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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再相逢(原创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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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8-05-21 16:48回复
    2楼自留地。请勿在楼中楼留言。那是楼主用来发通知的哦。
    写在前面的话:
    本文首发孙鼠焦猫吧,依旧是连载状态,这边会尽快把前面的发完,之后两边同步更新。
    目前字数近10w,更新频率大概为一日一更,每更在1500字左右。周日是惯例停更。
    偶尔会有一日二更或三更的情况。如果当天下午四点前没有更新,基本就是有事停更或不能二更。
    文中会出现9475里的一些人物,但是只取人设,故事上和9475没关系。另外后面会有盗三宝,遇颜查散,扛襄阳王,探冲霄楼,等情节,当然结局肯定是happy的。所以,这些情节没出现,就说明楼主没写完,什么时候这些情节出现了,就是要完结的节奏了。


    2楼2018-05-21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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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寻缘道阻长,问果不得方。
      恐将痴心忘,不敢语新章。
      楔子
      雪,铺天盖地。任他怎生地擦拂也抵不过雪花纷落铺盖在碑茔之上。一股恼恨之情逼得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咬紧了牙关,却抵不住腮颊之泪。
      自这碑冢立后,他每年三节两祭从不错过,便是天大的事都不能阻了他来此一聚,哪怕千里奔波只为了待一盏茶半柱香的功夫。
      如此这般已过了十余年。
      这十余年里,他依旧温润如玉,依旧君子谦谦,说起他的名号,无人不赞誉有加。尽管江湖至交多以难计,却无人懂他的恨,他的悔,他的憾,更无人明白他的爱,他的痴,他的生无可恋。
      “如有来生,我展昭绝不会对你所付之情存有丝毫犹疑,今生所欠定当百倍千倍相还!”他突而蹙眉,左手捂住腰腹,一个踉跄,右手扶着墓碑颓然跌倒在地,指间流血不止,泛着异色。
      “白玉堂,你可听到了?”他嘶哑低啸,气息渐弱,“等我……”
      雪,铺天盖地,盖住点点黑红血迹,盖住那袭绛红色官衣……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5-21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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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章(楼主不善于分章节,所以就不写什么第一章第二章了。。。)
        展昭昏沉沉醒来,茫然看着头顶天青色的帐子,是他经年所用,可是似乎新了许多。“莫不是人死了之后都是这般宿醉的感觉?”他喃喃自语道。
        铛铛两声敲门声换回展昭的神志,但听门外人说道:“展护卫,可起身了?”
        展昭一愣,这声音熟悉极了,正是开封府包大人的幕僚公孙策。展昭愣神未动,依旧躺在床上。
        门外的公孙策复又唤了一声,这才让展昭回过神来,扬声道:“公孙先生请稍候。”说着便赶忙起身,不意撇了一眼窗外,但见院中那株本应碗口粗的海棠竟变得不过一握之量,展昭刹时一惊,似有灵光乍掠,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此时,展昭已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到,疾步上前打开房门冲着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敢问今日是何年何月?”
        公孙策一怔,轻捋短髯,细细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想是展护卫昨晚饮酒过了,宿醉未醒?怎竟不记得昨日你殿前献艺授封御猫了?”
        展昭闻言不无惊骇,只是久经尘世练就的不形于色让那么惊骇之情一闪而过。展昭微微一笑,“展昭失态,让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此来何事?”
        公孙策淡淡一笑,“一来看看你的状况,二来官家允你三日休憩,包大人特嘱我过来告知与你,看你作何安排。”
        展昭闻言回礼相谢,只说待洗漱之后再做考量。公孙策点首相应,便告辞而去。
        展昭见公孙策转身离开便紧忙关闭房门,故而未看到公孙策骤然驻足掐指捻算,似有灵光乍现,公孙策微微点头唇边含笑,抬步离开展昭的院落。
        展昭只觉得身如腾絮,恍惚惚走回屋内,就着铜盆内的余水倒映,只见自己容颜清俊,一扫沧桑衰鬓,眉宇间不见深壑唯留春风。展昭心知事出有异,重生二字猛然闯入心间,“莫不是当真老天眷顾?”展昭自语道。他默默走到窗边,此时正值春浓之时,园中海棠正艳,风轻云淡。展昭无意识的拂着窗栏,不由沉吟,将“冲霄楼”三字咬碎在唇齿之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5-21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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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休憩,展昭细细回味,逐个相忆,竭力希望在蛛丝马迹中探得一丝一毫的印证,只是时长日久,这些细碎之事又何尝记得,自然也无法印证上一世之事是否会在当下再次发生。展昭无奈,只得按着仅能想到的模糊记忆摸索着过日子,权当把上辈子再过一遍。
          想当年,他与白玉堂初逢乃是因为御猫的封号。起初白玉堂本无争胜之心,只因几次三番前来求见却因种种缘故不得而见,加之误会流言使得白玉堂冒了火气,起了一较高下之念。而自己也因年轻历浅,未察觉白玉堂的用意,反因公人的身份自持,而一味退绝抗拒才使得白玉堂夜盗三宝大闹开封,由此两人结下了梁子,纵然最后冰释前嫌,却也耽搁了许多相处相惜的时间。
          “若真的避不开冲霄之劫,那至少不要再浪费时间。”展昭自语道,“算算日子还得小半月他才会来开封,这回定当事事依他。”展昭不由一笑,尽是温柔眷恋,直把无意路过的张龙看得两眼发直,面上发热,左右脚乱了分寸险些摔了一个趔趄。
          又过了数日。
          这天,展昭照例与王朝马汉巡街稽查,不意间看到一人自临街的医馆出来,此人微瘸,胳膊上打着夹板裹着白布。一刹间,似有什么闪过展昭脑海,他驻足暗忖,这情景怎的似曾相见?就在他细思追忆之间,迎面而来的张龙赵虎高声相唤。闻声抬目的展昭猛然想起上辈子之所以与白玉堂错过乃是因为当时张龙负伤,他接替张龙出开封赴公差。正是这一来一往错过了白玉堂开封之会。展昭思定,便不由对张龙多看了两眼,虽能想到张龙负伤的大概时间,可是却怎得都想不起张龙到底因何负伤。展昭微一蹙眉,心下打定主意这次定要护张龙周全,定不让自己错过与白玉堂相识之初。
          自展昭定了主意,便分外关注张龙的一举一动,深怕他负伤得病,乃至日日关切。展昭不觉自己行为有异,却害苦了张龙每日如坐针毡,汤熬油煎般又过了七八日。这日张龙实是抗不过了,偷偷扯住公孙策躲在廊坊的角落里哀求道:“公孙先生,您向来是咱开封府的智多星,您且帮我问问展护卫,这些时日究是怎的了,怎的如此这般待我?”
          公诉策了然一笑,却又捻髯故作不解,“你这话是何意思?莫不是展护卫暗中以武相欺?还是以权压人?”
          张龙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展护卫为人光明磊落堪称大侠风范,岂会有如此小人之行为。”张龙四下看看,欲言又止,再三思忖后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展护卫对在下是频频关切,那目光竟如影随形。先生,不怕您笑话,我实在扛不住啊。展护卫的风华气度您也是知道的,说句文雅点的词儿,那可真是秋水含波似桃花夭夭,真真是俊煞春风恨煞明月。在下我,实实扛不住啊。”张龙说着竟带出了哭音。直惹得公孙策朗声大笑。
          “张龙,你莫慌。既是如此,那正好了。”公孙策一顿说道:“包大人手边刚有一案,正需人到外阜处理。只是路程不近,去处偏远,你意下如何?”
          张龙赶忙抱拳,“在下领命。”
          些许功夫后,开封众人皆知张龙负命要出公差,展昭心下暗松了一口气,算算日子,确实也过了上辈子张龙受伤的时间,看来该是无事了。众人一道吃了午饭,张龙也备好了马匹干粮正待上路,却偏不巧天起乌云雷声大噪,不多时便大雨倾盆,如此这般也只能待明日放晴再出城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5-21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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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真的发来了,好开心谢谢


            IP属地:陕西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8-05-21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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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见事情安排抵定,心中便松了大半。想来这次定不会错过与白玉堂的初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掌灯时分,一道惊雷劈中开封府马厩旁的一处陈旧瓦舍,不但屋瓦碎落,更使得梁柱倒塌,不但将喂马经过的张龙砸伤,也连累了前去救援的赵虎。
              当展昭得到消息时,两人已被众人抬回房间,公孙策业已诊治完毕,对众人说道:“虽伤了筋骨皮肉,但幸好未伤及根本,修养月余便可。只这公差……”公孙策边说着便抬眼看向展昭。
              展昭微一愣,心下苦笑,上辈子自己啥也没干就只伤了张龙一个,这辈子自己千防万防竟伤了两个。这真是自己不去都不行了。心中一叹,言道:“你们二位好好休养,此趟便让展某去吧。”
              翌日,雨霁云晴。用过早饭,展昭随包拯上朝行事,回开封府后又在书房内同包大人就案情的来龙去脉和稽查之事做了研究,而后又嘱咐众人一些公务之事,拖拖拉拉直至日渐偏西方才上马直奔城门而去。
              展昭策马奔出城门,坐下所跨乃是千里神驹,一人一马恍若离弦之箭奔纵山野。不知行了多久,展昭忽见迎面一骑飞尘,白衣胜雪,月白束带在风中扬起,端是风华无限清朗俊杰。展昭不由勒马停驻,任那人从身边策马而过。
              那人似有灵犀,侧首相望,唇边微起一抹笑容,眉眼间霎时如冰雪消融,寒中溢彩。展昭骤然握紧缰绳,心中万千激荡,思忖间那人早已踏尘而去。展昭抬首望望前方,骤然抿紧双唇,勒马转行掉头向那白衣人追去。
              便是用强的,也要让你随我同行!展昭定了主意,笑染眉宇。
              白玉堂策马经过展昭身侧,他见那人停马避让,想对方是个识礼大度之人,当时便侧首示意以当感谢。那瞬间对视,让他看清展昭的面容,尽管面上不显但心中还是暗暗赞叹,此人真是世间少有的风华俊杰,周身的英武之气。一袭靛蓝长衫衬得那人犹如碧云皓日,烁烁其华却并未咄咄逼人。欣赏之意骤然而生,可是此时间也没得功夫和那人攀谈。莫名的,白玉堂对着擦肩而过起了一丝怅然,心中只得安慰自己若有缘还能再见。
              当白玉堂转回心神,待要挥鞭加速之时,但听身后有快马纵腾之声,且风中传来一声声呼唤,“前面的白衣少侠且请留步!”
              白玉堂闻声勒马减速,此时身后那骑已至身旁,正是展昭。白玉堂心中乍喜却也疑惑,但是脸上依旧淡淡然无甚反应。此时展昭驻马,对着白玉堂一抱拳说道:“在下展昭,行为唐突还望玉……少侠见谅。”展昭压着心绪力求话语平稳,但饶是他经历尘劫此时也抑不住再见故人的激动,险些一把拉住白玉堂的手直呼其名。
              白玉堂闻言一怔,怎得如此巧合,自己此来开封为的就是会一会这新上任的御猫,且不想竟然在这就碰上。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这人贸然将我相拦又是为了何事?白玉堂定定神,抱拳回礼,“阁下可是开封府的御猫展大人?”
              展昭颔首道:“区区不才,当不得什么大人不大人,玉……哦,少侠只管唤我名讳便好,无须见外。敢问少侠当合称呼?”
              白玉堂心中暗嗤,果是进了官门,说起话来都这般文绉绉不痛快,想当初你展昭也是快意江湖的豪爽之人,怎的如今这般酸溜溜的。是以白玉堂并未答话,只问道:“你拦我作何?”
              展昭此时才从乍见故人的惊喜中真正换过神来,不由心中自嘲,拦你作何?总不能说我死后重生要和你再续鸳盟吧?怕是这话没说完,你就该将我踹下马了。展昭想了想便说道:“在下见少侠气度不凡,观你的衣着佩剑,在下贸然猜度,你可是陷空岛的白五爷?”
              白玉堂闻言挑眉,怎得,我的名号已经传的如此了?竟单凭衣着佩剑便让你认出来了?莫不是你还算到我此来之意是要找你较量较量?白玉堂微微一笑一片坦荡,“不错,正是你五爷。”
              展昭暗吸了一口气,心中自嘲,展昭啊展昭,上辈子是打死不开窍,这辈子倒好,人家对你笑笑你就乱了心神。难不成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便真是个西施,你此时也当不得范蠡啊。休要再胡思乱想了,快快把人拐了,赶紧去办正事。展昭收了心绪,温声言道:“若展某所料无误,白五爷此来应是冲着展某吧。奈何展某公务在身需得些许时日方能回开封,怕误了白五爷的时间,这才拦马相见。”
              “五爷我只听得你们开封有个公孙策能掐会算的,敢情好,原来展大人你也是个算命的材料啊。”白玉堂连嘲带讽,“五爷我去开封作甚不需与你交代。你只管忙你的衙门事,五爷我自会安排。若是你回开封五爷尚在,那你我较量一番也不无不可。”
              展昭闻言岂肯作罢,心中说,拦的就是不让你进开封,若是没遇见也就罢了,此时此刻你便就在我面前,我岂能任你溜走,白白蹉跎时间。展昭道:“展某自是不敢安排白五爷,只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白五爷可愿与在下同行?”
              白玉堂眉间微蹙,心中疑惑,你办你的公差,我玩我的开封,你硬拉着我去办公差是何道理?莫不是展昭他有别的计较?还是真看穿了我此来的目的,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白玉堂不由上下打量展昭,但见展昭从容不迫,目朗神清,全然没有小人戚戚的下流气象,端正正的君子风度,亮堂堂的大侠气概,正如江湖人所传言那般风采卓然敛华不显。再者白玉堂本就在之前那错马而过时对展昭起了欣赏之情,此时不过是骄傲的心性使然,让他如此轻易答应,他是万万不肯的,故而摆了姿态说道:“你要五爷与你同行也不是不可,你我比试一番,若你赢了,五爷便随你走一遭。可若你输了……”白玉堂一顿,“那你便同五爷我走一遭,如何?”白玉堂挑眉相询,清狂之色中似有冷香袭绕,直看的展昭心中百感交集。展昭抬手亮掌,“好,展某奉陪。”白玉堂一笑,两人马上三击掌,便提马寻了一处僻静空旷的野地,准备一较高下。


              7楼2018-05-21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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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白二人避开官道策马进入野林。此时已近夕坠之末,晚阳半匿远山之后,漫天霞光泛彩横亘半空,山间云隙瑰丽异常。展昭侧目,只见得霞曦嫣嫣映在白玉堂的白衣之上,端是俊丽无双神采奕奕。无人可知展昭此时是怎生得悲喜交接,喜的是再见故人得以重温旧梦,悲的是英年才俊早逝红尘,自己独落个空空荡荡无着无落。展昭兀自悲喜,不由恍了神智,竟看呆了。
                白玉堂是何等机敏之人,如展昭这般不遮不掩的目光怎可能没有觉察。他不由心中起恼,转头便想讥嘲两句,却不意间撞见展昭那双隐隐透着悲伤的眸子。那眼中显而不张,敛而不涩的深情让白玉堂不由一震,心中恼意骤消。白玉堂只觉得心间隐隐泛痛,莫名的焦躁。可是即便如此,他竟也不愿开口唤回展昭的神智,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眼中泛起了一丝悯惜之情,煞是温柔。白玉堂趁着展昭愣神之际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夕光之下,林影之中,这人青衫骏马竟似天外鸿鸾卓然遗世。
                夕没群山,倦鸟归巢,乍然而来的振翅之声将两人惊醒。展昭忽觉失态面有赧意,白玉堂亦觉得自己有失风度,干咳一声四下环顾,说道:“御猫大人看此地如何?”
                展昭环视一周,适才只顾兀自追思,信马由缰不曾留意环境,此时看来只见四周高树茂密,只眼前是一片低草空旷的平地,除了林鸟低鸣风动叶响,再无旁的杂乱纷扰。展昭微微颔首,“此处甚佳,”说着便提剑下马,拱手道:“请白五爷赐教。”
                白玉堂自是不枉多让,翻身下马,“来吧,让五爷瞧瞧你这猫儿到底是怎生的厉害!”
                展白二人都是当世高手,功夫自是绝妙。奈何白玉堂有心戏耍,出招疏怠,而展昭偏占了多活一辈子的便宜,对白玉堂的招数了然于心,他又急于速战速决,自是不肯放水相让,几个腾挪之间便切到白玉堂漏洞,长剑一振抵住白玉堂的咽喉,“白五爷,承让了。”展昭笑道。
                白玉堂心中激赞,却不肯服输,拨剑后跃,“不算,再来!”不由分说便起招攻向展昭。此刻白玉堂不似刚才那般七份玩笑,已是动了八成的真功夫,饶是展昭对他的招数烂熟于心却也不能像方才那般轻易取胜。两人胶着一时难分伯仲,直斗到月弦高挂,夜露起寒,这才双双罢手,两人脸上均是掩不住的惺惺相惜。
                白玉堂只觉得此战畅快极了,他捞过鞍侧挂着的水囊昂头灌了一大口,抬手扔向展昭。展昭笑着接过,仰头便灌,却直呛得面起红潮,“这不是水?”
                白玉堂见状哈哈大笑,踱步上前,一手接过水囊,一手拍着展昭的后背,“猫儿,你怎跟娘们一样,喝口酒便这般不济事。”
                展昭白了一眼,顺过气来,心底却又好笑,怎的重活了一辈子却竟忘了这只白老鼠是个酒耗子,他那牛皮水囊何曾真的装过水。展昭敛目浅笑,粉腮玉面竟让白玉堂一时间看傻了眼,脱口而出:“猫儿,你长得不赖啊!”
                展昭刚顺过的气被白玉堂这句话又顶得呛了过去。展昭微带嗔意拨开白玉堂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戏弄展某当真让白五爷这般畅快?”
                白玉堂撇嘴一笑,“畅快!真真畅快!从没有这么畅快!”他说着又不管不顾地把胳膊搭到展昭的肩头,半个身子靠着展昭,“展猫儿,看在你让五爷这般畅快的份儿上,五爷便屈尊陪你走一遭吧。”
                展昭好笑又好气,抬眼看看说道:“看天色,只怕你我要露宿山野了。”
                白玉堂心中不以为意,但嘴上却说道:“五爷矜贵着呢,才不睡这荒郊野外。猫儿,前面十里外有个破庙,去那里对付一宿如何?”
                展昭点点头,心知白玉堂素来爱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栖身泥地草窠,破庙就破庙吧。
                白玉堂见展昭应允,便又说道:“猫儿,听说那破庙闹鬼哦!你要是怕了便直管跟五爷说,五爷绝不笑话你!”
                展昭好笑,回嘴道:“展某顶天立地,岂是那胆小如鼠之辈!”
                “哎?猫儿,怎么说话呢?你说谁胆小如鼠?谁鼠了?谁胆小了?”白玉堂不依不饶地嚷嚷着。
                “锦毛鼠啊。”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将他推开翻身上马,“驾!”一声高喝,纵马而出。
                “喂,臭猫儿!你等等我啊!”白玉堂跟着上马,一抖缰绳,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奔纵山野,踏花溅叶,任明月相留,却也只换得丝绦扬风,衣袂翩然。
                十里外的破庙原是间山神庙,是山中猎户为了保平安而立的山祠,后来此处人牲凋敝,香火也就断了。山神庙本也占地不大,前后两殿也不过是两间大瓦房,日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后殿早已坍塌,只剩正堂大殿还能勉强能使用。
                展白二人将马拴在庙门外,两人提着剑走进破庙。两扇庙门一倒一歪,瓦檐窗棱上也尽是蛛网灰尘。跨进正殿,白玉堂忽地腾身而跃自残梁上捉住一条花斑蛇。白玉堂飘然落地,“猫儿,今晚宵夜有着落了。”白玉堂边说着边抖着蛇身在展昭面前晃悠。展昭并不理会他这孩子气的举动,自顾自寻了一块避风的空处开始堆柴生火。
                白玉堂见展昭不搭理他,也不以为意,指上用力手腕一抖,这条花斑大蛇便就寸骨尽断。白玉堂掂掂蛇,而后瞅了瞅自己的佩剑画影,又偷眼瞧了瞧展昭放在身旁的巨阙,他摸索着下巴寻思了片刻便挪着脚步朝展昭蹭了过去,伸手探向巨阙。眼看就要摸到了,却被展昭先一步按住了剑,“白五爷对展某的佩剑感兴趣?”展昭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玉堂撅噘嘴翻翻眼,悻悻然站直身子,有些无赖的说道:“看看嘛。”
                展昭暗自好笑又好气,你白玉堂舍不得自己的画影,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巨阙身上?你的画影不俗,可难不成我的巨阙就是把菜刀?展昭笑叹一声,自包袱里取出一把寻常匕首丢给白玉堂,“这是临行前开封府的老班头给展某防身用的。五爷不嫌弃就拿去剖蛇吧。”
                白玉堂接过匕首看了一眼,果然是市井常见的货色,不是什么稀罕物。白玉堂就着庙院里的那口水井将蛇剥皮去胆,穿上木枝拿回大殿。这时展昭已生好火架好炊杆,白玉堂只管把蛇架上火便不再搭理,倚在干草堆上喝着他牛皮水袋里的好酒。展昭顾着柴火和那条被白玉堂唤作宵夜的烤蛇,一时间两人无话,只有噼噼啪啪的柴木燃烧声,还有透过漏瓦而泄的一地明月如霜。


                8楼2018-05-21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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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你这趟出来办什么公差?”白玉堂忍不住打破了一室静默。
                  展昭挑了挑火头,抬眼看着他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探点消息罢了。”
                  白玉堂闻言嗤了一声,心道,这展昭怕是防着我呢,不肯和我说实话。也罢,反正我一路跟着他,到最后自会明白他到底去干什么。若是无关江湖也就罢了,可若是有违道义,那可就别怪五爷给你捣乱了。如此想着他也就不再详问,抱着画影假寐。
                  展昭隔着火堆看向白玉堂,他并不是防着白玉堂才不愿说详实。只是一则官门之事不便与外人细说,二则他也是不愿让这些俗事污了他和白玉堂的相处时光,毕竟此刻风轻月明难得的静逸。火光腾烁,展昭不愿自己眼中泄露出太多情感被白玉堂察觉,便曲手肘支在膝头拄着下巴低头假寐。
                  白玉堂感觉到展昭的目光自身上离开,便睁开眼相看,但见火光掩映下,展昭闭目思沉,竟像远山清雅,巍而从容。白玉堂犹豫再三,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得在心底问道,展昭,那人究竟是谁?是谁让你那般深情以对?那人可是与五爷长得极相像,才让你恍然失神亦悲亦喜?
                  两人各自思忖,一个相思不敢认,一个初识便上心,却偏又隔着雾挡着纱离着咫尺天涯。
                  忽然,林中惊鸟,在静夜中分外扎耳。庙内的展白二人骤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白玉堂抱着画影和展昭一起走到正殿门前,只听得外面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不多时就听得一阵步履杂乱之声,但见一名女子蓬头垢面的直闯了进来。这女子身着粗衣,满面的惊恐疲惫。看神情衣貌该是在山中奔逃许久,衣裙上尽是杂草污泥,十分的狼狈。那女子似在躲避什么,一边慌不择路,一边还时时向后张望。她慌乱中脚下踉跄直撞到展昭身上,一脸惊惧地抬起头,只看到展昭温善的目光,一时松了紧绷的心神,晕了过去。
                  展昭扶住女子,抬眼看了一下白玉堂。白玉堂领会,抱着画影出了山庙,四周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异常这才返回山神庙。待白玉堂回来之时,那女子业已醒来,靠着翻倒在地的供案饮水休憩。白玉堂缓步走到展昭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展昭点点头,转而对那女子说道:“姑娘莫惊,此处只我兄弟二人,姑娘可放心休息。我兄弟二人就在院子里,有事便大声呼叫即可。”说着就拎起包袱要离开正殿。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后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酸腐”,却也没有抗拒地跟着一起向外走去。
                  那女子赶忙唤道:“恩公留步。”她撑着供案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展白二人行个万福道:“小女子名唤阿敏,谢两位恩公搭救。此处本是你二人先到,更何况夜寒露深,阿敏岂可鸠占鹊巢。此非常时期,两位又当是正人君子,阿敏信得过。二位恩公还是留在庙内取暖的好。”
                  展昭尚有犹疑,但是白玉堂却不管,嬉笑着拉着展昭回到他之前假寐的草堆处,翻手将展昭推坐在干草上,朗声说道:“猫儿,人家姑娘都这般说了,你一个江湖人怎么这般不大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跟着他又骤然贴近展昭耳边小声说道:“待会儿和你算兄弟的账。想当五爷的兄弟,哪有这样容易!”
                  骤然而至的气息让展昭一阵悸动,心中回道,哪个要与你做兄弟!展昭嗔瞪回去,只换得白玉堂朗声大笑。
                  云过遮月,擦去了一地明月光。
                  虽然时节近夏,可是山中的夜晚依旧透着寒凉。展昭又在火堆里添了些粗木,他见阿敏姑娘微微发抖,料想该是姑娘家抵不住衫薄夜寒,于是便自包袱里取了一件长衫披在阿敏身上。阿敏投来感激的一笑便落座在供案前的破蒲团上。展昭安排妥当便坐回白玉堂身旁,三人无语也无睡意。
                  白玉堂倚着展昭半躺在干草堆上,怀里抱着画影,嘴里叼着一根草枝,长腿交叠晃着脚尖,明明是一副地痞混仔的做派,可就是让人觉得里里外外都透着潇洒。展昭任由白玉堂倚靠着自己,他不似白玉堂那般随意,纵容身处破庙,依旧还是端正周仪。他双腿盘叠,巨阙横在膝头之上,腰背挺直,面容沉静,周身上下一股凌然不侵的正气。名叫阿敏的姑娘轻靠着供案,垂首偷眼观睇,见展白两人一轻狂一沉然,白衣蓝袍交叠,与那火光微微之下竟出奇的惑人。
                  阿敏偷看的时候,白玉堂和展昭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敏。这姑娘脸上黑一块青一块看来在山间没少跌撞,至于容貌也只能勉强说是清秀,实难看得清楚。再看她的发饰身量,合该是及笄未婚,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虽说蓬头垢面粗衣糙裙,可她此时的坐姿却难掩教养气度,加之方才的言谈举止更不似小户人家的闺女,落落大方中透着大家风范。白玉堂心思斗转,手肘碰碰展昭,压低声音说道:“猫儿,这闲事你管不?”
                  展昭相觑,同是低声道:“若有冤屈,展某自当相扶。只是这姑娘的来历?”
                  白玉堂摇头晃脑,“问问不就得了。”他说着抬眼向阿敏看去,问道:“阿敏姑娘,你如何流落此地?”
                  阿敏闻声抬头,缓缓说道:“不瞒二位恩公,阿敏乃是山村野女,前日来祭拜先母,不想悲情难抑竟哭晕在坟前,待醒来已是夤夜,阿敏胆小犹恐黑暗,故而慌不择路迷失在这山林之中。幸得二位搭救,谦让此处供阿敏休憩。阿敏实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二位。”
                  展昭闻言便说道:“此等举手之劳何足言谢。我兄弟二人也未做甚大作为,姑娘到此也是天意眷顾,吉人天相罢了。既如此,待天亮后我二人送姑娘回家如何?”
                  阿敏赶忙摇头,“怎好再麻烦二位恩公。此处已是熟悉之地,阿敏可自行回家的。二位恩公看来也有要事在身,阿敏岂敢耽搁。”
                  展白二人闻言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由展昭代言道:“既如此,那阿敏姑娘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阿敏微笑颔首便闭目不语,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如此这般一夜无话,晨阳悄升。
                  天光微曦,阿敏小心起身,提裙踮足,小心翼翼地绕过柴火灰烬溜出了正殿。在庙门前她回首相望,见展白二人似还在熟睡便悄悄松了口气,疾步奔出山神庙。但阿敏却不知从她有所行动,展白二人便已知晓,只是假寐不点破。待阿敏出了破庙,他二人睁开眼,眼中清明不见惺忪。白玉堂嘴边泛起笑意,对展昭说道:“猫儿,五爷去去就来,你可别偷跑。”说着便纵身而去。
                  展昭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他收拾好包袱,拎着白玉堂落下的水囊走出山神庙,将东西绑缚到马鞍侧,复又回到庙内,就着那口水井简单梳洗了一下,轻笑自语:“还是那脾气,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
                  一阵风起,传来一阵不知名的花香。晨岚消弭,山间尚有些微雾气,晨光透过竟分外旖旎,惹得展昭心中又起思绪。今时之事已与上辈子有所出入,但是否真的能将上一世的悲事全免尚是未知。展昭心中忐忑又带期盼,一时间心绪杂乱,面露忧伤。
                  白玉堂恰好此时回转,刚跨进山神庙的破门,便瞅见院中的展昭面带悲戚,虽然展昭闻声看向他时已然面色如常,但那一闪的悲痛之情仍让白玉堂记在了心里。白玉堂嬉笑着走近展昭,全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展昭见白玉堂行为无异,便宽慰自己刚才并未泄露出太多的情绪。他笑着递出手中洗净的布巾,一边问道:“白五爷可是探得了什么?”
                  白玉堂也不避讳,极为自然地接过布巾将脸擦拭了一下又递了回去,挑眉说道:“猫儿,爷要是说撞鬼了,你信不信?”
                  展昭微微一笑,接过布巾在清水中洗了洗,拧干后又递了过去,“但不知白五爷撞到的是什么鬼?”
                  白玉堂哈哈一笑,推开展昭递布巾的手,走到井边,借着木桶里的水洗了把脸,又极自然地取过展昭手上的布巾擦拭了一番,将布巾丢回木桶,转身对展昭说道:“五爷我啊……”白玉堂拖着长音,一脸洋洋得意,却就是不肯说下文。
                  展昭垂眼摇头浅笑,上前将木桶中的布巾洗净拧干,又将桶里的水倒到地上,重新将木桶悬于辘轳,一番动作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急于得到回答的模样。直逼得白玉堂连说了三遍“五爷我啊”。展昭眼中笑意难遮,拉住白玉堂的手腕,“走吧,白五爷,带展某去见见那倒是什么鬼。”
                  白玉堂在前引路,向着山林深处而去。两人不多时来到一处林荫茂密之地,藤萝缠绕罗压竟将此处遮蔽得几乎不见天光。许是阴蔽久了,林中湿寒露重,全然不似山神庙那处春暖温怡。林间依稀传来枭呜兽咆,更衬得此处阴森异常。
                  白玉堂带着展昭走到一棵巨树前,此树目观恐有三五人合抱之粗,绝不是十年八载可长成。只可惜被藤萝经年缠绕早已成了枯木朽干,徒留粗高之态,已无生机再春。白玉堂用剑一指,但见树下有一石碑样东西,展昭上前将蔓草拨开,见到石碑上刻写着“不孝女顾氏阿敏之墓”一行字,一旁刻着生卒年月还有立碑人。推算一下生卒年岁竟是太宗皇帝在位时期,距今已近五十年,只是不知是因为时间太久远,还是当初制碑人有意为之,这立碑人的名讳竟然模糊难辨,看不得清楚,只知应是墓主顾阿敏的父亲。看生卒再看碑头,应是方及笄便因故而逝,白发人送黑人,故而冠以不孝。
                  展昭看罢,侧头挑眉看向白玉堂,“这便是白五爷撞到的鬼?”
                  白玉堂抱着画影,嬉笑道:“自然啊,她到这儿便不见了,不是鬼是什么?”
                  展昭知他是卖关子,便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好打扰人家清净了,展某还有公务在身,白五爷是随在下一同离去,还是在此客串一把钟老爷捉一次鬼呢?”
                  白玉堂搔搔鼻头, “猫儿,你怎得这般无趣。算了,爷不和你计较。既然那姑娘不愿明说,咱也没必要趟这浑水。且随你办了公差再回来会会这位鬼姑娘好了。”
                  展昭微笑颔首,将拨开的蔓草又恢复原样,两人并肩原路而回至山神庙,牵马出了山林上了官道,直奔应天府方向而去。
                  ---------
                  (注:北宋的应天府是今河南省商丘,北宋时也称南京 。与现在的南京并非一地。)
                  【北宋四京】
                  东京:开封府(今河北省开封市)
                  南京: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
                  西京:河南府(今河南省洛阳市)
                  北京:大名府(今河北省大名县今)


                  9楼2018-05-21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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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离去,自林阴深处闪身一人,黑衣黑裤一袭短打,头上包着黑巾,面蒙黑布,若不仔细辨认真当与茂林融为一体。这人极为谨慎,待展白二人全无踪影之后又静等了片刻见无复返之势,这才走到墓碑前单膝跪下,小心查看一番才似对着墓碑说道:“主人神机妙算,这二人果然跟来了。属下方才查过,四周并无异常。属下斗胆相问,这二人可需处理掉?”
                    林中静默,约一盏茶的功夫,仿佛自地下传来不可辨闻男女的沙哑声音,“不必,大事在即,切莫节外生枝。”
                    那黑衣人辑首应是,站起身子,刹那间便隐于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再说展白二人一路风驰赶在正午进了襄邑地界。襄邑乃是丝织之乡,不但郊外桑树密植,便是城里也是随处可见。此时正值桑花嵌枝,黄黄绿绿缀在叶间,引得蜂蝶徘徊,一派勃勃生机盎然的景色。展白二人牵马入城,日上中天,一路奔波饥肠辘辘。二人选了一家干净的食店,将马交给小二,嘱咐了多加草料,便抬步近入大堂。
                    此时正是用餐时刻,大堂内人声喧闹,各色人等具有,各种口音杂糅。白玉堂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喜。展昭知他一贯锦衣玉食,风雅不俗,这等杂乱混嚣之地自是难讨白玉堂喜欢。于是展昭问伙计可有雅室隔间。伙计眼明心亮,见二人气度不俗自是不敢怠慢,躬身引二人上了二楼。二楼临窗处正有一空桌,隔了一扇四屏的竹编屏风。纵然桌凳干干净净,伙计依旧还是上前用搭在手臂上的布巾作势擦拭一番,恭敬地请二人落座。“二位客官来点儿什么?”伙计问道。
                    白玉堂拄着下巴眼瞅着窗外说道:“点你们店里拿手的招牌菜,荤素冷热来六个,再来壶好酒。”
                    “好嘞!”小二喜笑颜开,回身下楼边喊道:“楼上临窗荤素冷热招牌六道!”不多时,小二又捧着托盘上来,摆好杯碟筷箸,殷勤地执壶斟酒,一切妥当后躬身离开。
                    白玉堂举杯闻闻,轻抿一口,咂咂嘴,“勉强能入口。”
                    展昭笑而不语,也举杯浅酌,“用过饭我们稍事休息便要赶往应天府。最好傍晚前赶至府内衙门交换谍文,明日才好早点出城公干。”
                    白玉堂撇撇嘴,只管瞅着窗外不言语。展昭只当是自己硬拖着白玉堂办公差,不肯由他在那林中捉鬼一探究竟,闹得白玉堂此时心中赌气,便也就由着他任性。可他却不知白玉堂哪里是赌什么气,他是听闻今日要到衙门换关谍路引,算准了展昭定是带了官袍腰牌。所以他此刻琢磨的是如何将那身官衣腰牌偷来,挫挫展昭的锐气,抖抖自己的威风。
                    这二人的心思南辕北辙,却都不显山漏水,只管和和气气地吃饭饮酒,好一派赏心悦目。
                    展白二人刚吃到半饱,忽闻街上一阵吵杂,两人闻声望去,只见街面上来了三个捕快装扮的人押解着两个身穿素服孝衣的姑娘。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被绳索背缚双手,再由一条长绳捆绑住腰腹,前面一个捕快牵着绳头,如同牵引牲口一般。其余两名捕快手中挥着短鞭,吆喝着行人让路。算上上辈子,展昭也算是久在公门,看情景便知道是捕快押解犯事者家眷,实属正常。只可怜这两名小姑娘年纪轻轻便被殃及池鱼,妙龄之姿难逃污涂,不由得心下惋惜,转开视线不忍再睹。白玉堂则不然,始终看着窗外,不肯转回。一则他没见过,心中好奇;二则他也猜到八九,原想打趣几句,可话到嘴边硬憋了回去,心底也不甚自在。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脱口调侃展昭是否也如这般吆五喝六行于大街之上,白玉堂便觉得自己似乎辱没了展昭的气度风华,心中竟有些惭愧,不由尴尬起来,是以始终看着窗外。
                    忽然,排在后面的姑娘不知什么缘故脚下一个踉跄,竟扑跌在地。因为两人受制于一根绳索,她一人跌倒,拉扯着前面的小姑娘一起跟着站立不稳地跌跌撞撞,两人跌做一团。前面牵绳的捕快冷不防被这样一扯一带竟也险些顺势扑倒,他稳住身子,眼见周遭路人掩嘴讥笑,不由心火怒起。他一把夺过身旁捕快手中的短鞭发狠地朝两个姑娘身上抽去。年岁大一点姑娘慌乱地将前面的小姑娘压在身下,竭力保护她不被鞭子抽到。那捕快心狠手重,全然不顾身份地方,几鞭子下去便将这姑娘的衣衫抽破,脸颊上也落下了鞭痕。被护着的小姑娘哀哀讨饶,泣泪横流。纵是如此,那捕快也不肯罢手,依旧不依不饶地挥鞭相向。周遭路人推推搡搡,嘀嘀咕咕,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白玉堂坐在二楼,直看得心中恼火。他心道,慢说只是犯人眷属,便就是入狱的人犯也不该如此对待。看这两位姑娘,小的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尚梳着双丫髻,大的也不过十六七,一副蒲柳之态。纵是天大的罪孽她们又能参与几分?捕快好歹都是公门中人,堂堂七尺汉子怎能如此仗势挟权当街欺凌弱小?白玉堂思罢,悄然摸出一枚飞蝗石,一弹指正中那挥鞭的捕快手腕上,那人唉哟一声短鞭落地。他握着手腕四下看去,直嚷着“哪个暗算爷爷!”
                    白玉堂原是想小惩一下,却没想打那三个捕快竟不分青红皂白冲着路人亮刀挥鞭,直看得白玉堂怒火大炙,一拍桌面竟从窗户跳出,跃到街上。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展昭全无防备,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待他出手欲拦时哪里还有白玉堂的踪影。展昭无奈一叹,见画影还在桌上,心知白玉堂本意不过小惩大诫,没存伤人之念。只是他那性子起来才管不得什么王法衙门呢,只怕这顿饭是等不得他回来再吃了。于是展昭放了银子在桌上,拿起白玉堂留下的画影赶忙跟着下楼来到大街上。
                    此时白玉堂已站在三个捕快面前,嘴角衔笑,手上抛玩着一枚飞蝗石。那为首的捕快见面前之人长相俊逸,一袭白衣无瑕,周身简净却难掩富贵华美,风流倜傥中偏又透着一股子邪气,让人搞不清路数。那捕快心有犹疑,但也仗着自己人多,手中又有刀刃便放大了胆子呵斥道:“你是哪路的宵小,竟敢暗算爷爷,阻挠我等办差!”
                    白玉堂轻哼一声,“爷爷?你也配!自五爷出道还没人敢在爷面前自称爷爷的!”为首的捕快闻言只觉得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一计耳刮般,霎时恼羞成怒挥刀便向白玉堂扑来。白玉堂胸有成竹不躲不闪,待那人近前,便是抬脚一踹。这一脚白玉堂并未使出多少功夫,却也让那捕快飞出去十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剩下的两名捕快一愣,慌忙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班头班头,要紧不?”
                    那班头涨红了脸,把相扶的捕快推开,捡起刀又要扑来。正这时,那被押解两名姑娘中年岁稍大的猛然喊道:“英雄,壮士,救救奴家姐妹啊!我们冤枉啊!冤枉啊!”她这一喊,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那班头闻声也顾不得白玉堂了,捡起短鞭挥过去,嘴里骂道:“喊!我让你喊!要怨就怨你老子娘!我让你喊!”
                    白玉堂见状登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上前将人一扭胳膊扔了出去。那年岁稍大的姑娘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三两下额头上便见了红,哭声迭迭地喊道:“壮士,救命啊,救命啊!”
                    白玉堂最是见不得女人这般,当下二话不说将两人扶了起来,看架势似是要强行带走。展昭见状苦叹,心知此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只怕白玉堂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推开人群,高呼道:“且慢!”白玉堂见展昭走来,又听他阻止自己,于是心下不快,挑眉相询。展昭莫可奈何地摇摇头,越过白玉堂走到三个捕快面前,抱拳说道:“对不住诸位了。我这兄弟性子激烈多情,最是见不得女子受苦。多有得罪。敢问这两位姑娘所犯何罪?”
                    三个捕快眼有惊疑,那班头粗声道:“关你何事?”
                    展昭刚要解释,却听那年岁小的姑娘声嘶力竭地叫喊道:“我与姐姐是清白的!是清白的!是他们冤枉我们!我姐姐不曾杀人啊!是他们强娶不成才诬陷我姐姐的!纵有再深的怨恨,姐姐也不会毒杀爹爹和弟弟啊!便是给我们天大的胆子,这等丧德逆伦的事情也是不敢做的啊!”
                    她这一喊不要紧,不但路人如同炸开了锅,更把展昭和白玉堂惊得瞠目不已。
                    展白二人听闻小姑娘的话,不由地心中一震。原只当是被囚押的犯眷,却不想竟是疑犯元凶。纵容她口中直呼冤枉,却也免不得要过堂审讯一番方能辩个原委曲直。展昭定定心神,毕竟身在公门久矣,此等事情也见过不少。便如王朝曾说过的,哪个人犯画押前不是口喊冤枉大呼清白,总不能只因你又喊又叫我便放你回家吧?思于此,展昭略带歉意上前一步向三名捕快抱拳,直惊得那三人不自觉向后一退,纷纷将腰刀横在身前,怯然问道:“你……你想干嘛?”
                    展昭对三人的敌意视而不见,只正颜道:“纵然是戴罪之身,你等也不可如此轻贱犯人,此般行径怎对得起你们身上的官衣!”
                    白玉堂此时冷声道:“你与他们废话什么!这小姑娘说得分明,她姐妹乃是被人冤屈。看看这羸弱之躯怎可能做下那滔天逆伦大案。分明就是有人栽害!”说着便要拔剑砍断二人身上的绳索。展昭眼明手快,见事态不对便疾步上前一把按住白玉堂的手,厉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玉堂自来心性狂傲,做事单凭道义和心情,全然不曾在意旁人的指点。四位结拜兄长更是将他视作亲生么弟,凡事皆由着他的心性从不旁加阻碍。而江湖上的人不是慑于五义的名号,便是害怕白玉堂的功夫,人人都知陷空岛的白五爷虽是个重义气讲情理的侠客,可也是个心思狡黠下手狠绝的煞星。所以,自打白玉堂在江湖闯出名号以来,从就没有遇到有人敢阻拦他做事。展昭这番举动真真惹恼了白玉堂,他眼中杀气大盛,冷笑一声,“姓展的,你松手!”
                    展昭岂是个好相与的,他此时既想把事情摆平,又想早点弄个清楚,白玉堂的举动不啻为火上浇油,乱中添堵,直把展昭气得戾目圆睁,心中骂道,好你个白老鼠,这些年了,你竟还是这般没有长进!他边想着手上的劲道也愈发加重,直把白玉堂已然抽出半截的画影又生生按了回去。只是说句公道话,展大人是实实在在冤枉了白玉堂。他这时早已忘记他认识了白玉堂两辈子,而白玉堂却还只是和他相处不过两天的光景。
                    这时街面上的人越聚越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三个捕快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只得横刀在前壮壮胆子。
                    展昭的手始终按住白玉堂,但却不再理会他。展昭转头对三个捕快言道:“看此等架势,三位可是提人犯过堂?”
                    那个班头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又怎么样?你……你们还想劫囚吗?”
                    展昭摇头道:“适才是我兄弟二人莽撞了。既然是提人过堂,那便不耽误诸位了。请了。”说着便抓着白玉堂的胳膊硬要将人拉开。白玉堂岂能容他造次,腿上较劲,寸步不移。展昭见状只恨得牙根痒痒,抬手便点了白玉堂身上几处大穴,将人移到一旁。白玉堂嘴里骂道:“姓展的死猫!放开你白爷爷!”
                    展昭不理会白玉堂的叫骂,冲着三名捕快微微颔首,“三位请了。只不过还望日后莫要再有轻贱他人的行径。”
                    三个捕快也是见好就收,岂敢再做纠缠。赶忙拉起那两位姑娘吆喝着人群散开直奔衙门而去。
                    白玉堂恨极,红着眼狠狠盯着展昭,“姓展的,果然当了官家的猫就忘了江湖道义了!算白某眼瞎,还当你是铮铮汉子,堂堂南侠!我呸!你个死猫!臭猫!烂猫!”
                    展昭皱眉摇头,心中有气,“白玉堂,你嘴巴放干净些!展某顶天立地,岂会因官衣加身而忘了世间道义公正!展某自有安排,你且静心听我一一道来。”
                    白玉堂不愤地哼了一声,“你说!说得有理缓则罢了,若说得狗屁不通,你且等着看你白爷爷的能耐!”


                    10楼2018-05-2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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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解开白玉堂的穴道,缓声说道:“先不管那小姑娘所言真假,既然要过堂便是有人提告,她们便就是疑犯。如你这样不管不顾将人劫走,纵是她们果真清白也无处洗刷。更何况此事的原委曲直我等又怎能偏信一人之言。白五爷行走江湖日久,这江湖上貌美心毒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弱子稚儿却手段老辣的杀手你也不是没见过。白五爷可想过如此急急忙忙枉下定论,与苦主又当如何交代?”
                      白玉堂闻言面有讪讪,眼中杀气尽敛,但又不好意思直言道歉,于是索性抬头望天小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展昭见白玉堂已经明白,便说道:“你我何不如前往县衙旁听。若是县太爷公正明断,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将真凶绳之以法,还苦主公道,还冤屈者清白,那自是皆大欢喜。若不然……”
                      白玉堂见展昭话语戛然而止,不由讥嘲道:“若不然怎得?你倒说啊?莫不是想官官相卫?”
                      展昭嗔瞪他一眼,“展某身在公门,当以律法为先,岂可做那等腌臜勾当!若当真碰上个糊涂官,那展某定要出手管一管这不平之事!”
                      白玉堂闻言一笑,只不过心中赞疑各半,“猫儿,你可别食言!爷可就在一旁看着呢!”
                      展昭浅笑,眉宇间正气凌凌,一抬手,“白五爷,请吧!”
                      展白二人赶至县衙,只见县衙门前人头攒动,两人费了番功夫挤到最前面,隔着县衙大门的门槛向内看去。这襄邑县衙原就不大,自正门到正堂不过十几步,加之展白二人功力深厚,纵然四周人声吵杂,却也并不妨碍他们将里面的情形看个清楚听个明白。此时那两位姑娘已经被解开绳索,大姑娘搂着小姑娘一同跪在地上,两人倚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恰似秋末衰草让人心生可怜。
                      展白二人不约而同地轻叹,同将目光移至堂上。但见公案后坐着县太爷,虽不知身量高矮,可单看那副尊容也够让人笑上一笑。只见这县太爷长得又白又胖,脸庞不小,可五官却小得出奇,紧紧凑凑聚在中间。尤其那双眼睛,活像是白面馒头上缀了两颗芝麻,要多小有多小。白玉堂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拉拉展昭的衣袖侧首低声说道:“这官儿怎么长得跟馒头似的?”展昭闻言,也险些笑了出来,但还是强忍着说道:“休得无礼。”
                      白玉堂不去理会又继续观瞧。县太爷身旁站着一个师爷打扮的人,正举着羽扇挡着嘴与县太爷耳语。展昭也看向师爷,见这师爷穿戴打扮几乎与开封府公孙策一般无二。只不知是这人太瘦,还是故意穿得肥大,一袭普通儒衫竟如同套在竹竿之上,空空旷旷,晃晃荡荡,不但全无儒雅飘逸,反显得穷酸落魄。待那师爷耳语毕站直身子,白玉堂又噗嗤笑了出来。只见这师爷一双三角眼上斜歪着一对八字眉,两侧颧骨高耸,更显得双腮凹陷,两撇八字胡耷拉在嘴角上面,一副病容。展昭自是见惯了公孙策那种高士风范,便是上辈子里那个恶贯满盈的谋士季高也是一派文质彬彬儒雅仪表。故而展昭乍见这师爷的尊容实实在在出乎意料,一个没忍住竟也跟着笑了出来。笑声刚出口,他便觉得有失风度,赶紧抿嘴憋着,反叫白玉堂嘲了一句造作。展昭思及此时所在,嗔瞪一眼便也作罢,并未回嘴。
                      再看大堂之上,左右各放了一把太师爷,各坐一青年一老妇,均是富贵打扮。左边的年轻男子模样不过二十五六上下,头戴錾金镶珠发冠,身穿绣蟒团花青地儿锦袍,相貌可谓清俊,只是他额头鬓角不住地冒汗,眼下泛青,嘴唇殷红异常,两颊似有浮肿之态。身后站着两个随侍,一个打扇,一个捧着手巾,时不时帮他擦汗。展昭心知这是纵欲声色却又滥服药物的缘故。白玉堂凑近展昭低声问道:“这穿蟒袍的可是哪家权贵?”展昭寻思一下道:“在开封不曾见过。”白玉堂了然点点头。
                      再说那右边落座的老妇人,花甲年岁,一副富态模样,带着苏缎织锦的宽抹额,正中嵌这一枚拇指盖大小的焦黄暖玉,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发髻低绾,横叉了一柄包镶翡翠的金钗。身上穿着藏青色百蝠团寿万字地儿锦缎褙子,内衬天青色长衣,同色下裳罗裙,身旁放着一柄虬枝头檀木拐,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丫鬟。这老人家的周身气度做派一看便是深宅大户的老夫人。她此时侧头看向跪在下面的那两位姑娘,面容透着慈祥,眼中似有怜悯,却也不乏精明。
                      展白二人再看堂下,除了跪着的那姐妹二人外,还有一男一女,只因两人背着身子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穿戴猜测身份。这男的体态微胖,一身大户员外的装扮。身旁女子一身孝服,体态盈盈,绾着妇人髻,发上并无缀饰,仅以素绢半包,鬓插素花。
                      外面围观的百姓叽叽喳喳的交流着自己知道的讯息,后来的不停的跟先来的人打听怎么回事。展白二人也侧耳相听,大概明白那穿孝服的女子就是原告,告的正是那被押解而来的两姐妹谋财害命,杀的还是亲爹幼弟,煞是骇人听闻。
                      这时县太爷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低啸威武,县衙内外肃然而静。县太爷问道:“原告桑邱氏,你且看身旁之二人可认得?”
                      身穿孝服的桑邱氏微微侧首,手中帕绢轻捻,缓缓轻压腮颊,一副悲伤羸弱之态。她抽泣两声点点头,“奴家认得,正是先夫原配之女。长女桑柔玲,年方十七;次女桑弱玲,年方十二。”桑邱氏认了人转头便悲号起来,“青天大老爷请为奴家做主啊!要严惩这黑心肝的不孝女啊!”
                      县太爷又问桑氏姐妹,“你二人可认得身旁之人?”
                      桑柔玲点头道:“识得。一位是本家伯父,名讳桑义;另一位是先父的续弦妻,我姐妹的继母,桑邱氏。”
                      县太爷复问道:“既然认得那便好办了。他二人告你们谋害父弟,你可认罪?”
                      桑柔玲闻言登时挺直身子,放开声音道:“我姐妹是清白的。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县太爷一皱眉,“老爷我耳朵不聋,喊那么大声作甚!”
                      桑义赶紧说道:“她心虚!”
                      桑柔玲怒目圆睁,转头朝着伯父怒道:“伯父怎能如此曲解侄女?侄女为人如何,心性如何,难道伯父不清楚吗?”
                      “我清楚啊!就是清楚才知道你继母没有冤枉你啊!”桑家伯父言之凿凿地说道。
                      “伯父,你!”桑柔玲只气得咬牙,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堂上那位穿蟒袍的青年似有不耐,重重地干咳了一声,县太爷慌忙望去,似是明白了那人的眼色,便赶忙说道:“桑邱氏,你且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来。”
                      于是桑邱氏抽泣地缓缓说道……
                      且原来这桑家在襄邑乃是百年望族大户。桑柔玲的父亲名唤桑廉,虽是桑家旁支,却因本家嫡房叔父没有子嗣,故而在他幼时将人过继到名下,精心养育。桑廉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也中了举,功名在身。只是桑廉为人耿直,官场之事揣摩不透,纵然才华斐然,却总遭同僚排挤,故而心灰意冷辞官回到襄邑接手了祖产。桑廉的养父是嫡房,尽管不是长子但分家时也分得不少家产,此后在桑廉用心经营之下不但没有比本家寒酸,反更胜过本家不知多少。是以襄邑百姓将桑家祖宅称作“大桑府”,将桑廉的宅子称作“小桑府”,由此可见一斑。
                      桑廉年轻时娶妻魏氏,生了两个女儿便是桑柔玲和桑弱玲,只可惜魏氏早些年便病逝,后续弦邱氏,生了一子乳名唤金哥儿,今年五岁,桑廉对这个儿子简直疼如眼眸,恨不能摘星揽月只为博子一笑。在外人看来,小桑府可谓是和睦之家,夫才妻美,姐友弟恭,继母对原配之女也是疼爱,并不曾传出什么苛待的传闻。是以现在惊闻此等骇事,襄邑百姓还是不忍相信的。
                      桑邱氏一边抽泣一边哀诉道:“奴家命苦,适婚之龄遭逢丧亲,三年守孝以致蹉跎青春,年过双十尚待字闺中。后经兄长保媒,于七年前嫁与先夫桑廉做续弦。当时长女柔玲不过十岁,次女弱玲也刚五岁。奴家视其如亲生骨肉,又恐旁人议论,故而百般疼爱,不敢稍有怠慢。弱玲年幼不懂世事,任凭长姐摆布与奴家各种刁难无礼。奴家怜其二人幼年丧母不忍苛责,只得万般忍让。先夫曾有言,家中半成家产乃是原配夫人的嫁妆私产,日后当一分为二分做柔玲弱玲两姐妹的嫁妆。奴家自是不曾反驳,心想如此也好,省的一家人私底下为了钱财闹得生分,她姐妹终会明白我一番心意。只不想,姑娘大了心思竟歪了,见我生下独子,便借口我有意侵吞原配夫人的嫁妆,几次三番在先夫面前搬弄是非。幸得先夫深知奴家为人秉性,不曾偏信,反将她二人呵斥。怎料由此种下了恶根,大姑娘竟于前些日子将先夫与幼子毒害!青天大老爷,您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命苦啊!”
                      桑柔玲闻言大呵道:“母亲,你怎能这般颠倒黑白,诬赖是非!自你入门,我姐妹何曾不敬不孝?自金哥儿出生,我姐妹有何曾亏待与他?你如今倒是被哪个教唆诬赖女儿!”
                      桑邱氏抬绢帕轻遮面容,只管低声抽泣,却不回应。
                      县太爷问道:“桑邱氏,你告继女谋财害命,可有证据?”
                      “奴家有证据。起初先夫幼子亡故,只当是疾病猝然。哪成想,停灵第三夜,奴家思忧过甚不得安眠,遂到灵堂想与先夫话别。岂料不意间竟听得这两姐妹在灵堂之上吐露实言,大姑娘竟还丧心病狂欲将奴家也置于死地。奴家惊惧之下犹恐再遭毒手,故而连夜赶往大桑府求救。幸得大伯怜悯,得知前因后果便同奴家前来报官。那害死先夫的毒药定然还在她手中。”
                      县太爷一挑眉,问道:“李班头,可有搜到证物?”
                      李班头上前,正是押解桑氏姐妹上堂却在路上被白玉堂踢了一脚的那位班头。李班头回道:“回大人,属下在桑大小姐的闺房内搜到一瓶毒药,已交给仵作查验。”
                      县太爷又道:“仵作何在?”
                      不一会儿,一个仵作打扮的中年人躬身上堂,“回大人,小桑府的桑老爷确系中毒而亡。经查验,所中之毒确与李班头搜查出的毒药一致。此有验尸单为证。”说着便将手上的托盘举高,上有白瓷瓶一个,表单数张。那师爷走过来接下托盘放于公案之上,又低声说了什么。旁人听不清楚,但白玉堂却听得分明,那师爷分明在说速判速决。白玉堂不由一皱眉,偷眼看向展昭,见他面色无常,看不出什么情绪,便低声问道:“猫儿,你听见了没?”展昭不言语,只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白玉堂心思斗转,此中分明有蹊跷,但似乎也不能贸然出手。他定定心神,暗道,暂且看看再说。


                      11楼2018-05-21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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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太爷瞅了一眼托盘,一拍惊堂木,“桑柔玲,人证物证具在,你可认罪!”
                        桑柔玲闻言怒道:“小女子是清白的,岂可如此胡乱认罪!我不认!那什么捞子的毒药,我从不曾见过!我冤枉!”
                        县太爷一皱眉,“用刑。”
                        两班衙役领命,搬出诸般刑具。两个衙役上前架开桑氏姐妹,便强行用刑,直把桑柔玲的双手夹得血肉模糊。那师爷摇着羽扇上前问道:“招是不招?”
                        桑柔玲早已疼得冷汗浸透,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牙不肯认罪。桑弱玲在一旁被衙役押着,只能哭哭叫叫地喊着姐姐。而那穿蟒袍的青年一脸不耐,似对此等场面极为厌烦,粗鲁地挥开帮他擦汗的随侍。另一边的老夫人则端正坐着,手捻佛珠,垂首闭目念念有词,仿佛身在庵堂佛前一般。
                        白玉堂见此情景恨得牙关紧咬,心中按捺不住,一个腾跃冲入县衙大堂,手中画影一挥,打在用刑的衙役手腕上,刑具一松,桑柔玲无力的双手颓然垂下。
                        白玉堂的贸然出现惊得大堂上下惊疑不定。县太爷险些和师爷抱作一团,强忍胆怯,力做镇定威严地问道:“你是谁?擅闯县衙大堂有何图谋?”
                        白玉堂此时也知自己冲动了,但他本就艺高人胆大,是以并不担心这些人能把他怎样。他没有回话,却反问道:“你这糊涂官,有你这样断案的吗?且不说子弑父是何等逆伦大罪,此中动机绝非一言一语可表。但只说这毒药便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更何况深锁闺阁的大姑娘。再则,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怎样弄到的,你都不做查证,便匆匆定案,莫不是县太爷吃了谁家的好处,急着弄个死无对证吗?”
                        “你!你!”县太爷似恼羞成怒,拍着惊堂木却说不完整话。倒是那个师爷眼珠一转,朝着两班衙役喊道:“大胆刁民,扰乱公堂,还不拿下!”
                        眼看衙役们挥棒亮刀,展昭在人群中除了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更多的却是担心。他眉头一皱,心中自嘲,展昭啊展昭,枉你名号御猫,却偏偏被这只白老鼠折腾得够呛!此时无论自己出不出面,白玉堂搅扰公堂的罪名是铁定了,只怕到时这白老鼠会更肆无忌惮不论章法。也罢!展昭定了主意,自怀中摸出一面令牌,手臂一振朝着白玉堂甩了出去。白玉堂只听得脑后有股劲风,他侧首一避,抬手将袭来之物握于掌中,仔细一看,见是一面腰牌,正面刻着开封府三字,背面刻着御前行走。白玉堂一挑眉,抬眼向展昭望去,只见展昭神色无奈得朝他点点头。
                        白玉堂轻抛令牌,回了展昭一记爽朗笑容,心里赞叹展昭识时务。不过自己惯走江湖,实在不知道怎么当官。不过白玉堂转念又一想,反正是顶着展昭的名号,管他好坏呢,最后自有那只猫收拾。如此想来,白玉堂便又放大了胆子,高举令牌朗声道:“在下开封府展昭!”
                        刹那间,县衙大堂上下人等的脸色神情,可谓是五彩纷呈。惊的,喜的;慌的,疑的;有形而于色的,有藏而不露的;有身在局中的,有观棋不语的。衙门外围观的百姓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个回事,全都探头探脑你推我挤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好个县衙竟弄得比集市还要热闹。
                        县太爷和师爷面面相觑,两个人缩着身子挤在一起,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师爷小声对县太爷说道:“大人,这案子要是让开封府插手,那就不好办了。”
                        “废话,你当我不知道啊!”县太爷拍了师爷一记,“不让插手怎么办?这摆明了就是插定了!慢说襄邑本就归开封府管辖,就只说官位,他可是御前行走的四品护卫,天子近臣,我才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后补!”县太爷说着竟带了哭音,“再说了,这前面还有一个三品的侯爷,二品的诰命,这都是惹不起的祖宗啊!我能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办?”说着竟要哭起来了。
                        师爷晃着羽扇瞅着县太爷那眼泪含眼圈的窝囊模样,眼中不掩鄙夷,但碍于身份他还是说道:“大人不如暂且退堂,侯爷和诰命都不难办,应了各家的请,事情也就了了。只是那展昭费点事。不如这样,咱一会儿找个由头请展昭吃酒,席上灌醉他,趁着他无能之时,咱速办速决,到时候他就是有心追究也只是个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县太爷也是个没心眼的,听得师爷如此说道,不但没觉得不妥,反倒觉得颇有道理了,频频点头称是。两人定了主意,县太爷赶忙坐直身子,一拍惊堂木,结结巴巴地说道:“既,既然有,有有有疑点,那就将,将人犯收,收收收押!退堂!”县太爷磕磕巴巴的说不容易说完这套词,赶紧示意衙役前去关闭大门。衙役领命,展昭眼看自己要被挡在门外,便不由大喊一声:“慢着!”
                        白玉堂闻声这才想起展昭来,便对县太爷说道:“那是本官的随从,让他进来吧。”
                        展昭一听白玉堂如此解释自己的身份,不由心中有气,好你个白老鼠,竟说我是你的随从!展昭不由瞪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假装没看到,搔搔鼻子,心里说,猫儿,我没说你是我养的猫就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话短说,县太爷关了县衙,桑氏姐妹被押入大牢,原告桑义和桑邱氏也告退等候他日开审。穿蟒袍的青年似乎对开封府颇为顾忌,一见白玉堂亮出开封府的腰牌便在随侍的引领下退入二堂,此时已然由县衙后门出了府。那名老夫人则由丫鬟扶着,口说告辞,并未正眼观瞧展白二人,全然视若无睹。也因此,展白二人至始至终不知这两人的身份背景,为何会在此听审旁观。两人将这事压在心底,静观其变。
                        县太爷请了两人到后堂,时间已近傍晚,正是饭点。县太爷以接风为由宴请展白二人。他二人自然明白县太爷的用意,便也不推辞,顺水推舟打算在酒桌上问一问案情。只是到最后他二人也没想到那师爷虽貌不惊人,但却是个极有心机的人物,对话应答竟然滴水不漏,插科打诨地竟让两人一无所获。这是后话,暂不提,只说开席不久,白玉堂便绷不住官架,言行开始放肆。展昭岂能容他如此,开始只是咳嗽一声半声提个醒,后来直接在桌下用脚踢白玉堂,直把白玉堂踢的心中起火。却在这时,白玉堂无意间看到县太爷盯着展昭直瞅,那模样活像三辈子没吃过肉的狼,芝麻大的眼睛都要冒光了。白玉堂心说,你这糊涂官存的什么心思,别当你五爷不知道!
                        别说,白玉堂还真猜准了。那县太爷初见展昭时,便惊艳不已。此刻烛灯之下,酒气氤氲,直衬得展昭透着一种无以言表的俊美。县太爷心中是又羡又妒,想当初千挑万选才弄了个勉强能上台面的师爷。可是你看看人家,一个随从下人竟这般出挑。便是文不成武不就,单这皮相放在眼前,天天看着瞅着也是相当赏心悦目的乐事啊。都说展护卫忠肝义胆,为人刚正不近女色,换谁有了这样的随从还近女色啊!不知他的月银是多少,若我加倍,不知能不能讨他来我府中?县太爷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直勾勾地看着展昭。展昭不曾遇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往偏了想。但白玉堂却不一样。他本就心思玲珑,岂有不明之理。更何况县太爷色眯眯的眼神让白玉堂心中恼怒,他只想着,色官,凭你也配妄想展昭这般人物?你白五爷都不敢稍有非分,你这个没馅儿的馒头算个什么东西!如此想着,白玉堂便下了狠手,一粒花生米正中县太爷的腰间大穴。只这一下,就把县太爷疼得嗷一声跌下凳子。
                        展昭赶忙上前一探,知是白玉堂的手段,不由嗔瞪一眼。白玉堂见状心中委屈,也越发来气,索性摆起来了公子哥儿的架子,指挥着展昭这个随从各种伺候。不是布菜,就是斟酒;一会儿说热了要展昭打扇,一会儿又说渴了要展昭去泡茶;总之就是可着劲儿地折腾,直弄得展昭是哭笑不得,又气又乐。二人见时候差不多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于是白玉堂便装起醉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竟吐了展昭一身。县太爷便也顺势请了他二人到后宅一间客房换洗休息。
                        进了屋,白玉堂小声笑道:“猫儿,别说爷小气,爷包袱里的衣服随你挑。赶紧换了,臭死了!”说着还作势掩鼻扇风,一脸的嫌弃。
                        展昭真是气得不怒反笑。展昭这趟出来本欲速去速回,除了身上这身衣服和官衣,也就只带了一件长衫。那日在破庙将长衫借给阿敏姑娘避寒之后便不翼而飞,展昭不曾多想,只当是忘了收拾又或被阿敏带走,哪里料到会遇到如今这状况。眼下除了白玉堂的衣服确实也没有其他可替换。展昭也不矫情,随意挑了一件便换了上。其实也没得挑,除了白的还是白的。
                        展昭换衣换得坦坦荡荡,反倒是白玉堂看着看着脸竟然红了。展白二人身量差不多,只是展昭的腰身却比白玉堂细上不少。见自己的衣服穿在展昭身上,白玉堂竟觉得这袭寻常衣衫仿佛襟袂溢香,袍摆生辉,直衬得展昭犹如隔世仙人,卓然绝立,好似一眨眼便要化风而去。白玉堂一急,竟然不自觉地出手拉住展昭,“别走!”
                        展昭疑惑问道:“什么?”
                        白玉堂惊觉自己失态,搔搔鼻子,转话头道:“猫儿,你哪里是什么御前猫啊,你分明是只白玉猫啊。瞧瞧这模样,生生只比你五爷我差那么一丢丢啊!”
                        展昭腼腆一笑,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白玉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他用扇子敲敲展昭的肩头,“想来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咱们与其空待良宵,倒不如踏月寻香!”说着便拉着展昭跳出了后宅的围墙,到了大街上。
                        襄邑地处开封府和应天府交界,自古便是丝贸重镇,往来商队不绝,豪客商贾云集。是以襄邑虽小却无处不透着奢华繁闹,越入夜越显得华灯异彩。展白二人行于街市,同是白衣无瑕俊秀倜傥,惹得路人频频相望,他二人倒是一派自然大方。小巷里有一家老字号的酒肆,铺面不大,却是干净整洁,只摆了四五张方桌,已有六七位客人。白玉堂原本无意进去,却架不住老店里酒香扑鼻,实在是耐不住肚子里的酒虫折腾,便拉着展昭循着味走了进去。
                        酒铺里只一位老掌柜和一个小伙计打理生意。老掌柜头发灰白掺杂,颌下垂着白胡,稀疏花白,身量不高,穿戴紧沉利落,显得分外精神。白玉堂被店里的酒香勾得口涎泛滥,直嚷着要老掌柜赶紧上酒。老掌柜见这二人相貌堂堂天生一股侠客豪气,心生喜欢,便笑呵呵地将人请进来,上了酒。白玉堂迫不及待满饮一大碗,朗声道:“好酒!好酒!”
                        展昭见老掌柜年岁不少,便问道:“老掌柜高寿啊?”
                        老掌柜捋捋胡子,笑着说道:“不高不高,小老儿今年七十有五。”
                        白玉堂闻言啧啧称叹,“老人家,您这身子骨可够英朗啊!要不是这白发银须,小子我可真要喊您一声哥哥啊!”
                        老掌柜被恭维得心花怒放,见店面也不忙碌,便要小伙计照看那几桌客人,自己则拎着小酒壶坐到了展白二人那桌边。展昭静静打量,见老掌柜身形举动似拙实巧,目光锐朗神采不凡,心知这老者定然不凡,只怕是隐居的世外高人,故而展昭的态度不由又恭敬了几份。他抱拳问道:“敢问老人家,您对襄邑风物可熟知?”
                        老掌柜押了一口酒,“小老儿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虽说年轻时也出门闯荡过,但好歹前前后后也在这酒坊里熬了四十年。小侠客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言就是。小老儿吃不惯那套斯文东西。”
                        白玉堂闻言哈哈大笑,曲肘顶顶展昭,挑眉嬉笑道:“猫儿,五爷就说你酸吧,如今知道爷说的不假了吧?你就是酸!”他嘲了展昭一通,转头向老掌柜问道:“老人家,这桑家的事您老知道多少?”
                        老掌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灌了一口酒,接着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炒豆子放到桌上,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听老辈人说,襄邑所有姓桑的都是一个老祖宗,至于桑家怎么落根在襄邑,谁也说不清楚。这桑家也算是耕读世家,原本也没啥,只到了这辈儿桑家出了个桑廉,那娃娃行啊!”老掌柜说着便挑起了大拇指,“不是小老儿吹嘘,大桑府当年如能对那娃娃有半分恩义,现如今只怕襄邑该叫桑邑了!”
                        白玉堂闻言一挑眉,“老人家,怎么讲?”
                        老掌柜嚼着炒豆子,顺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襄邑原本有一大半的地是桑家的,可是上代人不争气,稀里糊涂败出去不少。而桑廉那娃娃厉害啊,自他当家立户后,襄邑可谓是财富四分,一分在朝廷,一分在大桑府,两分在小桑府。”
                        展昭闻言不由眉头微蹙,此案当真是财招人祸吗?白玉堂瞄了一眼展昭的神色,见他似有所思,便也不吵他,又见展昭被酒气熏得面起红潮煞是好看,便不动声色地悄悄帮他斟满酒,诱他多喝几杯。而白玉堂自己又转回头,嘴中对小桑府啧啧称羡,央着老掌柜继续说下去。老掌柜见他如此捧场,便也打开了话匣,将桑家各种传闻一一道来。


                        12楼2018-05-21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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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的咱不多言,只说那桑廉原配本是落难的孤女,年幼时被桑廉养父所救,养在家中,与桑廉朝夕相处,有青梅竹马之谊。待到二人成年便由长辈做了主,结了鸳盟。桑廉的养父为人宽厚,养女变儿媳自觉亲上加亲,儿子又得了功名在身,真乃双喜临门。可是他唯恐养女背景单薄日后遭外人指点,便将当时的家产一分为二,一分给了桑廉,一分给了养女做陪嫁。日后桑廉发家便是基于当年养父所给的那半分家产和妻子无私相赠的陪嫁。成婚后,桑廉到外埠赴任,妻子便在家中侍奉高堂,打理家务维持生计。妻子待人宽和,对桑廉更是温柔体贴,是以两人的感情始终如胶似漆。故而,桑廉发达后依旧不忘妻子的付出,总以当年养父分家产为由,指称家产半数应是妻子的陪嫁,所以众人皆知小桑府一半的家产乃是桑廉原配的陪嫁,也就是私产。也正因如此,原配过世后,桑廉并非急于续弦,怕得就是后母觊觎原配的陪嫁亏待了两个女儿。但是原配过世时,小女儿刚满一岁,桑廉又当爹又当娘熬过了四年,实是见女儿没有娘亲过得甚苦,这才娶了名声极佳的桑邱氏做续弦。
                          老掌柜灌了一口酒,叹了口气,“小桑府的两个女儿外貌都效其母,端是如花似玉,只这性子唯有桑大姑娘得了真传。小姑娘嘛……”老掌柜摇摇头不再说下去,转了个话头说道:“小桑府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好好的一家子,现在竟然要绝后了,让人不忍啊。桑家的金哥儿我也是见过的,小娃娃很是招人疼爱,可惜小小年纪就随他爹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酒坊里和老掌柜闲聊了不少时间,见再也探不到什么消息,又看天色已深,正是方便行事的时候,他二人便付了酒钱告辞。许是酒气舒怀,展昭一扫平日的拘谨,眉眼间洒脱俊逸,直把白玉堂看得有些心神摇曳。他一把拉住展昭的胳膊,“猫儿,要不要和爷比一场,看谁先到义庄?”原来自从桑邱氏报官,指称桑家姐妹谋害父弟,官府便将桑家父子的尸首安放在了义庄,一则便于仵作验尸,二则防止有人毁尸灭迹。展白二人深夜出来便就是有心到义庄重验尸体。
                          展昭侧首对着白玉堂微微一笑,“又比?哪次不是你输?不过既然你一定要比,那展某奉陪便是!”说着,一扭手臂挣开白玉堂的拉扯,足尖一点,身形腾跃而出,恰如白鸿惊世。白玉堂一愣,并非因此刻惊艳之情,而是因为展昭说的话。白玉堂不由泛恼,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恼什么,只是嘴里恨恨地念叨着,“展小猫,你到底把爷当成谁了?你说啊!”猛哼一声,也拔身形追了出去。
                          展昭本也无意和白玉堂争个高下,所以并未使全力,不一会儿便被白玉堂追上。白玉堂跃到展昭身前,挡住去路,挑眉笑着问道:“猫儿,你到底把爷错认成谁了?”
                          展昭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言多有失,但又不能直说自己没认错人,只是多活了一辈子。展昭自嘲地摇摇头,淡淡说道:“白五爷误会了,展某不曾错认你为旁人。”白玉堂自是不信,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猫儿,五爷不是小心眼的人,认错便就认错了,有甚不能对我言明的?莫不是你信不过我的为人?”
                          展昭见白玉堂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怎会信不过你,你莫要胡乱猜测。”展昭若不这样说倒还好,可他偏偏就非要这样说,直把白玉堂弄的心火骤起,心中骂道,好你个展昭,爷爷我都大人大量了,你倒拿起了架子!白玉堂沉着脸色又问道:“当真不是错认白某为别人?”
                          也不知是天色昏暗,还是展昭本就迟钝,他竟然没有听出白玉堂话中的火气,只一味的淡然安抚道:“自然。”他话音刚落,白玉堂只觉得火气蹭一下拔高直顶得脑门发涨。他冷声道:“堂堂南侠竟然也会扯谎了!展昭,你是错认也好,不错认也罢,你白爷爷我不屑当个替身儿让人惦记着!五爷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儿,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便算了,告辞!”白玉堂自己也不知到底泛得哪门子邪火,总之展昭话里话外的客套敷衍让他倍觉自己不被信任,而这个认知让他火冒三丈,也不管别的扭身便走,全然不给展昭应变的机会。
                          展昭无奈地摇头叹气,心中宽慰自己,许是现在这样各自冷静一下也好,反正玉堂不会气很久的,速速把桑家的案子结了,还得尽早到应天府。如是这般想着,展昭也就没再分心,加快脚程赶往义庄。
                          暂不说展昭如何,只说那白玉堂赌气离去,走出去没二十步便又恼起了自己,嘴里叨念着:“哎呀,又中了四哥的话,没收住没收住!”边叨念边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白玉堂的心气是何等骄傲,纵然知道自己脾气过了头,但你若让他此时回头再去找展昭,那是万万不可行的。白玉堂一边恼着自己,一边又替自己找理由,“都是那只猫害得!臭猫!烂猫!不能怪我脾气大,谁叫那只猫撒谎呢!明明就是他不对,他不信任爷!对,都是那只猫的错!”白玉堂就这样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走在街上,也不管东南西北,只管低头乱走,不意间抬眼看到一家宅邸门前挂着白幡贴着挽联,再仔细一瞧门楣匾额上写着桑宅,白玉堂眼睛一转料定这应该便是小桑府。他垂眸一笑,心说既然路过不如进去瞧瞧这襄邑首富家是个什么样子。如是想罢,又见四周无人,白玉堂便蹬墙借力跃进了小桑府。
                          小桑府里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四下不见灯火,黑压压一片,只有月光朦胧。白玉堂猜想许是因为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无人当家,所以奴仆们犯懒做大,早早都休息了。白玉堂也不以为意,他循迹来到正庭,此处已设为灵堂,布置得肃穆庄重。灵堂正中停放着一大一小两口空棺,棺前放着供案,摆着牌位祭品诸等。白玉堂里外走了一圈,发现并无人守夜,又见灵牌上写着确实是桑廉父子的名讳,终是确定此处就是小桑府。只是牌位上落着灰尘,供桌上的吃食祭品也都有了腐败的迹象,香炉之中只余香灰,不见残香,供案两旁各放了一盏守夜灯,灯碗里的灯油也都所剩无几,可见灵堂已有些时日无人打理了。白玉堂不由替桑家父子可怜,偌大的家业竟连个忠心的仆人都没有,不说守灵守夜,哪怕白日里更换祭品添加灯油也好,果然是人走茶凉。白玉堂摇摇头,从香筒里取出三炷香,借着油灯点燃,在桑廉的灵位前拜了三拜,小声说道:“桑员外,白某此来并无恶意,只听闻你这宅子建得极为雅致舒服,白某有心也建个大宅子孝敬老娘,故而前来讨教观摩。不当之处还请见谅。”白玉堂似真似假的说了这番话,恭敬地上了香,便气定神闲地在小桑府里开始了所谓观摩。
                          小桑府是一座三进的宅子,花园亭台样样不少,白玉堂起初是兴致勃勃,慢慢地他发现似乎不对。这小桑府并非好似没有人,而是真的没有人。偌大的宅子仿佛被夜晚凝固了,了无生息。白玉堂心中疑惑,难不成是桑邱氏遣散了奴仆?还是桑家遭逢了什么不测?白玉堂一边思索一边进了后宅,看格局应该是桑氏姐妹的闺楼。白玉堂虽是江湖男儿,却也是识大体的君子,他见是姑娘的闺阁,便不想深入,一则不想坏了礼数,二则也怕被人诟病。就在白玉堂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细嗦的声音。白玉堂耳力极佳,又适逢静夜,他定神倾听,便听出是有人在绣楼里说话。白玉堂一皱眉,心思转动,轻身一跃至绣楼廊外,攀住栏杆仔细辨察,果然在姑娘的绣房里透着隐隐烛光,还有细细的人声。白玉堂撑住栏杆翻身跃入,悄无声息潜入窗户之下,偷偷点破窗棱纸向里观瞧,待看清持灯之人的相貌时,他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15楼2018-05-21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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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着急,明天再更也行


                            IP属地:陕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18-05-2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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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楼2018-05-2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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