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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临高见闻录(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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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去临高
客栈中,张岱端详着手里的一盒火柴,不禁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接触到“临高货”的情景。
那日,他正在书房中看书,他的书童迷烟笑嘻嘻进来道:“少爷,奴婢知道您喜好新鲜玩意,近日在街上无意中发现一稀奇玩意,特买来给爷您过目。”
却见书童递上一黄纸糊的小匣,上面横写着“临高火柴厂”五个字,反面是细细致致的一幅小画儿,画着火焰图案。要待打开看时,却是没有盖子的,四面翻转看了一遍,原来是个套。把它推开一看,里面装着好些小枝儿,一头还有一京红红儿的东西。
张岱将小匣还了迷烟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玩的罢了。”
迷烟接过来,取出一根细细的,拿起来把那红点子对着边上的“黑纸”面去划,豁的一声便着火了,倒把张岱吓了一跳。张岱道:“别弄了!是个惹火的。”
迷烟那里肯听,便道:“这一点点的小头儿,燃着了那火就那么大。我们把他一根根的都取下来,凑在一处,拿到院子里,放个火球儿玩儿。”一面说,一面找了个钉儿,蹲在地下把那小枝都倒了出来,去刮那红点子。
张岱在旁边看见,说道:“快别弄,拿来我看!”
迷烟把小枝儿递上,张岱道:“匣子呢?”迷烟递了来。
张岱再看一遍,眼见这套匣边上,一面粗得狠,像是沙子做的,上面有几路划火柴留下的红印子。他把小枝儿有红点的一面往上轻轻的划,划了两下,没有动静,再划重时,火焰又出现了。张岱随后道:“快收起来罢,这是取火的东西,比着火镰包儿,灵便多了。有了这个,以后出门游玩时取火方便多了。”接着张岱又拾起一根着过的,仔细看了一看,只见那红京子烧成了炭,取起那套匣来,划了一下,便断了。后来,张岱又让书童又去街上买了好几盒火柴,部分给了厨房,部分自己收藏起来,作为自己出门旅行的必需品。
正沉思间,跟随他来广东的书童迷烟带了客栈的小二进房来。
迷烟先回道:“回爷的话,他们说去临高,用不着专门雇船,可以搭乘澳洲人的轮船!”
张岱道:“不知这轮船有多大,坐多少人?”
客栈小二道:“我也说不出有多大,只知能坐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罢了,罢了,凭他多大的船,坐了两三百人,不要挤死了么?我们爷挤不惯。”书童赶紧说到。
小二道:“管家有所不知,要是坐统舱呢,那是说不定要挤的。坐房舱,就好得多了。倘是坐了头等舱,那就是坐了大菜间,吃的是澳洲大菜,一路上有细崽招呼。只怕在家里,也没有这等舒服呢。”
张岱暗想:早闻澳洲人有无帆无桨的自行船,且坐他一回,左右长长见识也好。想定了,便对小二道:“那么说,我们就坐轮船罢。”。
小二道:“不知客官您是要坐房舱,还是要坐大菜间?”
张岱道:“你说的什么大菜间最好。我们就坐那个。”
小二答应了,问几时走。张岱道:“那轮船可是天天有吗?”
小二说那里能够!不过,每隔三日总有船去临高就是了,明天便有船启航。
张岱道:“那么,就明天走罢。”
第二天一早,迷烟收拾过行李,吃过早饭,雇了一匹牲口。张岱骑了,迷烟跟着,又雇人挑着行李,一行人出城来至江边,在客运服务员指导下进入码头候船厅坐着等候。候船厅外,停着一艘大船,一缕浓烟突然从船上升起。张岱向那服务员问道:“我们就坐这个船么?”
服务员回道:“正是。”
“这船是着火了”
“不是,是船在备车?”
“什么是备车?”
“我也不懂,这词儿是以前一位首长告诉我的,反正冒烟后,这船就能动了”服务员对张岱的提问开始不耐烦起来。虽然对于蒸汽机这种“军国利器”是否应该用于民船有元老提出异议,但很快就有人提到临高生产的蒸汽机早就民用化了,不仅是临高的各类生产民用品的工厂,连杭州站的缫丝厂都早已用上了蒸汽动力。而在海岸警备队兼交通口航运部门供职的布特元老更是对蒸汽民用船的推广大肆鼓吹。
布特指出,工业化最恐怖的威力不在于技术的先进,而在于大规模、标准化,技术民用化是必须的,和平时期军购有限,如果只有军方一个客户那生产成本就太高了。历史上满清洋务派开始只想发展军事工业,但军用企业的庞大开支很快让清政府的财政日见窘迫,于是积极经营民用企业,期望开辟新的财源以补贴军备开支。用旧时空2000年左右的一篇分析工业化的文章来说,军事工业与民用工业是硬币的一体两面,德国能造奔驰,就能造豹二。
同时,临高推广蒸汽机轮船最大的阻力不在于蒸汽机的生产,而在于轮机员与机工的培养,就好像现代空军的扩充瓶颈不在于飞机的生产而在于飞行员的培养。现在那么多年下来,大型船舶轮机员与机工的数量临高已经积累了不少了。但由于企划院对大型蒸汽战舰建造的拨款有限,结果现在大型蒸汽战舰上的轮机员反而有了一些“过剩”。这些人如果全由军方养着,有些浪费,不如安排多余的备用轮机员与机工去大型蒸汽民船工作,战时安排他们去新造大型蒸汽的军舰,有利于迅速扩军。毕竟,一个现代国家海军的战时扩充速度实际上取决于商船的海员数量。
面对节约军费与生产盈利的诱惑,抠门的企划院很快批准了布特的计划。于是,有四艘H800被改造为蒸汽客运货运两用船,用于广州-香港-临高航线,以及广州-香港-高雄的航线。
一小时后,通向大船得铁门打开,候船厅里登时人声嘈杂起来。张岱让焙茗拿上行李,跟着人群挤上船,在船员指引下上了一层楼梯,进了大菜间。过了一会,又进来一个髡发髡服的人道:“敝姓包,名妥,是这间贵宾厅的服务员,请问客官您现在要点菜吗?”
张岱点头,包妥递上精美的菜单,菜单上不仅有一些中式套餐,还有核桃酥和一些名为“澳洲点心”的西点。由于张岱之前还没吃过“澳洲点心”,好奇之下便点了面包、核桃酥、曲奇等几样西点和一壶“澳式红茶”(实际上是旧时空的英式红茶),顺带点了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机会品尝的张毓家核桃酥。张岱点完菜,服务员包妥便辞了去。一会儿,船开行了。
张岱走出舱面,要望江景,只见船上所有之物,都是生平未曾经见的。
张岱拉住一个经过身边的“髡人”船员,指着那不曾见过的东西去问他。如舢板、太平水桶、救命圈之类的,都一一都问了。又到机器舱的窗上望了半天。觉得乏了,便回房歇息。
过了一会儿,那个服务员包妥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方盘子,里面有张岱之前点的“澳洲点心”与红茶。张岱一边吃,一边跟包妥闲话聊天。包妥也将临高的繁华富丽,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套。慢慢的又说到风月场中去,说临高的姑娘,最有名气的是“四大金刚”。
张岱笑道:“不过几个粉头,怎么叫起他金刚呢?”
包妥道:“我也不懂,不过大家都是这么叫,我也这么叫罢了。这‘四大金刚’之中,头一个是林黛玉……”
张岱吃饱后,不免到外面去走动走动,包妥笑嘻嘻跟上来与张岱继续闲聊。
张岱道:“你们统舱里吃什么饭?”
包妥道:“不蒙你老人家说,我承这里账房几位先生照应,是在房吃的饭,还算好。在统舱里吃饭,实不象样呢。茶房们扛了一木桶饭来,众人便过来抢吃,也有拿脸盆盛饭的,也有拿筐子盛饭的,又没有菜,要吃菜时,要自家身带来。你老人家这顿吃得还满意吗?……”这包妥只管滔滔不断的信口开合,猛不提防,头上“呜呜”的一声怪响,倒把张岱吓一跳。
张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叫唤?”
包妥笑道:“这是放汽筒,招呼前面小船让路,以免碰撞之意。”


IP属地:上海1楼2018-09-12 17:35回复
    第四节 到达临高
    船开进临高博铺港,丰城轮与船上的大炮渐渐映入张岱的眼帘。“这么大的兵船,怎么开动,怎么打仗呢?”
    包妥道:“这船听说来了临高后就没见开动过,但船上的那种大炮听人说有放过,打好几十里呢。”
    “真会吹牛,把大炮射程夸大了十倍有奇,澳洲报纸上说的广州运粮数恐怕也是吹牛,不过髡贼大量向广州运粮应该是真的,就是难猜髡贼此举意欲何为?”在听了包妥的话后,张岱根据自己的见识,对广州运粮的事和髡贼大炮的射程做出了自己的初步判断。虽然大炮的射程确实被包括包妥在内的归化民在口耳相传中无意中夸大了,但大炮的实际射程也远远超过了张岱自己的估算。当然,由于丰城轮上的火炮今天没有进行射击训练,所以张岱今天也无缘见识丰城轮大炮的实际射程与威力。
    正当张岱东张西望时,只见一缕浓烟,远远向着码头移动靠近。包妥道:“那是火车,也是和这自走船一样是用水火之力驱动机关行驶的。”
    张岱拍手笑道:“果然。我到了船上来,就想着水上有了这种船,陆上也该有这种车才对呢。”
    谈谈说说,船已傍了码头,在包妥的协助下下船登岸。由于在广州城里已经见识过“大世界”的雄伟和澳洲式码头的运作,因此除了丰城轮,博铺港的一切并未引起张岱主仆的太多惊奇,二人闲逛了一会儿后,就排队坐上了之前从未体验过的火车。
    在火车上,张岱首先想到的是,这火车运兵倒是挺方便,倘若博铺遇险,百仞老营的髡兵便可火速赶至救援(当年满清官员担心淞沪铁路会成为西方军队进攻上海的捷径,所以第一次建好的淞沪铁路被满清赎回后拆了)。随后又觉得不妥,这铁路耗费如此多的好铁打造,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增加的那点调兵速度根本得不偿失,有这银子,不如多多蓄养骑兵。至于平常运人运货的那点收益,不管是用文澜河航运还是修条土路一样可以办到。
    “这帮髡贼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张岱如此想到。
    接着,张岱又吃惊的看到文澜河正在恶化的水质与河边工厂的大烟囱。“这临高的风水已经被髡贼糟蹋成这样了,看来他们在临高的作坊很大,蓄养匠户与市井之徒恐怕已有十数万之众。”
    与很多现代人的意淫不同,中国古代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青山绿水”,也有环境污染,尤其是苏州、杭州等人口密集又拥有染布坊等大量“污染企业”的大城市,河水变绿发臭不算罕见。张岱家里经营多家作坊,多年来也游览过包括苏州、杭州在内的多座城市,因此很快明白临高目前恶劣的“风水”背后意味着什么。
    当然,中国古代的人对生态环境的概念一般称呼“风水”,并为此研究出了大量或有用或错误的理论,不仅涉及一般的自然环境,还涉及到噪音污染。于是,在把已经死去的祖宗当活人伺候的心理下,就像现代小市民抵制铁路(地铁除外)经过自家住宅那样,他们非常抵制铁路经过自己家的祖坟,从慈禧太后到下面的某些官绅,为此都抵制过铁路的修建或要求铁路改道。
    到达东门市后,主仆二人又游历了一番,有了在杭州参观完璧书坊、在广州参观大世界的经历,这里的街景也未引起两人的多少惊奇,最大的奇观就是街上不时走过穿着暴露的髡女。
    张岱暗想,这些澳洲女人(张岱搞不清真髡假髡的区别)寡廉鲜耻,看来很好勾搭。正当他思索着是否应该找个髡女搭讪,以此为途径多多了解临高与澳洲人,顺便与之”深入浅出的交流一番”时,随即发现迷烟张着嘴,眼都看直了,一副猥琐相,很是丢人,立马拍了一下焙茗的头并训斥到:“行了,别看了,行李都快掉了,要是少了什么小心我家法伺候!”
    迷烟也是一惊,马上磕头道:“少爷开恩,小的不看了”,随即闭上了眼睛。
    张岱随即又温言道:“行了,我也知道少年人血气未定,易为声色所诱,不能自持,拿好行李,先随我找吃饭的地方。”
    此时已近中午,张岱主仆也走得有些累了,于是就近走进一家异域风情的餐厅。
    进到餐厅后,张岱主仆却发现这店主居然是高鼻深目的红毛人,而这红毛人的身后则挂着一副非常“淫荡”的油画。
    此时,一位华人服务员上前问道,两位客官里面请,想吃点什么?
    张岱道:“这店是洋夷开的?“
    ”是啊,这洋夷原在首长的酒楼里当小二,因为得的赏赐多了,就自立门户开了这家店。”
    “那画里的洋婆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长了翅膀?洋婆子到底有翅膀么?”
    “哪里人会长出翅膀来呢,听店东说,那是他们的菩萨!”
    正聊着,忽听得店内有人大骂:“忘八羔子!瞎了你娘的眼睛,洒了你爷一脚的开水。”
    张岱听得这声口好熟,好像是个熟人,转过头一看,居然是替自己家里往南洋代销茶叶和采购澳洲货的白斯文。
    此时白斯文正卷起袖子欲打服务员,服务员一边后退一边说:“这位爷,刚才对不住,但在这里打人是犯法的,你要是真动手了我可要上街喊警察了!”
    一听到“警察”二字,白斯文又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拳头,回到了座位上,转身时也看见了张岱,怔了一怔,道:“咦,宗子兄,你也跑临高来了?”
    注:张岱,字宗子


    IP属地:上海4楼2018-09-12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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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水太凉
      “愚兄在广州之时,已经随梁家的管家去过紫明楼,也在紫明楼看过澳洲秘戏,这些就不牢文贤弟推介了。你还是多和我谈谈临高的日常生活。”张岱说道,随后又对服务员说道:“小二,上茶”。
      “这里与别处消遣的不同,无非是看澳洲秘戏、逛窑子,还有就是大街上各种玻璃窗、玻璃灯特别多,不知宗子兄还想知道些啥?“白斯文走过来坐下说道。此时,服务员又给他们二人上了一壶红茶。
      张岱笑道:“我问的是风土人情,你却说的是你自己的雅趣,你还是先跟我说说这里的生意如何好赚吧。”
      白斯文说”临高的生意实在好赚”,触动了张岱,只是想进一步详细问时夸克穷来了,因此拖到现在才继续问白斯文。
      “其实也没啥特别,不过是这里的澳洲货比广州更多更廉价,而来这里采买澳洲货和茶叶的洋夷也很多,大宗茶叶也比广州更好卖。按我爹的说法,他来临高后每月赚到的银子比在广州时多了两三倍。”白斯文回答道。
      “此处粮价如何?”按照张岱的社会经验,赚得银子多未必代表生活好。根据他从晋商那得到的消息,边镇虽然银子多,但粮价也很高,很多底层军户居然吃不饱。
      “略低于广州,宗子兄问这个做啥?莫非你们张家有意来此开粮栈?”白斯文疑惑道。
      “非也,只是愚兄对此处的民生有点兴趣。对了,上次你说到被澳洲捕快‘仙人跳’,看来此处的胥吏很黑啊,令尊为在此立足恐怕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张岱笑道。
      然而白斯文却是一脸扭曲的表情,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有些看不明白澳洲官府,不知是该说他们黑还是不黑。若说他们黑吧,但每次暗中给他们送上孝敬,总是严词拒绝;若是说他们不黑,他们公开索要的各类“税费”却比在大明多得多......”随后,白斯文向张岱简略说了一遍他所了解的临高税收政策。大意是这临高的各类税费可比大明官府的正税多得多,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是这“大宋朝廷”的正税,有多少是灰色的“火耗”,又有多少是“澳洲胥吏”私下定的规矩,最奇葩的就是那”劫富“的累进税率。好在他们家在临高生意兴隆,总体而言还是比当初在广州做生意时赚得多。
      但张岱却是听得一脸的淡定,他父亲曾告诉过他明太祖朱元璋开国时曾定下规矩,向江南征收重税,以至于当年曾经有不少士绅”无不怀念我大元“,好在江南本身富裕,即使交了重税他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看起来这髡贼颇有明太祖“劫富”的风范。尤其是当张岱问清楚这些税费都是公开交,甚至还有纸面凭据后,心里对澳宋的评价开始慢慢向“正大光明”的方向靠拢。
      “文贤弟,以你所言,我看这澳宋颇有新朝气象,当年我大明太祖也是如此光明磊落,公开征重税,严禁官吏私下收钱。你也说当初那罚款是你爹去澳洲人衙门公开交的,你那事未必是澳洲捕快玩仙人跳。可能是你不知何时得罪那澳洲女子,于是她寻机在几个澳洲捕快面前诬陷你,那些澳洲捕快不过是照章办事。有没有想过去澳洲衙门申冤翻案?”由于被东林党前辈们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行径恶心到了,落拓不羁的张岱现在反倒有些欣赏”澳宋官府“的“真小人”作风!
      “傻子才去,宗子兄你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那些髡贼真没你想得那么光明磊落。”随后,白斯文又向张岱说了不少他道听途说来得的临高黑暗秘闻。什么某澳洲大户以细作罪名公报私仇杀害情敌后埋尸内院,让夫人给老相好的埋尸之处浇水(从西餐厅老板那里听来的,那个老板曾经在南海农庄餐厅当侍应,旁听过万家兄弟的“闲话”);什么某澳洲通房丫环因与人私通而被家主暗中推下高楼摔死,相好也被秘密逮捕后处死,还让另一个通房丫环顶罪(女仆杀人案张冠李戴、以讹传讹的黑暗版本);什么某卢姓真髡为谋夺家产谋杀岳父与大舅子(白斯文在劳改期间从狱友那里听来的,那个倒霉鬼进劳改营的罪名是“污蔑元老”)......说这些的时候,白斯文唯恐自己“祸从口出”,说得特别轻声细语,一有服务员靠近就禁声,连邻桌的迷烟也有一些谈话没有听清。尤其在说到卢姓真髡谋夺岳父家产一事时,还是以“耳语”状态说的。
      最后,白斯文又对张岱说道:“后来我听说,当日诬陷我的髡人少女似乎后来还做了真髡的通房丫环,我要是坚持翻案,天晓得此时是埋尸树下还是坠楼而亡,所以申冤的心思也淡了。”
      而张岱听后,则继续淡定。这些秘闻固然有些黑,但士绅大户的深宅内院之中,这类恩怨情仇也不少,实在有些平常。对张岱来说,真正能让他感到震惊的经历是“水太凉”。
      记得当年“七君子”事件后,他曾为此愤青了一把,向父亲提议派遣义士暗杀魏忠贤,而他父亲则淡淡的告诉他,已经与钱谦益等其他东林党的世叔世伯们初步定下了扳倒魏逆的计策,他这个小辈就别不自量力插手了。不久后,发生了两件让张岱感到后背发凉的事情。一是厂卫突然前往常熟抓捕钱谦益,似乎魏忠贤那边收到了什么风声,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不止他家,连钱谦益都没啥事。二是在这件事后没几个月,天启皇帝在西苑游船时落水着凉,不久吃下“仙药”一命呜呼!虽然东林党大力宣传是魏忠贤“谋逆”,当时宫廷内都是魏忠贤的人,进献仙药的也是阉党霍维华,似乎魏忠贤最为可疑,但事后魏忠贤的倒台与霍维华的平步青云,让张岱深深怀疑这件事其实是东林党暗中勾结在阉党内的卧底或内奸干的。既然魏忠贤能在东林内部安插卧底或收买到内奸,导致钱谦益差点因为泄密而被打入天牢;那东林党在阉党内安插卧底或收买内奸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尤其是当他后来无意中得知仙药来自武当,负责送药进京的是跟东林党关系密切的武当大弟子卓一凡,更是坚信了这种判断。
      几年前,父亲病危,临终前,张岱终于鼓起勇气问起当年的真相。他父亲说了句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话:“你想太多了,宠信阉人与奸佞的昏君因为‘水太凉’而驾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IP属地:上海8楼2018-09-12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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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节 奇技淫巧
        父亲的话,张岱刚听到时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想太多阴谋论了,皇帝死于意外落水着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很正常。但后来一想到“昏君”的词眼,张岱马上又解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你想太多忠君思想了(不要有心理负担),对于宠信阉人和“奸佞”的“昏君”,用制造“意外落水着凉”的方式弑君我们文官集团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此时,父亲已经咽气了,他再也没机会找父亲问个明白,也没胆量去找钱谦益等其他东林大佬询问这件事。
        而他此后则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远离“功名利禄”——张岱这种远离政治的“逍遥派”生活态度,可以说一半是被东林大佬们的虚伪给恶心出来的,一半是被他们的心狠手辣与神通广大给吓出来的。
        收起自己的黑色回忆,张岱与白斯文又聊了会儿,忽然间餐厅内响起了丁当丁当的声音,寻着钟声望去,却是餐厅内的自鸣钟的钟声。
        白斯文道:“不知不觉到了澳洲时辰两点了。”
        张岱问:“那是?”
        白斯文道:“这是自鸣钟,每到一定时辰就会自行打鸣。”接着把自鸣钟的作用对张岱简略说了一下。
        张岱听后笑道:“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白斯文道:“想来男子又是个俗物,不配用了。”
        张岱道:“不是这么说,岂不闻‘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出自《尚书.泰誓下》)?可见得惟有妇人方悦奇技淫巧。这个自鸣钟,不是奇技淫巧么?所以说是女人用的。”
        白斯文道:“那么说凡是巧的东西,都是女人用的了。”
        张岱道:“这有个分别,巧而有用的,比方这钟本身,何尝不巧,然而钟摆在家里,一家都可以知道时候,这就是巧的有用了。至于这个自鸣的机关……偏不要知道时候,何必要打呢?若说听得远,只怕十丈以外,就听不见了。要知道时候呢,抬头一看,就知道了,何必要听。而且有听着数的工夫早也看完了,何况还有错数的时候呢。”
        白斯文又道:“晚上没灯亮的时候听听,不是用处么?”
        张岱道:“到了晚上,没有亮的时候,不是睡觉了么?还问时候做甚?”
        白斯文呆了一呆,道:“宗子兄所言甚是,我原本也想去澳洲铺子买个自鸣钟,现在看来不必了。”
        张岱道:“未必,若只是看时辰,这澳洲自走钟还颇有用处,贤弟不妨买一台放家里,但自鸣机关就有些画蛇添足了。说起这个,愚兄在澳洲船上,也见过类似的奇技淫巧之物。像我房内的电灯,将房间照得同白昼一般,那个做法岂不是极巧?然而又极有用,就不能算淫巧。但我在船头,却看见一个电灯,像一个筒儿似的,就放及灯笼的亮,灯前还置木板机关,让灯一闪一闪(张岱看不懂灯光信号与莫尔斯密码),这有甚用处呢?这就是奇技淫巧一类,不过哄着娘儿们玩罢了。”
        白斯文站起来说道:“罢了,罢了,时间不早了,小弟还要回去向家父复命,宗子兄不妨跟我去府上做客,明儿我们继续聊!”
        张岱也起身道,“那我就叨扰斯文贤弟了,但再去贵府之前,不知斯文贤弟可否带我去临高的书铺一游,临高书铺中可有本地的《缙绅录》卖?吾欲拜访本地贤达,以探查本地民情。”
        张岱来临高的主要目的是看看澳洲人“吹嘘”的“人间天堂”、“千百年未有的治世”,一路走来他也确实见到了临高市面的繁华,但这一切并没有让张岱产生任何感到惊奇的地方。尤其是在见识过澳洲人如何在广州抓光乞丐和整顿市容之后,东门市的整洁、无乞丐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早在广州润世堂跟刘三谈话的时候,他就断定澳洲人会不惜金钱人力把临高装点一新用以粉饰太平——不外乎当年隋炀帝的故伎——出了临高可就未必如此了。因此,他将这次来临高的考察重点放在了临高以外的海南城乡地区。
        而要在脱离澳洲人“关照”的情况下考察海南城乡,不管是找人带路、寻求相对体面的食宿还是确保人身安全,当地缙绅的支持与帮助都是必不可少的。同时,张岱也相信,跟“话不投机”的澳洲人相比,他跟本地的缙绅更容易有“共同语言”。最重要的是,万一澳洲人将来真的打到江南甚至夺取天下,在如何向澳洲人“投诚”的问题上,相信自己可以提前从海南当地的缙绅那得到答案。
        白斯文想了想,道:“本地的《缙绅录》就不必去书店买了,我家就有。”
        一小时后,张岱主仆跟随白斯文来到“白府”——“碧瑰园”住宅区内一座“澳洲式”的花园别墅,北面是一幢两层的“澳洲式”平房,南面的院子里是一片青草地,东西两面有花坛,种着些不知名的花朵、灌木。
        进到房中,张岱与白斯文的父亲见面,互相客套了一番。
        之后,白斯文带张岱进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递给张岱。
        “政协委员是澳洲人对缙绅的称呼?”张岱奇道。张岱离开广州时,元老院在广州只有工商联,尚未组织政协,黄秉坤在谈临高情况时,不好意思说家里人早就投髡了,因此也避谈“政协”,因此张岱此时是第一次见到“政协委员”的名称。
        “应该是吧!自从我上次出了事,我爹四处托人搭救,虽未成功,却意外得到了这本书,听人说,书上的人都是能跟澳洲官府说上话的琼州府本地缙绅。”白斯文回答道。


        IP属地:上海9楼2018-09-12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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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节 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
          按照白斯文的说法,这本书是当初父亲花了100两银子从李孝朋那里买来的,据说是琼州府当地的几个士绅家族为了拓展人脉而模仿大明的《缙绅录》编撰的。
          张岱翻开《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细细阅读起来。很快发现这本书跟大明的《缙绅录》有极大的区别。大明的《缙绅录》记载的主要是官员的品级职衔、除授日期、科甲出身、核定养廉银数额等等,而这本《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的除了与《缙绅录》一样有姓名籍贯外,其他都没有,反而多了诸如“家庭成份”、“主要产业”、“年度纳税额”等等项目,感觉更像是衙门的《黄册》和《鱼鳞图册》。
          将白斯文的父亲请来询问才得知,这本书刚开始编写的时候,确实是把重点放在了“澳洲官员”方面,首先是他们能打听到的行政口、军事口的部分元老和高级归化民干部,其次是吴明晋、汤允文等“投髡留用”的“降官”。但很快编书的士绅就被“澳洲锦衣卫”请去“喝茶聊天”,不得不删去所有“髡发”人的资料(政保总局担心这本书会泄漏元老的信息,并方便土著对归化民干部的拉拢腐蚀)。既然“髡发”的人不准写,那他们就只能写那些跟“澳洲官员”走得近的土著豪强的资料,而这类人通常都有一个“政协委员”的头衔,于是这本书就定名为《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
          至于为啥这本书写得像征税的《黄册》和《鱼鳞图册》,白斯文父亲从李孝朋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只有多纳税、多多孝敬澳洲官府,澳洲人才会跟你“亲近”,并“赏赐”个政协委员的“虚衔”。虽然不能免税,但有了啥赚钱的门路如技术转让、澳洲货分销等等澳洲官府会首先知会他们。于是,财产与纳税额就取代了科举功名与品级职衔,成了“政协委员”的主要资料。像琼南那几个县之所以政协委员少,就是因为那里太穷、有钱人太少的缘故。
          当然,白斯文父子等外来新移民不知道的是,某些人如刘大霖、海述祖虽然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富裕、纳税有限,但由于在地方上很有民望,因此也被元老院拉进了政协。同时元老院对这些人在经济上大力扶持,希望将其培养为新兴资产阶级,成为元老院统治的社会基础,这些人的家族也因此迅速暴富,最终的结果就是政协几乎成了“富人俱乐部”。
          此外,这本《琼州府政协委员名录》其实也有一些错漏的地方,虽然名义上收录整个琼州府的政协委员名单,但实际上称其为“琼北地区大部分政协委员名录”更合适——只有琼北几个州县的政协委员名单较为完整、详细,不仅每个县的政协委员数量较多,而且还记载了部分政协委员的家庭地址。琼南几个州县的政协委员数量就很少了,而且大多只有姓名籍贯,有的县干脆是一片空白,除了某些县确实太穷、人口太少没几个有钱人之外,另一个原因是琼北的士绅由于人脉关系打听不到琼南各州县政协的具体情况,甚至有极少数的琼北商绅由于低调、不常参加政协会议的原因也被漏掉了。而东南亚公司的几个土著股东虽然不是政协委员,但由于有钱、跟元老走得近,也被错当成政协委员记录上去。
          “这似乎是澳洲人的捐官啊,那这些政协委员可有授实官的?”张岱问道。对于捐官,张岱并不陌生,江南很多商人都靠这个跻身官绅阶层以保障自身安全,但大明的捐官一般只授虚衔。
          “没有,不过听说很多政协委员的子侄都被澳洲人强行带来临高入学读书,当年那些人还以为这是澳洲人要他们‘质子输诚’,但今年有几个学成后进了衙门当差,大宋又是官吏一体,将来平步青云甚至封侯拜相犹未可知。”白斯文的父亲笑吟吟的说道。
          虽然他曾经安慰白斯文说等赚够钱后就离开临高,但随着对“大宋”的日益熟悉,慢慢起了别的心思,例如设法捐钱捞个“政协委员”当当,等到孙子到入学年龄后送进芳草地学习“考个功名”等等。尤其是去年临高开始公务员考试后,他更是暗恨白斯文不争气留下了案底,现在想考“大宋科举”都没机会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从芳草地毕业后进入政府任职的士绅子弟在思想上跟父辈越走越远,现在正为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跟家里人冷战中,而那些士绅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
          而张岱听后想到的却是,虽然澳洲人的作风似乎更符合江南士绅的胃口,但长久下去会不会是“要完”的节奏?一方面,在张岱看来,这种谁交税多就“亲近”谁的作风明显对江南士绅有利,自己父辈们的烦恼不正是给了大明朝廷那么多税收,而大明王朝却并没有回报相应的权力嘛?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儒生,他还是有些儒家道德信仰的,相信“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因此他对父辈的虚伪、趋利内心颇为抵触,连带着也有点不看好“市侩”的澳洲人。


          IP属地:上海10楼2018-09-12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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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节 厚黑的思维
            如果说穿越之后布特最大的感悟是什么,那就是领导不好当。曾经,布特以为当领导动动嘴就行了,但等到真的当上了领导,他才发现如果不想混日子得过且过,还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就不能当懒人。尤其是穿越到古代,幻想穿越者动动嘴,土著手下能不打折扣的完美执行,从攀科技书搞生产到执行各种行政命令、国法国策乃至改造社会,一切都能顺利搞定,是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在海岸警备队创立初期,面对一大幚稀奇古怪、字都不认识几个、缺乏理想与冲劲的部下,在缺乏合格干部的情况下,布特发觉如果想让自己下达的命令得到良好的贯彻,很多事都得像诸葛亮那样冒着累死的风险亲力亲为的去干。此外,还必须处理好单位内部各类复杂的人事关系与派系矛盾,例如伏波军海军出身的老兵与从投降明军、土著农民、北方流民中新招募的兵员之间的新老矛盾,北方人与海南土著之间的地域矛盾等等。
            再加上为了经费、资源问题与企划院等其他部门、其他元老之间的工作矛盾,以至于布特感觉要想当好领导,首先要向女人学习:1、肚子里能容得下小人;2、能顶住来自上面的压力;3、能容忍有人在下面捅;4、能善用应付摩擦;5、能在摩擦中获得快感;6、每个月必须开例会。而布特的体重也在这种心力交瘁的工作中由穿越初期的约140斤重,下降到了120斤以下,反倒是达成了旧时空一直没能达成的减肥愿望。


            IP属地:上海12楼2018-09-12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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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更了?


              13楼2018-09-12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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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节 关于“澳宋新道德”的提案
                当布特结束了对那三个归化民干部的思想教育工作返回海警总部的办公室之后,他马上开始起草关于“澳宋新道德”的提案。
                这次归化民干部思想问题的风波让布特认识到,澳宋的“精神文明建设”该提上日程了,必须在芳草地与各单位内加强道德教育方面的投入,以防再出现这类“想歪了”的干部,否则会危害生产秩序、社会秩序进而影响元老院统治的稳定。
                这并非危言耸听,从渔猎采集的原始社会跨入到相对自给自足、号称有“三百六十行”的农业社会,再到拥有成千上万种职业的工业社会,人类的聚居规模越来越大,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交流协作与商品交换也越来越频繁。由于利益诉求的不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于是为了确保生产力的发展与生产关系的稳固,以及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群体(统治阶级)的利益,人类有了“文明”——法律、道德、宗教、文化等等意识形态。
                例如,一神教之所以讲究“契约精神”,原因是发明一神教的犹太人是靠商业谋生的,而阪依一神教的欧洲人、中东人农业生产长期落后也需要依靠工商业贴补收入。南亚次大陆是被称为“人种博物馆”的多种族环境,各种族的生产力差距极大,于是根据各种族、各民族、各家族的种族天赋、家学渊源发展出了以种族、民族、家族为区分的世袭分工制度,也就是印度教的“种姓制度”。同时为了安抚、麻醉被压迫的落后种族、民族,又发明了“前世因、后世果”、“轮回转世”的说法。而东亚儒家文化,也是根植于古代东亚地区的生产力发展基础与人际交往特色,发展出了三纲五常、四维八德、五伦、十义等伦理概念以及相关的法律与道德。
                即使是动武,也会在这些意识形态的框架下进行,这方面以暴力作为后盾的法律就是典型。尤其是涉及到不同群体、集团之间的战争,更是需要靠意识形态来凝聚人心、鼓舞士气、区分敌我。例如在领土争夺方面,讲究祖先崇拜的东亚儒家文化圈用“自古以来”作为鼓舞士气的工具,根据血缘、地域区分敌我;不讲究入乡随俗、到哪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一神教用“应允之地”为自己到处侵略、反客为主的行径进行自我辩护,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心虚”而影响战斗力,根据信仰区分敌我。
                但并非所有的矛盾都必须用或者能用武力解决,尤其是生产单位内部成员之间的矛盾,拥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生产单位之间的矛盾,一旦打起来,或者打过头,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会被严重破坏。例如每一个见识过现代工业社会的元老都是宝贵的,500元老之间的矛盾就不适合互相使用武力压服对方,否则元老院发展工业化的目标就难以达成;500元老对几万伏波军的控制也不能指望几百杆现代枪械,万一打起来天晓得谁收拾谁;元老院对归顺自己的归化民及土著,也不能啥事都用枪杆说话,对方就算打不赢难道还不会逃跑?即使是法律,由于需要暴力机关的维护,使用成本太高,打击面也不能太大。
                于是,为了维护一个生产单位内部关系的和谐有序,各生产单位之间关系的长期和谐有序,使用广泛性、低成本的和平手段调解矛盾就变得非常有必要了。因此能够被社会成员广泛遵守的、非强制性的道德文化就成了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生产秩序维护工具与阶级统治工具。
                简而言之,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切道德与社会文化,并没有高低之分,采用哪类意识形态取决于这类思想与文化是否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与相关的社会需求。
                例如,同样是为了争夺生存资源或仇杀,杀光男丁、收养低于车轮男童的草原游牧民族落战争之所以比“满门抄斩”的广东土客械斗相对“仁慈”,并非游牧民族的道德观高于广东人,而是草原地区地广人稀,长期处于缺人和封闭状态、流行族内婚的游牧部落需要外族人口补充劳动力与婚配对象(防止近亲婚配)。而广东汉族则没有这类需求,加上儒家信仰里有“报杀父之仇”的传统,导致得胜的一方不敢收留战败一方的男童。
                目前,元老院已经在政治思想教育、法律法规等方面有了不少建树,但在道德方面似乎还是空白。
                实际上也不是一片空白,来自大明的成年归化民依旧在根据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中被潜移默化培养出来的儒家信仰看待自己与元老的关系——恩主与家奴的关系,根据儒家关于“恩义”、“仁义”之类的旧道德观效忠元老与元老院。蒋锁当初之所以没有暗杀元老,就是儒家关于“义”的道德信仰起了作用。此外,拔刀队的日本武士则是根据“武士道”精神效忠元老院。
                而芳草地的一部分毕业生,一方面在元老教师的教育下抛弃了旧道德,另一方面却并没有建立起与新社会相适应的新道德,因此显得特别的急功近利、嚣张跋扈、没有礼貌。如果在工作中继续这样为人处世的态度,“刁民”、“智障”、“滚”之类的粗口不断,习惯性挥动屠刀解决问题,很容易得罪同僚与广大群众,从而影响澳宋体制的内部团结与元老院统治的稳定。
                当然,元老院要建设的是新的工业社会,包括儒家文化与“武士道”在内的旧道德是不能照搬的。因此,布特在研究元老院版本的新道德时,也将根据工业社会的经济基础与社会特点进行规划和设计。
                正当布特正在为研究、设计“大宋新道德”而苦思冥想的时候,张岱正在刘大霖的府上跟几个临高的政协委员谈笑风生,用他们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对“大宋”与元老院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风俗等各方面的情况评头论足。
                张岱在白斯文父亲的引荐下,来到临高县政协主席刘大霖的府上做客。刘大霖听说有“江南名士”来访,也是激动不已,在听到张岱说想多找几位临高的“政协委员”了解“大宋的新朝气象”后,刘大霖马上找仆人发请柬请来了几位住在临高县并且有空闲的政协委员来他家“饮宴”。
                于是包括刘友仁、李恭、黄守统在内的六位临高政协委员来到刘大霖府上,跟刘大霖与张岱一起吃饭。
                等到酒过三巡,大家打算开始聊澳洲人时,刘大霖吩咐大多数仆役出房回避并关紧房门,还叮嘱站在身边伺候的两个书童不要将今天他们这些政协委员聊天的内容传出去。
                当初《大宋琼州府缙绅录》(后删去“髡人”的资料改为《政协委员名录》)的编写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他们事先也没有到处张扬,原本只有少部分政协委员和他们的“家里人”知道,结果却有“大宋锦衣卫”找上门请他们去“喝茶”。这些人因此发觉澳洲人似乎在自己身边布了眼线,或者找家里的仆役打听过他们的日常言行。而且他们在编《大宋琼州府缙绅录》时,也曾经派仆人设法接近澳洲人的“家奴”、“家丁”打听过澳洲人的情况,推此及彼,很容易想到自己身边的仆役也可能因为“大嘴巴”或者被收买而向澳洲人透露他们的隐私。
                虽然他们目前没有“反宋”的想法,但谁能确定此次跟来自“篡明”的江南名士聊天时,不会说什么让澳洲人犯忌讳的话从而惹来麻烦,因此干脆“密谈”。
                张岱客套一番后,首先问的是“政协委员”的职能,是否只是‘虚衔’,除了“发财”机会的优先权,是否还有其他特权。毕竟白斯文的父亲不是政协委员,对政协委员究竟是做什么的肯定不如在座的几位政协委员清楚。
                几位政协委员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眼神沉默片刻后,刘大霖首先开口:“我觉得,大宋的政协委员,似乎是‘言官’!”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大霖已经在1635年去世了,但靠着“澳洲神医”,他现在不仅延长了寿命,精神也尚可。


                IP属地:上海16楼2018-09-12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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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节 “儒”的神棍起源
                  上完四节课,已经是中午,张岱在吴述起的安排下去食堂就餐。张岱虽然不是腐儒,但当久了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并不习惯跟其他师生一起排队打饭。好在迷烟一直跟在身边伺候,就打发迷烟去排队,自己则找了张空位坐下等着迷烟把饭菜送过来。
                  等待期间,张岱偶然瞥了眼邻桌,发现邻桌坐着吃饭的人正是在“物理课”上讲述“闪电”原理的“澳洲先生”,马上毕恭毕敬走过去拱手道:“这位高人,想必是澳洲的少有的圣贤,不才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呸,老子一个粗坯,哪儿来的圣贤?说高人还凑合着可以接受。”那个正坐着吃饭的元老教师是电力口的刘汤姆,一向对儒家有很大的偏见,连带着对“圣贤”一词也非常厌恶,当下对张岱非常不客气的说道。
                  在刘汤姆眼里,所谓的“圣贤”,应该仅仅是指那些“之乎者也”的儒家旧文人。但在儒家眼里,“圣贤”是圣人与贤人的合称,指品德高尚,有超凡才智的人,而且是脱离职业与宗教范围限制的。被儒家视为“圣贤”的人,除了“品德高尚”,最重要的是为人世间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科技的发展做出杰出的贡献。例如,奠定中药理论、发明农具的炎帝,治水的大禹,以及其他“三皇五帝”,就被儒家视为“圣王”,属于“道统之圣”。“世俗之圣”中的代表人物,则有兵圣孙子、药圣李时珍、医圣张仲景、武圣关羽、酒圣杜康、史圣司马迁、乐圣李龟年、茶圣陆羽、棋圣黄龙士、曲圣关汉卿、诗圣杜甫等等。宗教领域的圣人,则有“佛家圣人释迦牟尼”,“道家圣人老子、庄子”。
                  而张岱之所以认为刘汤姆是“圣贤”,则与儒家的“科学史”有关,这得从儒家“跳大神”的神棍生涯说起。
                  中国古代农业生产是“看天吃饭”的,从商朝开始,被称为“儒”的宗教祭司阶层,就进行“求雨”的工作,以彰显自己的神通广大。把“儒”字拆开,或者把“儒”字当作一幅画来剖析,其实就是一个人在摆香案、祭祀、向天求雨的样子。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欺骗,从商朝就有的“儒”,也没本事统治中国长达3000年之久,这些人本身在自然科学方面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们其实是中国最早的气候学家,所谓的求雨,其实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天气预报技术。就是算准将要下雨的大致时间,然后通过复杂的宗教仪式与求雨流程,一路“跳大神”到下雨。这种跳大神表演给底层愚昧群众的感觉就是,老天能下雨,都是那些跳大神的“半仙”的功劳。
                  这方面,《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就是这类神迹的典型案例。虽然“借东风”的故事是虚构的,但这类事情从古至今都不曾断过。当然,历史上儒家的求雨活动也不是没闹过笑话。例如清末的时候,由于有了铁路,某个具体负责“求雨流程”官僚又不知道求雨的奥妙,结果坐火车把原本需要几十天才走完的“求雨流程”在几天内全部做完了,导致“求雨失败”,让懂“求雨”奥妙的上级官僚非常尴尬。
                  也许有人会说,他们的天气预报技术真的有那么准?就算是现代都没办法做到气候的精准预报。
                  首先,古代的生活节奏不像现代那样快,下雨迟几天、早几天都不是问题。例如传说中由儒学的奠基人周公旦制定、最早版本的二十四节气,就是以半个月为精度的全年天气预报,对于指导当时的农业生产意义很大。除了气候学,天文历法是儒家的另一项科学专长,目的是制定农历指导农业生产。
                  其次,如果真的做完求雨流程后老天依然迟迟不下雨,他们可以找借口说老天爷不给面子,自己已经尽力了。反正那个年代绝大多数老百姓不可能在天气预报方面做得比他们更好,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即使求雨的人只是偶尔算准了下雨时间,他们也会崇拜这些人,这是个比烂的世界。
                  如果有人比儒家更懂天气预报,那以后大家是同行,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实际上到了元代,儒家在天文历法方面已经落后了。结果先是回教,后来是天主教,先后进入钦天监跟儒家学者一起制定天文历法。由此可见,儒家对于自己需要的技术还是很欢迎的,对异教徒科学家也很开明,不像中世纪天主教对科学家玩人肉烧烤。
                  历史上利玛窦能成功吸引徐光启等儒家士大夫受洗成为天主教徒,“天学”(天文历法)、数学、火炮等近代西方科技是关键的“敲门砖”。如果当初刘市长和利玛窦一样,把向张岱推广的技术与理论放在天文历法、地理、农业、军事等儒家精英感兴趣的专业领域,张岱绝对是另一种态度。不得不说,500废就是500废,连推广科学技术都不如几百年前的利玛窦等“神棍”做得好。
                  在物理课上,张岱亲眼见到刘汤姆如何“将雷电收置器中”,而雷电又是和下雨相关联的,因此张岱认为刘汤姆可能懂“求雨”,所以冒昧上前求教。同时,中国人又历来有这样一种错觉,那就是有本事的人多半“道德高尚”,所以张岱一开口就用上了“圣贤”的尊称,谁知一眨眼“圣贤”就暴露了“粗坯”的真面目。
                  张岱顿时有一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心中感慨:“怎么这位能将雷电收置器中的高人如此无礼?如此有才无德,怕是会堕入邪魔歪道啊。”
                  不过没关系,对讲究实际的中国人来说,只要有真本事,有时“邪魔”也是可以拜的。当下张岱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次开口问道:“这位高人,不知是否懂‘求雨’之术?”
                  刘汤姆再次冷冰冰的回答:“我不会,过100年大概有人能会。”
                  这回答是什么意思?张岱的心再度往下沉,按照他的想法,“能将雷电收置器中的高人”,不管实际人品如何,总该有点“不同凡响”的风范,此人不仅非常“无礼”,言辞也非常粗俗,活脱脱一个“市井之徒”。莫非,他是因缘际会得到某位高人点拨,仅仅学了“收置闪电”之术,并无其他修行?
                  于是,张岱问道:“不知阁下的将雷电收置器中的法子是哪位高人所教?”
                  “我老师。”刘汤姆继续冷冰冰的回答。
                  “不知阁下的授业恩师是哪位?现今居于何处?”
                  刘汤姆随口报了自己中学物理老师的名字,张岱暗暗记下,随后又向刘汤姆询问“人造闪电”的法子。
                  刘汤姆正要吃饭,没空跟张岱多说话,就说道:“有问题等我吃完饭再说,怎么你们这帮文瘸也对科学感兴趣?”
                  张岱奇道:“文瘸?这是何意?”
                  刘汤姆道:“你们这帮儒棍,包括孔子,都既不懂科学又不会打仗,不是文瘸是什么?”
                  张岱听到他对如此批判孔子,终于有些怒了,也冷冰冰的说道:“至圣先师好歹也是身长九尺六寸、劲能拓国门之关、勇过于孟贲、足蹑与郊菟、精通射御之人,不敢说武功天下无敌,但即使有机会与西楚霸王、关帝圣君交手,也未必落于下风。”
                  说完这句话,张岱气呼呼的转身,另外找了张距离刘汤姆较远的餐桌坐下来。此时,迷烟也把饭菜给张岱端了过来,张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研究澳洲餐具和饭菜上面了。
                  注:关于孔子“武力值”的历史记载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长九尺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长人”就是高个子的意思。根据出土的文物来推算,不管是周朝骨尺、战国铜尺,还是西汉时代的木尺、铁尺、铜尺、竹尺和骨尺,不论根据哪一种尺子,孔子的身高都在两米以上。
                  历史上孔子的父亲能文善武,也是曾经力挺城门的著名武士,与鲁国名将狄虒弥、孟氏家臣秦堇父合称“鲁国三虎将”。如果放在明末,孔子其实是类似戚继光、吴三桂的将门子弟。
                  孔子教学的科目“六艺”,包括了驾驶马车、射箭两项。 孔子能射飞鸟(《述而》),六十三岁时还曾亲自为学生驾车(《微子》)。《礼记•射义》记载了孔子一次射箭,云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观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跟围墙似的圞水泄不通。由此可见,驾驶战车、射箭,都是孔子的拿手好戏。
                  《淮南子•主术训》记载:“孔子之通,智过于苌弘,勇过于孟贲,足蹑与郊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意思是,孔子的勇猛超过著名勇士孟贲,跑起来能追兔子,单手用力可以推开城门,力大无比。
                  《吕氏春秋•慎大》也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
                  《列子•说符》记载:“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墨子为守攻,公输班服,而不肯以兵知。故善持胜者以强为弱。”意思是,孔子的力量能举起国都城门的门闩,但他不肯眩耀自己的力量;墨子为宋国设守御以防止楚国的进攻,终于使公输班(鲁班)屈服,但墨子不肯自称懂得兵法。所以善于保持胜利的人都是以强示弱的。


                  IP属地:上海38楼2018-09-12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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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中国历史上的“反季节”植物栽培技术
                    反季节植物栽培技术在中国至少有二千多年的历史了。
                    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反季节栽培出现在秦始皇时代。秦始皇在位的一年冬季,曾在今西附近的骊山阬谷中种植瓜果,并且获得了收成。当年是如何进行反季节栽培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骊山附近有着丰富的地热资源,著名的游览胜地华清池就是其中的一处温泉。利用温泉形成的小气候进行冬瓜等蔬菜的促成栽培是很有可能的。至少这种可能性在唐朝已经成为现实。
                    唐朝内宫的园圃中,使用温泉灌溉,进行反季节瓜果栽培,每年的二月中旬便能尝到新鲜的瓜果。唐代还设立了专门的机构“温汤监”来负责该项业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用温泉水来灌溉蔬菜瓜果,使其“先时而熟”,唐人王建有诗曰:“酒幔高楼一百家,宫前杨柳寺前花。内园分得温汤水,二月中旬已进瓜。”由此看来,唐和唐以前的反季节栽培首先应归功于对地热资源的利用。
                    但是仅仅利用地热资源似乎还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定的遮盖才能成为现实。因为西安冬季气温一般都在摄氏零下10多度,如果地面无任何覆盖的话,地温再高,种的瓜类虽能长出地面,而植株裸露在摄氏零下十几度的环境中,也是无法成活的,根本谈不上开花结果。这种遮盖就是最早的温室。据此推测,利用温室进行反季节栽培最早可能出现于秦朝。
                    然而,有关温室最早的确切记载则是在汉代。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当时皇宫里造了一些大屋子,太监们冬天在里面烧火,昼夜不止,产生热气,室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很多,形成了温室。当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以后,各种蔬菜就正常生长起来了。《汉书•召信臣传》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冬生葱、韭、菜茹,即现代所称的反季节蔬菜。
                    东汉时,将这种反季节栽培称为“郁养强孰”。与以前不同的是,东汉的温室是“言火其下,使土气蒸发,郁暖而养之,强使先时成熟也”。也就是利用加热土壤的办法。这种方法直到唐代一直留存。
                    自汉至唐,温室栽培技术仅供皇室贵族享用。一些圣明的君主和清廉的官吏,都认为温室栽培过于糜费扰民,不主张发展。那时候,温室栽培规模很小,数量很少。
                    南宋时期,都城临安附近东西马塍的花农发明一种花卉促成栽培技术,称“堂花术”。
                    堂花术,又称唐花术。写作唐,唐又通煻,而煻则为灰中的火,可能与加温有关。这种火适合于慢慢加温。写作成堂,则屋子有关。起初的堂是一个用纸做成的房子,里面开有沟,沟中倒上热水,以增加室内的温度,还施上牛溲和马尿,以及硫磺,增加土壤肥力,同时提高室温,通过这种办法来促使堂中栽培的花卉提前开放。
                    宋代周密在《齐东野语》中详细记载了这项创新技术。他写道:“凡花之早放者,名曰堂花(唐花)。其法以纸饰密室,凿地作坎,缏竹置花其上,粪之以牛溲、马尿、硫黄,尽培溉之法,然后置沸汤于坎中,少候,汤气熏蒸,则扇之以微风,盎然盛春融淑之气,经宿则花放矣。若牡丹、梅、桃之类,无不然……余向留东西马塍甚久,亲闻老圃之言如此。”
                    反季节栽培的结果,使得春节期间便能观赏到牡丹、品尝到新爪,其它季节也都能享受到各种花果。苏东坡有“和述古冬日牡丹”诗,证明宋代时人们已能通过促成栽培,使牡丹在冬季开花。这种花卉的反季节栽培,一直保留下来,今天北京中山公园的唐花坞就是从古代堂花术发展过来的。
                    元朝时园艺种植业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蔬菜栽培技术也有新的创造,阳畦风障植韭技术在农书中已有记载。据王祯《农书》记载:“至冬,移根藏以地屋荫中,培以马粪,暖而即长;高可尺许,不见风日,其叶黄嫩,谓之韭黄。”又言:“就归畦内,冬月以马粪覆阳处,随畦内蜀黍篱障之,用遮北风。至春,其芽早出;长可二、三寸,则割而易之,以为尝新韭。”
                    明清时期,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的繁荣,助长了社会上对反季节花卉、蔬菜瓜果的需求。据明代学者刘侗、于奕正合著的《帝京景物略》记载,北京右安门外南十里的草桥已经是“唐花之乡”了。每至新年,北京文人都要互相馈赠牡丹。要是没有温室栽培技术,恐怕这个风俗也要大打折扣了。
                    经过劳动人民不断积累经验,不断改造创新,栽培面积有所扩大,栽培技术不断提高,温室栽培技术得到一定推广,已经成为正常的农事。当时出现了所谓“穿凿萌芽”一类的反季节栽培方法,大概是挖掘土坑(堆土在北面),利用坑内温度比地上高的特点,在坑内进行蔬菜的催芽育苗,也即所谓的“炕洞”。
                    明代北京城里有一处地名,曰灰池,是一处种植蔬菜的地方。其地名的由来可能与温室栽培有关。明时在这里“种植瓜蔬,于炕洞内烘养新菜,以备春盘荐生之用。立春日进生(一作鲜)萝葡,名曰咬春。”因为温室栽培需要燃火加温,燃火过后的灰烬,倾到入池,是有灰池。由于北京的反季节栽培主要在炕洞内进行,所以培育出来的蔬菜瓜果,又称为“洞子货”。洞子货中除了有萝卜之外,有黄瓜、韭黄之类。明末徐光启就曾提到京师的反季节栽培,曰:“今京师窖藏菜果,三冬之月,不异春夏。亦有用法煨艺,令冬月开花结蓏者。”
                    明代王世懋所撰《学圃杂疏》载:“王瓜出燕京者最佳,其地人种之火室中,逼生花叶,二月初即结小实,以备春盘荐生之用。”可见400多年前,我国温室黄瓜促成栽培已取得成功,以后又相继创造了改良式温室。
                    杨士聪著《玉堂荟记》说:“京师花卉瓜果之属,皆穴地温火而种植其上,不时浇灌,无弗茂盛结实,故隆冬之际,一切蔬果皆有之。”
                    明代的灰池,到了清代改为南花园,南花园内“杂植花树,凡江宁、苏、松、杭州织造所进盆景,皆付灌植。”“又于暖室烘出芍药、牡丹诸花。每岁元夕时安放。”
                    到清代末期,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温室,其结构形式为一面坡式,以玻璃作为透光材料,夜间采用草帘保温。在两千多年发展过程中,我国传统设施园艺也曾取得巨大的成绩,但随着西方近代科技在19世纪的迅猛发展,传统技术和现代技术的差距日益增大,不得不开始了向西方学习的过程。


                    IP属地:上海40楼2018-09-1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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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节 定义、理学、心学
                      黄汉民是个古文爱好者,明白张岱说的是吃反季节蔬菜伤身体,但作为“工业党”的一员,他认为古人对于反季节栽培的担心是多余的。
                      “吴门士子,精致天下。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黄汉民呵呵地笑了两声,顺手拍了个马屁。其实,张岱这时候一点吴门精致都没有显现出来,不过黄汉民以前养成的职业习惯改不了。
                      “宗子兄既然读过《梦溪笔谈》,里面有一篇,不知宗子兄可还有印象?”
                      “黄首长请说。”跟刘汤姆聊打雷闪电的张岱没什么信心,但要说读书,他自问不怕短毛。
                      “古法采药多用二月八月,此殊未当,但二月草已芽,八月苗未枯,采掇者易辨识耳,在药则未为良时。后又有,缘土气有早晚,天时有愆伏。如平地三月花者,深山中则四花。白乐天《游大林寺》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盖常理也。”黄汉民内心感谢中学老师,沈括的这篇药议当初他们读书的时候是语文课文,老师要求全文背诵,自从当年背下来以后,就基本没忘过。
                      “约略记得。”张岱点了点头。
                      “不知宗子兄以为如何?”
                      “梦溪先生此言大善,余亦同此言。”
                      “然则,宗子兄以为缘何土气有早晚?”
                      张岱被这么一问,这才发现,自己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有心想拿风水玄学来跟这短毛辨,又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就想再看看这短毛怎么说。
                      “那敢问黄首长,为何?”
                      “这便该我澳洲科学登场了。”黄汉民眉毛扬了扬说,“我澳洲科学首重定义。要谈土气,先要清楚何为土气。这土气也就是地气,古人对地气多有了解。但却从未给地气下过一个确切的定义。”
                      黄汉民停了一下看向张岱,张岱若有所思地说:“定义?何为定义。”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刘汤姆,今天早上旁听的课上,反复听到定义这两个字,虽然有个模糊的认知,但却没有真的明白到底什么是定义。
                      “所谓定义,便是对于一种事物的本质特征或一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的确切而简要的说明。”教了五年书,这些东西黄汉民早就会背了,“听闻宗子兄早上听了几节课,应该对定义有所了解。定者,不变也,义者,理也。简单地说,便是一事一物天然存在不会变更的真理。宗子兄可能明白?”
                      张岱微笑地点了点头,心下明白,但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吴中士子受左派王学影响很深,张岱正是受此影响才会如此随心。理学讲究格物致知,心学则认为事理无穷无尽,不如向内寻求内心。在张岱看来这黄首长是准备给自己讲格物致知那一套了。
                      “到了这土气,或者说地气上,我澳洲便有个更加准确的定义,称为气候。”
                      “气候?何为气候”张岱发现这黄首长,新词一套一套,果然不愧是真髡。本以为接下去要辨一辨气理之类的老生常谈的东西,没想到黄首长却是话锋一转:“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地区长期的天气平均状况。”
                      “何为天气,何为平均?”
                      “天气嘛,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地区离地表较近的大气层短时间的具体状态,如风雨雷电,雪霜雾霰,冷热暖凉。平均嘛,就是将总数按份均匀计算。”
                      “何为地表,何为大气层,何为短时间?”张岱笑着继续问。
                      黄汉民看到张岱的笑脸,忽然明白他想干嘛,不由得也笑了。
                      “宗子兄,可是以为我要说理学?”
                      “余亦不知。不过,观首长所言确与理学暗合。”张岱很聪明,读的书多,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如今的张岱已经四十岁了,却并不得志,自信的人不得志,难免心里就会有些怨气。当他将黄汉民认定为要跟自己辨心与理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将对方当降低到不如自己的层次了。一如,当初在广州时,遇到刘三一样。
                      黄汉民又怎么会不知道张岱的想法,他也从来没准备在心学和理学的较量上压张岱一头,那没意义也不可能,他有他的想法,当下说道:“在我看来,心学自有其理,理学也自有其心,不过心学与理学却不是我今天要说的内容。我澳宋科学与理学却是不同的。”
                      “哦?然则适才首长所言定义,与格致似乎并无太大不同,每定一义便又会有诸多新定义出现,如此则定义无穷无尽,这般定义下来未免烦累了些吧。”
                      “求学岂能怕累?”
                      “非是在下怕累,只是理在人心,理化万物,求诸外不如求内。”张岱拱手说道
                      许多人都觉得找个古代的文人,然后逼着他跟自己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激辩就能让对方服输,然而古人却与今人世界观不同,想靠所谓的激辩就说服对方根本不可能。不要说说服古人了,便是说服接受同样教育的现代人都不可能。
                      黄汉民显然也错了,跟其他自认不服来辩的键盘侠一样,他也是在自己脑海预设了一个场景,然后假想了一个跟自己世界观相同的人来进行所谓的“辩论”,但是世事却从来不会这样走。
                      不过,黄汉民反应很快,理了理思路,笑着说:“倒是我错了。”
                      “不敢,不敢。”张岱没想到这短毛这么容易就服输。
                      “宗子兄误会了,我说的错了,非是指宗子兄刚刚所言的求诸内。”
                      “愿闻其详。”张岱觉得这才像短毛,哪有那么容易服输的短毛。
                      “我所说的错了,是我将宗子兄当成与我一类人,许多事情在我们看来是显而易见的,是天下至理,但是在宗子兄看来却不是。是以,我错在此处。”黄汉民虽然没准备争心学理学,但是他原以为给对方讲其他道理,对方就会不去计较这些。
                      “不知,首长觉得与我有何处不同?”
                      “世界观。”
                      “何为世界观?”
                      “宗子兄博览群书,该是看过《坛经》吧?”黄汉民这回却不接他的话头,而是自起一个话头。
                      “略知一二。”
                      “可记得,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坛经》里有个小故事,风吹幡动,一个和尚说是风去,一个说是幡动,六祖慧能则说,不是风在动也不是幡在动,是你们心动了。
                      “确有此载。”
                      “此即是世界观的不同。”黄汉民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此时也不管他清不清楚了。自顾自地说,“世界观就是方法论,就是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方法的理论。”
                      “那首长觉得是风动还是幡动,亦或心动?”张岱听不明白黄汉民的说法,索性还是抓住原问题。
                      “这不重要。”黄汉民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
                      张岱不由得一滞,这短毛怎么忽然奇怪起来了。
                      黄汉民觉得自己刚刚还犯了一个大错误,见到名人,特别是一个喜欢古文的人见到古代名人,内心自然会有一种想亲近对方的冲动。然后交流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被对方掌握了主动,现在他得把主动抢过来。
                      “觉得是风动幡动的,是一种他们认知世界的方法。觉得是心动的,也是他们认知世界的方法。”
                      张岱听得有些吃力,不过勉强能够明白,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自来学术之争,便是看世界的方法之争,各家都想争说自己是对的。宗子兄以为然否?”
                      “虽说粗糙,但大体如此吧。”
                      “但是凭嘴来争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如将一切交给现实去检验。陆放翁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朝太宗也曾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张岱忽然睁大了眼睛:“宋太宗说过这话?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黄汉民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可能是张岱眼中的赵光义说的,心中大急,右手盖住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荒诞的画面:自己猛地跳到餐桌上,右手前伸张开五指,左手五指抠住右手掌缝,大喊一声:“火焰神,武装起来。”霎时,黄汉民身周各色的花纹布匹胡乱飞舞,待布匹退去,他已经身穿一身红甲站在桌面上。张岱坐在一旁瑟瑟发抖。只见黄汉民高高跃起,拔出后背双刀,刀柄拼在一处,向张岱斩下,同时口中大呼:“双炎斩”。张岱与迷烟被劈成数段……


                      IP属地:上海41楼2018-09-12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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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写的还不错啊,挺喜欢的
                        为啥中间总是漏很多节呢?


                        IP属地:四川42楼2018-09-12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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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节 科学与实验
                          放下遮住双眼的右手,黄汉民努力平心静气,将“双炎斩”的不和谐画面从脑海中抹去,直接跳过张岱的提问,继续说道:“既是争执不下,不如交由现实来定。”
                          “若是定不出来呢?”
                          “若是定不出来的,便弃之不用。”
                          “当世定不出来,或则来世可定,就此弃用岂不可惜。再者,一事一物,非只一理,如之奈何?”
                          “这便是我澳洲科学了。”
                          “愿闻其详。”
                          “宗子兄,可还记得你我争论从何而起?”
                          “这黄瓜。”
                          “正是这黄瓜。依宗子兄言,这黄瓜不得时令,故而不可食,食之伤身。然则,为何不得时令,食之必伤身?何以为证?”
                          “这?不得时令,叶片枯黄,不似夏秋般青绿,在人则必伤气血,有损寿元。”
                          “如此说来,宗子兄还是无实证。请问,气血伤在何处,何以见得?”
                          “首长此言仍是即物穷理。”
                          “非也,此乃我澳宋科学。”
                          “可是首长适才所言,若是不决便交由现实来定?”
                          黄汉民点了点头。
                          “恕岱愚钝,未见不同。”
                          “宗子兄可否先放下心学理学之争?宗子兄若是再执著不放,岂不是成了理在气之先了?阳明先生曾言:‘真知即以为行,不行不足以语知’。”
                          张岱不由愕然,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把自己绕进去了,“是岱错了。”
                          “我澳宋有一科学研究方法,称为实验。简单地说,便是尽可能地排除外界影响,人为地去控制研究对象,来了解自然。想来今天早上,宗子兄看过的实验不少了。我就再举个实验吧,”说着黄汉民在桌上扫了一眼,“这里有两碗汤,现在在都冷了。若是有一碗刚打出来的汤,它是烫的,我将手指放进去,会感觉到烫,手指痛。这便是一个简单的实验。”
                          张岱点了点头,叫迷烟再去打一碗热汤来。黄汉民刚要说不用,不过迷烟已经跑过去了。
                          “通过这个简单的实验,我们得出一个简单的道理,烫的汤会让手指痛。我们可以打许多碗汤来验证,如果没有出现烫的汤不烫痛手指的话,我们就将烫的汤会烫痛手指定为真理。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烫的汤不会烫痛手指的时候,我们才会认为这不是真理。”黄汉民知道用真理不对,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才能让张岱理解。
                          张岱本以为黄汉民要做出像今天早上看到的神奇小实验,谁知说的却是这么一件人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张岱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一样。
                          “我澳宋的科学便是如此,如果没有证明这个真理是错的之前,我们便先用着这个真理。这便是我澳宋的科学思想。不纠结于理论之争,全看是否能由事实验证。能验证的便用,不能验证的便废,若是有一天曾经不能验证的能验证了,也一样欣然接受。”黄汉民说的实际上相当粗糙,也与真实的科学不符,但是若是用来简单地对张岱进行科学启蒙倒是可以了。
                          “放下争执,先看效验。”
                          “然尔。”
                          “岱在吴中,却也见过一些西国技艺。彼时士人与西国利玛窦对答书札也见过数封。可惜与西国利玛窦缘悭一面,数年来倒也研看过一些西国书典。岱所思若未差,其应与澳洲科学有异曲同工之处。”
                          黄汉民七弯八拐与他讲了半天,张岱自觉已经明白了黄汉民想要说的是什么。黄汉民以为他给张岱讲的是科学思想的启蒙,从实验中来到实验中去,而张岱则认为黄汉民所讲的只是先放下意气之争,讲求实用。在张岱看来,此法虽然有些和稀泥,但是与如今江南文林所追求的洒脱率性不拘小节略有相通之处,只是短毛这个不拘小节的小节范围有点大,但在张岱看来,仍未超出学术之争。
                          黄汉民不好回答,这么多年真理办公室还没把澳宋历史编好,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岱,怕坏了统一口径,只能打哈哈糊弄过去。看来,晚上回去得再上网喷喷执委和真理办公室,这么多年了,生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们的历史到底编不编。
                          两人都自以为自己已经表达清楚了,也明白了对方所说的,虽说对对方的思想观念仍然不感冒,但至少大家的交流还算积极,一时间气氛倒是热络了起来。
                          张岱让迷烟重新再买两份饭菜上来,此时饭菜已经冷了。黄汉民想说不用,随便凑合着吃就是了,不过见迷烟已经跑去再买菜,便起身也过去。毕竟他是学校老师,老师餐还是比学生餐好一些的。
                          黄汉民一起身,张岱不得不也起身跟过去,三个人又折腾了一会才又重新坐定。
                          简单地吃过饭,黄汉民邀请张岱到他的办公室去坐一坐。
                          芳草地的建筑是临高建设的一大亮点,如今的芳草地学校各类建筑已经齐全得很,像黄汉民这种元老的办公室又比普通的归化民老师要大上许多。除了办公桌,还有一间茶室,用来进行一些重要的会客。比如,元老家长来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时,黄汉民总会把他们客气地请到这里泡泡茶。这也是黄汉民不愿意申请外派的原因,呆在芳草地能让他感觉到一些小时候读书的样子,家里是农村,当年学校还没有现在的芳草地好呢。
                          宾主落座,黄汉民又为张岱表演了一番功夫茶的泡法,这么多年下来,黄汉民的功夫茶已经有了一定的水准。不过,在张岱看来还是糙了些,总是刻意想往一些历史名人典故上套,失之自然。
                          “这功夫茶,岱在天一兄处也见识过几次,据闻临高甚爱此道。”
                          “天一兄”就是赵引弓。
                          “非只临高,便是澳宋也是很有市场的啊。可惜,我学艺不精,只是见过,却未曾学过,倒是让宗子兄见笑了。”黄汉民不记得什么“天一兄”,不过猜测是赵皇上吧。反正,大家高兴的时候就叫他赵皇上,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他赵公公,顶天了叫他赵引弓,谁会记得他的字是什么。
                          张岱点了点头,觉得这才对,能够风糜澳宋的泡茶技艺,一定是相当不凡的。别的不说,这黄首长泡得就比赵引弓那里又好了一些。可惜,无缘出海前往澳宋,张岱倒觉得有些可惜了。
                          黄汉民不知道张岱此时心里的发散思维,乐呵呵地泡了一杯,递到张岱面前,又递了一杯给迷烟,把迷烟给吓得,连连摆手,直呼不敢。黄汉民这里,来过的土著家长也有几个,开始的时候,黄汉民也是这样给土著家长的跟班递茶。土著家长们的跟班自然是不敢接,后来土著家长们便不许亲随跟进首长的办公室,所以黄汉民已经好多年没给这些亲随小厮们递过茶了,忘了这会刺激这个时代的土豪了。
                          好不容易才把一杯茶喝下去,又哈啦了两句,张岱有心将刚刚的话题继续下去:“黄首长适才土气之说怕有未竟之处。”
                          黄汉民哈哈一笑,心中有点尴尬。自己得意洋洋地提沈括,是想在古人面前引经据典一番,谁知一开始话术就错了,现在见张岱又提起难免心底有一点点尴尬。不过,既然被人称为唐僧,那么脸皮的厚度是可想而知了,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就说说这土气吧,也就是气候。先前我说,气候之说古已有之,想来宗子兄也有些了解。晏子曾谓楚王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然则何以水土异也?其实,非是水土异也,乃是气候异也。”
                          “这气候何异?岱家世居吴中,这淮南淮北似乎并无太大不同。”
                          “江湖二浙四五月之间,梅欲黄落而雨,谓之梅雨;转淮而北则否,此即气候不同。”
                          “然橘生在冬月,非是梅雨。”
                          黄汉民起身,从放地理教案的办公桌上翻了半天,挑出几张地图,这些地图是上地理课的时候,讲南北气候的时候用的,如今正好用来给张岱科普科普。
                          黄汉民从太阳蒸发海水开始讲起,一路讲到季风,中间又穿插了地球的自转,直讲了近半个小时,才算把气候变化讲了个囫囵,张岱也听得似懂非懂。
                          关于气候环境,中国古代认为主要是地的原因,天则是辅助。就像白居易所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到了短毛这里,却认为是天的原因,天又影响了地,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点道理。但张岱还是将信将疑,他觉得黄汉民说的虽然能解释得通,但是“地气”的说法似乎也解释得通。既如此,为何不能舍弃澳宋的“天气”之说,而非得舍弃大明的“地气”之说。
                          黄汉民如果知道张岱心里想的,一定会一头撞到墙上,合着我讲了半天,你还是没明白。人的观念一旦形成,想要改变不是靠一席谈话,摆几张图,发几个数据就能改变了。
                          “在反季节蔬菜上呢,就是因为我们在大棚中模拟了蔬菜生长需要的气候环境,来使得蔬菜能够正常生长。传统的温汤也好,蕴火也好,也都是试图模拟蔬菜生长的气候环境,不过先民对植物特性了解不多,所以种出来的反季节蔬菜会发黄,味道寡淡也就不足为奇。”
                          “何为大棚?与燕京的火室有何不同?”张岱问道。
                          离开食堂之前,黄汉民跑到厨房后厨要了几棵反季节蔬菜给张岱看,并没有张岱想象中不合时令的样子。张岱对饮食这块还是很有信心的,蔬菜实物与气候理论相结合,使他多少接受一些黄汉民讲的“反季节蔬菜种得好的话并不见得伤身”的观点。但是对于黄汉民所说的,什么模拟环境之类的还是不太认同。张岱觉得,琼州府能种好反季节蔬菜,主要是因为此地“偏南”,即使春季地气仍然足以供养这些菜蔬,而非是首长所说的什么“科学”。不过北方不可能有琼州府的“温暖地气”,如果澳宋的“模拟环境”技术确实优于大明现有的各种反季节栽培技术,他还是很有兴趣了解的。
                          黄汉民找出一本关于农业的科普书,翻到有玻璃温室照片的那一页,向张岱详细解释。
                          “用玻璃盖房子?种植这些不时之物糜费如此之甚,何不废止?”张岱又问道。
                          古代反季节蔬菜的种植一般都要生火给地面加温,费用很高。汉代皇宫的“温室”,每年要耗费好几千万的铜钱。因此现代有人推测,汉代皇宫停止反季节蔬菜的种植,“不时之物,有伤于人”恐怕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财政吃紧,“奢侈”不起了。现在张岱一看澳宋版“火室”的建筑风格,顿时又感觉这玩意和铁路一样太“劳民伤财”了,性价比恐怕不如用“纸房子”的“堂花术”和挖坑的“炕洞”。
                          正当黄汉民想着要不要告诉张岱,澳宋的玻璃生产成本远比他想象的低,上课铃响了。黄汉民得去上课,便邀张岱旁听,张岱欣然前往。


                          IP属地:上海43楼2018-09-12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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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了很久,希望能继续更下去


                            IP属地:海南49楼2018-09-12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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