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桔梗是在一阵旋律优美的泉水流动声里醒来的。
.
意识挣扎于黑暗与光明边缘的那一刻，她好像又一次梦到了犬夜叉。
.
“桔梗，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决定变成人类。”
.
“而你……你要成为我的……”
.
夕阳底，小河上，轻舟里，她曾经的少年，给了她人生里第一个甜蜜得宛若梦境般的吻，他用坚实的臂膀圈她在怀，向她许下那时她以为本该是海枯石烂至死不休的誓言……
.
那些死在记忆里的，最温暖的过去。
.
是不是人之将死，所有想起的都是生命里曾经最美最好的时光？
.
她的少年，让踽踽独行整整一十八年的她，在阴森狰狞荆棘遍布的丛林里，看见最温情最动人的美。
.
却原来，那些于爱河里心驰神醉的日子，不过是她注定坎坷悲哀的生命里一段走了歧路的旅程，她以为自己触摸到的是明光，其实下一步，踏入的恰恰是苦痛绝望的无底深渊。
.
犬……夜……叉……
.
身体被瘴气剧烈地侵蚀着，肩上的伤痛得她几乎连神经都已趋于麻木，她一度曾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永永远远沉地睡下去，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冰冷的胸口缓缓涌进了一股奔腾的暖流，湍急却不凶猛，温暖而不灼人，仿似一双温柔的手，将那些折磨着她的疼痛一点一点小心抹去，再用醇厚悠长的泉流加以填补，如潋滟春阳，将她四肢百骸烘烤至一阵通透的舒畅。
.
然后她便听见了泉水叮咚的声音。
.
明悦，欢快，干净，空灵。
.
“桔梗大人，您终于醒了！”
.
……琥珀？
.
桔梗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孩子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似乎自从那场惨变之后，这个孩子，便再没有过这样真心开怀的笑了呢。
.
心里某个地方不由自主地软软塌陷下去一块，桔梗在他的扶持下坐起来，有些感激地看着他笑了笑：“琥珀，抱歉，让你担心了。”
.
第二眼，她垂眸，看向了自己肩头的伤势。
.
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可是已经瞧不见半点瘴气留下的痕迹，仅余一团蓝色光晕幽幽地笼罩在周围，色泽明亮，柔润温暖。
.
是妖力——极为精纯而强大的妖力。
.
随即她便抬起眼开始环顾四周，她很清楚，琥珀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救回她，更不可能拥有妖力，甚至能拥有如此妖力的大妖怪，即便放眼三界，亦是屈指可数。
.
第三眼，落入眸底的便是一方干净柔软的白色衣角，上面点缀了一些小而精致的六角梅花。
.
桔梗微微一愣。
.
是那一晚的……
.
时值夜晚天色如墨，惟一弯残月高挂当空，洒下淡淡微光，便更映得泉边静坐那人的白衣银发愈发耀眼，从桔梗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
.
他仰头望着月亮，神色冰冷而轮廓俊美，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并没有被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所掩盖，独属于男子的刚毅决然中又隐隐透出几分甚至比女子还妩媚动人的魅惑风情，虽拥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绝对资本，然也惟因其身侧萦绕不去的冰冷杀气，令人无法不却步于前。
.
杀生丸？！
.
最初的震惊过后，桔梗便平静了下来——是他很合理，除了杀生丸，谁还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妖力？
.
只是她有点疑惑——她和犬夜叉的这个哥哥统共才见过两次面，连话也没说上半句，以他的心性，怎会出手相救？
.
当然疑惑归疑惑，感激还是有的，桔梗以弓支地，强撑起身子，有点不稳地走到他身旁：“杀生丸，多谢你。”
.
杀生丸一动不动，连眼角也没往她这边瞥上一瞥，桔梗等了片刻，依旧没得到半点回应，倒也不甚在意，转身便欲离开。
.
在沉甸甸的救命之恩面前，无论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多谢抑或是一番类似“从今往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慷慨陈词都显得过于苍白，既然如此，又何须以空幻承诺赋予他人？是为了急于表明自身不忘恩义的高尚情操，还是为了给自己的心灵强行扣上一副枷锁，只怕日后无此决心和动力实现曾经许下的豪言壮语，故而不得不加以强迫性的外因束缚？
.
有人喜欢把美言挂上口边，在自己营造的甜言蜜语里逐渐麻木，忘却初心，结果只递回一纸贫瘠的苍白。
.
有人习惯将恩义藏进心底，于不动声色的沉凝默然中坚定如一，开荒垦地，最终奉还你一池甘美的清泉。
.
她行事向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该说的话已说完，无愧于心便是最好，至于他人什么反应，已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
桔梗没有想到，她才刚刚抬步，便听见身后的妖怪冷冷开了口：“奈落……在哪里？”
.
巫女唇边浮上一丝了然的微笑——怪不得……原来是为了打听奈落的行踪。
.
“不久前我的确见过他，魍魉丸已被他吸收了，犬夜叉他们与他交过手，不过你这时再去追，恐怕迟了。”桔梗回过身，淡淡道，“奈落……即将与四魂之玉，合二为一。”
.
杀生丸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
手脚竟如此之快……
.
没有得到想要的讯息，他再不多言，桔梗也再次准备离开。
.
只不过她也再次没有走成。
.
“巫女姐姐！你没事啦？！”前方树丛里现出小小的橘色身影，手里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河鱼，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四】
桔梗是在一阵旋律优美的泉水流动声里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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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挣扎于黑暗与光明边缘的那一刻，她好像又一次梦到了犬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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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决定变成人类。”
.
“而你……你要成为我的……”
.
夕阳底，小河上，轻舟里，她曾经的少年，给了她人生里第一个甜蜜得宛若梦境般的吻，他用坚实的臂膀圈她在怀，向她许下那时她以为本该是海枯石烂至死不休的誓言……
.
那些死在记忆里的，最温暖的过去。
.
是不是人之将死，所有想起的都是生命里曾经最美最好的时光？
.
她的少年，让踽踽独行整整一十八年的她，在阴森狰狞荆棘遍布的丛林里，看见最温情最动人的美。
.
却原来，那些于爱河里心驰神醉的日子，不过是她注定坎坷悲哀的生命里一段走了歧路的旅程，她以为自己触摸到的是明光，其实下一步，踏入的恰恰是苦痛绝望的无底深渊。
.
犬……夜……叉……
.
身体被瘴气剧烈地侵蚀着，肩上的伤痛得她几乎连神经都已趋于麻木，她一度曾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永永远远沉地睡下去，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冰冷的胸口缓缓涌进了一股奔腾的暖流，湍急却不凶猛，温暖而不灼人，仿似一双温柔的手，将那些折磨着她的疼痛一点一点小心抹去，再用醇厚悠长的泉流加以填补，如潋滟春阳，将她四肢百骸烘烤至一阵通透的舒畅。
.
然后她便听见了泉水叮咚的声音。
.
明悦，欢快，干净，空灵。
.
“桔梗大人，您终于醒了！”
.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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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孩子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似乎自从那场惨变之后，这个孩子，便再没有过这样真心开怀的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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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某个地方不由自主地软软塌陷下去一块，桔梗在他的扶持下坐起来，有些感激地看着他笑了笑：“琥珀，抱歉，让你担心了。”
.
第二眼，她垂眸，看向了自己肩头的伤势。
.
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可是已经瞧不见半点瘴气留下的痕迹，仅余一团蓝色光晕幽幽地笼罩在周围，色泽明亮，柔润温暖。
.
是妖力——极为精纯而强大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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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便抬起眼开始环顾四周，她很清楚，琥珀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救回她，更不可能拥有妖力，甚至能拥有如此妖力的大妖怪，即便放眼三界，亦是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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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眼，落入眸底的便是一方干净柔软的白色衣角，上面点缀了一些小而精致的六角梅花。
.
桔梗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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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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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夜晚天色如墨，惟一弯残月高挂当空，洒下淡淡微光，便更映得泉边静坐那人的白衣银发愈发耀眼，从桔梗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
.
他仰头望着月亮，神色冰冷而轮廓俊美，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并没有被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所掩盖，独属于男子的刚毅决然中又隐隐透出几分甚至比女子还妩媚动人的魅惑风情，虽拥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绝对资本，然也惟因其身侧萦绕不去的冰冷杀气，令人无法不却步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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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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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震惊过后，桔梗便平静了下来——是他很合理，除了杀生丸，谁还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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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有点疑惑——她和犬夜叉的这个哥哥统共才见过两次面，连话也没说上半句，以他的心性，怎会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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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疑惑归疑惑，感激还是有的，桔梗以弓支地，强撑起身子，有点不稳地走到他身旁：“杀生丸，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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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一动不动，连眼角也没往她这边瞥上一瞥，桔梗等了片刻，依旧没得到半点回应，倒也不甚在意，转身便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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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甸甸的救命之恩面前，无论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多谢抑或是一番类似“从今往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慷慨陈词都显得过于苍白，既然如此，又何须以空幻承诺赋予他人？是为了急于表明自身不忘恩义的高尚情操，还是为了给自己的心灵强行扣上一副枷锁，只怕日后无此决心和动力实现曾经许下的豪言壮语，故而不得不加以强迫性的外因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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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喜欢把美言挂上口边，在自己营造的甜言蜜语里逐渐麻木，忘却初心，结果只递回一纸贫瘠的苍白。
.
有人习惯将恩义藏进心底，于不动声色的沉凝默然中坚定如一，开荒垦地，最终奉还你一池甘美的清泉。
.
她行事向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该说的话已说完，无愧于心便是最好，至于他人什么反应，已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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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没有想到，她才刚刚抬步，便听见身后的妖怪冷冷开了口：“奈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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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唇边浮上一丝了然的微笑——怪不得……原来是为了打听奈落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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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我的确见过他，魍魉丸已被他吸收了，犬夜叉他们与他交过手，不过你这时再去追，恐怕迟了。”桔梗回过身，淡淡道，“奈落……即将与四魂之玉，合二为一。”
.
杀生丸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
手脚竟如此之快……
.
没有得到想要的讯息，他再不多言，桔梗也再次准备离开。
.
只不过她也再次没有走成。
.
“巫女姐姐！你没事啦？！”前方树丛里现出小小的橘色身影，手里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河鱼，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邪见跟在她身后，半个身子靠着人头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
是自己在白灵山从睡骨手底救下的那个孩子，桔梗还记得。
.
原来她一直跟在杀生丸身边……
.
难得的惊诧之下桔梗终于忍不住回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身后冷冰冰的银发犬妖。
.
她倒的确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像他一个妖力强大的纯种妖怪，又这般骄傲而自负，竟然会将一个稚嫩弱小的人类女孩一直带在身边……
.
真正的杀生丸，好像并不似她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
后来再回想起来，桔梗记得，好像从这个时候起，她才第一次，真正开始注意到杀生丸，真正开始将这个人，放进眼内。

很棒，加油

【五】
当然，桔梗没走成的原因不在杀生丸，也不在她自己。
.
尽管对杀生丸的认知有所颠覆，但好奇心还不足以令桔梗为它们耽搁步伐。
.
“铃今天玩累了，乖乖睡觉好吗？”年轻的巫女微微俯身，温柔地凝视着女孩兴奋的小脸，笑着去牵她的手。
.
铃听话地点点头，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桔梗姐姐明天就要走了么？不能再陪铃多呆一天么？铃很喜欢桔梗姐姐呢。”
.
女孩纯真的大眼里盛着满满的期盼，看得桔梗心都软了一大半，只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她明天，非走不可。
.
“小铃乖，现在我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等到姐姐做完了这些事，一定再回来看你，好不好？”她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轮廓，数度与记忆中五十年前的阿枫叠影重合，令她忍不住去疼爱，忍不住去怜惜。
.
她想自己能理解铃对她如此依恋的原因。
.
这孩子，自幼父母双亡，虽有幸遇上杀生丸得一方强大庇护，可毕竟是女孩儿，又在关键的成长期，必然需要沟通和倾诉的同性对象，甚至是比常人更多的关爱，可杀生丸平日里冷若冰霜，寡言少语，连表情一天都见不到几个，邪见则更不用提，就算丢返娘胎回炉重造都别指望能转型成一个少女的闺中密友，所以说铃这一路上没有感觉过寂寞一定是假话，只是这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从来不说，然而一旦遇上自己这样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那份雀跃着想要亲近的心情，就隐藏不住了。
.
铃非常懂事，也非常聪明，桔梗这话一说，她立即乖巧地点头：“那铃就等桔梗姐姐回来，桔梗姐姐千万不要忘了铃啊！”
.
桔梗笑着答应，将她抱到阿哞背上睡觉，一直陪在身边哄着她睡熟才安了心，转头粗略一扫，琥珀与邪见也都睡了，却不见杀生丸的踪影。
.
桔梗找了棵树靠着，阖了眼，却觉得今晚心绪似乎有些不稳，翻来覆去也入不了梦，又挣扎半晌后，她果断起身，顺手捞过弓箭走了开去。
.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在附近散散步，顺便沉淀一下心思，好好想想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
此时已是午夜，原本淡色的弯月此刻明亮而饱满，不远处的湖面接了一池清辉，角落里藏着一口泉眼，源源不断的清泉自其中喷涌而出，色泽晶莹通透，极是美丽动人。
.
桔梗才刚在泉边站定，几乎是瞬间，拜她强大的敏锐力所赐，便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霍然扭头！
.
然后她微微一愕。
.
杀生丸就靠在离她三步之远的一棵树上，安静地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
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他，以阿哞所处的位置，这棵树在视线范围内正好是死角。
.
然而还没等桔梗有所反应，那人忽然张开了眼，一瞬间杀气突起寒意森凉！
.
凌厉狠绝的眸光四下一扫，毫无预兆地直直撞进桔梗还来不及转开的眼底。
.
年轻的巫女双眸凝定而晶莹，沧海无限里生出华彩万丈，碎了一天的星光，正因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对视，故而什么都还来不及掩饰，明亮、纯粹，他甚至能在她的眼眸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
周围的寒意渐渐散去，填满金眸的警惕杀意转为冰冷的淡漠，随即杀生丸迅速移开了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桔梗确信自己捕捉到了刚才飞快滑过他眼底的几分不自然。
.
“抱歉，吵醒你了。”桔梗朝他颔首示意。
.
毫无回应。
.
这个性子……桔梗只有暗暗在心中叹口气。
.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杀生丸倒是出声了：“铃？”
.
桔梗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望着湖面：“她睡着了。”
.
他又不说话了。
.
桔梗倒也没觉得尴尬，他不爱说话，她就当没这个人，自管赏自己的景好了。
.
不过有一件事，她想先弄清楚。
.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救我？”桔梗在泉边坐下来，侧头看向杀生丸。
.
犬夜叉的这个哥哥，毕竟是妖界中的佼佼者，她自然也有所耳闻，对他的性子有个大概的认知，只是今日所见，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大相符，他对铃的莫名关怀，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
没想到杀生丸忽然冷笑一声，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你这种人，本该死在战场上。”
.
乍一听言辞刻薄用心恶毒，可桔梗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睫。
.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
——你是巫女，你是持弓执箭的战士。
.
——就算要死，你也该将命光荣地留在战场。
.
——而不是死在自己那些泛滥而无用的善心上。
.
桔梗闭了闭眼，轻轻道：“你不会明白我。”
.
……也没有人能明白我。
.
她想起那天晚上，法师醒转后，请求自己不要将风穴真相告诉珊瑚时脸上的神情——坚定，决然，一肩揽下身为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所有的保护与承担。
.
那个时候，她看着他凝望熟睡的珊瑚时眸底绽放的温柔色彩，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
在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目光面前，她怎能忍心袖手旁观？
.
与爱人生离死别的痛她尝过无数次，不应该再有人来承担这样的命运。
.
她自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命运，如何能让那些善良而无辜的人们，再担上那样永恒的苦痛？
.
人活在世上，从来就不是孑然一身。
.

赴死何其容易，可是生命的宝贵绝不仅仅在于其本身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其他那些爱着他们的人们，对其赋予的深深的爱。
.
也许杀生丸说的没错，她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她的命，应该留到最值得去拼的时候。
.
可是值不值得，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
一旦真正到了人命面前，一切一切都会变得不再重要。
.
这是属于桔梗的信仰。
.
“自作多情，我也不想明白你。”心底起了些薄怒，杀生丸冷冷的眼风递过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他本不欲多管她的闲事，可她那么一说，倒显得像是自己错了似的。
.
他见过她三次，她两次都在救人，甚至这一次，还赌上了自己的命。
.
他没办法理解这个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女人。
.
懂得珍惜别人的命，难道就学不会把多一点点在乎留给自己？
.
他看得出这个巫女和他一样，不会过多在意旁人眼光，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对世人如此相待？只是因为属于巫女的那份责任？
.
桔梗淡淡一笑，坦然接住他冰冷而不屑的目光，眉间渐渐漫上几分难对人言的疼痛：“己身若亡，蔽了未来，该当如何？”
.
他至今为止说的都很对，她每一句话都很认同。
.
谁人甘心情愿只为无亲无故的无关人等而存活于世？谁人不想为自己去争取更多的美好和幸福？
.
只是对于很多东西，她争取起来要比常人更难，尤其是在如今这种风雨飘摇红尘祸乱的时期，她更没有办法分太多的心力去更多地在意自己。
.
她重新回到这个世上，那般艰难地苦苦挣扎奋力求存，也许骨子里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傲气是为了自己，可并不是全部，甚至，还及不上全部的十分之一。
.
她爱自己，可她更爱那些需要她守护的芸芸众生。
.
在她还有能力为守护他们的幸福而战斗的时候，在他们得到安宁平静的真正幸福之前，她桔梗，绝不会优先考虑其他。
.
杀生丸倒是被她这一反问问得有些怔住，他盯着她云淡风轻的笑，平静的心海忽起波澜，如风掠过海面，荡起摇撞的涟漪，又似雨砸落天际，溅开美妙的浪花。
.
她此刻的笑容轻浅干净，比冰湖雪莲更为优雅动人，杀生丸却忽然觉得，她与铃在一起时那种温柔如水的笑容，似乎比这种，要好得多。
.
那时他在她眼中还找得到所谓幸福的定义，可是现在，他只看得见一望无涯的空寂，和那笑容的背后，深深藏着的，这个琉璃般光华完美的年轻巫女，人后无法收拾的破碎。
.
她蚌壳般默默地将所有的疼痛都揉进心底，再在天长日久中努力容纳，直至含化为珠。
.
世人看见她冷漠孤傲含英咀华，不见其后深重的伤。
.
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似乎被谁的手指轻轻拨响，可那一缕尾音尚未消失，随之而来的却是滔天巨浪般汹涌奔腾的愤怒！
.
“哼，未来？可笑！”他轻蔑地冷笑，眼底怒意愈燃愈烈，“强者的未来，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
看来他想错了，这个巫女，根本就与自己完全不同，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理她。
.
没有命运，只有选择。
.
轻易屈从于命运摆布的弱者，只配活在尘埃里。
.
已死之躯又如何？世所不容又如何？自己的命运，岂容他人主宰？
.
若是他杀生丸，凭一己之力逆天而行，纵是一手覆了这红尘天下，又有何妨？
.
这一刻银发犬妖身上散发的强大王者之气令桔梗有些吃惊，她久久地凝视着他，竟奇异地感觉到，自己这副冰冷的陶土躯体内，仿佛再度流动起了鲜活的血液，它们滚烫着燃烧，奔涌着咆哮，那一瞬间，一股不能自控的情感奔流生生冲破平静已久的心湖冰面，共鸣突起，灵魂狂舞！
.
桔梗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令自己目眩神迷，在那一刻，她承认对他的话产生了共鸣。
.
也许骨子里，他们人妖两异的血液里真的存在着一种共同的成分。
.
然而心绪平复之后她只是淡淡垂下眼，没有笑意地笑了笑，选择沉默。
.
其实她很想说，他误会了，她不是认命的人，也并不是真的完全放弃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想活下去，她有多么不舍得这个她两世守护的美好人间，她一直都在争取，一直都在尝试打破这世俗的枷锁找到新生。
.
可是……
.
桔梗闭了闭眼，清淡雅洁的眉宇间，一抹笑意彷如长空飞雪，凉而沉静。
.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希望她活下去。
.
一个都没有。
.
刚受过伤的人为了给予自己重新站起的力量，也许可以倔强愤然豪情万丈地喊出“世人皆醉我独醒”，可是只有一路坚强地拖着伤躯行过万里山路，偶一回头，看见的却只有斑斑血迹和茫茫荒原的人，才真正懂得……
.
孤军作战，真的很累很累。
.
午夜的月光很美，照在汨汨奔流的纯色清泉上，泛出晶莹绚丽的银芒。那些泉水只朝着一个方向源源流动，从来不曾因世事沉浮跌宕而失却源头和终点。
.
午夜，清泉。
.
桔梗出神地看着，毫无预兆地起身，行至泉眼边上，微微俯身，伸手去接泉水。
.
她突然想碰一碰它们。
.
杀生丸默然凝视着巫女纤细的背影，看清澈的流泉自她白皙的掌心缓缓淌过，看皎洁的月光温柔抚摸过她精致的腕骨，看她那双静若明渊的双眸之中，永恒不变的沉着和冷静……
.

风姿清绝，气韵天成。
.
那副纤弱娇小的身体里，似乎总有常人难及的浩瀚和刚强，在暗处熠熠闪光。
.
杀生丸眯了眯眼。
.
这样的女子，难道当真是甘心认命的人？当真与那些乖乖听从命运安排的蝼蚁般的弱者毫无分别？
.
她没有解释，可沉默不代表承认，这个道理没有谁比他更懂。
.
直觉里，他不信。
.
夜半风凉，琥珀没盖好衣服，被冷醒过来，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了前方。
.
然后他便看见了那一幕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人间奇景。
.
月色清辉绽放于浓墨般的夜空，银光从遥远苍穹的深处奔来，汇入奔流不断的泉水，于湖面上满铺了一层粼粼的华光。
.
泉边白衣红裙的巫女微微俯身，双手掬了一汪清泉，柔和的月光打上她的侧脸，光润明洁，风华绝代；树后白衣银发的犬妖微微侧首，眼睛向着她的方向，微微扬起的下颌精致如玉，在明亮的流波里勾勒出一段流畅的弧度。
.
一对令人仰视的绝顶风华男女，于月夜清泉之畔，以气韵作笔，风骨为墨，双双刻下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
.
惊尘，绝艳。

【六】
桔梗很清楚，杀生丸的妖力再强大，也只能暂时压制住那些瘴气，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净化它们，世上只有自己和戈薇两个人才有可能做到。
.
可是自己如今这身体……那么唯一仅剩的希望，就是戈薇。
.
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
一，去找戈薇，请她帮忙，净化瘴气——可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从法师体内吸走那些瘴气。
.
况且……她不可能去求那个女孩。
.
这世上她最不想受的，就是她的恩。
.
可偏偏天意弄人，安排她救过自己那么一次，她心里有感激，然而更多的，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无处藏身的黯然与狼狈。
.
桔梗保证，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第二次。
.
所以这条路，她绝不会选，自尊和时间亦不容许她去选。
.
她宁可决然踏上另一条路——且拖着这副残躯，借着杀生丸那点妖力的压制，能撑多久是多久罢，至少争取……在她的这副身体彻底崩毁之前，除掉奈落。
.
杀生丸说的没错，从现在起，她必须好好保护自己，行事动作都得比以往更小心谨慎一百倍，否则很可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便已倒在半途。
.
可是奈落当真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他深知她的弱点在哪里，她见不得连累无辜，他便偏偏要以无辜之人为饵，诱她入局，而她明知是陷阱，却还是不能不一脚踏入。
.
被蜘蛛丝缠住的瞬间，她果断地选择送琥珀离开，那个孩子的四魂碎片，绝不能再落入奈落之手。
.
至于自己……
.
桔梗冷冷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幻影——五十年前，她凌空一箭电射而出，亲手将彼时的爱人封印在时代树上，结束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曾经。
.
桔梗冷笑。
.
事到如今，奈落，你还给我看这些，是企图动摇我的心志，用你那肮脏的蜘蛛丝来污染我么？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为了这些而迷失自己？如果是这样，我早已支持不到现在。
.
可是为什么，一阵淡淡的疼痛还是潮水般漫了上来，深深浅浅地浸润着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区域，生出大片鲜艳的血色花朵，美而刺目。
.
平日里被深深压制在心海之下最隐秘的爱恋，一经撩拨，仍旧如同昔年初尝一般惊天动地，刹那间便破水而出，冲溃所有苦苦筑起的堤坝，怒吼咆哮着朝她奔来……
.
桔梗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宁定下微动的心神，刚想找办法突破困境，未料才一抬头，竟瞧见犬夜叉就那么叫着自己的名字突然冲了进来！
.
“犬夜叉……”看到他的时候，桔梗才凝聚起来的心神忍不住又是一震，“别过来！”
.
已经迟了，红衣少年一团火似的冲了进来，将她一把揽过狠狠抱住！
.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桔梗只觉一阵钻心的剧痛蓦然自右胸腾起，迅速便席卷了全身，直击脑部，顿时便将她意识狠狠打散！
.
奈落的瘴气……扩大了……
.
“桔梗！”落入犬夜叉怀中失去意识前的短短一刻，最后弥漫了她脑海的，竟是一片深深的歉意。
.
杀生丸……抱歉……你的妖力……还是给我……浪费了……
.
事情已经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
昏厥不过片刻，再度清醒过来的桔梗已然恢复冷静，可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也确实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
戈薇也跟着冲进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奈落真正的目的所在，所以即使蜘蛛丝消失了，她的心还是一直在往下沉……
.
戈薇还是要救她，执意要为她净化瘴气，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同意了。
.
“怎么会这样……”戈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清澈的瞳仁里震惊满满。
.
桔梗看着地上断掉的弓弦，眼神里却是一片了然的平静——无论如何都要我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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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料，戈薇碰到了蜘蛛丝，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净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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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这一招玩得够狠，一方面彻底绝了她的后路，另一方面，让她再也无法碰触琥珀那块四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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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上眼，脑子里瞬间转过几百个念头，在戈薇再一次焦急地询问还有什么可以救她的办法时，又迟疑片刻，终于说出了梓山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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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准备，她必须提早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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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似乎有点为难，想陪她去，又想留在桔梗身边，尴尬地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珊瑚担心着弟弟，这次倒没心思关注他们；钢牙和七宝却斜睨着犬夜叉，一脸的鄙夷和不满，时不时你一句“笨狗一脸郁卒的样子呢！”我一句“哼，活该，被戈薇撞见和桔梗偷偷见面，半条命都吓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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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立刻更加不安起来，他看看戈薇，戈薇回眼看他，目光里有点委屈有点幽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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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心虚地又去看桔梗，却见她只是默然转过脸，凝望着远方碧色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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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她的眼神依然平静，只是眸底却渐渐起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那里面有暮色昏沉有大风四起有雪原茫茫有孤峰千仞，有远途旅人的疲惫有久羁于旅的忧伤，然而最终，统统化为深雪一般清明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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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的心境真的可以变得很快，譬如有些东西，她从前视若珍宝甘为其死，可是现在，明明一个目光一句话也许就能得到的，她却已经累得不想去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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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她，只想守住那些值得自己去护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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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往事……就让它们随风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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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戈薇主动开口让犬夜叉陪在桔梗身边，他才安心留下了，换了弥勒等人陪戈薇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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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留下了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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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他，她已找不出自己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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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的伤……”他伸手过来，似乎是想碰她的襟口，桔梗下意识侧了侧身，他的手便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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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还能撑得住，现在只看戈薇是否能拿到梓山之弓了。”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无意，桔梗一如既往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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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有些怔住，他虽然粗神经，但此刻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有意的疏远和冷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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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她复活以来两人之间的相处，犬夜叉突然觉得有点心酸，这种感觉让他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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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五十年前桔梗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温柔，明亮，他就是从那样的眼神里，找到了幸福安稳的归属感，找到了“家”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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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注视自己与注视别人时的眼神没有任何差别，永远的理智和清醒，永远的冷静和坚决，再找不到当初动情时半点的柔软和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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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令他沉醉的柔情脉脉，是被她自己刻意隐藏了起来？还是……还是根本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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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静静地看着桔梗，眼神变幻乌光流转，那眼神里怀念、心疼、失望、怅然、酸楚、无奈……满满都是欲待出口却再也无法轻易言明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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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什么让你这样逼着自己比五十年前更为强大？是什么让你不再愿意依靠我，相信我？是什么让你宁愿孤独一人踏上这漫漫修罗道，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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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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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再看他的脸，多看一刻，心痛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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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的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她懂他的心意，可是短暂的相逢之后依然是长久的别离，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再有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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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间会慢慢溶化悲伤和痛苦，桔梗相信，有人能给他更多自己给不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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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是五十年前那一次偶然的相遇，才让他们的人生轨迹产生了交集，才让她苍白的生命多了那么一点点丰富的色彩，她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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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鬼蜘蛛，她会和他走到一起，会甘于一个平凡女子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所有年轻的夫妻一样，接受爱情的馈赠，过着幸福而美满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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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时空永远不会扭转，逝去的昨天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当奈落横空出世为祸人间，当五十年后的他放开她的手奔向她的转世，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他们背道而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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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人，本该死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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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杀生丸冰冷的字句击得她遍体生痛，却也狠狠敲进了她的灵魂深处，打上最坚实最火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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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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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需要她，她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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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归宿，是信念，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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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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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别人来给他温暖，这样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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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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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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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处的瘴气还在一点一点扩大，桔梗暗暗咬牙，千万要撑到那个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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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之间，蓦地，一阵鲜明的痛楚直击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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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桔梗全身大震，瞳孔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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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式神……她为琥珀制造的结界，派去保护琥珀的式神……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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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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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她所料！奈落在污染了她之后，紧接着就对琥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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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铃，别碰他。”制止了铃担心地想去碰琥珀的手，杀生丸皱眉盯着晕倒在地被毒蛇缠身的少年，几下光鞭甩开了那些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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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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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那个巫女不会轻易离开这小子身边，只布了结界派了式神来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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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恰巧经过逼走白夜，这小子恐怕早已落入奈落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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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随随便便瞥过的一眼里，杀生丸已瞧出那结界的力量脆弱异常，别说阻不住白夜，甚至连对付二流妖怪都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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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只能说明一件事——结界的主人，已经虚弱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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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微微眯起，杀生丸有点疑惑，也有点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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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的妖力，已经压制不住奈落的瘴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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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太快了……他是不怎么相信自己的实力居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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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只有先将这小子带着了，等他醒了，再问问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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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在这里因为纷乱的思绪而多停滞了片刻，他若行快一步，恐怕就见不到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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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拂来，杀生丸本已抬起的左脚猛地放下，风中送来的味道令他瞬间蹙起了眉，身周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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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怎么也在这里？”红衣少年刹那便到了眼前，显然他也和杀生丸一样，事先已从风中嗅出了对方的味道，直接朝这里赶来的，所以此刻脸上虽有疑惑，却无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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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将目光淡淡投向了他怀中的年轻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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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气之伤已扩至她的颈部，拉出几条纵横交错的伤痕，淡淡的黑雾笼罩其上，可怖得令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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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已经无法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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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乍然间看到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瞧见被铃小心安放在阿哞背上的琥珀，忙挣扎着想要下地，无奈伤势严重根本已经动弹不得，犬夜叉心疼得要命，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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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仔仔细细将琥珀打量了一遍，见他虽然昏迷，但尚算安好，总归是松了口气，又努力聚集起残余的力量捏了个诀，为他重新布了张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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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铃见到她很是兴奋：“桔梗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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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笑着摸摸她的头：“铃，麻烦你照顾琥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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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蜘蛛丝污染的她，不能再碰触琥珀的四魂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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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孩子没有注意到桔梗身体的虚弱，指着旁边的妖怪雀跃道：“是杀生丸大人救了琥珀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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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下意识抬头望向杀生丸，随即心中一动，竟少见的有些不自在地侧过了脸，似乎不大愿意接触他的目光，奈何她不接，杀生丸一双眼睛却就是不肯移开，一直盯在她脸上，里面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就是盯住不放，直盯得气氛渐转尴尬，连犬夜叉都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时，桔梗终于扛不住了，犹豫片刻后轻咳一声，低低道：“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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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叫犬夜叉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忙柔声道：“怎么了桔梗？好端端的跟我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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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桔梗更觉尴尬，明知是他误会了，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就将目光转了回来，对上杀生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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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光递过来的瞬间杀生丸便转开了头，冷冷道：“你的事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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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抱歉出口，杀生丸立刻心中了然，原本的那点疑惑也顷刻散去，只留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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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妖力没有任何问题，若她足够小心谨慎，不再接触任何有可能导致引发伤势的陷阱，根本就不会出现任何变故，够她支持很长一段时间，可此番必然是她自己先行为不慎，才会使瘴气扩散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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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理由当然也很好想，她这般聪明冷静之人，还有什么能拉她入局？不过又是那可恨的“救人”二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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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浪费他的那点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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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毫无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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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终于发现原来桔梗居然是在跟杀生丸说话，一时间不禁大为震惊，震惊中又夹杂了几分会错意的尴尬和一点莫名的怒意，脱口便道：“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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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望了眼杀生丸一副不准备理他的冰冷模样，暗叹口气，淡淡道：“见过几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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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这样的回答不能让犬夜叉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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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几面？他当然也知道他们见过几面！当时他还在场呢！可他那时明明看见的是这两人全程零交流完全路人状啊！甚至连桔梗知不知道杀生丸是谁他都不敢肯定，可为什么今天再碰上，他们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故人般熟稔，连对话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插不进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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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酸涩的火气直冲脑门，犬夜叉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就是有一团火堵在胸口憋得心慌，当然他舍不得冲着桔梗发作，又抓不到什么理由迁怒杀生丸，只好生生忍着，面色却着实难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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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走了。”杀生丸像是已经懒得理会他们，对铃微微一颔首，“把那小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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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来了，他也没必要再拖着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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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铃方自一怔，桔梗已失声叫了出来——她此刻的声音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沉静淡然，反而多了几分无奈与惶急，真不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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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不由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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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静静地凝视着他，眸光流转，干净明亮，宛如那一夜月色下汨汨流动的美丽清泉，“可以请你……保护琥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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