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并不顺利。
奈布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一个被打开的咽喉。子弹穿透的人体是完整的,所有组织都包裹在平滑的肌肉里。而此刻他却被迫直视着一个完全无可理喻的东西——鲜红的肉块和薄膜,随呼吸一跳一跳的血管,以及病变的白色斑块。狭小的空间挤满了腥味和酸臭,令人感到本能的恶心。
杰克捏着另一只拉钩,左手将锋利的刀子扎进咽喉,确切说他是用刀尖挑开了一根软骨。但这时喉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杰克露出吃惊的表情,一处意想不到的血管突然破裂,鲜血飞溅到他脸上并瞬间溢满喉腔。奈布同样吓了一跳,他刚想说什么但杰克的声音抢先响起“保持专注!”
“保持专注!”艾伦迅速将枪向下压并按动13号扣住扳机的手指,野兔应声倒地。奈布愕然地回想起某个遥远的记忆断片,但仅仅一闪念,血淋淋的场景很快将他重新拉回了手术现场。杰克沉着地用纱布压迫出血部位,一块浸透了马上换另一块,直到鲜红不再渗出,喉腔中只剩下一些淤血和脓。杰克对着那滩积液犹豫了一下,然后奈布看见他拿出只瓶子,里面只剩下一点点消毒水,他用它漱了漱口。
等等他不会要……
奈布终于在杰克俯下身时转过了头。虽然他已经有点佩服这魔鬼作为医生的敬业,但这场面也实在突破接受极限。
奈布再次转过来时喉腔已变得干净,杰克用剩下的消毒水漱掉满嘴血迹,然后挑出一个银制小管插入咽喉。这次他进入的很顺利,但患者毫无动静,杰克面色凝重地按着管子,奈布看到那个小人在变青。
“怎么会……”奈布听到杰克声音开始发哑,他难以置信般盯着床上的人,“怎么会……”
他一动不动,空气没有进入他的咽喉。
“呼吸,呼吸,亲爱的,呼吸……”奈布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手术,杰克近乎机械地在向床上安静的小人儿反复念这个单词,隐忍着悲伤的眼神令奈布有瞬间动容,但他马上记起这人的身份,片刻心软变作一阵羞恼。
“够了,演戏到此为止。”奈布放开拉钩抓住杰克肩膀,枪还在另一只手上,杰克若是反抗他照样能打断他的腿。但杰克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他任由奈布将自己拽向门边,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床上,嘴里梦呓般重复着那句好像能起死回生的咒语。
“呼吸……呼吸……呼吸……”
突然床上的人奇怪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喷泉一样浓厚的淤血从小管喷射而出,空气咝咝地涌入咽喉,他大哭起来,像初生婴儿那样用嚎啕来代替大口大口的呼吸。杰克如梦初醒般挣脱奈布扑到床前,极其纯粹的欢喜让他眼睛亮的能点燃太阳。他马上准备缝合,奈布刚一过去就迎来了杰克非常有力的拥抱。
“谢谢,谢谢你!手术好极了!”然后他飞快找出针线,将长镊子塞到奈布手里,奈布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它摔在地上。
“你给我够了!”他拔出枪抵住杰克下巴“自己缝,别耍任何花样!”
“先生……”
手枪响亮的上膛声。
“哦别发火,我自己缝。”杰克马上乖顺地举起手“只是,唔……您介意我先把那个镊子捡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