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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情牵一世,难负相思(从头开始+续,全新剧情和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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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准噶尔战事才定,回部首领大和卓木和其弟小和卓木又开始蠢蠢欲动,企图来犯。乾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又得没日没夜地劳心边疆的战况,他的衣食住行几乎都在兵营里度过,朝中一切事务除却大事必须向他通禀,其余的小事皆由和亲王弘昼暂为打理。
和亲王“荒诞”之名是从雍正朝就有的,而乾隆对自己的皇弟却是信任有加,但朝臣显然对“荒诞王爷”打理朝政心存不服,也曾连连上折子意诉不满,都被乾隆一一驳回。而令人吃惊的是,弘昼在监国期间行事果断,英明威严,颇有帝王之风,这才渐渐堵住了悠悠众口。
而永琪也由乾隆授意,逐渐开始熟悉兵营之事,好在他本就对这行军打仗略识皮毛,再经傅恒将军一点拨,倒也偶尔能为乾隆出谋划策一番。于是,在乾隆接到回部第一战溃败的消息时,立刻就召永琪去了军营共商战略,授予他提督一职,吃住随乾隆都在军营内,同被召见的还有尔康尔泰和三阿哥永璋。
连连几日大雪,皇后受了凉,日日由容嬷嬷伺候着歇养在景仁宫,无心处理后宫之事,六宫暂由令妃打理。自上回染了风寒,我的身子骨倒是硬朗起来了,小病小痛也难得,宫里沉寂寂,乾隆不常在宫中,什么喜庆节日也不再大肆操办宴会,各房也只是奉皇后之意给妃嫔和格格阿哥们送一些东西也就完事了。
整日整日的无聊简直快要将人给闷坏,好在前儿去找了令妃,与她说我和紫薇一见如故,想接她入宫作个伴儿。紫薇如今算是和亲王的女儿,自然事事简单,令妃欣然让宫人接了紫薇进宫,暂居西面咸福宫的倚月阁,谴了秋菊和冬梅两个宫裨伺候。
整整半月,战事还未停歇,而边关传来的消息都不是好的。这半月间,我只见了永琪两三次,一次也没有见着乾隆,看永琪为战事忧心,人也清瘦了不少,可想而知乾隆该是多么地心急火燎,让敌军逼得亦步亦退,与一位君王来说,实在是一种挫败。
与前线相比,后宫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令妃时常会抱着永璐来漱芳斋转一转,与我们说说闲话,渐渐地与紫薇也熟络起来。紫薇曾悄悄告诉我这个令妃与她的娘亲夏雨荷有七分的相似,所以见着她总觉亲切。令妃较之其他的妃嫔确实多了一分善良与纯真,想必这也是她圣宠不衰的原由之一。
雪后初晴,这日天气十分好,院子里暖洋洋的,紫薇让秋菊将一张檀木绣架放置院中,上边是一块白色的绣布,布上是一幅“龙凤双飞”的花样,是用来赠予令妃作生辰之礼的,过两日便是令妃的生辰,再差几针线便可完工。我的礼物早已备下了,是自个儿用剪纸拼凑成的一幅“团圆”。
我让彩霞搬了一张喷漆小椅让我坐着,闲来无事剥着竹箕中的莲子,想着可以用来做银耳莲子羹吃。
令妃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笑赞道:“紫薇可真是手巧,本宫六岁便跟着府里的嬷嬷学刺绣活儿,自问也算是精通的,如今见你这绣功,想想本宫倒还不及你的一半呢!”
紫薇讪笑道:“娘娘这是哪里话?紫薇怎能与娘娘比得?在府中便听额娘说令妃娘娘精通琴棋书画,熟识女红刺绣,是这后宫中最有才气的一位娘娘,紫薇心下钦佩不已。”
令妃笑道:“你阿玛和亲王与本宫的娘家福家是至交,本宫进宫前倒是时常与你额娘唠唠嗑,进宫后也就多年未见了,下回记得替本宫向你额娘问声好。”
紫薇颌首,那边传来明月彩霞与永璐的嬉闹声,如今的十四阿哥已经能够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小步,也开始牙牙学语,偶尔会吐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话语,逗得大伙儿呵呵直笑,满院子笑意浓浓。
令妃笑笑说:“还从未见永璐笑得这样合不拢嘴,这明月彩霞也真能闹腾,几个时辰了还静不下来。”
紫薇打趣道:“还不都是还珠格格给惯的,愈发地不成个样子了。”我慎紫薇一眼,突然想到了永璐在史上的早殇,伤感袭上心头,问道:“娘娘,十四弟近来身子可好,没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吧?”
令妃叹一口气说:“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太医早就说过永璐有些先天不足,身子也较为虚弱,要小心看护,一个不小心也许会……”顿了顿又道,“本宫也不敢懈怠,日日小心照看,本宫也不奢求什么了,只求他能平安地长大。”


33楼2013-04-14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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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大雪纷飞,宫中的雪已经积得十分厚实了。我与紫薇系着御寒的大氅,一左一右地扶着令妃在御花园赏雪景,身后随着腊梅冬雪。难得令妃有兴致,瞧着飘洒的细雪,喃喃道:“居然又到了下雪的时节了,一年又要过了,岁月不饶人啊!”
    紫薇笑道:“娘娘青春永驻,瞧着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令妃失笑道:“你就不要说好话安慰本宫了,昨儿仔细在镜中一瞧,眼角都有了皱纹了,不过人总是要老的,这么一想倒也放宽了心。”紫薇又笑道:“只要有童真,都是不会老的,娘娘也不妨一试。”令妃笑得开怀,侧头看一眼沉默不语的我,问道:“和孝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肯讲?”
    我忙扯嘴角道:“我正听紫薇和娘娘说话呢。”令妃笑道:“满脸愁苦的模样,姑娘家的有心事了?还是有了中意的人?”我面色一僵,正不知如何答话,紫薇忙接茬道:“许是近日夜里凉飕飕的,格格受了一点风,身子不爽,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思说笑了。”我感激地瞧一眼紫薇,她回以我一个暖暖的微笑。
    令妃忙道:“身子不爽了?可曾宣了太医来瞧?不能因为一点小病就不重视,若是不当心成了大病就不好了。”我颌首道:“劳娘娘挂心,和孝记着了。”
    令妃点点头,三人一时静默,只默默地走着。才走了两步,便听见前方踏雪而来的脚步声,永琪正大步走来,神色匆匆地像是在赶路,一走近瞧见是我,微微一愣。
    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了吧?他身着一件明黄色的夹袄,脚上蹬着一双花纹锦靴,身上系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面庞稍稍清瘦了一些,眉宇间仿佛满是苦闷之色,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反而略显苍白。酸痛又涌上心头,是朝事太多,将你压得喘不过气么?
    他的眸光只匆匆扫过我一眼,便不再看我,忙向令妃福了一礼,“娘娘吉祥!”紫薇也随之向他见礼,而后他又瞧向我,眸中辨不出任何情绪,我微福身道:“五哥吉祥!”
    他身形一震,面上却没有一丝变化。
    令妃笑问:“五阿哥急急忙忙地要赶着去哪儿呢?本宫与和孝紫薇正赏雪景,五阿哥要一起吗?”永琪眼角盈着笑意,道:“奉了皇阿玛之命给外来的使臣传一些话,没有空子陪娘娘赏雪了,永琪给娘娘陪个不是。”
    令妃忙道:“使不得!国事要紧,那你赶紧去吧。”永琪行了告退礼,几个大步已然不见人影。
    只这一面,心中已经难以平静,心思早就不知在何处,只是漫不经心地同令妃说笑,也只是笑笑罢了,根本不知她们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是想着,他那样干脆,毫无牵挂的眼神,看来真的是不在意了。然后又问自己:你如愿以偿了,你可开心了?
    走了几步只觉步子又顿住,我抬头看了一眼,原是尔康和尔泰过来了,向令妃见过礼后笑道:“正要去漱芳斋瞧还珠格格呢,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上了。”令妃笑道:“赶早不如赶巧,就一同赏雪吧!”
    尔泰欣然同意,忙走到我们身后站着,尔康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能见着紫薇,他大概是求之不得的,更是连忙跟在了我们身后。一众人在御花园慢慢地踏雪而走,小雪已经停了,只是偶有几丝寒风入襟,虽然冰凉,倒也吹得人有几分清醒。
    一阵风过,听令妃问道:“尔康尔泰,你们的阿玛和额娘可好?”
    半晌听不到答话,我疑惑地转头看去,尔康盯着紫薇根本没有听进令妃的话,尔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伸过去左手狠狠地拍了尔泰一下,他吃痛出声,令妃转身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的模样,着实让人想捉弄一番,便打趣说:“尔泰在想姑娘呢,想得这样入神,娘娘问你福大人和福晋可好?”
    他被逗得面红耳赤,只直直地瞪我,尔康忙道:“阿玛与额娘近来身子都好,就是最近天冷了,阿玛的腿疾常常会发作,不过经常太医一番治理,已好了许多。”令妃颌首道:“常太医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本宫会让他多留心治理你阿玛的腿疾。”
    尔泰忙插话道:“额娘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时常念着娘娘,本想进宫来看娘娘的,可是雪日马车容易打滑,怕不安全,这才给耽搁了下来。”令妃点点头说:“大雪日还是在府中待着安心,等天晴了本宫会谴人去接你额娘进宫。正巧,一会儿出宫前你们到延禧宫带些补药和补品回去,本宫就不特意差人出宫去送了。”尔康尔泰忙齐声应是。


    41楼2013-04-14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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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永琪!”一个穿着西洋服的英俊男子小跑着过来,看了眼缩在永琪怀里的我,用一口带着洋音的中文说,“你怎么突然就走掉了?”
      永琪瞅了瞅我,讪讪笑道:“我刚才看她摔着了,心里一急便跑来了。”顿了顿又道,“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还珠格格。”
      西洋男恍然大悟道:“她是那个有趣的还珠格格啊!”说着又仔细地凝视我几眼,“她怎么像是刚刚哭过?”永琪闻言低头看向我,眸中略带心疼,半晌才淡淡笑道:“她只是最近变得爱哭了。”又对那个西洋男子道,“班杰明,我一会儿再带你逛皇宫,现下我得先把小燕子送回漱芳斋才能安心。”
      我猛地转头去看那个西洋男子,居然是班杰明?大不列颠国来的使臣吗?我还以为在这个皇宫不存在班杰明呢!班杰明现在总不会是永琪的情敌了吧?兜兜转转地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小说,或许一切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糟糕,纵然知道历史,却不知这个世界是不是在照着历史上演?
      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班杰明,我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眸光在我和永琪之间流连,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永琪无奈道:“你看这个还珠格格,变脸变得也很快,一会哭一会笑的,我总拿她没什么法子。”
      我不再将视线瞧向班杰明,只瞪着永琪,心中丝丝愉悦之感,仿佛是在一片黑色中寻到了一丝光线,有个声音不停地说:这不是历史,也不是小说,这只是未知的穿越世界,无需顾忌,无需伪装,管什么西林觉罗氏,管什么索绰罗氏!从了自己的心罢!
      他脚下步子不停,一边问道:“最近可有认真练字?”我点点头。他又问:“已经练到哪儿了?有四分之一了么?”我脱口道:“全练过了。”
      他有些诧异,“全部?”我心一虚,难道要告诉他我每日睹字思人,就把一整本的字帖都临摹完了么?摆摆首忙解释道:“不是如此!整本都看过了,只练了大概五分之一。”他了然道:“就知道你这个小懒猫哪会有那么勤快!”
      怕他再要细问,我忙寻话茬问着:“班杰明就是皇阿玛让你陪伴的使臣么?”他颌首道:“正是从大不列颠国来的大王子。”而后又些许无奈道,“这个班大王子一会儿要去宫外看看大清的风土人情,一会儿又要在大雪天的赤手堆什么雪人,总之花样极多,总是出乎意料,让人被折腾得心力憔悴。”
      我不禁道:“难怪你眉间满是疲惫之色。”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笑问:“方才在御花园,你早就仔细地瞧过我了是不是?”
      我自知失言,不语,他见我无意回答,又淡淡转了话说:“倒是与他学了一些天文地理和演算,长了见识也不算是吃亏。”我道:“就是那些什么九大行星,地球公转自转,星象距离么?”读书的时候最不耐烦这些东西,一看到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想不到永琪会对这些枯燥的东西有那样大的兴趣。
      他瞧我一眼,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天文地理也有研究了?”我想了想道:“书房里有这些书,闲来无事随意翻翻的,无意间可能就记下了。”他打趣道:“原以为你这个小脑袋瓜只是记得什么好玩,什么好吃,原来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我有些无奈,一见永琪眼底挪揄的笑意,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怎的也说不出口,只嘟着嘴不理他。他晓得我并不是真的在置气,又自顾道:“皇阿玛对这个大王子十分的上心,大不列颠国虽然主动交好,自愿向清朝进贡,还派了国王一向看重的大王子亲自来京城探访,但这只是一时,谁也不知日后他们是否仍甘做臣子,以防战事再生,皇阿玛决意在宫中选一位格格与大王子婚配,意为和亲。”
      我讶然,惊道:“选格格和亲?!”如今这又是什么状况?
      永琪被我突然的大喊惊了一跳,稳定了身子,朗声一笑,“你急什么?又没说要把你嫁了出去。”后略一思索又笑问,“还是你自己有了心思,想嫁出去了?”我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才不愿去大不列颠国吃西餐呢!


      43楼2013-04-14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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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传来他呵呵的笑声,我有些气结,忿忿道:“你一日不打趣我,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他笑着摇摇头,“岂敢岂敢!”我看他笑得如此开心,竟也随着他呵呵笑起来。
        才惊觉雪又恍恍惚惚地飘落,永琪抱着我静静走着,垂头一看,他脚上的锦靴已经被积雪染湿,有力的步子踩在雪上,踏出了“沙沙沙”的声音。抬首间,一阵冷风袭过,雪片疾厉地打在他的大氅上,我急急地伸手替他抚去,他只看我一眼,并不说话。
        良久,他低低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提我的婚配之事,我不愿听。”我重重地点头,他有些诧异,可能想不到接二连三提他婚事的我,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我一笑道:“你自己都不上心,我白白地瞎操心什么劲!”
        他哈哈大笑,看着这样的笑,我心中微动,仿佛置身于一片沼泽,只有沉溺,再沉溺。我们彼此都刻意不提及那日的嫌隙,仿若什么都没有,还是一如从前那般。
        终是到了漱芳斋,进了院门却见屋门紧紧关着,永琪轻笑道:“大白天的怎么就将屋门关得那么严实?”我自是了然的,明月彩霞素来怕冷,一点寒风也不愿受,每日一定将窗子和门关得紧紧的,不透一点儿的风才安心。我只对永琪笑笑,冲着屋内喊道:“明月彩霞。”
        她俩立马就打开了门,瞧永琪抱我站在门外,一时怔怔。一个两月未曾踏足的人突然就来了,她们定是一时反应不及了。我笑道:“再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可就要冻成‘雪人’了!”
        两人回神请安,忙侧身让了路,彩霞一面关上门一面道:“格格不是和紫薇郡主陪令妃娘娘赏雪景去了么?怎么是五阿哥送着回来的?”永琪将我放下,寻了椅子坐好,才接茬道:“方才你们格格在雪地摔着了,你们赶紧替她瞧瞧有没有哪里摔疼了。”彩霞闻言忙在我身子上下捣腾起来,我笑道:“没有摔疼,摔疼了我自己还不晓得么?”
        彩霞瞧我几眼,关切道:“格格耳朵怎么冻得这样红?”我抬手去摸,触及一片冰凉,赶紧缩回了手,明月拿过一个暖手炉塞到我手中,道:“赶紧暖一暖,仔细冻伤了!”说着又给永琪递去一个。
        我抱着暖手炉贴在颈处,暖意蔓延至全身,小桌子和小凳子慌慌忙忙地从里屋奉了热茶上来,“五阿哥和格格赶紧吃几口热茶暖暖身子罢,这水温正好,奴才们是等热茶温了一些才端出来的。”
        永琪接过呡了几口,我抬眼瞧见他被雪浸湿的鞋袜,问道:“要不要把鞋袜脱了拿火烘一烘?湿湿的套在脚上怕是会得病。”明月遂进里屋搬了炭火盆出来,将永琪脱下的鞋袜仔细地在火盆上烘着,彩霞怕他冻着,忙拿来一个足炉给他暖着。
        他一笑说:“哪里就这么怕冷了?你们不要把我当成小女子一样。”
        明月忽然道:“五阿哥的鞋袜染得这样湿,怕是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呢!”永琪搁下手炉,起身道:“干不了就罢了,一会儿就得走了,让人等我等急了也不好,就这么穿着吧。”话罢让明月将还未干透的鞋袜给他。
        我让小凳子寻了一套鞋袜出来,待他利索地穿戴好,才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男子的鞋袜,你就先穿着小凳子的,等你的鞋袜干透了我谴人给你送到阿哥所去。”
        他点点头说:“这鞋子正好合脚。”
        我顺手将大氅解下置于桌案上,“外边雪积得厚,当心雪滑。”他不答话,只是几个大步走进,将案上的大氅拾起,又系回我身上,“穿上穿上!天冷了在屋里也得多添件衣裳,你穿得有些单薄了,又想尝一尝受凉的滋味是么?”
        心中丝丝暖意淌过,我将身子裹得紧紧的,他这才道:“那我就先走了,不然班杰明可得向皇阿玛告我的状了!”侧身间却见他眸光落于桌角处,我随他看去,竟是我昨日在大堂练字,无意间搁下的字帖!
        他饶有兴致道:“让我瞧瞧你写字的功夫可有了长进。”说着就要拿起。
        我一慌,想伸手去抢,“不许看!”心急绊到了凳角,手中的暖炉一滑,在地上碎开来,热腾的炭火四溅。他忙将字帖撩在桌上,拉过我的手看着,嘴边责怪着:“不看就不看了,每次都这么冒失,还好没伤着!”
        我心中大动,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快赶紧走吧,再不走班杰明可真的要向皇阿玛去告你的状了。”他一笑往屋外去,我随他走了几步,本想送他出了院子,他摆摆手道:“在屋里待着吧,不用送了。”顿了顿又说,“我明日再来瞧你。”
        看他的身影遁出院子,这才关了门回屋想躺一会儿。才掀开褥子,紫薇便推门而入,我诧异道:“这么快就赏完雪了?”她笑得诡异,坐到榻边,口中打趣道:“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影,让大家着急,我那么快也回不来,本还想在延禧宫用了膳再回的。”
        我也觉得不安心,讪讪道:“令妃娘娘可曾着急了?”
        她道:“自然是急了!我们在大雪地里四处找呢!还好问了一个宫女,她说瞧见你被五阿哥送回了漱芳斋,这才松了一口气。”我面有尴尬道:“都是我的不是,让你们白白担心了。”
        她笑道:“让我白白担心倒也没什么,能见你解了心思,我也高兴!倒是担心得十分乐意。”
        我明白她语中所指,只冲她一笑,她也回我一笑,此刻无需再多说什么,她自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彼此笑看着,心中皆是释然。


        44楼2013-04-14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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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五日后,六格格被加封为和硕和琬公主,奉旨嫁大不列颠大王子班杰明为王妃,六日后启程离京。
          随着天气愈冷,身子就愈发懒洋洋地不肯动弹,整日窝在暖褥里头不愿起身,紫薇取笑我说:“再懒下去可就要变成‘小胖子’了!”我一想清朝并不是以“胖”为美的,赶紧一溜烟地从榻上起来,再不敢贪睡。
          永琪仍旧是政务繁忙,不曾得闲来漱芳斋,倒是谴了身旁的小顺子给我送来了一个精致的暖手炉,说是金属制的,不易摔碎,我十分欢喜,日日捧在手中取暖。乾隆倒是来漱芳斋看了我几回,赏了一大堆上好的银炭和御寒衣物,生怕我冻着。
          这一日是祭祖的日子,乾隆一早便带着各位阿哥格格与后宫妃嫔出宫去祭拜祖先,乾隆当初对外称收我为义女,至今还未被载入玉牒,自然是没有祭祖的资格,而令妃也因为身子不便,留在了宫中,紫薇也被和亲王谴人带回府,说是兄长病了,回去看护。令妃的肚子越发大了,而冬雪因家中有事与令妃告了假,我怕腊梅一人手忙脚乱,一早便打发了彩霞去延禧宫伺候。
          我放下手中正看着的诗书,随口问一旁的明月道:“这祭祖要祭上几日才算好?皇阿玛今儿还会回宫么?”明月失笑道:“格格,祭祖哪需要几天的日子呢?一个早上也就好了,不过每次万岁爷祭完老祖宗都会在孝贤皇后的灵前多待一会儿,大概晚膳的时候就会回宫了。”
          我点点头,只觉无趣,心中大叹可惜了,能随乾隆看看祭祖的盛大场面,也比待在宫中无聊要好太多了。一下下拨弄着盆栽中的茶梅,直到茶梅不堪我频繁的抚弄掉落时,我喃喃道:“唉,毁了一朵好花了!”明月笑道:“格格是觉得无聊么?”我一点头说:“宫中可有好玩的东西?像是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我还是比较喜欢刺激一点的。”她一愣,摇摇头说:“奴婢不知道格格说的这些是什么,不过坤宁宫后院的松柏树下有一架藤编的秋千,格格若是无趣奴婢陪格格去荡秋千可好?”
          我眸中大方光彩,直点头道:“那敢情好!”
          坤宁宫离漱芳斋并不远,转过两个弯便到了。宫外并没有侍卫把守,宫内也是冷冷清清的,穿过大堂便是后院,果真见松柏下扎了一架藤木制的秋千,兴兴地跑去坐下,明月挽挽袖作势要来推我,我忙叫她躲远一些,她大概想不明白我自己如何荡起秋千,一脸疑惑地站到一边。
          我仰天一笑,半坐着身子退了几步,而后脚一蹬地,荡得高高的,心中只觉痛快无比。明月拍手道:“格格真厉害!”在高处看整个坤宁宫,别有一番滋味,金碧辉煌自然是不用说的,只是奢贵间还觉布局精巧,总之美轮美奂无法用言语形容。我问道:“这个宫里住着哪位娘娘?”想必一定是荣宠极至了。
          明月道:“没有娘娘住,这是个空殿。”我疑道:“如此奢华竟没有人住么?”她叹道:“这坤宁宫本是孝贤皇后的寝宫,乾隆十三年一场大火将坤宁宫烧得不成样子,孝贤皇后救出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太医也束手无策,万岁爷悲痛万分,谴人将坤宁宫重新修整了一番,比从前更加地精致奢华,里面的东西都照着先皇后的喜好摆放,万岁爷还下令谁都不能住进这个宫殿,按规矩如今皇后本该住进这坤宁宫的,但皇上也只是赐了一座景仁宫给她。”话罢又压低声道,“这是宫里头的老嬷嬷告诉奴婢的,还让奴婢不要到处乱讲。”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体态微胖的老妇人隐在不远处的松树下,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瞪着我们。我猛地一瞧,唬了一跳,忙从秋千上跳下来,一下重心不稳摇摇欲倒,明月快步来搀扶着。
          那个老妇人从树后走出来,梳着旗头,应该是宫里的人。她体型虽胖,步子倒是快的很,几下就到了我们身旁,一个耳刮子狠狠地冲明月甩去,嘴边怒骂:“你这个下作的奴婢!什么地方不好玩?偏偏要把格格往这儿带!”
          我见明月被她打得不敢吭声,只一劲道:“王嬷嬷息怒,是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我一下气上心头,将明月拉起,看着王嬷嬷大声道:“这儿怎么不让人进么?”王嬷嬷回道:“万岁爷有令,谁都不许到这坤宁宫来。”


          45楼2013-04-14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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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五日后,六格格被加封为和硕和琬公主,奉旨嫁大不列颠大王子班杰明为王妃,六日后启程离京。
            随着天气愈冷,身子就愈发懒洋洋地不肯动弹,整日窝在暖褥里头不愿起身,紫薇取笑我说:“再懒下去可就要变成‘小胖子’了!”我一想清朝并不是以“胖”为美的,赶紧一溜烟地从榻上起来,再不敢贪睡。
            永琪仍旧是政务繁忙,不曾得闲来漱芳斋,倒是谴了身旁的小顺子给我送来了一个精致的暖手炉,说是金属制的,不易摔碎,我十分欢喜,日日捧在手中取暖。乾隆倒是来漱芳斋看了我几回,赏了一大堆上好的银炭和御寒衣物,生怕我冻着。
            这一日是祭祖的日子,乾隆一早便带着各位阿哥格格与后宫妃嫔出宫去祭拜祖先,乾隆当初对外称收我为义女,至今还未被载入玉牒,自然是没有祭祖的资格,而令妃也因为身子不便,留在了宫中,紫薇也被和亲王谴人带回府,说是兄长病了,回去看护。令妃的肚子越发大了,而冬雪因家中有事与令妃告了假,我怕腊梅一人手忙脚乱,一早便打发了彩霞去延禧宫伺候。
            我放下手中正看着的诗书,随口问一旁的明月道:“这祭祖要祭上几日才算好?皇阿玛今儿还会回宫么?”明月失笑道:“格格,祭祖哪需要几天的日子呢?一个早上也就好了,不过每次万岁爷祭完老祖宗都会在孝贤皇后的灵前多待一会儿,大概晚膳的时候就会回宫了。”
            我点点头,只觉无趣,心中大叹可惜了,能随乾隆看看祭祖的盛大场面,也比待在宫中无聊要好太多了。一下下拨弄着盆栽中的茶梅,直到茶梅不堪我频繁的抚弄掉落时,我喃喃道:“唉,毁了一朵好花了!”明月笑道:“格格是觉得无聊么?”我一点头说:“宫中可有好玩的东西?像是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我还是比较喜欢刺激一点的。”她一愣,摇摇头说:“奴婢不知道格格说的这些是什么,不过坤宁宫后院的松柏树下有一架藤编的秋千,格格若是无趣奴婢陪格格去荡秋千可好?”
            我眸中大方光彩,直点头道:“那敢情好!”
            坤宁宫离漱芳斋并不远,转过两个弯便到了。宫外并没有侍卫把守,宫内也是冷冷清清的,穿过大堂便是后院,果真见松柏下扎了一架藤木制的秋千,兴兴地跑去坐下,明月挽挽袖作势要来推我,我忙叫她躲远一些,她大概想不明白我自己如何荡起秋千,一脸疑惑地站到一边。
            我仰天一笑,半坐着身子退了几步,而后脚一蹬地,荡得高高的,心中只觉痛快无比。明月拍手道:“格格真厉害!”在高处看整个坤宁宫,别有一番滋味,金碧辉煌自然是不用说的,只是奢贵间还觉布局精巧,总之美轮美奂无法用言语形容。我问道:“这个宫里住着哪位娘娘?”想必一定是荣宠极至了。
            明月道:“没有娘娘住,这是个空殿。”我疑道:“如此奢华竟没有人住么?”她叹道:“这坤宁宫本是孝贤皇后的寝宫,乾隆十三年一场大火将坤宁宫烧得不成样子,孝贤皇后救出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太医也束手无策,万岁爷悲痛万分,谴人将坤宁宫重新修整了一番,比从前更加地精致奢华,里面的东西都照着先皇后的喜好摆放,万岁爷还下令谁都不能住进这个宫殿,按规矩如今皇后本该住进这坤宁宫的,但皇上也只是赐了一座景仁宫给她。”话罢又压低声道,“这是宫里头的老嬷嬷告诉奴婢的,还让奴婢不要到处乱讲。”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体态微胖的老妇人隐在不远处的松树下,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瞪着我们。我猛地一瞧,唬了一跳,忙从秋千上跳下来,一下重心不稳摇摇欲倒,明月快步来搀扶着。
            那个老妇人从树后走出来,梳着旗头,应该是宫里的人。她体型虽胖,步子倒是快的很,几下就到了我们身旁,一个耳刮子狠狠地冲明月甩去,嘴边怒骂:“你这个下作的奴婢!什么地方不好玩?偏偏要把格格往这儿带!”
            我见明月被她打得不敢吭声,只一劲道:“王嬷嬷息怒,是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我一下气上心头,将明月拉起,看着王嬷嬷大声道:“这儿怎么不让人进么?”王嬷嬷回道:“万岁爷有令,谁都不许到这坤宁宫来。”


            46楼2013-04-14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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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夜间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躺在榻上,脑海中仍是白天的那一场大火。心里默念赶紧忘了赶紧忘了,思来想去只是记得愈发清楚。实在无奈,侧了身子听着纱窗子被风吹得连连作响,有些阴冷。
              屋外头亮着一点烛光,想着该是明月彩霞还未安置,突地有人轻敲屋门,是明月的声音,“格格睡着了么?”我道:“还没呢!有事么?”她笑道:“就是问问格格睡了没有,那格格赶紧安置罢,奴婢们也要睡了。”外头的烛光忽地一灭,再没了声响。
              总觉得此刻的夜太过安静,安静得让我有些心慌,我将锦被拉至头顶,盖住了整张脸,闭眸,不看不听不想,很快便入了眠。
              恍惚间有人唤我的名字,轻柔万分:“和孝。”我闻声微微拉开被褥,迷蒙中瞧见了一个容貌清秀的绝美女子,她正带着慈爱的笑坐在榻边,定定地看着我,我缩在被子里诺诺地问:“你是谁?”她掩嘴一笑,“我是已故的孝贤皇后。”我一下害怕起来,又往被褥里一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你……你……”
              她失笑道:“你别害怕,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么?我正是要来说与你听的。”我颤抖着身子道:“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她笑意愈浓,“你若是不想知道,是瞧不见我的。你若真的不想听,我就马上离开。”
              我一下又从被褥里探出来,看着端庄和蔼的她,渐渐不害怕起来。她见我有意听她说话,仿佛开始陷入了回忆,面有忧伤地说道:“我本可以与弘历做一对幸福夫妻,纵使他三宫六院,姬妾成群,但他待我与旁人不同的好,我心中是知晓的。”
              我点点头,她继而道:“后宫女子,太得盛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弘历与我鹣鲽情深,我自然也就招人嫉恨。这种嫉恨累计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蓦地变了脸色,眸中愤然,“有人开始对我用心思,那几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我的两个儿子二阿哥永琏与七阿哥永琮相继薨逝,害怕和敬再出事,我赶紧说服弘历把她早早地便嫁了出去。”
              我心中感叹,不禁道:“那场大火究竟有什么名堂?”
              她叹道:“那年随弘历东巡回宫,身子便开始不大好了,那日敦妃来坤宁宫找我,说是我将她腹中的孩子害没了,当时她推了我一把,那一推我便再难起身。后来祭祖那日,我因带病无法随同弘历前往,就留在了宫中。那一日无故失火,我在病榻上喊人,却无一人过来相救!就这么慢慢地失去了知觉,不醒人事。”
              我惊道:“就连皇后身旁的贴身宫女也未曾来相救么?”她摇摇头说:“没有!一人都没有!我还隐隐地听到有人在外头洒水的声音,闻着却是酒味。”我心中一紧,只觉得毛骨悚然,“是有人在外头泼酒,好让火势更重么?”她颌首道:“应该是的,可我一直想不明白会是谁要对我耍这些心思。”
              我更加确信此次佛堂失火根本就是人为,这是一场蓄意的火灾,根本就是在故技重施!越想越后怕,究竟谁会有这样的心思。正沉思间,她突地把手覆在我的手上,只觉一阵冰凉刺骨,她眸中恳切地道:“和孝,帮帮我,帮我!”
              我蓦地惊醒,一眼看去,外边已经是大亮的天。明月推开门进屋,冲我微微笑道:“格格今儿这么早就醒了,奴婢正好端了洗漱的温水进来,格格快起来洗漱吧。”
              方才的梦仍旧让我心有余悸,我踱步过去,喃喃问道:“明月,你相信鬼神之说么?”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愣愣地瞧着我,眸中略有惊恐之色,“奴婢相信有的!格格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她吓得身子轻颤,我扯扯嘴角微笑道:“瞧你胆小的!我就是故意说来与你听的,哪有不干净的东西呢,瞧把你给吓的。”
              她松一口气,嗔怪道:“格格怎的一大早就拿我作笑话!”顿了顿又轻道,“倒是听宫中人说见过孝贤皇后的亡魂!可把奴婢给吓了一跳!”我面色一僵,再笑不出来。


              50楼2013-04-14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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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地用过早膳,独自闲逛在御花园里,今日暖暖的有一丝日光。大老远的便见永琪迎面走来,我心中正琢磨这可否将昨晚那一事告知与他,忙唤道:“五阿哥!”他听了我的叫唤,快步过来,与我并肩走着,“这么早就有兴致逛花园啊?”我笑笑,问道:“你不用与皇阿玛议事么?”他一点头说:“朝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皇阿玛正是忧心宫闱内事,后宫近来不太平,是该整顿整顿。”
                我自然晓得他说的就是昨日失火之事,心中有了计较,便问道:“令妃娘娘可好?”他道:“好多了!昨日去延禧宫瞧过她,常太医的安神药极好,听宫女说睡得很安稳。”我颌首,又问道:“皇阿玛打算如何处置那被烧毁的佛堂?”他道:“已经谴了工匠重新修整了。”
                说罢两人都静了下来,我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他也踌躇了半晌,略有所思道:“令妃娘娘与我说……”他一顿,眉头皱得很深,“失火那日,她有所察觉,本是可以逃出来的,可佛堂内的小屋子……被人反锁了。”
                “她说好像听到有人在外头洒水,她以为是过来救火的小太监,等了好半天却还是无人开门。”
                我浑身一颤,手心渗出了冷汗,同样是失火,一样的可疑,还都是在乾隆出宫祭祖的时候!若那人是特意待乾隆离宫之后才肯动杀机,那么极有可能的只是留在皇宫里的人,可整个后宫的妃嫔与奴才甚多,就连祭祖那日谁去谁留,心中一点大概都没有,这该如何调查?本还在想着昨日在梦中见到孝贤皇后也只是一个梦罢了,不用太过较真,如今听永琪这么一说,心中疑云大起,仔细斟酌只觉宫门深似海,可悲可怕!
                我半天不作反应,永琪拍了拍我的肩膀,疑道:“在想什么呢?”我一下回过神,问道:“此事如今你还要彻查么?”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宫闱倾轧每朝都有,无一列外,此事毕竟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总还要顾及外头的流言,此事要不要彻查,还得看皇阿玛的意思。”话罢再不语,垂着头似在思索什么。
                我默默沉思一阵,小心问道:“五阿哥,你信鬼神之说么?”他先是一怔,而后失笑道:“哪有什么鬼神!都是心虚之人做多了亏心事,编造出来吓唬自己的!你竟也相信这个?”
                才要说话,瞥见小路子匆匆忙忙地过来,打了一个千儿,永琪问:“路公公怎么不在皇阿玛跟前伺候着?”小路子躬身道:“万岁爷下了朝,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到梅园去赏花,特意让奴才请了五阿哥和还珠格格过去,两个主子正巧在一块儿,倒省了奴才不少功夫。”话罢前头领路,我和永琪忙紧步随上。
                那梅园据说是为孝贤皇后而造的,孝贤皇后十分爱梅,乾隆特意让工匠造了一所梅园,雪日梅花盛放之际便会携孝贤皇后园中赏梅,对饮赋诗。那梅园也是无人能进的,如今乾隆请人一同在梅园赏花,倒真是稀奇。
                随小路子过了一条小巷,两侧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刻的是西番草花样儿。左右皆是雪白粉墙,下面虎石皮,顺势砌去。两边的琉璃瓦还淌着雪水,泠泠作响,清脆好听。过了小巷更是一派盛景。青瓦白墙,雕栏画栋,层台耸翠,上出重霄。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披绣闼,俯雕甍。几步走到了长春宫,一片石林,白石崚嶒,纵横拱立,穿过小道便到了东南角的梅园。
                放眼看去,万梅齐放!火红火红地似要染红了半边天,阵阵梅香随风飘散,令人心怡。雪后初晴,梅园朦朦滟润的样子,添了几分清然。朵朵寒梅尤为生动,或仰、或倾、或倚、或思、或语、或舞、或倚戏秋风,或笑傲冰雪、或昂首远眺,奇姿异态纷呈,美不胜收。微风袭过,作微微摇曳之态,飘飘然然,煞是惹眼,雪梅相融,真是应了那句“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乾隆已在亭中设了一席宴,有几位妃嫔,还有几位格格阿哥已入席。小路子领我们到了亭中,走至一旁伺候着,我与永琪见过礼后入了坐,乾隆笑道:“永琪与和孝来得最晚,各自罚酒一杯!”


                51楼2013-04-14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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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转眼又是两月,梅园赏景过后,我又渐渐地开始疏远永琪,他来了漱芳斋只是避而不见,就算在宫里遇到,也只是依礼问安,礼数周全。紫薇问过怎么她走了几天,我又是成了“油盐不进”的模样,我紧紧咬唇,实在不知如何答话,如此反复的我,在她眼中定是琢磨不透,莫名其妙。
                  自从在宫里偶遇了永琪几次,我便待在漱芳斋不肯出门,每日思前想后,只是告诫自己不能再沦陷!紫薇好几次想问些什么,我只是沉默不语,她只能重重地叹气,安安静静地陪我坐着。尔康尔泰还是时常来漱芳斋小坐,尔泰怕我成日无聊,从宫外收罗了许多精致的小玩意供我赏玩,整整堆满了一桌子。
                  都说思念成疾,我左思右想,落落寡欢的结果竟是缠绵病榻!
                  这一日躺在榻上,又梦到永琪说恨我将他拐出皇宫,一张血淋淋的脸正恨恨地瞪视我。我一下从噩梦中惊醒,眼角带着湿意。本想起身,却觉丝毫使不上力,口中干涩,一开口却是沙哑着发不出声,全身像是火烧般的难受,扬手一挥,榻边小几上的茶盏应声而落,明月循声而入,忙在我身后垫下了两个软枕,紫薇随后进门,见我面色苍白,忙打发了明月去请太医。
                  我失笑道:“只是觉得口干,喝一点水就会好了,不用请太医来瞧。”紫薇倒了一盏茶递给我,“你少嬉皮笑脸的!不让太医瞧一眼,我是不会安心的!”说话间明月已领着常寿进屋,常寿见过礼后坐至榻边替我诊脉。
                  他右手不停地抚弄下颌的胡子,沉默不语,时而蹙眉,时而叹气,紫薇许是被他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正欲上前,却听常寿问我:“格格近来是否不易入眠,就算入眠也时常被惊醒?”
                  我如实地点点头,他颌首道:“那便是了,想必格格时常梦魇缠身,睡得极不安稳,白日忧思过重,以至于夜里常常做噩梦,影响格格入眠。”
                  紫薇上前问道:“格格究竟患的什么病?”
                  “格格心思太重,郁气积在心头不散,一日两日倒是没什么影响,日头长了郁气难解,使之心力交瘁,精神不济,心情自然也是燥闷不堪,火气都聚在心中,散不出去,病倒也就不奇怪了。”我听得好笑,打趣说:“常太医,你直接说我是忧郁症不就完了?”
                  “你还有心思说笑!”紫薇瞪我一眼,又向常寿问道,“那可有什么奏效的药?”常寿起身道:“如今也只能开几味调剂身子的补药,若要痊愈最主要的还是得解了心结,格格记着把心放宽一些,少去想些沉重的事,也会觉着舒坦一些。”话罢招呼明月跟他去领方子。
                  紫薇一坐下道:“你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名堂?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模样?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事,竟弄得梦魇缠身!你可真是让人省心!”我失笑,弱弱地道:“紫薇,你吵得我头都疼了,对病人不是该体贴一些么?”
                  她一时语塞,须臾,彩霞领着尔泰入了屋子。他看我一眼,问道:“方才看见常太医从漱芳斋出去,小燕子你病了么?”紫薇起身道:“常太医说她梦魇缠身,我是没法子劝她了,倒不如你来问问她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事。”
                  尔泰一点头走近道:“我哥在外头等你,这儿有我看着,放心吧。”紫薇瞧我一眼,只是重重地叹气,踱步而出。
                  尔泰一掀下摆坐定,直直瞅着我,笑问:“紫薇让我问你心里头装着什么事,那你是不是预备告诉我了?”我不出声,只是看着锦被上的花样儿默默出神。他等了半晌,又道:“就知道你不会开口!那我便只能劝你保重着身子。
                  我看着他问:“这次来又给我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啊?”他摇头笑道:“再新奇的玩意儿我看你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才不再送来让你白白糟蹋我的心思。”我一笑道:“这么小气!”
                  他更是笑着摇摇头,“我说的可不是实话么?”他转头看了窗下的长案一眼,“看你把我送来的东西白白地撩在那儿积灰尘,倒还成了是我小气了?”我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一点都不小气!你就当我是在说笑话罢!”


                  53楼2013-04-14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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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手中铺着棉被,心神恍惚,如今还有什么可想的。一低头,才觉右手紧紧地拽着被角,他已有了良人,我是不是也该去寻我的佳婿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会过去,只是痛过这一阵便会好了。想到此,强忍着止住心酸,松开手,默默地将床铺好。
                    身后略有脚步声,我不转身,一笑说:“琬烟姑娘,屋子都收拾好了,铺好床你就可以安置了。”
                    只听到关门声,而后便是低沉的一句:“你究竟要躲我到何时?”手中的动作一顿,扬起的笑意僵在嘴边,莫名的慌张袭上心头,半晌只能淡笑道:“我并没有。”
                    久久等不到回答,我也不敢轻易开口,更是不敢侧过身去看他脸上的神情。须臾又听他走了几步,还反应不及,被角已被另一只手扯起,他轻手将我推开,俯身整理起棉被,一面似漫不经心道:“额娘和我说,西林觉罗琬烟,也许会是皇阿玛将要指给我的嫡福晋。”
                    我心中霎那间一阵冰凉,忙转话问:“愉妃娘娘从五台山回来了么?那太后是不是也回来了?”
                    他有些无奈,蹙眉道:“你可听出我话中的重点了?”我强笑道:“得了空我定会去拜访愉妃娘娘。”
                    他的呼吸重了几分,终是忍无可忍地提声道:“小燕子,我说我要成婚了!”我蓦地背过身去,低身摆弄着被褥,强忍着语中的颤抖:“我会恭喜五哥,娶了一位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五嫂。”说得平淡,心下却似奔过千军万马,重重的疼痛,一下一下地让人难以呼吸。
                    右手被扯起,身子也随着这股重重的力道直起,被迫对上他满是怒意的眸子,他正欲开口,瞥见我滚滚而下的泪,有些怔然。我用另一只手将泪抹净,他的直视让我觉得狼狈不堪。
                    他默默地打量我,眉处皱得愈深,看了我一会儿,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要我娶一位福晋,离你远远的,如今我将要遂了你的愿,你怎么还不高兴呢?明明在意,嘴上却说着伤人的违心话,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言语间的羞辱之意再明显不过,我使力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这就是我的心愿,那要我谢谢五哥遂了我的心愿吗?如果五哥不喜欢瞧我这副样子,不看便是了。”
                    两人沉默地站立了半晌,只听他问:“小燕子,我只要你一句话。”顿了顿才道,“你心里可有我?”
                    殊不知他会如此坦白地说出口,身子还是重重地一颤,他眸中尽是渴望与期盼,这样的眼神像是有人在我心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泛滥。不要沦陷,不能沦陷,不要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
                    默默告诫自己,把心一横,重声道:“没有!”一点一点的灰暗在他眸中凝聚,两指捏起我的下颌,眼中恨恨地打量我,语中已有了怒气,“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挣开他的桎梏,狠狠咬唇说:“你要听我说违心话,说我心里有你么?既然已是如此,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好,好,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后退着,三个好字之后便没了动静。
                    半晌后我才慢慢地抬眸去瞧他,他已收回了所有的情绪,面色平静如水,“你要与我继续这兄妹情分,要我离你远些,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思。从今便是你的五哥,除了面上的兄妹关系,再无瓜葛。”
                    他行至门边,开门的手一顿,又道:“你既已做了决定,干脆就狠心到底,别回头,别后悔。”话罢关门而去。
                    随着关门声,心中也是一沉。完了,彻底地完了,过往就在他这几句狠话中全数抹净,他说了此后再无瓜葛。小燕子,对不起啊,把你的爱情硬生生地推开了,亦是把我心爱的人逼走了,明明心疼得泪意泛滥,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永琪走后,半晌后西林觉罗氏便进了屋子,她笑道:“格格,五阿哥说他先回阿哥所了,让我自己来找格格。”我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一笑拉过她,“床都铺好了,你早点歇着罢!”看她安稳睡下,吹灭蜡烛,出了屋子。


                    58楼2013-04-14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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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沉,已无人打扰,却是再没了小酌的心情。独自散步在夜色中,凉风刺骨。走了许久,只见小顺子急急忙忙地从前头过来,一瞧见我忙兴冲冲地道:“格格怎么在这儿?没有瞧见我们主子么?”
                      我微微含笑道:“他如今已在阿哥所歇着了。”他一愣,垂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怎么格格没有和主子在一起呢?今儿格格没有去圆明园,主子为了早些回宫特意请旨送琬烟姑娘回来的,还让奴才去御膳房弄了几个小菜说与格格一块儿用的,怎的这么早就歇着了?”说罢还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我苦笑道:“如今我们怕是都没有了心思了。”他一脸不解,也不等他回答,挥手让他退下。
                      又行了几步想要回屋,抬眼间却见夜空中星火点点渐升,倒像是孔明灯的模样。心下蓦地激起一丝兴奋,想着终是有一点没那么无趣的东西!随着火光渐升的地方走去,却见树林深处紫薇他们正摆弄着孔明灯。一见到我,倒是一点也不稀奇,紫薇先打趣说:“你这么快就找来了?我们还说你要多久才能发现呢!”
                      我略走近几步道:“怎么……你们……”尔泰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侧过身,“我们是来给你送新年礼的。”说着指向一片夜空,“今日可没有星星,也摘不来了,你这么仔细瞧瞧还是挺像的。”
                      尔康放飞手上的孔明灯,笑问道:“永琪呢?不是说把你找来一块儿来的么?”我只是低头默默,紫薇瞥他一眼,拉近我说:“过来与我们一块儿吧。”
                      我点点头,提笔沉思片刻,只在灯纸上写下: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才要放飞,尔泰凑近念了一遍,笑道:“你这大过年的都写些什么词呢!有文采也不是这么摆弄的,你就不能与我们一样写些喜庆的诗句么?”
                      我绕到另一边,侧头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满心装着永琪,写的词都像是在无病呻吟一般,脑中明明想的是喜庆的诗句,写出来却又不一样了。心下有些烦闷,握着笔发了半晌的愣。尔泰轻笑出声,提笔又写下: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怔怔地看了一会子,自嘲一番,我如何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安安静静地放完了孔明灯,愁绪更甚。
                      翌日谴了小桌子小凳子送西林觉罗氏出宫,昨日未到圆明园,乾隆一大早便让小路子来漱芳斋派了赏赐,吃的用的皆齐全。
                      听明月说太后和愉妃从五台山回宫了,愉妃身子大不如前,永琪请旨要日日在额娘跟前尽孝,乾隆动容之下准了永琪陪愉妃在永和宫同住,另添了眉儿迎儿两个宫裨随身伺候。我不知道小燕子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永琪果真是与我再无瓜葛,如今很少能见得,就算见着了也是如我从前那般礼数齐全,只不过他更疏冷罢了。
                      这一日正与明月彩霞在说笑,永和宫就来了人说愉妃想见我。提到愉妃心头还是有些畏惧的,一个让小燕子和永琪左右为难的女人怕是不好应付。只是转念一想既已不与永琪有任何牵扯,如何应付又有什么相干,表面功夫做足了也就罢了。
                      随着前来的奴才到了永和宫,就见一个体态适中的妇人坐身大堂,衣着素雅,配饰极简,这么一瞧道真是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我忙上前一福礼道:“愉妃娘娘吉祥!”
                      她闻声看来,仔细地打量我一番,喃喃道:“像,真像……”我有些不明所以,她却一笑道:“坐吧,在本宫这儿不用太拘着礼数,随意些就好。”
                      话虽如此,却不敢太过失礼,小心翼翼地坐下,待她说话。她命随侍的宫婢奉上了茶点,一面道:“本宫昨日刚陪太后从五台山回来,赶着忙儿就去圆明园赴宴会了,总听万岁爷提起你,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日就让奴才把你给请到永和宫来,不会耽误着你的事吧?”
                      我陪笑道:“自然不会,娘娘言重了,和孝有幸劳娘娘记挂,本该和孝前来请安的。”


                      59楼2013-04-14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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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四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乾隆已经下了旨,指西林觉罗琬烟为永琪的嫡福晋,成婚就在四月初八这一日。明月带来消息的时候我正与紫薇做着针线活儿,咋一听愣了片刻,绣花针刺进手指,血滴在绣布上晕染开一片。
                        紫薇不动声色地替我包扎,一面瞧着绣布上的红晕道:“这里就绣梅花罢,红色的丝线不够,一会让小凳子去御衣房领些过来。”我心不在焉的听着,心中沉重万分,四月初八的话,只有两天了。
                        手心紧了几分,紫薇满面肃色地盯着我,轻问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话罢只是重重地叹气,留了我一人在屋中。我静静地摆弄着手中的针线,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只觉嘴角有了一丝咸味。
                        又是独自闲荡,没有目的,只想这么走走,心下方能觉得好过一些。几次步子都不自觉地迈到了永和宫的门外,一想他那疏冷至极的眼神,终还是顿住了脚步。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转身间,却见永璋自宫内出来,我诧异地看他,他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困惑,先开口道:“五弟快要娶亲了,我们这些做弟兄的总要来恭贺恭贺。”我微扯嘴角,笑意甚苦,他提步先行,几个步子后转身看向我,示意我随上,我微动小步,跟随其后。
                        穿过小林,路经绿湖,踏过小石桥随他到了一僻静处,他垂头看着跟前澄清的湖水,问道:“最近可好?”我淡淡道:“一切都好。”
                        他默了一会儿道:“真的好么?你如今这也算是好么?”一句话问得我纳纳无言,只盯着湖面不说话,他半晌又问道:“你可有后悔?如今他要娶亲了,他究竟置你于何地?我早就劝你没有结果的事不必太执着,你执着害的只是你自己!”
                        我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只回你那一句,他要娶谁做福晋,与我没有相干!”他哈哈地笑出声来:“没有相干?你满脸都写着愁苦,你当我是傻子瞧不见么?”
                        见他笑意浓浓,心下只是愤然,语中也带了一丝怒意,“如果缄亲王是来与我说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事,那我便回漱芳斋了。”
                        他蓦地敛了笑意道:“你就爱逃避!你逃避那些事就不存在了么?你逃避五弟就不用娶西林觉罗氏了?小燕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倒不如尽早了结了自个的终身大事,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皇阿玛也是会为你指一门亲事,便算是他舍不得要多留你两年,终是有出嫁那一日,你倒不如趁他还未提时,自己先寻好一个归宿,以皇阿玛对你的宠爱必然是会应允,怎么也一定是个正室。”
                        我提声道:“这些不用缄亲王来相告!”
                        他微怒道:“你就不打算嫁人了,吃斋礼佛的当尼姑去么!我奉劝你还是早早将自己托付出去罢,现今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要,怕是再过几年便成了豆腐渣,无人奢望了!”
                        我一下气上心头,瞪着他道:“若是寻你这么个婆家,我倒是愿意长伴青灯古佛做尼姑去!”
                        他面色更是难看,“且不说这些,真相大白那日便算你嫁给五弟,可是你就那么愿意当小老婆看别人脸色?”
                        我忿忿道:“我谁都不嫁!”转身欲走,他忙拉住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不知为何总是气着你,我并不是故意要如此。”
                        我转身看他,他一叹气笑道:“我只是想好好地劝劝你,与你说清楚其间的厉害关系,早日嫁了后半生也能有个依靠,至于你愿意嫁给谁,我只愿你过得好便是。”
                        我只垂着头不说话,他道:“行了,是时候得出宫了,自个好好想想罢。”话罢提步去了。
                        晚间早早地便歇下了,只是翻来覆去地入不了眠。屋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几番折腾被风熄灭。我侧身躺着,突然想起四月初六是我在现代的生日!来了这么久,久到自己的生日都忘了,久到已然把自己当做了小燕子。
                        小燕子,若是你灵魂仍在,能不能告诉我面对如此局面你会如何?不用问了,你定是不顾一切。
                        胡思乱想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小声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永琪和彩霞。听得彩霞道:“五阿哥有事么?”永琪问道:“你们格格可睡了?”


                        61楼2013-04-1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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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霞回道:“格格已经歇下了,五阿哥找我们格格有话说么?”那边静了半晌,才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瞧一瞧,你们格格近日可好?”
                          彩霞一叹道:“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前段日子格格身子不适,请了常太医来瞧,说是梦魇缠身,睡眠不稳,格格夜夜噩梦相伴,可被折腾坏了!”
                          我心中暗暗怨怪彩霞的多嘴,只听永琪的语气重了几分,“怎么会梦魇缠身呢!如今可好了?”
                          彩霞道:“说是白日里忧思过重,郁气不散,如今已经好些了。”
                          永琪低声咒骂道:“一点都没改爱瞎想的毛病!打小就是如此,大了还是这样!”
                          我心中苦涩渐起,他每一句关切的话就似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剜在心头。而后紫薇的声音传入耳畔,只听她问道:“五阿哥还未回宫安置么?”
                          永琪语中隐隐含苦道:“我不习惯歇得太早。”
                          一瞬又没了声音,好久才听紫薇说:“赐婚的圣旨,我们都晓得了。”永琪默了半晌问道:“她是如何说的?”
                          “她什么都没有说!”
                          外头倏地又静了下来,我紧紧扯住被角,心头莫名地慌乱。半晌永琪才说话,语气有几分怒意,“她既也不在意,就罢了!”顿了顿又轻道,“紫薇,听彩霞说小燕子最近身子不好,你多多地留意她,你的话她大概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话罢再没了声响,片刻外边的烛光也灭了。
                          听到外头没了动静,知道她们都睡下了。我掀开被褥,随意拿了床头的一件薄衫套着,脚步轻轻地走到大堂,才一开门,寒风入襟,我哆嗦了一下,抱紧身子跑出。
                          外边倒不是很冷,只是风有些大,此刻的皇宫特别安静,随意寻了一处站定,抬头仰望天际那一轮月,宫墙围住了广袤无垠的天,身在紫禁城的我仿佛就像一只囚鸟。终是了解小燕子为什么那么向往宫外的碧海蓝天,纵使这个紫禁城再豪华,再奢侈,却只是让人心生孤寂。燕子不应该属于皇宫,小燕子,但愿你能自由飞。而我,便留在这儿替你承受。
                          双手合十,轻声地为自己唱一首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唱罢轻声一笑,如今也只能自娱自乐了!若是再来一壶美酒,一个蛋糕,一碗长寿面,岂不美哉!
                          “不是说你早就歇了,怎么又自己出来了?”身旁忽地一声响,我骇了一跳,转身看去,永琪负手站着,平静地看着我,投下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我一下滋味莫辨,半晌才反应过来,扯一个幌子说道:“屋里闷得慌,我出来透口气。”他面色一沉,一下解开外衣作势要披在我身上,我伸手想要扯下,他只是牢牢按住我的手,瞪着我说:“你是尝不够受寒的滋味么?”见我不再挣扎,才渐渐松了手,转身不再看我。
                          他不言,我亦不语,两人静静地并肩而站,我正踌躇着要找什么理由逃开,他却开口道:“你前些日子身子很不好么?怎么了?”
                          我讪讪笑道:“你别听彩霞说得那么严重,就是睡得不好,没什么的。”话罢他诧异地看过来,这才惊觉自己露了馅,这不是不打自招他与彩霞的对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么?话已然出口,收回已不及,只是默默垂头。
                          他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仍是负手站着,月光洋洋洒洒地打在他身上,俊朗的面庞在月光下格外地清晰,我瞧得有些入了神。他突地转过身来,问道:“方才你唱的什么曲儿呢?”
                          我一下回神,略觉羞愧,讪笑道:“突然想起今日是我的生辰,为自己唱首曲子自娱。”他诧异道:“今日是你生辰么?”我自嘲道:“生辰太多,自己都记不住了,没什么打紧的。”反正也不是原来的周筱筱了,她的生辰与我还能有多大的关系,而小燕子的生辰我也是一无所知,如此想来还真是悲哀,到了这里我居然连个正当的生辰之日都没有了。
                          思虑间,手中蓦地一紧,还不及我开口,永琪已拉住我大步前走,才想质问,他先开口道:“你只跟着来便是!”我闭嘴,由他牵着。


                          62楼2013-04-14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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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步到了御膳房,管事的小太监正准备关门,永琪提声道:“别锁门!”那小太监吓得浑身一颤,瞧见是我们忙请安,永琪上前道:“钥匙留下,我一会儿会放到守门的侍卫那儿,你明早便去那里拿罢,退下罢。”那太监连连应是,脚步匆忙地退开。
                            永琪一下推开门,拉我进屋,在里头点燃了一只蜡烛,亮堂一片。他一言不发,东翻西找的开始忙活起来,我安静地坐在椅凳上看他,从竹簸箕里找出了面条,又从小罐里拿来了两个鸡蛋,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蓦地想起永琪和小燕子是不是在厨房一吻定的情,想到只觉面上发烫,心怎么都静不了。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永琪端着一碗面条置于我面前的桌案上,热气腾腾的一碗面,上头掺了两个有些发焦的荷包蛋。他缓缓道:“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么?生辰怎能不吃长寿面?”
                            我微微动容地看他,他理理袍子在另一边坐下,面色平静道:“我第一次下厨,别嫌弃我做得不好吃便好。”心头一丝丝暖意袭过,赶紧抽一双筷子趁热吃了一口,居然也是一碗没有加盐的面!
                            我还没咽下,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一笑便呛着,笑声夹杂着咳嗽声折腾得我面色涨红,永琪起身拍我的背,想帮我顺顺气,一面脸色沉沉问道:“有那么难吃么?”
                            我连连喝下几口水,只一劲摇头,静静地埋头吃面。半晌听得他问:“皇阿玛已经下了旨……”顿了好久却没有了后话。
                            我抑住心头渐起的心酸,淡淡道:“我知道,这天大的喜事,宫里早就传遍了。”他紧声道:“你也认为这是喜事么?”执筷的手一顿,强自笑道:“自然是喜事!”
                            他紧紧盯着我,提声道:“我要听真话!我要你看着我说!”
                            我有些无奈地迎上他的目光,只觉无力,弱弱一笑道:“五阿哥,你有你的责任,也有你自己的抱负,皇阿玛替你指了这一门婚事,其中的用意你不会不晓得,有鄂尔泰学士这位举足轻重的朝臣在你这边,这对你登上皇位是极大的益处,皇阿玛的心思,想必你也分析得十分透彻了。”
                            第一次直言不讳地与他说着皇位之争,他只是面色一凝,并不说话。我又缓缓道:“我并不想像紫禁城中的那些女人一样心胸宽广,我有自个的思想,我小气得很,没有办法包容‘娥皇女英’,亦没有法子容纳妻妾成群。”他一愣,眸中不解地打量我,我又道:“若要我与别人同侍一夫,我倒宁愿出了宫找一个山野小民平淡地一辈子。”
                            他淡淡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坚决地道:“就是不愿与你相伴的意思!”
                            他脸色一沉,眉头皱得愈深,眸中已然有了怒气。喉头哽咽,眼底湿意渐起,我侧过头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叹道:“便算是跟了你,可你也是将要有妻室的人,我不愿为你改变自己的想法,更不愿为你委曲求全。五阿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倒不如彼此干脆地撩开手,方能寻个安定。”
                            起身欲走,只听拍案而起的声音,再是“乒乓”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句“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混话的!”我一惊转身看去,永琪怒意冲冲地立在桌案旁,还满是热气的面也打翻在地,滚烫的汤水和面全数落在永琪的左手背,脚边也到处都是,衣袍下还被打湿了一片。
                            瞥见他被汤水烫后微微泛红的左手,他却微微一扬左手,也不去瞧,只是皱紧了眉头。心中一痛,忙扯过他的手来看,他“咝”地痛呼出声,满手的水泡入眼帘,急急道:“你干什么!也把我冒失的毛病给传染了?”
                            正想去找药,身子倏然一个后倾,待反应过来已是被他紧紧地纳入怀中,听他略有喜悦地直道:“你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明明就是有我的!”
                            “小燕子,不要说这些让我心痛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听!不要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语中有了哽咽,我紧咬下唇,眸中热泪滚滚而下。他语中深深的无奈与痛楚,“年年月月,你就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思?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甘愿接受?”
                            我有些哑然,他呼吸重了几分道:“你要我怎么办?我堂堂一个阿哥对你事事顾全,你却那样糟蹋我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气?小燕子你简直气死我了!”须臾又柔声道,“可我就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思,我就是想你,就是想与你一起,小燕子,答应我不要逃避,不准再躲着我!”
                            心中微动,才想伸手将他搂住,那一瞬理智却又阻了我所有动作。狠下心,重重地深吸口气,抑着语中的颤抖道:“我只当不知你的心思,你只当不知我的心思,我们就如此吧,五哥。”他身子微颤,紧搂我的手渐渐失了力道,我咬咬牙干脆一把推开他低着头跑开。


                            63楼2013-04-14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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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珍馐佳肴一一上席,遥遥看见尔泰朝我举杯,我一笑也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永琪仍是不见踪影,太后疑道:“这永琪换身衣裳怎的要这么久?”西林觉罗氏忙起身道:“孙媳去找一找罢。”太后却道:“外头风大,你身子不好,就别吹风了,哀家谴人去看看便是。”
                              乾隆接过话茬道:“朕看就让和孝去罢,看她闷着不说话大概是坐不住了,到外头透透气也好。”
                              我有苦难言,只好起身一一行了告退礼。一出殿门便觉凉风习习,于我却是畅意无比,步履缓慢地行在空荡的皇宫,心头从未有一刻像如此这般平静。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御膳房外,正瞧着管事的小太监在锁门,一见我请安问道:“格格要进里头么?要不要奴才将钥匙留给格格?”
                              我摇头,他告退走开。才想举步,却听榕树下传来几声轻咳,我有些诧异地止步看去,须臾便见永琪自那树干下起身走来,还是那一身被茶水浸湿的衣袍。略觉吃惊道:“你不是去换衣裳了么?太后已在催了,赶紧回去罢。”
                              他淡淡道:“既然有了逃走的借口,就不想再回去了。”话罢已至身前,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我,“他们诧异或发怒,也是明日的事,我不在乎。”
                              我有些纳纳,默了半晌,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递过来,是一支云凤纹的金簪,金簪以金丝垒成卷草纹样衬底,其上用金丝做成立体的如意云纹,一只凤凰翱翔其间。凤凰与云纹皆用细如发丝的金丝垒成。
                              我微证,没有抬手去接,他等了一会儿,只拿好簪子插进我鬓发中,一面苦笑:“这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却不想竟拖到了现在才拿给你。”我心头点点酸痛,没有拔下鬓发中的簪子,他终是扬唇一笑,“还好你愿意接受,漂亮么?”
                              我莞尔道:“很漂亮。”他愣怔片刻,叹道:“好像很久没见你笑了,我记得儿时的你笑得很真,也很美,不管是对旁人,还是对我。”见他眉间的苦愁,心头一紧,低低道:“五阿哥,你……”
                              他出声截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你这又是何苦呢’,对么?”我垂头不语,算是默认,他语中含了几分嘲讽,“我也常常问自己这是何必,或许就如你说的我给不了你所需的,亦不是你的良人,如今我已有了妻室,而你也将另嫁他人为妇。”顿了顿才道,“我有责任,你有坚持,我们之间阻隔着太多,而你也再不愿像儿时那般与我亲近。”
                              想勾唇,却是笑容不成,只得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们都有无可奈何,皇命不容许违抗,便算是心有不愿,不也妥协了么?”他只执过我的手于掌心,“可我心里总有不甘,就是不愿!”灼热的大手忽地抚上我额前被风吹散的碎发,他看着我,极力挤出一点笑容,喃喃道:“当初那一箭就该射死你的,那一箭让我这样牵肠挂肚,日思夜想,倒不如把你射死还干脆些!”
                              巨大的酸痛汹涌而至,如此诚挚的永琪让人不忍推开,而自己面上也是温热不断淌下,他猛一抓紧我的手道:“小燕子,不要嫁给别人!不要嫁!”
                              他力道愈重,捏得我手心微微泛疼,我蹙眉,无奈道:“不是我愿如何便能如何的,‘身不由己’,你应当比我更懂。”感觉到他微微失了力道,眸中也只是怔然,继而又说:“你既也看得如此通透,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五阿哥,如今我是你的妹妹,真相大白那日,或许就连妹妹也不是了,保不准还会赔上性命,我不想苦了自己,更不愿拖累旁人。”缓缓地退开几步,决意道:“本就不是同路人,何不相忘于江湖?”
                              永琪的眸底凝着一片灰暗,还是怔怔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纹丝未动。我有些心慌,他眼中的苦楚却让我不忍再瞧,半晌他勾唇一笑,笑中无限的嘲讽蔓延,终是笔直了身子,一笑道:“我都懂了。”话罢转身而走,颤抖的背影在寒风中略显萧索。
                              他话中的平静让我不安,呆呆地杵在原地移不开步子,只默默目送他的背影。须臾却听几声轻咳入耳,愈发响亮,我一下上前拉住他问:“你受凉了么?”他步子不停,轻手推开我,“你走吧,与你不相干。”


                              70楼2013-04-14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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