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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载】王者归来:天路(又改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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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反击(7) 
星子一面暗中愤愤地骂着死猴子瘟猴子,一面听天由命地等着进学堂领死,却见有福竟是把自己往学堂外面拉。“你带我去哪里?”星子纳闷道。 
“夫子要找你。”有福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瞪了星子一眼,“你是不是知道夫子出事了,故意这么晚来?” 
“夫子出事了?”星子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哈!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结果吗?他毕竟年幼,一颗心狂跳不止,似乎要迸出胸膛,“夫子出什么事了?” 
有福颇不高兴地白了星子一眼:“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夫子怎么还夸你聪明?”见星子的小脸已满是红云,以为他是羞愧,却不知是心中有鬼。 
有福简单交待几句,星子也不敢多追问,但还是听明白了原委。原来昨天晚上夫子照例留了几位弟子背书,回家时天已黑了,经过白石溪的小石桥上时,滑倒摔了一跤,伤得不轻,跌断了一只腿,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再教书了。今天早上,学生们闻讯都到夫子家中探望,夫子不见星子,便让有福到学堂来等。 
星子第一个念头,太好了!猴哥毕竟是猴哥!果然说话算话,名不虚传!第二个念头,不好!那死老头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专门找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星子突然往下一蹲,面现痛苦之色:“哎哟!我肚子好痛啊!要拉肚子了!你等等我!”说罢,不待有福回过神来,一溜烟便冲茅厕跑去。跑了几步,回头见有福并未盯着自己,星子三步两步悄悄钻进旁边的小树林,拐上回临海村的小路,神不知鬼不觉溜之大吉。 
星子一路狂奔,直到再看不见白石村,这才停下来,靠在山岩上歇气,拍着胸脯,半晌才调均呼吸。太好了!总算报了仇了!哈哈!抬头望那天际,辽远透明如蓝宝石的天空中,有白云如丝如缕自由自在地飘荡,星子此刻也似飞上了云端,飘飘乎不知所以。 
临海村,猴子正半躺在村后的草地上,含了一片柳叶儿吹口哨,见星子来了,现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星子一个俯冲扑倒他身上,给了他肩头一拳:“猴哥!你太厉害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弄的?” 
猴子笑得莫高深测:“这叫天机不可泄露!”架不住星子再三央告,这才得意洋洋地道,“猴哥出马,那还用说?昨天等那老家伙去给你们上课了,我去河滩上专门挑了几粒鹅卵石,都是鸽子蛋大小,又找了些湿湿的青苔把鹅卵石上面涂得满满的,搁在石拱桥顶的石板上,石板缝里长得有青草,谁都看不出来。然后我就藏在桥拱下头等着看好戏。嘿嘿……一切不出我的神机妙算,那老头果然踩上了一颗小鹅卵石,摔个嘴啃泥,骨碌碌从桥顶滚到了桥下……这下可帮你出气了吧?” 
星子煞有介事地一抱拳:“多谢猴哥仗义相助!”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他摔得很重吗?”


29楼2009-11-11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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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路人(1) 
    猴子满不在乎地吹着口哨:“还行吧!总要躺上二三个月了。” 
    “啊?”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多了……星子心虚地望望四周:“猴哥,这事没别人知道吧?” 
    “这还用你说?”猴子撇一撇嘴,“知道你怕他。不过,以后你还要去上学吗?读那些书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我这样快活。” 
    “唔,”星子趴在草地上,两只胳膊支着脑袋,闷闷地问,“你说,要是我自个看书,能考上状元吗?” 
    “啥?”猴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说什么?还想考状元?” 
    “那又怎么了?”星子不解,“我答应了娘要考上状元。” 
    猴子不说话,只上上下下地打量星子,仿佛他是天上掉下来的怪物,半晌,重重地拍了肩膀一下:“得了吧!你都能中状元,那我就能当齐天大圣了!” 
    这天以后,星子发现虎哥、猴哥一帮伙伴,也不大愿意和他玩了,见了他便起哄:“状元,你怎么不去读书?”村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星子虽不用去上学,呆在家里却更觉气闷。几天后,阿贞赶集回来,告诉星子遇见了白石村的人,听说涂夫子正四处找星子,要他去一趟,说着便要陪星子去涂老夫子家。 
    啊?!虽是四月天气,草长莺飞,阳光和煦,星子顿时却似掉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冻得眼珠子都转不了了。原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被老夫子盯上了,他要报仇,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了。不!绝对不能让娘知道!星子冷汗湿了一身,硬着头皮道:“娘!先生找我,您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去便行了。” 
    阿贞却没那么好糊弄:“夫子病了,你本来该多去看望服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反要先生到处找你?娘得去看看他,给他赔个罪。今天赶集,娘买了十只鸡蛋一斤红糖,正好给先生送去。” 
    阿贞转身去收拾礼品,星子急得如猫爪挠心,坐立不安,忽然灵光一现,叫一声:“娘!” 
    阿贞回头,见星子欲言又止,奇道:“什么事?” 
    星子低头,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吞吞吐吐地道:“娘,你去看夫子……不大……不大方便。” 
    “怎么?”阿贞一时没回过神来。 
    “这个……”星子慢慢吞吞地道,“听先生说,男女那个什么……授受不亲……娘,你去看他,不大……好。” 
    阿贞愣了下,她守寡多年,家里家外一手操持,小山村不比皇宫深院,阿贞不得不抛头露面,但也很少主动与男子交往,更几乎不踏足男人家中,忽听星子煞有介事地说出这种话,阿贞脸上已绯红一片,一时进退两难。星子见母亲不说话,知道计策已奏效,忙道:“娘!你放心,这些东西我给先生拿去就是了,你的心意我也转告给他,娘,你就不用去了。”阿贞仍在犹豫,星子已抢过她手中装了鸡蛋和红糖的篮子,一步跨出门去:“娘!我走了哦!”


    30楼2009-11-11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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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路人(2) 
      星子一人跑出去,微微松了口气,走了半里,便找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思索对策。猴子看来是不愿意帮忙了,星子也不愿再去求他。要不把这些东西扔了,回去就对娘说已经去看过夫子了,不!怎么能骗娘呢?她又不是那个死老头……再说,若不去见夫子,过几个月他好了还是可以来捉我,被发现说谎更不好玩。但一想到那厚厚的戒尺落在身上的滋味,星子便觉毛骨悚然,要自己送上门去找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不但送死,还要送他好东西吃,哎,好好的鸡蛋,平时我想吃都吃不上,凭什么送给他呢?让他吃饱了好有力气打人? 
      星子不情不愿,走走停停,磨磨蹭蹭才走了一半路程,日头已经偏西了。转过前面的山坳,白石村就快到了,星子稍稍加快点速度,忽然脚下一绊,身不由己就往前栽去,眼看连人带竹篮鸡蛋就要滚到地上,前面却伸出一根木棍来,将他横腰一挡,生生将他拦住。星子站稳,惊魂未定,却见是路边卧了一个人,躺在草丛中,头发却比杂草更乱,把眉眼都遮住了,身上的衣服看不出颜色,像是裹了只麻袋,光着脚丫,一只脚远远地伸在路当中,自己刚才就是被这条腿绊了,而他刚才用来拦自己的“木棍”,只有一尺来长,却是碧绿如玉,通体晶莹剔透,不染半点杂质。 
      星子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怎么躺在路中间啊?差点摔我一跤。”看这人的样子,便和赶集时遇到的叫花子一样,拦在路上要饭么? 
      那人似乎斜睨了星子一眼,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雄浑悦耳:“那石头、土块、树枝也躺在路中间,也可能摔你一跤,你怎么不去找它们说理呢?再说,你摔了么?若刚才路上是块石头,你倒真要摔跤了,我好心救了你,你不谢我反倒来怪我?” 
      星子虽觉他这话说得毫无道理,但想来想去,想不出话来驳倒他,半晌却道:“对不起,”停一下又补上一句,“谢谢你了。” 
      星子的反应显然出乎那人意料,呆了一下,忽嘿嘿一笑:“谢我?那你怎么谢我?” 
      星子将手中竹篮往地上一放:“那这个就给你吧!” 
      那人瞟了一眼,不满意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饿了,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你要真有诚意,去给我找点能吃的吧?” 
      要是往日,星子或许认为这人疯疯癫癫不去理他,但今日正郁闷呢,不愿去见夫子,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便道:“前面的村子里有卖馒头的,我去给你买两个吧!” 
      星子一溜烟跑去白石村,很快买了两只白面馒头回来,那人似是饿得久了,也不客气,一把抓过,狼吞虎咽就下了肚,吃完抹抹嘴道:“今日白吃了你两个馒头,不错!不错!小娃娃,你还真是有趣,不过下次可不能再上这种当了,要是遇见了坏人,你可就惨了!”


      31楼2009-11-11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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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路人(3) 
        星子傻乎乎地看着他,不明所谓的“上当”何意?那人站起来,拍拍星子的肩头:“小娃娃,人和草木石块是不同的,草木石头不能故意害人,人却可以故意害人,如果刚才是有人故意害你,你还要去感谢他,不是吃了大亏么?”见星子仍在发呆,那人又道:“我说的这话,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对你大有好处,也可抵得过这两个馒头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离去,他走得甚快,似乎脚不点地,飞一般地掠过,转眼已消失于群山密林之中。 
        星子愣了片刻,继续上路,边走边想那人的话,为什么他说我是上当了呢?那他为什么又要我谢他?他是想故意害我么?这个人怎么颠三倒四稀奇古怪,是从哪里来的?星子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不知不觉已走过白石村。听前面流水潺潺,星子猛一抬头,见已是白石溪了,夫子的茅舍已然在望。小桥流水,竹篱茅舍,本是悠然如画,此刻在星子看来却无疑于阎王殿鬼门关。去?还是不去?星子提着竹篮,一粒粒将小石子踢入溪水中,去吓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儿,过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做出个决断。 
        “咦?这不是星子么?你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来啊!”星子抬头,却见是有福和另外两三个同学。


        32楼2009-11-11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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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福说着便上前推了星子一把,星子身不由己倒退两步,差点摔倒,暗叫声不好,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跑不掉躲不过,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对面茅舍的篱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冲这几个孩子喊道:“你们在外面闹什么?还不快进来?先生在等着你们呢!” 
          有福几个立即换了副面孔,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声“师母好!”。原来这老妇是夫子的老伴。星子厌恶这些人,只慢吞吞地跟在最后。 
          师母站在蓬门边,笑得慈祥。孩子们排队从她面前经过,皆鞠躬问好,轮到星子时,星子耍了个滑头,问好后将竹篮往师母手中一塞,急急地道:“师母,这是鸡蛋和红糖,是我娘要我送给先生的,请您收下吧!我还要回家帮娘干活儿,就不打扰先生了,改日再来看望先生。” 
          星子一口气说完,正要溜之大吉,师母忽惊讶地唤了声:“星子?”星子一愣,自己从未来过夫子家,师母怎会知道自己,见星子莫名惊诧,师母拉住他小手,微笑道:“你是星子吧?只有你才是蓝眼睛,你老师早就和我说过了,别走啊!先生一直在找你呢!你怎么今天才来?”师母不由分说将星子拉进里屋,一面大声喊道:“老头子!你的学生星子来了!”


          33楼2009-11-1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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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夫子(1) 
            星子只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开一条缝,从此就地消失,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仙女保佑”“佛祖保佑”,听师母的口气并无愤怒,又略略放心。进了里屋,室内光线昏暗,靠里的床上有人半躺着,便是夫子了。星子蹭到涂夫子床前,勉强鞠了个躬,含糊道:“先生好!”眼角余光瞥见有福等皆侍立床边,星子愈发不自在,却不敢去看夫子脸色。 
            涂老夫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你总算来了!倒是难得的贵客!”星子听他讽刺,既不愿赔罪,又不敢顶撞,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夫子不再理他,只转过头去对有福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原来有福他们是来交窗课和背书的,涂老夫子虽卧病在床,仍放不下学生,每日布置了功课让他们温书练习,按时检查,别的孩子都循规听话,唯有星子无影无踪。房内书声顿起。星子被晾在一边,又感无聊,屋里飘着浓浓的药味,星子忍不住打了喷嚏。偷眼去瞟先生,见他脸色苍白,面容消瘦,目光混浊,时不时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连头上的白发也似多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再不见往日那逼人的气势,而只是一个无依无助的老头。星子忽生出些悔意,听说摔断了腿是很痛的,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呢?算了,既然做都做了,好汉做事好汉当,大不了让他打一顿出气,难道还能把我打死不成?想到这,星子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心头生出股勇气,惧意去了不少。又想,他若问起来,我就说是我一人干的,别把猴哥连累进来。 
            待星子盘算好了,那几个学生书也背得差不多了。涂夫子并没有十分为难,逐一过了关告辞而去,榻前只剩了星子一人。涂老夫子喘了口气,费力地招手道:“星子,你过来!”星子虽说不怕,双腿仍是打颤,挪到夫子面前。夫子虚弱语气中仍透着威严:“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夫子竟不问断腿的事,先问自己的行踪,倒出乎星子的意外,忽又有了点希望,是不是他还没发现自己干的事,见床头小几上有一茶壶,便顺手倒了一杯热茶先呈给夫子:“先生,您喝点水吧!” 
            夫子和学生说了半日话口正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眉头微微舒展:“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叫你来也不来?” 
            星子低声答道:“没做什么,就在家里待着。” 
            “怎么?你不想上学了?”夫子声音转急,忽撑起来一把抓住星子的手腕。 
            星子以为他要打人,用力一挣,夫子的手却似铁钳牢牢钳住,星子低头,见夫子的手腕上青筋暴露,抬头见夫子目光直迫过来,咄咄逼人。星子迟疑着点点头,想一想,却又摇摇头:“我……” 
            “为什么不想上学了?”夫子厉声质问。 
            “我……”星子终于鼓足勇气,道出实情,“我不是不想上学,我是不想……不想在你这里上学。”


            34楼2009-11-11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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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夫子(2) 
                
              星子如此直白,显然出乎夫子的预料,夫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终于缓缓松开手,往后一仰:“你不想我教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打了你?”星子抿了抿嘴唇,没立即回答,似乎也不仅仅因为他打人,但他不讲理,尤其是……尤其是他还冤枉我。夫子看他表情是默认了,心下更是震惊,天地君亲师,从古到今,先生管教学生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不但自己是这样,自己的先生是这样,先生的先生……一直都是这样,而且唯有严师才是良师,这从无人质疑,更不用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质疑了。半晌,夫子重重地拍了下床沿:“玉不琢,不成器,古今同理,难道你到别处学堂读书,先生就不管教你么?” 
              “可是……”星子终于忍不住,“夫子,我真的没抢生财的肉夹馍,那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是他抢了我的!反倒来诬陷我!” 
              “好了!好了!”夫子挥挥手,神色颇不耐烦,这孩子怎么还在狡辩?不诚实是人品问题,人小鬼大,愈聪明愈容易走上歧路,“若不是你抢的,那怎么没有一个人为你作证?” 
              星子愤愤咬牙:“他们都是一伙的,生财和他们把肉夹馍分去吃了,怎么肯为我作证?”他这些话在心中憋了好些天,总算说出来,“先生你要是不信,为什么不去问问白石村的馒头铺子,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涂老夫子迟疑了一下:“你又耍什么花招,我现在行动不便,怎么去问?等我能去问了,早就时过境迁,谁还记得?” 
              星子不死心:“先生若不能去,让师母带着我去问也是一样。” 
              夫子愈加不悦:“你嫌你师母事不多么?还要添乱?”其实他心中想的是,老伴慈祥老实,不防就会被星子糊弄,自不能让她去。 
              “可是……” 
              星子还想辩解,却被夫子打断:“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蹙了蹙眉头,“你不想上学,却也由不得你,既然是你母亲送你来读书。你若不愿在我门下,也须先禀明你母亲,让她来和我说。” 
              这句话一举戳中星子的死穴,虽然他若去求母亲,母亲也不会勉强他继续,但他隐隐知道,若是母亲来见夫子,夫子定会说一些极不好的话,而且自己犯的那些事情若由夫子口中告诉母亲,她该会怎么想?星子顿如霜打的茄子蔫了,耷拉着脑袋,无言以对。 
              “唉!”夫子忽长长地叹了口气,似颇为惋惜。星子茫然抬头,听他叹息道:“你年纪小,只知道贪玩胡闹,却不明白先生的一片苦心。你本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天分比其他的学生都强,若是奋发努力,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但若向你现在这样任性妄为,很容易走上邪路,以后悔之晚矣,我这个当先生的,也难辞其咎。”夫子的话说得缓慢而苍凉,眼中也似蒙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却又似有一丝期待的火星闪烁。


              35楼2009-11-11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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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夫子(3) 
                星子听惯了他训斥责骂,却从不知他也会如此无奈,又听他道,“我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月都不能给你们上课了,也不会打你了,你好好想想先生说的话吧!这里有本书,你先拿去看看,我也不要你每天来背书,但你也不要虚度光阴,有不懂的要来问我,”从枕边摸出一本发黄的书册递给星子,道,“这是论语,是当年圣人对他弟子的教导,你多读读圣人之言,圣人之行,再想想你该怎么做?” 
                夫子言辞恳切,星子一时竟有些鼻酸,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论语。见先生面色灰败,忽问了一句:“先生,腿摔断了很痛吗?” 
                他这话问得有些无理,夫子此时不欲与他计较,只道:“骨折能不痛么?不过,现在已经好些了。” 
                星子微微低头,长而卷曲的浓密睫毛在眼廓下投射出一圈淡淡的阴影,默立片刻,忽轻声道:“先生,对不起。” 
                夫子只当他是为了方才的不当言语道歉,正色道:“你既知道错了,更当知行合一,以行践言。” 
                星子听不懂,只知道先生的确没发现自己干的“好事”,暗暗呼出一口气,这道鬼门关算是过了,但心情并没有意想中的轻松。星子胡乱答了声是,又道:“先生的教诲,学生都记下了。先生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告退了。愿先生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他这几句话说得尚属得体,夫子嗯了一声:“你去吧!” 
                星子如闻大赦,深深地鞠了个躬,慢慢地退了出去,与师母作别,出了师舍。 
                星子慢吞吞地往回走,这才仔细回想与先生的对话,摸摸额头,尚有未干的冷汗。原来夫子什么都没察觉,甚至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想到这,星子愈发多了些愧疚。若是今日先生拿他的罪状做文章,斥责打骂,星子就算不敢反抗,也会敢怒不敢言,心怀怨怼。哪知先生不但没有算账,还送书给他,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星子轻轻抚摸那本发黄的论语,封面已有些残破,缺了一角,随手翻开一页,有许多字尚不认识,夫子期待的神色于眼前闪过,手中的书渐渐重愈金石…… 
                星子合上书,微微地吁口气,让先生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是不应该,想想他要一动不动在床上躺几个月,若换成自己,怎么能受得了?要不……要不我去和他说实话,向他道歉……一想到这,掌心屁股上刚刚痊愈的伤似乎又剧烈地叫嚣起来……他既然没发现,也永远不会发现,我还要去自讨苦吃?那不是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再说,谁叫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说我没有抢生财的东西,他死活都不肯相信,把我打得那么狠,还关到那间可怕的黑屋子里,想到那阴冷漆黑的小屋,星子一阵毛骨悚然。到现在他都认为是我狡辩,只相信那帮混蛋,我被他冤枉,他为什么不给我道歉?


                36楼2009-11-1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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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救星(1) 
                  白石村前有一片白桦林,晚风拂过林梢沙沙作响,夕阳已隐没于暗色的群山之中,唯有橘红的霞光将葱绿的树叶染成斑斓。星子无心欣赏这美景,脑子里仍纠缠着多日来挨打、被冤枉、报复种种的是非对错…… 
                  “站住!”忽听人喝斥,星子埋着头走路,差点撞在一人身上,星子立定,抬头见是有福,双手抱兄,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旁边站着生财,跟了三四个同窗,呈半圆形将他围在当中。星子知道这些人定没有好事,自己势单力薄,还是走为上策,便转身欲绕开。有福却上前一步,横在星子面前:“你刚才撞了我就想走?”星子暗道,我倒真想撞你,最好把你也撞断腿在床上躺着,但若和他争执,自己必定吃亏,星子仍是不答话,欲从他身旁过去,有福反一把将他拉住:“小杂种,想跑?” 
                  星子自幼无父,最恼别人骂他杂种,狠狠地瞪着生财:“你说什么?” 
                  “怎么着?你撞了有福就想跑?”生财惯常地皮笑肉不笑,慢吞吞踱上前,开口帮腔。 
                  “我撞也是撞瞎了眼的。”被激怒的星子冲口而出。 
                  “啪!”响亮的一声,星子脸上已吃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左颊上登时浮起几根红肿的指印:“小杂种,你还敢骂我?” 
                  这一记耳光如一粒火星扔进了油锅,星子再不管众寡悬殊,敌我势态,忽一个俯冲,狠狠地一头撞在有福的肚子上!他用足了全力,有福猝不及防,竟被星子撞倒在地。星子的扑上去压住他一阵乱打,有福方一推他,星子就势张口,一口咬住他的手腕!旁边几人冲过来,对着星子拳打脚踢,星子浑如不觉,只是死不松口。生财一拳打在星子胸口,却击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反震得拳头一阵剧痛。生财恼怒,一把扯开星子的领口,一枚碧绿晶莹的玉锁赫然入目!生财虽不识货,也知道是个好东西,顿时双眼发亮,双手一拽,便扯了下来! 
                  星子大惊,“你抢我东西!”他这时才松开口,有福的手腕上已留下一圈深深青紫色的牙印,血珠子一粒粒地渗出来。有福疼痛之下怒气攻心,飞起一脚踹上星子后心,星子扑通倒地,一帮人便围上去踢打。星子哪挡得住他们群殴,全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片刻,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星子倒也倔强,虽然眼冒金星,浑身无处不痛,却不肯出声服软。 
                  忽然林中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似是乐曲之声,却又尖利凄绝,不成调子,入耳说不出的难受。围殴星子的众人听了这乐声,竟纷纷住手,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仍挡不住这刺耳的声音,只觉心烦欲呕,头痛欲裂。片刻后,这帮孩子竟个个双手抱头,在草地上不住翻滚号角,似是痛苦已极。 
                  星子却全然无事,除了觉得曲子难听了点,定定神,却见五步外不知何时来了一人,正是今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乞丐,仍然是赤足乱发,口中却正吹着那根一尺来长的碧绿色“竹棒”。星子猜到他定是来帮自己的,又惊又喜,喜的是总算扬眉吐气,让这帮胡作非为的家伙也尝到了厉害,惊的是这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37楼2009-11-1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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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救星(2) 
                    星子忍着疼痛爬起来,咧齿一笑:“是你啊!”那人不言,徐徐放下绿竹棒。生财有福一干人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人指了指星子,淡淡地道:“给这位小兄弟道歉。”生财有福等面面相觑,此人何方人士?料是外乡人。他们拉帮结伙横行村中,从没有吃过什么亏,众人盯着他手中的绿竹棒,生财略略有些见识,大约这就是书上提到的箫,他就凭吹一支曲子,今日此人不动一根手指头,就让自己痛不欲生,加之他这身邋遢打扮,难道是传说中的妖怪?见他们忤着不动,那人加重了语气:“给这位小兄弟道歉。” 
                    生财有福不敢违抗,挣扎起来胡乱行了个礼:“星子,对不起。” 
                    星子打断他们:“先把我的东西还我。” 
                    “哦?还抢了东西?”那人挑一挑眉头,饶有兴致地道,拇指和食指将玉箫轻轻一转,已让众人魂不附体,伸出右手:“拿来!”生财不敢违抗,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玉锁,放在他掌心上。那人沉下脸:“打人不算,还抢东西?” 
                    生财吓得双腿发软,但听他口气,似未亲眼见到自己抢夺玉锁,于心不甘,强辩道:“我没抢他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不信你问他们。” 
                    “你……”星子气得直跳起来,“你又来这套!” 
                    那人将星子轻轻一拉:“别急,我自有公断。”看了眼手中的玉锁,忽然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平静,对星子道:“你说这是你的?是怎么来的?” 
                    星子如实回答:“我娘给我的时候说,这是我生下来就带在身边的。” 
                    那人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又问:“你是住这里的?你父母呢?这是你父母给你的?” 
                    “不,”星子摇头,“我住在山上的临海村,和我娘在一起,这是我上学后,娘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带上说是可以辟邪,她说这本来就是我带来的。” 
                    那人仍有无数疑问,但此时显然不便深究,转向生财,同样问道:“你说这是你的?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娘……不,我爹交给我的,我从小就有的。”生财本想照猫画虎,忽记起星子没有父亲,自己怎么能跟他学? 
                    “嗯,很好。”那人微微一笑,右手一合,将玉锁攥在手中,“既然你们两人都说是自己的,又是从小就有的,那想必很清楚这上面的图案花纹,你们各自画出来看看,谁画的对,当然就是谁的。” 
                    这下生财傻了眼,星子却对这不知名的大哥佩服不已,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虽然得到这玉锁的日子不长,但没人时星子常拿出来把玩观摩,上面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花纹文字早已深深映入脑海。只是眼下没有纸笔怎么办?见脚下泥地,有了!星子折下一根树枝,扯去树叶,用尖的那头在泥地上认真作画。片刻后,一只头上长角的怪兽已初具轮廓,星子又在外圈添上云彩似的花纹,最后加上锁形的外框。生财也学着星子的样子,但画来画去不成形状。


                    38楼2009-11-1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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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救星(3) 
                      星子画完,仰起小脑袋:“你来看看,该是我的吧?” 
                      那人轻轻一笑,松开手,将玉锁的正面展示给众人看:“你们说,这玉锁该是谁的?”那上面似龙飞龙似虎非虎的一头怪兽,与星子所画至少有七八分相似,而生财的却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生财低头,到底不敢再狡辩。旁人也皆默默无言。星子咧着嘴笑得开心。那人将玉锁为他带上,嘴角挂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匹夫何罪,怀璧其罪。”星子自然不懂他说的什么,忙忙地道谢,那人眨了眨乱发中的眼睛:“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谢我了,这笔帐我们回头算吧!”  
                      谢他也要算账?星子越听越糊涂,想要再问,眼睛一花,人却不见了。正吃惊时,见那人扯着一人的领口回来了,却是生财。原来,生财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去,趁星子与他说话,便想脚底抹油溜走,已跑了十来丈远,哪知转眼就被擒住。其他的孩子一哄而散,那人也不去管他们。他将生财拎到星子面前,似笑非笑道:“怎么?打了人,抢了东西,就这样走了?” 
                      生财嚅嗫道:“我不是已道歉了么?” 
                      “道歉?”那人转向星子,“你和他是在一起上学?”星子点点头。那人语气骤然变冷:“那好,那就带你们去你们先生那里评评理。” 
                      “不要!”生财顿时吓得不轻,他凭自己的手段,在涂老夫子面前,素来左右逢源,班上的同学个个也须让他三分,要是今日的事被先生知道了还了得?皮肉之苦固然是少不了的,家里父母也会知道,而且以后夫子会怎样看自己?生财急得出了一头大汗,知道逃是逃不掉,扑通一声跪下,向那人磕头道:“大哥!不,大叔!我知错了!求您看在我年少不懂事的份上,饶了我这回,我给您磕头了!” 
                      那人玩味地望着脚下的生财,忽道:“既然你不愿去见你们先生,那我只好越俎代庖了。若是你们先生知道了这事会怎样?” 
                      “这……”生财忸怩着不肯作答。 
                      星子打断他:“若是夫子知道了,最少也要打二十板子。他上次抢了我的东西,冤枉我抢他的,夫子把我打得好几天起不了床。”星子大声道,长出胸中一口恶气。 
                      “可有此事?”那人冷着脸问。生财已快被吓傻了,本能地摇摇头,却觉那人目光如剑,似要将自己劈开,又不由自主点点头。“那好,抢了两次东西,一次二十下,一共四十下。趴下!”生财杵着不愿动。“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不照做,翻倍!”那人语气冷峻如刀,“一、二……” 
                      生财到底不敢强抗,赶在第三声出口前跪伏于地,想着星子正得意洋洋旁观,脸上已是火辣辣一片,连脖子根都红透了。那人拾起星子刚才画画的那根树枝,约莫小指头粗细,在手中弯了弯,道:“你自己数着数,若数错了,便从头来过。”


                      39楼2009-11-1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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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考验(1) 
                        箫尺将那绿竹棍放到口边,一支曲子如流水潺潺,随风泻出,散入夜空。星子安静地听着,天边冷月无声。一曲终了,星子问:“这是什么?你吹的什么曲子?” 
                        “这是箫,”箫尺幽幽地叹了口气,“一首思乡的古曲,你还小,不懂的。” 
                        “对了,”星子想起要紧的,“箫大哥,你那会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吹了一首就让他们全趴下了,但没这么好听。” 
                        “不好听么?”箫尺问。星子以为他不高兴了,心道,岂止是不好听,简直难听之至,不敢得罪箫尺,低低地嗯了一声。箫尺轻轻一笑:“你当时听了,没觉得不舒服么?”星子茫然摇头。“是了,刚才那曲名为‘驱魔调’,心中有鬼的人听了便会倒霉,你没打算做坏事,自然不会觉得不舒服。” 
                        “真好玩!大哥你太厉害了!”星子大大地赞叹一声,虔诚仰望箫尺,蓝色眼睛如一泓春水,不含半点杂质。 
                        箫尺心头泛起怜惜,握住他的小手,温言道:“天黑了!你该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星子的小手置于他宽厚的大手掌中,忽觉得很安心,母亲虽然也爱他,保护他,但母亲的气息是柔弱的,象那天上的月光,而身边的男子散发出的阳刚之气却如伟岸的群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星子握紧他的手,忽然又跪下去:“萧大哥,您能不能教我,教我怎么吹这种曲子。” 
                        箫尺只望着天际的月亮,此时为上弦月,月亮刚升起来,徘徊于山谷之中,月色却十分明亮,箫尺似未听见他的恳求,只喃喃地自言自语:“这月亮,过几日便要圆了。” 
                        星子急了,晃着箫尺的手臂,再次哀求道:“萧大哥,求求你了。” 
                        箫尺低头,凝望他好一阵,星子眼中似有泪珠,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打架留下的伤痕,模样十分可怜。箫尺吁出长长一口气,道:“本来我只是路过这里,呆两日日就要走了……好吧!那我就教你两招,免得日后你再受人欺负!” 
                        “太好了!”星子拍手欢呼,高兴得跳起来,却又跪下去规规矩矩磕个头,道:“谢谢大哥!”想起上学拜师的仪式,又问:“大哥,我是不是该……该叫你师父了?” 
                        “不必,”箫尺摇头道,“我也不是正式收你为徒,只是教你一点粗浅的入门功夫罢了,叫我师父,我可不敢当。走吧,你该回家了。” 
                        箫尺便握着星子的手,于山间并行,月光投下来,映出两条长长的影子。箫尺忽问:“星子,你知道你那块玉锁上刻的是什么?” 
                        “不知道。”星子嘟嘴。 
                        “来,我教你,”箫尺让星子取下玉锁,放在手心中,对着星月之光,指着正面那只怪兽道:“这怪兽名叫麒麟,是赤火国的祥瑞神兽。”通常为皇家专用,箫尺咽下这句,又道,“这四周的花纹象征祥云,这上下左右四个字为‘吉祥如意’。”


                        41楼2009-11-11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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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考验(2) 
                          “吉祥如意?”星子将玉锁放在鼻子尖前仔细辨认,可那字形繁复,弯来拐去如蚯蚓一般,哪像书上印的方方正正的文字? 
                          “呵呵,这是篆书,你自然认不得。”箫尺轻笑道。 
                          “那大哥教我嘛!教我认这种字好不好!”星子又缠上了箫尺,不住央求,暗想,箫尺大哥才是有本事,什么都懂,比那涂老夫子强得太多了,我就跟着他学不好么? 
                          “教你?”箫尺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反问,“我凭什么都该教你?” 
                          “啊?”星子不料他有这一问,自遇见箫尺以来,星子几乎已将他当成了天上派来的大救星,求他是理所当然。可是,他凭什么要教我呢?星子为难了,他不是涂老夫子,要靠办学堂来养家糊口。自己有什么能给他呢?星子苦着脸道:“大哥,你是天底下最有本事最好的人,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大哥的。”箫尺不言,只深深地叹了口气。星子慌了,以为他不相信,急得满头大汗:“大哥,我……你相信我,要不,我把这个玉锁给你。”说着便把玉锁往箫尺手中塞。 
                          箫尺瞟了一眼,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转瞬即逝,口中只淡淡地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不会要。”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世上原本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摸摸星子的脑袋,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帮你?”星子暗想,难道是因为那两个馒头么?萧大哥只要了两只白面馒头,猴哥那次却是费了我老大的力气才弄到两只肉夹馍,看来还是求萧大哥更划算。箫尺见星子发愣:“在想什么?” 
                          “没……”星子回过神,“我在想,大哥为什么说我今天谢了两次,还要和我算账?” 
                          “呵呵,”箫尺想起日间的事,忍不住笑,“第一次,明明是我挡在路上,害你差点摔跤,你还谢我,还给我买东西吃,真是个缺心眼儿的。我一生不喜欢不明不白欠人人情,因此便真的帮了你一回,这样我们便两清了,你也不用谢我。” 
                          星子一头雾水,傻傻地接口:“可是,可是大哥不是说,树枝石块也会拦在路上,也可能让我摔跤,却不会拉住我。若是树枝石块绊了我,我不就只能摔跤了么?” 
                          箫尺微微一叹,正色道:“真是傻孩子,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是人,怎么能与无知无觉的树枝石块相比?是人便有心,有心故有言行,故有对错。树枝石块虽不能拉住你,可从来也不会故意害你,但有心的人却可能以其言其行陷你于不利。既然是我故意拦在路上摔你一跤,若我没拉住你让你受伤,便是我的过错。若我拉住你,让你只是吓了一跳虚惊一场,那也不是我的功德,你无需谢我,对不对?”星子白天被他一番道理讲得晕晕乎乎,不但谢了他,还给他买了吃的,此时听了这番话,觉得也有道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42楼2009-11-11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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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考验(3) 
                            箫尺拍拍他的肩头:“你想不明白先不要紧,这个道理你先记住。你想,如果世上有这种人,比如刚才欺负你的那些家伙,仗着他的势力,将本来属于的东西抢了,在你的苦苦哀求下,才还给你一点儿,反要你对他膜拜叩谢,这种人是不是太无耻?” 
                            “抢人家的东西,那不是强盗么?”星子愤愤地道。 
                            “是啊,”箫尺幽幽地道,“强盗不可怕,装圣人的强盗才可怕,因为世上总有许多人,会象你一样上当。” 
                            “我……”星子涨红了脸想分辨什么,知道自己说不过箫尺,赌气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都是我不对。” 
                            箫尺嘿嘿一笑:“我没说是你不对,你还小,世上很多事情不明白是自然的,这不是你的错。可惜有些人,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仍是不懂道理,就十分可怜可悲了!” 
                            说话间,已到了临海村村口,星子便要拉箫尺去家中吃饭,箫尺自是拒绝。星子怕箫尺转身走了再也不见,只不肯放手:“大哥,那……那我怎么找你呢?” 
                            箫尺随口问:“你们这里最高的山峰是什么?” 
                            星子指着前方左侧的一座陡峭山峰,夜幕下,山峰巨大的剪影如黑暗的鬼怪:“那是摩天岭,是我们这里最高的山了。” 
                            “好!”箫尺打个唿哨,“明天清早,我在摩天岭上等你。”话音未落,腾身而去,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人已在百丈之外,声音却仍清晰如在星子耳边。 
                            星子回家,阿贞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免不了又是吃惊。星子心头高兴,绘声绘色地将白日遇见箫尺大哥的经过娓娓道来。阿贞听了,亦是又惊又喜,若有这样的世外高人肯教儿子几招防身,自然是求之不得。 
                            星子吃完饭,坐在灯下,无事便将今日夫子送他的那本论语翻出来看,上面的字多少认得一些,但读起来却不解其意,只觉索然无味,悻悻然放下书,为什么这些书就没有点趣味呢?为什么读了些莫名其妙的书就能做官呢?星子暗想,这孔子似乎总是说应该怎么做,可为什么要那样做?夫子是不会给我说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不如去问萧大哥。 
                            次日清晨,虽不用上学,星子记得箫尺的约定,仍是早早便起来。出村望见摩天岭,却又犯了难,他只知道那是最高的山峰,可从来没有上去过,母亲总说山太高太陡很危险,不许他去玩。星子不愿她知道,便不回村去问路,只朝摩天岭的方向走去。行了约有二里,到了山脚,遇见一位砍柴的樵夫大叔,听说星子要去山顶,惊讶地看着他:“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孩子,赶紧回去吧!那山路陡得很,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星子见他小瞧自己,心中颇为不满,学着大人的口气道:“大伯,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走就行,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樵夫无奈摇摇头,将他领上一条羊肠小道:“我平日便是从这条路上山的,你自己小心点吧!”


                            43楼2009-11-11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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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考验(4) 
                              星子寻路而上,天色渐渐从深蓝变为浅蓝而后乳白,如透明的蛋清般笼罩重峦叠嶂。山势愈高,道路愈加崎岖,险峻处所谓的道路不过是在崖壁上穿凿了几个石孔而已,仅容一人通过,且必须得手足并用。星子抬头,却望不见眼前这条崎岖小路的尽头,如天梯般延伸入白云深处,似乎直抵那九天之上。 
                              星子到底是个小孩,不多时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仍不愿停下。眼看天色大明,万千阳光洒满山麓,星子更是焦急,萧大哥恐怕已经去了,怎能让他久候?星子在草丛树林中钻来钻去,树枝荆棘划破了衣衫,全然不顾。 
                              那摩天岭果然名副其实,将至顶时,群峰已在脚下,白云朵朵飘来荡去,几乎伸手可及。星子顾不得欣赏险峰美景,只咬着牙向上攀登。终于,星子跌跌撞撞地奔出一片松树林,眼前一块方圆二十余丈的开阔空地,一名男子正面向云海,负手而立,正是箫尺。星子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箫尺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星子,淡淡地道:“今日你来晚了,明日再来吧!” 
                              星子双腿重得如同灌铅,几乎无法动弹,听见箫尺的话,失望得险些哭出来,但想到这确实是自己的错,也无理由哀求,星子深深地吸一口气,挣扎着跪下,给箫尺磕了个头:“大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明日一定早早就来。” 
                              箫尺本以为他又要哭闹央求,也知道他一个小小孩子能在两个时辰内爬上这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岭已是竭尽全力,不料星子竟只是认错道歉,心头赞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平静地道:“那你回去,明日再见吧!” 
                              “是。”星子应道,缓缓退下去,沿来路下山。 
                              上山固然不易,下山对星子而言,则更是一桩苦刑,细弱的双腿颤抖不停,全然不听使唤,稍不注意便要滚下山去。星子走到半山腰,实在是无力继续,一头倒在草地上睡了一觉,这才又一步一挨地下山去。哪知到了晚上,双腿齐齐发难,酸痛难挨,便如要断掉一样。别说爬山,就是在平地走路也只能慢慢挪动。 
                              星子念着箫尺的话,虽是困累已极,晚上却不敢落枕安眠,朦朦胧胧睡了一会,便蹑手蹑脚起来,不敢惊动阿贞,轻轻出来,抬头见一轮明月仍在中天,星子暗道,我现在出发,无论如何也该能赶到萧大哥之前了吧! 
                              深夜山间一片宁静,除了偶尔虫鸣,不闻人声。虽然杳无人迹,星子日间已走过来回两遍,加之月色甚明,山路树木历历在目,也不觉害怕,只是双腿疼痛,行动间如针扎一般,勉强爬一段便须停下来歇一歇,再咬牙继续。 
                              星子挣扎了大半夜,第一缕淡蓝的晨曦划破黎明的黑暗时,总算到了摩天岭上。哪知远远地又望见箫尺的背影,星子心头一凉,自己又来晚了?


                              44楼2009-11-11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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