皆归葬天门岛,久而久之,天门岛被称为圣岛,除了守墓的祭司和军士,不再有人居住。阿木达正要命身边的色目士兵将阿曼特的遗体抬下去,却被辰旦的亲兵拦住了。  
         “我要将兄长送回天门岛安葬,这是我们色目族的传统。”阿木达的语气里有一丝愠怒。  
      “色目族的传统小王自当尊重。”辰旦阴沉的脸色却如一块钢板,“但是此人是色目的叛徒、败类,怎能享此礼遇?”放缓语气,笑一笑道,“当然,他只是他,虽是你兄长,但我朝不会将他和你视为一体,你身为色目王,自然深明大义,对此陛下和小王都深信不疑。”辰旦言中的威胁意味已彰露无遗,阿木达一时无言应对。辰旦拍拍阿木达的肩头:“父王的御驾明日就到,庆功宴也已准备好,不要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  
       次夜,诸照御驾莅临,于中军王帐中大摆宴席,阿木达代色目万民向诸照敬酒,以示归顺臣服之心。诸照大悦,赐以上座,辰旦、兹离随侍。胡笳齐鸣,鼓乐震天,色目族中年轻漂亮的女子身着盛装,载歌载舞。宴中论功行赏,有功之将皆获赐大批珠宝美女。  
          帐外火光熊熊,阿曼特的躯体连同他曾经的荣耀于火光中化为一团灰烬。翌日,辰旦令人将其骨灰撒入桑干湖,又将其麾下宁死不降的数千俘虏于湖畔当众活埋,下令色目族人无分老幼皆到场围观,以儆效尤。从此,甘阑南北,无不宾服,赤火西北大患,始而平定。


      6楼2009-11-11 12:04
      回复
        二、妖孽(1)  
            庆功罢,辰旦又兵分多路,追剿敌军残余。一日,忽得家书一封,得知王妃产下一名男婴,信为管家所书,怕辰旦悲伤分心,未提及王妃难产而死之事。辰旦阅信大喜,他这些年来戎马倥偬,常年在外,至今未有子嗣,一直以为憾事,而太子兹离已有二子,今战事告捷,又诞育麒儿,正是上天眷顾,双喜临门。  
            辰旦阅信毕,忙疾驰中军大帐,向父王报喜。诸照听了,亦是龙颜大悦,笑道:“辰儿,你既立战功,又添子嗣,可谓喜上加喜,朕该如何赏你呢?”  
        辰旦听父王言下似另有深意,却避实就虚地道:“儿臣不求父王赏赐什么,但私心求父王赐名,以佑此子安康。”  
        诸照大笑:“就赐名曦丹吧!旭日丹霞,世之吉象,望你好生教导,以不负朕望!”  
        辰旦闻之惊喜,忙叩首谢恩。今日看来,父王似已有废立之意,回京之后,当见分晓。  
            赤火帝国班师回朝,却仍留下五万大军,屯垦戍边。待辰旦风尘仆仆赶回都城上京,已是两个月之后了。西风渐凉,黄叶翻飞,时近中秋。辰旦将父王与太子送回宫,终得以回府,一路归心似箭,快马扬鞭,只求早见妻儿。路人躲避不及,被辰旦坐骑撞翻无数。  
            远远只见王府前两座石狮依旧巍峨肃穆,大门上却挂起了白幡,辰旦一惊,差点从马上滚下来,忙策马直奔到大门前。管家已率一众家仆出门跪迎,皆披麻戴孝。辰旦目光一扫,不见王妃,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跳下马,劈头问道:“王妃呢?”  
        “小人死罪!”管家涕泗交流,“娘娘她……她难产……去了……小人怕扰乱军心,不敢在信上陈述实情……”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耳中轰鸣不止,辰旦一阵阵眩晕,他本是志得意满,此时满腔喜悦忽似被一桶冰水泼灭,只留下彻骨的寒意。他十七岁时央姬结发,迄今已近六年。虽然是父王指婚,但王妃温婉美丽,秀外慧中。辰旦奔波于外,王妃内主家政,治理得井井有条,使其后顾无忧。夫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辰旦早已想好,他年自己若登大宝,王妃就是不二的皇后之选,哪知立储之事刚有点眉目,伊人却已撒手人寰?辰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侧妃华姝忙上前扶住他,左右拥簇着进了王府大门。  
        辰旦婚后久无子嗣,央姬便做主为他纳了两房侧妃,均是京城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其中华姝姿容娟丽,歌喉婉转,颇得辰旦宠爱。入了正厅,辰旦环顾四周,不见王妃灵柩,哑声道:“你们……”  
        管家磕头:“殿下万里征战,时日既久,不知何时方归。王妃停灵府中,终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请了皇后懿旨,已于月前将王妃灵柩安葬。”  
           
        辰旦叹口气,算算央姬离世已有百日,天人永诀,连再见一面也不可得,益发悲从中来,泪眼模糊。斯人既去,不但不曾伴她身边,也不曾扶灵入葬,备极哀荣。抬头见大堂墙上仍挂着一幅央姬生前的肖像,眉目如画,神态安详,仿佛仍倚在身旁燕语呢喃。辰旦再忍不住,一时泪如泉涌。


        7楼2009-11-11 12:05
        回复
          二 妖孽(2)  
             
          管家见状,忙上前劝道:“殿下节哀,娘娘虽然殒了,但好在世子健康平安。小世子一出生便异于常人,日后定成大器,娘娘的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管家一提,辰旦才想起进门后还未曾见着儿子,他本是一心盼着与妻子团聚,但此刻想到出生后尚未谋面的儿子,已不觉如何欢喜,子嗣固然重要,但相濡以沫六载的发妻……  
             
          少时乳母抱着星子进来了,因在居丧期间,襁褓亦是素色,但婴儿脸色红润,一双灵活的眼睛骨碌碌直转,细嫩的脸蛋更似吹弹得破,十分可爱。乳母将星子抱至辰旦面前,辰旦伸出铁臂抱过儿子,仔细端详,突然如中了定身法般,僵在当地,原来手中的婴儿竟有一双湛蓝的眼睛!  
             
          这双眼睛像极了另一双,另一双临死前曾经与自己对视的蓝眼,清澈无瑕,如碧海、如蓝天……辰旦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星子摔在地上,“他……”一句“他是哪里来的孽种”几乎冲口而出,又生生咽下,事关皇家颜面,不可造次。辰旦深吸一口气,问乳母道:“王妃临产时,你可在她身边?”  
          乳母已有三十岁上下,颇经事故,听辰旦语气不善,乖巧答道:“小世子降生时,奴婢就在产房中,自从接生婆将世子交到奴婢手上,百日来未有一刻离开。”  
          辰旦眉心深蹙,森然道:“那他的……他的眼睛,生来就是这种颜色么?”  
          乳母察言观色,已明白辰旦的忌讳,忙道:“小世子到第三日睁眼时,奴婢见了,也吃了一惊,但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奴婢在老家时,隔壁村里便有个孩子,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象猫儿眼一般,他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村民,从未出过远门,方圆百里中也未曾有绿眼的人。奴婢听说,古来英雄人物大都有异相,这或许是个好兆头呢!殿下再请看小世子的这额头、这鼻梁,和殿下是一模一样。”  
          辰旦强迫自己再度端详眼前的婴儿,确实,如果忽略掉那双不寻常的眼睛,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与自己倒有七分形似,而那秀眉红唇,又颇肖央姬的神韵。辰旦语气略缓:“你老家是哪里?离西域有多远?”  
          乳母道:“奴婢生在龙泉县,离西域有十万八千里远呢,奴婢这辈子还没见过一个西域人呢!”  
             
          辰旦沉思,或许她说得有道理,是自己疑神疑鬼吧!没理由怀疑央姬,何况,她有身孕是去年冬天,自己除了上朝,几乎与她形影不离,是二人难得的好时光,央姬多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能……辰旦看着儿子,小人儿浑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舞,不哭不闹,咧着小嘴一点不怕生,象是冲着辰旦傻笑。辰旦叹口气,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太象阿曼特了,难道是他投胎转世?不!不可能!儿子降生时,阿曼特还在雁汤草原上负隅顽抗,岂会是他转世?


          8楼2009-11-11 12:05
          回复
            二 妖孽(3)  
                辰旦摇摇头,自己素来不信鬼神,也不信死后有灵魂,怎能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实不应该!却问管家道:“娘娘可有留下什么话?”  
             “娘娘……娘娘见到了小世子,很高兴……”乳母道。  
            华姝忽打断她:“是啊!娘娘是含笑离开的,娘娘为王爷诞下骨血,王爷千万看在娘娘的份上,不要悲戚过度。”  
            华姝声音动听,此时更显情真意切,辰旦蹙紧的双眉也缓缓舒展开,道:“王妃不在,这些日子家中内务有劳你了。”  
            华姝听他有扶正之意,心下狂喜,面上却现出羞涩红晕,低头道:“王爷过奖了,这是妾的本分。再说小世子刚出生就丧母,妾心里也难过得很啊!”说着用素娟拭了拭泪,自然地从辰旦手中接过星子,唇边露出一丝慈母般的爱怜笑意,“王爷可有给世子取名?”  
            辰旦倒被他提醒了:“已经禀过父皇,陛下为他赐名为曦丹。”  
            “太好了!丹儿能得到圣上的赐名,必定……”华姝破涕为笑,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娘娘也为丹儿起了个小名儿呢!”华姝故意一顿。  
            “小名儿?是什么?”辰旦追问。  
            “小名儿叫星子,”华姝浅浅一笑,她鬓边簪了一朵白绢花,笑起来摇曳生姿,“丹儿出生便不同常人,胸前有枚胎记,王爷看了便知。”  
             听华姝语气神神秘秘,辰旦按捺不住,三下两下,解开襁褓,掀开贴身的小衣,星子胸前那枚殷红的星形胎记赫然入目,辰旦如遭雷击,半晌无言。大厅内霎时肃静,鸦雀无声。华姝小心试探道:“王爷?”辰旦忽觉失态,狠狠地一甩手,径自回后堂去了。  
                入夜,星月无光,夜浓如墨,辰旦坐在央姬的房中,独对一盏孤灯。妆台琴架,事事如昨,唯不见伊人倩影。良久,辰旦举起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酒是冰冷的,入了肺腑,似就凝成了铁石。辰旦忽叫道:“来人!”  
            管家带了两名家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拿大木桶来,装满水,把星子带来!”辰旦沉声令道,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迸出来的钢珠。  
                管家不知王爷要做什么,亦不敢多问,忙去安排。少时,两名家丁将浴桶抬了进来,又挑了几桶水倒进去灌满。乳母本已睡下,也睡眼惺忪地被带到房中,星子却仍在她怀中闭着眼酣睡。辰旦一把抢过星子,令道:“你们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众人见王爷面色不善,战战兢兢地退出门外。片刻,忽听婴儿一声凄厉哭喊,管家叫声不好,去推那门,门已从里面闩上了。管家大急,也顾不得触怒王爷,令家丁合力推门,连撞数下,哐当一声,门被撞破,一干人冲进去,却见辰旦铁钳般的双手捉住星子的小手小脚,正往那装满冷水的大木桶中沉下去。被惊醒的星子吓得哇哇大哭,奋力挣扎,扑腾着溅起片片水花。


            9楼2009-11-11 12:05
            回复
              三 童年(1)   
                 
              临海村其实没有海,而是位于绵延数百里的太贺山脉深处,夹在陡峭入云的两山之间,,出门便是莽莽丛林。全村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大多靠打猎采药为生,只有一条小道通往山外,离最近的官道也有十余里,市镇更远在五六十里外。村里的人除了偶尔出山用兽皮药材换点盐巴布匹之类外,几乎与世隔绝,村中的来客除了大雪封山时到村中觅食的野兽,鲜有人至。  
                  但这年秋天,一场夜雨过后,村子里的人们发现除了满地的黄叶,村子里还多了个人。村头的寡妇阿贞忽然不明不白抱回一个男婴,男婴只有三、四个月大小。这在临海村当然是件轰动的大事。  
               阿贞不过十八岁,从二十里外的大坪村嫁到临海村两年,开春时,她家男人上山打猎不慎失足落入山崖,因公婆去得早,阿贞又未生养,家中便只剩了阿贞青春守寡。她不会打猎采药,只能在离村数里外的山脚空地处开了两分地,种些番薯瓜菜。因要去田间劳作,每日清晨阿贞便是全村最早出门。据阿贞说,那天她清早出去到村口忽发现大槐树下有个白布卷儿,一看里面竟然裹着个小小的婴儿,阿贞将他抱起,婴儿想是被惊醒了,睁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罕见的蓝色,好奇地瞪着阿贞,却不哭不闹。  
                  阿贞抱着他走了几里,寻找是谁家的孩子。直到天色大亮,日上三竿,都未见到一个人,看来这孩子是被父母存心抛弃了。秋天夜雨后凉意正浓,阿贞不忍将婴儿扔在外面,便抱回了家中。  
               阿贞拿出一张纸,请村里认得字的人帮忙看下,那人说上面写的是“星子”两个字,想来该是婴儿的名字了。“这个名字有点儿奇怪。”阿贞自语。当然不止是名字奇怪,孩子的眼睛颜色更是奇怪的湛蓝色,就连包裹他的襁褓和小衣,也是阿贞从未见过的上好的绸缎缝制,素白色的锻底,精致的同色暗花,看得出是极好的手艺,至少阿贞自己和她所有的姐妹女伴没人能做这样的衣服。  
                  另外还有一件事,阿贞从未和任何人提起,那襁褓中除了写有字的纸条,另有一只小布袋,布袋里有一只碧绿的玉锁,一面刻了一只怪兽,另一面是些弯弯曲曲的文字似的符号,阿贞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事关重大,直觉告诉她不可让旁人知晓。此外袋中还有一只金锭,一只银锭,沉甸甸的不知有多重,不过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显然已足够阿贞和怀中的孩子一生所需了。  
               阿贞年轻,长相端正,人又能干,村里不是没人打她的主意,但是,此处虽是穷乡僻壤,寡妇改嫁也是大忌,轻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重则要受村规惩处,阿贞轻易不敢动此念头。而守寡倒还罢了,苦于膝下无子,老来无所依靠。哪知今天突然捡到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孩子,虽然这孩子来历奇怪,不知是凶是吉,但阿贞还是很快下了决心,这是老天爷开恩赐给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把星子当成亲生儿子养大。


              11楼2009-11-11 12:06
              回复
                三 童年(3)   
                 星子见母亲似乎不开心了,也就懂事地不再多问,心中只想,爹爹一定是天下最好的人,要是他在就好了,哎,他去哪里了呢?是不是也去了天上?在那些星星上面?  
                    又过了两年,星子六岁的时候,春光明媚的时节,跟着同村的大孩子跑去山脚下的白石村玩耍。村子里有个私塾,远远地就听见书声琅琅。星子好奇,跑过去踮起脚尖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屋里几排小桌凳,十来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正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星子看得有趣,扑哧笑出声来。忽听一声大喝:“谁在这里捣乱?”  
                    似头上响了声炸雷,星子惊得后退一步,仰头去看,却是一位白须老人,手中拎了一根厚厚的红木板,冲自己怒目而视。星子尚未回过神,头上已吃了重重一记!“哎哟!”星子惨叫一声,愤愤地瞪着老者,“老头子,你凭什么打人?”星子长这么大,娘亲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那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老头子?”那老者是私塾的夫子,向来备受村中老少尊敬,哪有人敢这样顶撞他?啪地又给了星子一记,“打你?就打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哪里来的野孩子不读书,还在这里捣乱?”  
                    这时屋里念书的孩子们听见外面吵得热闹,一窝蜂地都拥了出来,叽叽喳喳地议论,冲星子指指点点,扮鬼脸,尽是鄙夷神气,那白须老者回头瞪了一眼,大小孩童顿时鸦雀无声。星子还待争辩,同伴却将他一拉:“傻瓜!还不快跑?”  
                星子被拉着跑了数百步才气喘吁吁停下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怎么那么凶?”他前额已鼓起鸡蛋大的一个青包,疼痛难耐,星子揉了揉额头,咧咧嘴,一肚子火气。  
                “哎!你不知道啊?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千万别惹他,不要说你,就算我们爹娘都得听他的。”同伴虎哥比星子年长数岁,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为什么?”星子更加纳闷。  
                “因为他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有学问的夫子啊,谁家写对联、写家书、算账什么都得去找他,要上学的孩子也要去找他,很了不起的。”虎哥显得无所不知。  
                “有学问?什么叫有学问呢?”星子继续刨根问底。  
                “这个……嗯,就是会写字,会算数,”虎哥对自己解释显然也不满意,“对了,还懂很多道理,会讲很多故事,听说他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天上地下的,几百年前的事情都知道呢!”  
                “他从哪里知道这些故事的呢?”星子益发来了兴趣。  
                “从书上看来的呗!书上什么都有,念的书越多知道的就越多。”虎哥道。  
                “就是他们刚才读的那些书么?”  
                “嗯。”同伴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念书呢?”星子的蓝眼中更多迷惑。  
                “我不知道!你回去问你娘吧!”虎哥不胜其烦,撇下星子,一溜烟地先跑了。


                13楼2009-11-11 12:06
                回复
                  三 童年(4)   
                     
                  星子沿着山路慢慢往回走,满山的姹紫嫣红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只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回想着今天莫名的遭遇,那个乱打人的老头子和那帮起哄的家伙凭什么瞧不起我?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要念书,以后我要比他们更厉害!  
                     
                  回到家中,阿贞乍见星子额头淤青,大惊失色,忙问他是怎么回事?星子想起虎哥说的,就连爹娘都听那老头的,不知怎的,就不愿和母亲说实话,尽力装作无所谓地道:“刚才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阿贞也未多想,便去找了草药来为他敷上,免不了心疼地数落几句。星子却呆呆地若有所思,忽开口问:“娘,为什么我不去念书?”  
                  “哦?”阿贞不料他有这么一问,山里人家,极少有孩子上学读书,加上星子年纪尚小,阿贞从未想过这件事,“怎么问起这个?”  
                  “我想去念书。”星子想了想,一句话脱口而出。  
                  自晓事后,阿贞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阿贞听了,心下暗道,星子聪明伶俐,自己怎么早没想到送他去上学?家里也还有钱。这孩子不是一般人,就算不图他为官做宰,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阿贞爱怜地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道:“你想上学,那当然好,明天娘就带你去白石村拜涂老夫子。”  
                  “啊?”星子一个激灵,白石村?涂老夫子?就是今天打我的那老家伙么?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白石村,我不要他教。”  
                  “怎么了?”阿贞瞪圆一双杏眼,“涂老夫子是我们这里最有学问的人,再说了,这方圆十几里地就他办的有学堂,你不去白石村,想去哪里?”  
                  “那……那我不去念书了……”星子垂头丧气地道。  
                  “刚才是你自己说的要念书,”阿贞倒有点生气了,“你不念书,难道就天天和虎子他们鬼混?”  
                  “我……他……他要打我……”星子终于忍不住。  
                  “打你?”阿贞看着怀中的星子,星子虽是在山里长大,但娇嫩肌肤却如白瓷一般白皙细致,阿贞当他如心肝宝贝,从不舍得打他一下,但……阿贞狠狠心道,“他是先生,那不是打你,是管教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好好学,老师自然不会打你。”  
                     
                  于是,第二天一早,阿贞背了十斤米一只鸡,拖上星子去拜见涂老夫子。母亲和涂老夫子说了些什么,星子全未在意,只躲在母亲的后面,盯着自己的脚尖,浑身不自在。自己说想要念书,是想把他比下去,好出口恶气,哪知反倒落在他手上?真是倒霉。  
                     
                  过了好一阵,阿贞拉过他的手,扯到夫子前面,命令道:“星子,给先生磕头!好好听先生教导!”星子转头望了望母亲,见母亲满脸期盼之色,到底不情不愿地跪下,胡乱磕了个头,却不肯叫先生。  
                  涂老夫子看在眼里,只略点点头:“你跟我进来。”阿贞目送儿子进了学堂,便独自回去了。


                  14楼2009-11-11 12:06
                  回复
                    五 玉锁(1) 
                        “不知道!”星子大声道,“你说明天再讲,明天讲了我就知道了。你是先生,说话要算话!不能骗人!我走了。”星子一口气说完,不等夫子回答,不管一屋子嫉恨敌视的目光,昂首阔步出门而去。 
                        学堂里先是鸦雀无声,毕竟不管先生还是学生,从来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片刻之后,便象是炸了锅,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闹将起来。他们每日背不出书,错一个字就要挨一板子,写不好字也要挨打,往往放学后还要被留到很晚,哪有星子这般逍遥?生财的声音最大:“先生,他这么放肆,该好好管管!”生财是本村大户的长子,父亲在当地颇有些势力,他又比其他孩子年长,在这帮学生中俨然就是首领。 
                    涂老夫子今日被星子大损颜面,却又不能发作,沉着脸道:“你们谁有本事背得出书,也可以学他现在就走!背不出的,就好好在这给我念!”夫子声色俱厉,大家小声嚷嚷了几句,也只有乖乖地继续念书。 
                    星子大大地出了口恶气,一路兴高采烈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家里走,虽然高肿的手心还火辣辣地痛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打了场大胜仗般的心情。天空蓝得象一湾沉静的湖水,有鸟儿偶尔振翅飞过,星子吹了声口哨,为什么我就不能飞呢?再远的路,眨眼就可以飞回家。 
                    星子到家的时候还未至中午,阿贞见他早早归来,颇有些吃惊,星子得意告知:“先生说只要背完了书就可以放学,我就背给他听,他没什么话说我就回来了。”怕阿贞不相信,星子将今日学到的功课又给母亲背了一遍。阿贞虽听不懂,听儿子朗朗成诵,自是万分惊喜,喜极而泣,原来这孩子是个神童,真的是天上的神仙送给我的么?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星子见母亲不住地抹眼泪,慌了神:“娘!娘!你怎么了?” 
                    阿贞忙换上最欢喜的笑:“娘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星子,我的儿子,你以后肯定会非常了不起!”忽想起了什么,“你来,娘有件东西要给你。” 
                    阿贞去牵星子的小手,星子躲避不及,被母亲一把攥住,痛得哇哇大叫。阿贞一惊,这才发现星子原本柔嫩白皙的小手已肿的象馒头似的,阿贞心疼不已,捧在手中不住呵气,“痛吗?”阿贞柔声问,怔怔地又要掉下泪来,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几时舍得他吃这种苦头?柔声问:“是先生打你了?你不听他的话?” 
                    星子本来打算回来向母亲诉苦,说什么也不想再去上学了,但方才见母亲听自己背书竟高兴成那样子,就算天上掉金元宝也不过如此吧!原来读书好了母亲便会这般高兴么?又想起夫子说的,只有念好了书,日后才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想上学的话便说不出口,却问:“娘,是不是只要我好好读书,以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21楼2009-11-11 12:09
                    回复
                      五 玉锁(2) 
                           
                           阿贞边拭泪边点头道:“是啊,凭我儿这样聪明,十年寒窗,日后前程远大,就是中个状元也不稀奇。那就可以到京城里去做大官,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 
                          “什么叫做荣华富贵啊?”星子似懂非懂。 
                          “就是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有高头大马,在家有奴仆成群……而且别人都听你的。”阿贞解释道。 
                          星子忽问:“比夫子呢?” 
                          阿贞微笑道:“夫子只是考中了秀才,秀才之上是举人,举人之上是进士,状元是进士的头一名,每三年全国才出一个,你说呢!” 
                      三年全国才一个?星子咽咽口水,该有多威风气派啊!总比那老家伙强上几百倍了!嘿嘿……星子拍拍胸脯:“那好,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一定要考中状元!以后好把娘亲接到京城里去享福!” 
                          阿贞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将星子紧紧抱在怀中,不住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真是娘的好孩子……”又低头去看那小手,“难为你吃苦了。” 
                          星子轻轻地抽回手,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没事,现在已经不痛了,再说我是第一天上学,才吃了亏,以后他要想再打我可没那么容易。娘,你刚才说要给我看什么呢?” 
                          “对,你跟我来。”阿贞差点忘了,忙将星子引进里屋。 
                          里屋便是母子二人睡觉之处,室内摆设简陋,只有一张三尺宽的旧木床,一口装衣服的箱子,一张方桌和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阿贞打开衣箱,小心翼翼地从最底下捧出一只小小的深红色的镂花梳妆盒,这梳妆盒是她的陪嫁中最珍爱的一样,在山里也算是极精致难得了。但年深日久,外面的红漆已有些剥落。母亲如此郑重其事,星子既好奇又有几分紧张,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阿贞开了锁,拉开妆盒里层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物事。 
                      星子忍不住:“娘,给我看看!”阿贞将东西递给星子,星子只觉得沉甸甸的,手忙脚乱地去拆,那红布严严实实地包了足有七八层,到最后,一块晶莹碧绿玉锁突映入眼帘。星子不认得,“这是什么?”蹙蹙眉头,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触手处温润光滑,表面却凹凸不平,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花纹象是什么文字,但一个也不认识。 
                          “娘也不知道。”阿贞的回答让星子失望,“你刚出生不久,娘见到你时,身边便有这个。想来是保你平安的护身符,娘一直仔细收着。你现在上学了,每天不在娘跟前,你把这个带着,保你平平安安,娘也好放心。” 
                          星子正觉得新奇,爱不释手,听说这本来就是自己的,高兴得手舞足蹈。阿贞为他贴身系好,又叮嘱道:“这可不能顺便取下来,也不要给别人看见,更不能弄丢了,知道了么?”星子忙答应了。那玉锁沉沉地坠在胸前,星子虽不明白它是什么,却隐约感到,这件东西十分要紧,与自己有绝大的关系。


                      22楼2009-11-11 12:10
                      回复
                        六 反击(1) 
                            阿贞犒劳星子,做了他最爱吃的鸡蛋面,满满的一大碗面加上两个荷包蛋,星子撑得圆滚滚的,吃得心满意足后,星子蹦蹦跳跳地出门玩去了。 
                            虎哥和几个小孩子正在村头放风筝,见星子来了,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星子,上学好玩吗?”星子可是临海村里唯一去上学的孩子。 
                            星子见同伴脸上尽是艳羡之色,心里颇有几分得意,但……星子旋即沮丧,今日的遭遇实在谈不上好玩,摇摇头道:“不好玩,先生要打人。”星子将手上的伤给他们看,愤愤地道,“还有白石村的那帮家伙也欺负我。” 
                            “哦……”孩子们瞪大眼睛,吐了吐舌头,又七嘴八舌地问,“那你还去吗?”“不去了吧?还是象我们这样多好?”“幸好我们没去上学……” 
                            星子闷闷地摇头,声音愈发低了:“可我……还是要去……” 
                           “那他们要再欺负你怎么办?”同伴问。 
                           “我……我不知道,我打不过他们……”星子恨恨的,牙根发痒,“对了!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教训他们呢?” 
                            虎哥拍一拍胸脯,豪气干云:“这好办,谁再欺负你,我们一起去打他一顿,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其他的孩子轰然叫好。忽听有人嘿嘿直笑,却是一瘦瘦小小的少年,外号叫做猴子的。猴子外表瘦弱,却常有不少鬼点子,这帮孩子也颇为佩服他。 
                            猴子抿抿嘴:“是那教书的老头打他,你们谁敢去把他打一顿啊?”孩子们顿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去打涂老夫子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若是让父母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猴子得意地一笑,一把拉过星子,远远地躲开众人,绕到村口大槐树的背后,方小声道:“别听他们的,成不了大事。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请我吃两个肉夹馍。” 
                            星子向来也钦佩猴子,想起白石村有间卖馒头点心的小铺子,遂与猴子一击掌:“好!一言为定!你可要说话算话!” 
                            第二日,星子没有带午饭,找阿贞要了几个铜板,说中午就在村子里买馍吃。但这日涂老夫子改换了战术,不再要星子背书,讲了两段三字经后就教他临帖写字。星子的手还痛着呢,握笔都握不稳,歪歪倒倒好容易临好一篇贴,却被夫子打了十来个大红叉,每个叉换得一记手板。昨日的瘀肿还未消,重重的红木戒尺砸下来,更是痛不可挡,左手手心肿得实在挨不了了,右手又挨了好几下,这下连手指几乎都不能弯曲,何况写字?打完了夫子厉声训斥,还要罚他重抄二十遍,写不完不许回家。 
                        涂老夫子昨日一败涂地,今日若再不想办法挽回,以后还怎么弹压得住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因此这下马威绝不可放过。星子自然不明白这点,只恨夫子专门和他作对,心中骂了千遍万遍。


                        23楼2009-11-11 12:10
                        回复
                          六 反击(2) 
                              要在放学之前临完二十遍,还要达到死老头子的要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星子无数次都想将描红贴一把扯个粉碎,把毛笔扔到夫子脸上,大叫一声:“我不学了!”走出这个门,再不回来。但想到答应了母亲要好好念书,要考上状元,如果就这样半途而废,那对娘许下的诺言又如何能兑现?星子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咬咬牙忍气吞声继续,又想到猴子说过他有办法,心中复又有了希望。 
                              中午有的孩子回家吃饭,有的自己带了饭来,因星子受罚,夫子不许他出去,星子那几个铜板是要留着给猴子买肉夹馍的,也舍不得乱用,只好咽咽口水,饿着肚子写字。这样写到下午放学时,星子的手如坠了铅块,都快抬不起来了,饿得昏头转向,眼冒金星,可抄完的还不到十篇。 
                          最后别的孩子都走光了,只孤零零留下星子一人,天光渐暗,字迹已有些模糊不清了,星子仍是一笔一划慢吞吞写着,也并不向夫子求情。看着伏案的小小人影,夫子到底有些不忍,把星子叫到面前来,教训了几句,末了开恩剩下的明天再写,放他回家。星子却不买他的帐,冲夫子翻个白眼,也不道谢,背上书包径自走了。待星子找到那家馒头铺子,早已经关了门。 
                          星子饿了一整天,早已筋疲力尽,全凭念着省下钱给猴子买了肉夹馍就可脱离苦难才坚持过来,这下失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星子胡乱抹了抹眼睛,天色已经全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临海村,清凉的月光下,远远地望见村头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星子奔过去扑进阿贞的怀里:“娘!”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贞语气焦急。 
                          “被夫子留下做功课。”不知怎的,上了两天学,星子觉得自己似已长大了,本来一肚子委屈,却不愿再向母亲诉苦。 
                          阿贞也未多说,只担忧地看了星子一眼。回到家中,晚饭是早已做好了,星子闷声不响地扒了几口,虽然肚子饿得慌,却没什么食欲,马马虎虎吃了半碗就进屋往床上一躺。阿贞只道他累了,为他掖好被角,便静静地在油灯下缝补衣服。 
                          第二日清晨,星子起了个绝早,鸡叫头遍便出门了。待到了白石村,村中仍是一片寂静,天边残星未退,星子已等在那家馒头铺子外面,一开门,立即抢了两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肉夹馍,想了想,又买了一个给自己当午餐。 
                          这日,夫子仍是让他先背了两段三字经,便又让他继续临帖。如果手不痛的话,星子倒还喜欢临帖,照猫画虎就是了,不必和老家伙纠缠,也不用听他喋喋不休的说教。中午休息,夫子亦出去吃饭,星子不想理睬旁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刚拿出肉夹馍啃了一口,突然手中一空,肉夹馍已不见了,星子一愣,抬头却是生财铁塔般地杵在自己面前,手里正拿着那块肉饼。


                          24楼2009-11-11 12:10
                          回复
                            六 反击(3) 
                            星子怒道:“生财!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嘿嘿!”生财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俯视着星子,一双豌豆似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抢你的?谁看见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边说边咬了一大口,沾得满唇是油。 
                            星子气得跳起来去抢:“不要脸!明明是你抢我的!”他人小力微,去掰生财的手,哪里掰得动?生财一把就将他推到一边,却见星子的书包露出油纸一角,生财顺手扯出来:“哟!还有呢!你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藏起来?” 
                            星子哪受过这种冤枉?满脸通红:“你胡说!这是我给别人买的!” 
                            “你买的?你一个没爹的小兔崽子,还有钱买肉馍?还给别人买?”生财倒似理直气壮,顺手拿了一只肉馍抛给旁边的几个学生,“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那些孩子抢过来,忙忙地分着吃,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附和道:“对!对!”他们自己带的饭最好也不过是白饭加点青菜或咸菜,看到星子吃肉夹馍,早就馋得直流口水。现在生财让大家一饱口福,为他帮腔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生财本就是老大,犯不着得罪他,而星子年纪最小,又没有朋友,欺负他不会有什么危险。星子打不过也争不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几个肉夹馍分食一空。 
                            过了一会儿,夫子用过午饭回来,未进学堂便听见喧哗,一看却是星子追着生财等几个满屋乱跑,大喊大叫,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星子!”夫子怒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生财本在逗星子玩儿,见涂夫子进来,立即规规矩矩站好,鞠躬如仪:“先生好!” 
                            唯有星子不肯停下,冲过去狠狠地撞了生财一头,撞得他一个趔趄:“他抢了我的东西!” 
                            生财夸张地大叫一声:“哎哟!”捂着肚子蹲下去。 
                            夫子问生财:“你抢了他东西?” 
                            “没有!”生财大叫冤枉,一脸委屈,“先生,您问问大家,我怎么可能抢他的东西?谁看到了?” 
                            “明明就是你抢了我的肉夹馍,还要耍赖?”星子脸红脖子粗,蓝色的眼睛都似气得变红了。 
                            “星子!闭嘴!谁让你说话?”夫子喝止星子,扫视众人,“你们看到生财抢星子的肉夹馍了么?” 
                            “没有”“没有……”一帮学生纷纷摇头,只是不敢对视涂老夫子。 
                            “无耻!”星子又要冲过去打生财,却被夫子一把拉住。 
                            “星子!你太不像话了!”夫子斥道,“撒谎!打架!小小年纪,就如此恶劣捣蛋,长大了还怎么得了?教你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不由分说,将星子拖到前面,按在讲桌上,拿过戒尺,噼里啪啦照着他的臀部就是一阵猛击。星子气结,倔劲儿上来,开始只死咬着牙硬抗,不认错也不求饶,到后来到底受不了,失声哭叫,欲要挣扎,上身却被夫子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25楼2009-11-11 12:10
                            回复
                              六 反击(5) 
                              星子浑身骨头都似散了架,想坐下来吃口饭,屁股却痛得挨不了凳子。星子不想和母亲多说,虚虚地坐着,勉强吃了点东西,便上床趴着,一夜不敢翻身。临近天亮时,却发起热来,星子甚少生病,这下把阿贞吓得不浅,为他更衣时才发现身上的伤,臀腿皆是青紫肿胀的印痕,纵横交错,有的地方还破了皮。阿贞心疼,料得又是夫子打的,却也想不通,聪明乖巧的星子怎么在学堂里天天都会挨打?轻轻地叹一口气,读书人的规矩大,黄荆棍下出好人,夫子也是为了星子好吧! 
                              星子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本来阿贞还要他再歇几天,星子年纪小,上学也不急在这一时。但星子报仇心切,第三天就咬牙撑着上学去了。这回星子想了个主意,仍是一早去买好了两个肉夹馍,用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却偷偷地藏在学堂后面一株樟树下,搬过一块大石头牢牢压住。 
                              当星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两块肉夹馍完好无损地双手捧到猴子面前时,那心情便仿佛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达西天的唐僧,而猴子也似乎幻化成了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大慈大悲有求必应的如来佛祖,寄托着星子全部的希望。星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猴子,看着他囫囵吞枣地将肉馍咽下了肚。猴子意犹未尽,津津有味地舔着沾在手指头上的残渣。星子等不及了:“猴哥,好了么?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猴子拍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抬头看一看天色,“今天晚了,明天清早你带我去看看你们上学的地方。” 
                              星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猴子似胸有成竹,纳闷中又充满期待。第二日又是绝早起床,出门果然见猴子已等在路边。星子拉上猴子,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到了白石村。猴子绕学堂转了几圈,忽问:“你知不知道那老头住在哪里?”星子点头。“那带我去看看。”猴子道。 
                              曙光未现,晨星寥落,两人不走大路,只在田间林中摸黑行进。偶有早起的村民,也不曾注意到他们。夫子却不住在白石村里,与白石村隔溪相望,依山而居,修竹亭亭掩映中,搭了数间茅舍。星子远远地指给他看,猴子却望着小溪上那座青石拱桥,沉思不语,片刻后面露喜色:“有了!我有主意了,你先回去上学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最多三天就行……呵呵……” 
                              星子心头被猴爪子挠得痒痒的:“猴哥,你想怎样?” 
                              “嘘!”猴子将身一缩,蹲下身,藏在大树后,星子一愣,忽见涂老夫子慢吞吞地过来了,吓得他忙一矮身躲在树影里。待他走过,猴子压低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别多问了,快去上学吧!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星子听他这样说,也怕夫子察觉,不再多问,忙抄小道跑回学堂,学堂里还有没人来。


                              27楼2009-11-11 12: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