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帝迪接到第一舰队发来的一份“请功报告”,对12月24日至25日之间发生在17号家族哨所及附近的事件叙述如下:24日凌晨,17号哨所护卫小队遭遇数倍于己方的大队倭寇偷袭,全数被俘。倭寇将他们押往海边崖穴,准备运出海贩卖。军士们奋起反抗,打死打跑多名倭寇,但最终敌众我寡,只有正副队正活了下来。他们返回前线指挥所做了报告,司令官亲自带队勘察现场,确认正副队正所述为实,然而两人忍受不了“幸存者的愧疚”,趁隙自杀,不治身亡。
“‘幸存者的愧疚’,也不知是罗格,还是伊恩教授亲自指教的,咨询费估计是赖掉了。还‘不治身亡’,司令官的治疗方式就是用匕首绞碎心脏吗?的确治不好。”帝迪一边自言自语地讽刺,一边在报告末尾签字“同意”,署名用印。杨威的做法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但是非常“合情”,纠缠此事会激化军法处和舰队、甚至和所有帝国官僚之间的明争暗斗,给林睿等野心分子可乘之机。何况统领处也找不出比杨威更合适的第一舰队司令人选,否则这位置轮不到心胸狭窄的老兵油子,即使他是首批秀字营的出身!
“这就是政治……反正证据没了,勉强不算违规。”帝迪叹息着,将公文放进“已批阅”的一摞里。无论如何,红色警报解除,103即将平安归队,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从办公室搬回官邸,享用一顿依蓝亲手操持的佳肴,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
当天的晚餐,帝迪心情愉快地陪德昆用了三杯白兰地,却发现后者的眼神躲躲闪闪地。用餐结束后,依蓝主动提出陪萧笙散步。待客厅里再无旁人,帝迪压低声音:“你老实说,是不是钱用光了?”
“你这么看我!”德昆差点跳起来。
“敢不敢对着我的眼睛说一遍:我没有!”
毫无悬念的,德昆没撑过3秒:“呃,是有点儿,手头紧,河丘消费高嘛,小迪你知道的……”
“棋盘街本就不是你的薪水能去的——忍两天。”
“你怎么能这样!”德昆跳了三尺高:“小迪啊,我好歹是你的……”
“胡波管钱,他不在,我有什么办法?”帝迪走到酒柜前,倒出两杯果酒。
德昆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那个,萧先生……”
“喝了这杯洗洗睡。”帝迪把酒杯塞到他手里:“敢打我师兄的主意,不怕佐伊族军校生造你的反?”
德昆赌气似的干掉酒,掉头往外走。
帝迪阴险地坏笑:“友情提示:我一早警告过我的人,谁敢借钱给你,谁就卷铺盖走人。”
德昆出溜一下回到原处:“给你气的,都忘了正事儿了!”
“你还有正事?”
“不许打岔,听教官训话:我问你,你是不是给人欺负了?”
“噗”地一声,帝迪一口酒喷出。他气急败坏地找手巾:“我是河丘军法处长,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看我笑话?”
德昆没笑:“我可都看到了,前天你的侍卫,个个儿一身的血,洗衣盆子全浸红了!”
“都是敌人的血,我这边只有一个轻伤。”帝迪收拾好残局,耐住性子解释:“我去了趟战区,难免碰着几个流寇,是不是?”
德昆瞪大独眼,举起右手,手指伸得笔直:“五百多号,也是‘流寇’?半个团队啊!杨威干什么吃的!小迪,你说实话,他是不是故意的?我是脑子笨,可我眼不瞎!”
帝迪默默:“瞎了一只……”
德昆左手一叉腰:“你别怕,我还是皇帝特使,给你撑腰够够儿的!”
帝迪头大如斗:“我怕,怕你咋咋呼呼地把事情闹大。皇驾明天就到了,你觉得让全帝国贵胄围观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很合适?”
“呃,是不大合适。”
帝迪刚要松口气 ,又被老教官气个半死:“但是陛下说了,为你的事,把天捅个窟窿有他堵,咱不怕!走,咱现在就找杨威理论去!”
帝迪果断妥协:“我帮你找师兄借钱,这事你就当不知道,怎么样?”
德昆转了转眼珠子,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你给人欺负了,我还去吃喝玩乐,陛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不由分说地拖着帝迪往外走。
帝迪拼命挣扎:“我这是为了大局,大局您懂?”
“别狡辩,你就是心软!当年差点给一大群马踩死就为了救一只鸟的事先不说……”
“你不还是说了?”
“别插嘴!杨威那老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
“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胡波!”帝迪大喜,往日聒噪的嗓门此时听来有如天籁:“是不是有情况?”
“是,有人矫诏杀白莘,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在一号审讯室。白莘也回来了,李烨派人护着呢。”
“很好!”帝迪趁机挣脱德昆,跃上胡波的坐骑,打马就跑。“当我是三岁小孩,打架输了找家长?”他得意地回头,朝老教官晃了晃马鞭。
德昆迷糊地望着一人一马不见了踪影,大叫一声抓住胡波:“白莘给人欺负了?放心,我给他撑腰!就是,那个,能不能……”
“不能!”胡波不满地瞪眼:“明天接驾,副统领还要喝得烂醉,满脸口红印子,会给大人丢脸的!”
深夜,帝迪一脸倦容地走出审讯室。没有103使唤,工作量翻了几番,饶是他经受“千锤百炼”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
办公楼外,漫天星斗已落了大半,身周的一切都在造物的怀中安然沉睡。想到天亮以后的正面交锋,他不禁斗志昂扬起来。
“以父亲之名,接受你的挑战,奥斯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