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房里的彩雪匆匆走进来,她微笑着对陈婷说:
“小姐,你的电话又来了!”
“阿珠,你去听!”陈婷压制住心中激动,漠然吩咐。
“还有,老爷在书房等你!”彩雪又说。
陈婷跳了起来,父亲等她?她体内感情的弦震荡起来,自上次她被诬告打强儿以后,父亲有十天没理她,现在,该不是叫她再去骂一顿吧?
她没有心绪再想高烈的事,匆匆忙忙穿过走廊到父亲书房门外,这一次那扇紫檀木门竟是虚掩着的,表示欢迎?友善?她的心跳动更烈。
推开门,她看见万里靠在大皮椅上吸烟斗,一圈圈烟雾冒上来,很悠闲似的,她安心一些。
“爸爸——”她怯怯地叫。
“关上门!”万里挥一挥手,坐正了。
陈婷依言关门,万里又示意她闩上,她也照做,只是完全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你做的账我看过了,”万里的声音平平板板的,听不出感情的成份。“没有错!”
陈婷高兴得很,父亲从来不夸奖她的,她记得小时候功课做得不好,万里骂得很凶,考到一百分时,父亲也是淡淡地说“没有做错!”她认为这几个字已经是最大的奖赏了。
“以后我会拿多一些账目给你做,有时间吗?”万里看她一眼。很特别的一眼。
“有,有时间!”她几乎想笑了,替父亲做事,得父亲信任和重视是她最大的安慰。“我愿意做!”
“但是,我不再加你零用钱了!”万里又说。
“不,用不着,上次已经加了五百,我用不完的!”她急忙说。高烈的事早已抛到脑后,谁能和万里在她心中比较呢?十个高烈也不行!
万里吸一口烟斗,吐出一个大烟圈,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事,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
“上次的事——我已经查明白了!”
“上次的事?”陈婷喃喃地。父亲是指打强儿那件事?查明了——表示知道她冤枉了?是吗?是吗?父亲——哦!泪水涌上眼眶,她却笑了,笑得好快慰。
“强儿后来告诉我了。”万里脸上毫无表情,陈婷已经绝对满足,要什么表情呢?父亲已经说明白了。
“谢谢你,爸爸!”她咬咬唇,一串泪珠落下来。她从不流泪,但想到那天的委屈,想到今天的谅解,眼泪完全不听指挥了。
万里听得出她的声音带泪,他故意不看她。
“不过,我要提醒你,凤子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不许跟她正面冲突!”他严厉说。
“我会记住,爸爸!”她吸吸鼻子。父亲已经谅解了,父亲已经知道她那天冤枉,就算被凤子再指着鼻子骂一顿又如何?父亲谅解她了呀!
“没有事了,走吧!”万里挥挥手。“星期六我会把要做的账目交给你!”
“是的,爸爸!”她愉快得几乎跳起来。
拉开门,正预备走,万里的声音拉住她。
“有好几个电话找你,说是球队教练,”万里对着她,“你今天没去练球?”
“我——有点不舒服!”她逼得扯谎。
“做事要有责任心,要有毅力,”万里庄重地说:“不能有点小病就偷懒,陈家的女儿不能给人说闲话!”
“是的,爸爸!”关上门,她退了出来。
父亲也知道高烈打电话来?但父亲不知道原因,不是吗?不是偷懒,不是没责任心,不是没毅力,是——感情的纠纷,谁能明白?
“小姐,”阿珠在走廊上拦住了她。“教练不肯挂电话,他一定要你听!”
“告诉他我没回来!”她的脸冷下来。
“他不信,他说知道你回来了!”阿珠为难地。
陈婷犹豫半晌,若电话不挂会被凤子或父亲发现,这件事就闹大了,听——就听吧!她匆匆走进大客厅,电话在一角的茶几上。
“我是陈婷!”她冷硬地说。
“婷婷——听我说,我——”他似乎喜出望外。
“陈婷,”她不客气地改正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
“你没来练球!”他呆怔了一下,声音沉重又失望起来。
“我有退出球队的权利!”她尖刻地。
“昨夜是误会,一切错都在我——”
“没有误会,我只是退出球队!”她毫不妥协,她不能相信高烈的话是真的,他说得似乎满有感情呢!
有一阵子沉默,他的声音更低沉了。
“给我机会解释?”他问。
“不必要!”她狠着心肠。高烈在打电话,黄文琪在一边陪着吗?她又看不见!
“即使我们——结束,篮球是另外一回事,”他努力在排开感情纠葛,他说过,篮球和感情要分得清,“我们不能放弃全省联赛!”
“放弃与否是你的事,”她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你还有其他十四个球员!”
“陈婷,我要见你一次!”他又强硬起来。
“不!”她坚定地。“我们不再见面!”
“我希望——公私分开来谈!”他说:“我现在是教练身份,不是高烈!教练没得罪过你!”
她呆怔一下,公私分开?说得容易,她怎能每天面对着他而漠然无动于衷?他还想利用她?
“不!”她用全身力量支持自己说这个字。“没有可谈的!”
“陈婷——”
“我没有空,对不起,请别再打电话来!”她说完不等高烈再有开口的机会,立即挂上电话。
似乎,移开了肩膀上好大的一个重担,她说得很绝,再也没有转弯的余地,相信高烈不会再打电话来,如果他真有骨气的话——高烈真不再打来?她忍不住又有些后悔,高烈——这是天意,她怎能还爱着这么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