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又到了论政时间了,韩庚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有些好奇,也很紧张。他悄悄看看不远处端坐着的希澈,在一群王公子弟中,希澈是那样的显眼。令他出众的不仅仅是源于他的相貌,希澈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使他不管是笑着、闹着、安静着、甚至是低头沉默着,都散发出令人炫目的光彩。此时,希澈不以为然地摇动着扇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见韩庚看过来,希澈睁圆眼睛奇怪地回望他,仿佛在问:“怎么了?”韩庚急忙扭过头去,心里一阵莫名的慌张。
何炅太子微笑着看了看大家,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交给一旁的先生。老先生看了看,点点头,对大家展开道:“今天的论题是:帝王之道。”
在座的少年公子们一阵小声的议论。
一位长得孔武有力的公子首先站起来说道:“我以为,帝王之道在于威,强大的国家和军队,才能保证王权的威严和稳定。”
另有一位公子也起身说道:“所谓帝王,顺天地之意而生,应天下之物而立,帝王之道是法度之道,唯有礼法严明,方能天下大治。”
又有一位公子朗声说道:“帝王之道在于众生,在于万民。依天地之法而祭祀天地、祖先;依四时五行之气而教化民众。上有尊卑,下有怜悯,秩序井然方为王道。”
何炅太子微笑着听大家发言,并没有什么表示。太子见希澈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摇着扇子,脸上却不以为然笑着,于是对他说道:“我看希澈公子一定有不一样的看法,请希公子说说你的理解吧。”
希澈款款立身,他环顾了周围,浅浅笑着说:“我就说说我学到的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读过一本书说: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这样看来,帝王之道,不在于强硬的统治、坚不可摧的军队和苛责的刑罚,做帝王需要道、德、仁、义、礼五者俱全方为贤君。”
众位公子听他说完,都相互低声议论起来。韩庚也不由钦佩地点头。
一位公子大声表示不同意:“道、德、仁、义、礼就能治国,希公子未免天真了吧,这样的君王怎样统治百姓?刁民们还不造反了?!”他一说完,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这都是书本上的大道理,说说好听罢了。”
希澈并不着急,他低头沉吟了一下,笑了笑说:“刁民吗?豁出命来造反的百姓,我猜测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如果衣食无忧,谁又会愿意拼命呢?与民争利者,自当逆天而亡。”
这时又有人说道:“好吧,姑且认定公子可以依照道、德、仁、义、礼治内,可是对外呢?对待来犯的外敌,你如何跟他们讲仁义道德?”
希澈脸上仍旧微微笑着,笑容却不那么自然了。
韩庚犹豫着很想说点什么,又担心自己太唐突,正在迟疑的时候,忽听太子说:“韩庚少爷是我们的新同学,他刚刚从西疆回到上京,他是亲历过战争的,我们也来听听他的想法吧。”
韩庚在大家的注视中,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太子微笑着冲他点点头,韩庚的心平静了一点,他又看了看希烲,然后说:“《论语》中曾有这样的记录,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他见大家安静地听着,又慢慢说道:“在下读书不如在座的各位公子多,也没有完全理解刚才希公子所说的道、德、仁、义、礼。不过,在下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国与国开战,无外乎争利,厮杀之后挣得的疆土也好、财产也好,与战争中耗费的钱粮,与牺牲的将士相比,那是微乎其微的。君王如果都能惧怕战事,君王如果都能谨慎用兵,君王如果都真的像希公子所言那样,能够立身于道、德、仁、义、礼,那国与国之间何来战争?”
韩庚有看看希澈,然后接着说道:“先父戎马一生,我也自幼跟随着他,时刻准备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我家门的荣光。但是,我并不喜欢战争,甚至可以说,我非常惧怕战争。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或许会有胜者,但是,永远也没有赢家。”
说到此,他竟然鼻子一酸,急忙垂下头去。
何炅太子沉思片刻,起身说道:“今天论政,大家给我上了一课啊。金希澈和韩庚说得都很好。今天,我们在这里一同学习,今后,在座的公子中会有人成为王者,我希望我们都记住今天学到的,我们都用道、德、仁、义、礼修身治国,大家永远如手足兄弟一般相待,永远不要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何炅太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希澈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打量着韩庚,这个相貌俊秀的少年,心里居然隐含着让他陌生的力量。希烲悄声对身边的始源说:“这个家伙,看样子,很对我的脾气嘛。”
那天之后,希澈主动找到父亲,询问关于韩庚家的事情,在此之前,他似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的事情这样好奇过。世子见他对韩庚很认可,也十分高兴,又专门找机会郑重提出,请韩庚每天来府里教习希澈、始源、东海几人武功。始源和东海自然是巴之不得能每日在一起习武玩闹,一个人呆在府里的韩庚也愿意结交几个伙伴,于是,韩庚开始频繁出入世子府邸,做起了“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