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事与愿违。
托比回到侯爵府已是十点,指针表明现在是不可打扰的社交时间,亲王也无权干涉大人此刻以最隆重的礼节吃下整只烤的恰好的火鸡。托比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下一次朱古力茶,他才能占用一点点宝贵的时间。
然而大人早在他前脚迈出侯爵府就把开膛手忘了个一干二净。托比费尽心机也没能让侯爵想起自己指派他去过地牢,更别提赦免什么绞刑犯。相反,大人为一个小小随从胆敢在自己品尝朱古力茶时大放厥词而恼火不已。
“趁我心情好赶紧滚/蛋,愚蠢的东西!”
托比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不顺从,否则侯爵一个手势就能拧下自己的脑袋。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还没走出内室就急着跟另三名随从抱怨
“我/他/妈早看出来,这蠢猪跟那什么杰克根本就一路货色,等天上掉馅饼的贵族低能儿!瞧瞧这狗熊似的眼睛——我打赌脸上切开条缝都比这水灵的多——跟那金眼睛蜜蜂正好配一出狗熊偷蜂蜜的大戏,妈/的!”
三人吓的魂不附体,早在他说第一句时就争着跑了出去,托比一面骂一面嘟囔“胆小鬼”,直到他听见侯爵在后面一声阴沉的“站住”。
胆量瞬间化作冷汗冒了出来,托比想装没听见偷偷溜走,但侯爵已将手杖用力在地上一顿“我叫你站住!”
祸从口出,他只能汗涔涔地转回去,脑子经历了短暂空白后飞速想着补救措施,但还没等开口,侯爵就已先阴森地盯住他问“你刚才是说了‘杰克’这个名字,嗯?”
“没没,最尊贵的侯爵大人,我用生命和荣誉发誓绝对没有!”托比赌咒地画着心口,暗叫糟糕,看这阴沉的眼神他果真跟那杰克有不浅的私交,自己若是承认还不等于伸长了脖子往绳套里钻?
“噢?那就是我听错了?”侯爵依旧眼神阴森,他摇摇铃铛,立刻有几个力士铿锵地踏了进来。
“既然听错了,那就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弄出去烧了吧。”
“等等别动手!别,是有杰克!”眼看那些人就要把自己架起来,托比赶忙向侯爵承认。后者懒得瞥他,只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托比挣脱了右边一个人,又将左边扑上来的格开,不得不承认蛮力的确有用,但也架不住几个块头跟他一般的一齐动手,几秒之内托比就被按在地上,几个人一起把他往门外拖。托比知道只要出了门自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不顾一切向侯爵大喊
“杰克就是那个开膛手!他是贵族兼外科医生,左利手!大人您不信可以看看尸检报告啊!”
侯爵一挥手,几个人立刻松开了托比。凯斯特.盖斯科因-塞西尔慢慢盯着他看,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刚才那些话是真是假。
无论如何,开膛手能跟杰克扯在一起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是真的,自己可以马上让这个碍眼的东西人间蒸发;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什么比谣言传播的更快。何况侯爵记得那个开膛手也自称杰克——这可真是个令人惊喜的巧合。侯爵满意地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杰克被推上断头台的场景,只可惜绞刑不适用于贵族,但侯爵不在乎失去点观赏的乐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开膛手?”大人的面容缓和不少,甚至口气都跟着慈祥起来,这在托比眼中简直就是上帝亲临,他赶紧将自己与奈布会面得到的信息交代出来。侯爵这次听的十分专注,但说到书房对话时,侯爵却突然叫停,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上的紫水晶戒面,摇了摇铃招来一名仆从。
“请约克伯爵来一趟,要快,说我有急事。”
然后他转向托比“继续讲,孩子,别遗漏任何细节,尤其是对那个杰克的描述。”
故事结束后,侯爵斜倚在软垫上。贵族、外科医生、金眼睛和玫瑰花,恶毒的幽默感,没错,伦敦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碍眼的东西了。死在自己手上他该感到荣幸,**养的野种!但侯爵面上滴水不漏,他偏偏要问这侍从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你应该知道,随便污蔑贵族的下场是什么。”
“大人,我保证这些句句属实!”托比急切地想取得侯爵信任“我跟奈布认识了七年,从他15岁到现在,虽然战场经验很丰富,但某些方面他特别……”托比艰难地把“**”两个字咽下去,“总之他要是撒谎,瞎子都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带他来见我。”侯爵看看表,估算了一下约克伯爵的到达时间。“两个时辰后他就要站在这里,现在你去吧。”
“那……关于他的特赦令?”托比试着询问。
“到时候再说。”侯爵恢复了不耐烦态度,万一没有他想要的信息,该吊死的就去吊死,这很符合法律秩序。
托比下去了,在匆匆赶往新门监狱的道路上,一辆飞驰的马车不要命地迎面而来,几乎将赶路的托比撞倒。托比拦着车夫大骂“没长眼睛啊?”车夫刚要骂回去,一只手掀开帘子阻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口水战。
“很抱歉这位先生,是我的错。看在我赶时间的份上,麻烦让我们过去吧。”
“大早上赶什么时间?你知道我是谁吗?”托比余怒未消地顶了一句。
“我急着给孩子看病,小孩子总是在不适合的时间弄出不适合的症状。”帘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动怒迹象,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种舒适的凉意,他就用这种声音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好心的先生,让我们过去吧。”
再不放行就真是无理取闹到了,况且这人态度实在友善,无论语气还是措辞都很舒服。托比斜睨了车内一眼,又很解气地看看无处撒气的马车夫,故意抬高音量“要是伦敦都是你这种通情达理的人,世界可就和谐多了!”然后他不紧不慢地退到了一旁。
马车疾驰而过,那位“通情达理”的先生扶了扶膝盖上的孩子不让他颠簸下去——刚刚马车轧过一块石头,孩子破烂的衣领散开,喉咙上深可见骨的刀口都露了出来。那位先生明显听到了托比最后一句评价,漂亮的淡金色眼睛做了个微笑,面对车外迷茫的浓雾,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回道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