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去警局么？”饭馆老板看了一眼对方继续低头抽烟。
“去什么警局，傻大个你可别仗着救过我就拿大，我可不吃那套。今天能过来就是给你面子了。”
“走吧。”
“你再说一遍试试，我今非把你治的服服的。傻大个你信不信！”年轻人口气中有些威胁的意味。
“叫谁傻大个呢，会不会说话!”一旁的亮子听不下去了。
“哎呦，还有帮手了。小杂毛，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才小杂毛呢，你是不是附近开饭馆的，砸场子来了。我去***的，我们不怕！”亮子挺胸上前把年轻人不轻不重撞了一下。年轻人脸色一变，抓住亮子的围裙抬手就要打。亮子也不示弱，攥起了拳头高高举起。
“亮子住手。”
饭馆刚开张，宇文宝生不想惹事，他站起来按着两肩膀，稍稍用力把俩人分开。
这挑事的年轻人正是沈威，沈威就感觉像被一只铁爪子给抓着了，肩膀一阵酥麻。他吃过亏，知道自己不是这傻大个的对手。傻大个轻轻一推把他推到厨房门口又坐回了那小凳子上。这时翠翠又从传菜口递进来一张菜单子，嘴里喊：“肉丝面一份，大碗的。”
宇文宝生起火烧锅，亮子从冰柜里把面条葱花和肉丝端了出来放到跟前。
沈威站在厨房门口见这个傻大个闷头做面，油热了洒下一把葱花，锅里立刻传来一股葱香味。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一碗葱花肉丝面做好了。亮子套着手套端到了传菜口，喊了声翠翠。
沈威挠了挠后脑勺，几分不屑几分无奈。这傻大个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憋着气又走过去。
“傻大个，小妤来了，你多少给我个面子。你今天不出去，到时候闹大了你这饭馆也消停不了。”
“你们走吧，没什么好说的。”
沈威眼珠子一转笑道：”傻大个，你今天不给我面子那也别怪我不客气，这饭钱我可就不结了。你有本事就叫警察。“
宇文宝生把围裙解了下来，摘下厨师帽，对亮子道：“你先盯着，我一会就回来。”
亮子点点头。
宇文宝生跟着沈威走出厨房来到那桌客人跟前。独孤秋妤起身微笑看着他：“你的厨艺特别棒，没想到一个理工男可以做厨师，手艺还这么好！”
“宝哥好！”
“对，宇文哥叫着太见外了。宝哥好！”
“宝哥好久不见，啊哈哈哈！”那三个家伙也站起来打招呼。宇文宝生不想惊扰店里其他客人，他说道：“你们跟我上楼。”
独孤秋妤和沈威跟着他出了饭馆上到二楼的天台。
沈威双手抄着口袋，还有点新奇，用脚踢踢花盆踢踢晾衣架。
“哎呦，傻大个，你家还有这么个地方，行啊，乱的像狗窝。哈哈哈！”
“沈威，****嘴！”独孤秋妤警告，然后走到宇文宝生跟前。
“你比我大几岁，我喊你宇文大哥吧，或者宝生哥？”
宇文宝生对这些无所谓。
“都行。”
“首先，恭喜你的饭馆开张，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就临时买了两个花篮放到门口了。”
“谢谢。”
独孤秋妤低下头有些踌躇，正犹豫，沈威走了过来带着醋味：“小妤，你跟我都没这么说过话，跟他客气啥！我帮你问。傻大个，上次小妤跟你讲的事你同意不？你如果同意，我们还可以再加十万给你。我打听了，你这饭馆装修可是借的高利贷，就你那八块钱一碗的面什么时候能挣回来。”

没等宇文宝生回答，独孤秋妤没好气地把沈威拉到天台边上，指着地面道：“你少废话，给我站着不许动。”
沈威的脸有点挂不住但又不敢发飙，嘴里嘟囔：”小妤，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来帮你呢！这傻大个油盐不进就得来硬的。你心地单纯搞不定他！”
独孤秋妤白了他一眼：“你别傻大个傻大个的叫，人家还救过你呢！”
说道这个沈威脸色一阵红不吭声了。
“还有，你以后不许叫我小妤。我比你大六个月，你要么喊姐，要么就直呼名字！”
“喊什么姐，咱俩是一块玩到大的，小妤小妤的叫着多好听！”
“好啊，你叫我小妤，我就叫你小屁孩！看赵辉钱峰他们笑不笑话你！”独孤秋妤治沈威还是有一套的。
“好啦，好啦，我不叫他傻大个，也不喊你了。你们谈，我就看着，防着他跟你动手动脚。”沈威尴尬地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宇文宝生瞧那女孩收拾的这个小年轻服服帖帖，有些意外。
“宝生哥，我再一次跟你道歉。”独孤秋妤对着他又鞠了一个躬，又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万事开头难，饭馆刚开张，你还有两孩子要养，挺困难的。越了解越感觉你真是个汉子。我很佩服你，这笔钱你收下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家人。而且我也找我姑姑谈过了，她答应今后再不会找你的麻烦，也跟你道歉！她那天是情不自禁，因为你太像她的前男友了。她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次被伤害到现在还坚持单身。只是这些年经商做生意性格变的有些，有些太入世了。她真不是坏人，就是想得到你，方法太愚蠢。”
“你别说了。”宇文宝生打断女生讲话。他深深吸了一口初冬的凉气，凉气从鼻孔进入肺里，整个胸膛都是凉透的。
瞧瞧远处一脸不忿盯着自己的沈威，瞧瞧眼前的这个女生，心中五味杂陈。之前的恩怨纠葛不管孰是孰非，他已经懒怠去纠缠。如今饭馆顺利开张，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希望。他忽然觉得自己该扔下那些负担，轻装前行。
“我答应你，这件事就此了结。”
“真的？”独孤秋妤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脸色永远都是沉静的，沉静的让她看不出喜怒哀乐更无法揣测其内心的想法。
宇文宝生点点头。
“那这张卡请收下吧。”她激动地把卡递上去。
“不用，你们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就行了。”宇文宝生说完最后一句话，绕过女生和沈威下了楼。
女生在风中凌乱了，冷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也扰乱了她的思绪。好奇怪的一个男人，奇怪的都不像这个平凡的世界该有的种类。那么大的委屈都可以忍受，这么多的钱可以视而不见，这是真实的人么。

顶

第十七章，复合之梦
断片：沈威喝多了，不甘心地想追究他和那个女人到底哪个更重要。醉醺醺站起来要往楼下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别胡闹了，他们之间有孩子牵绊着，你永远比不了。”
“我就喜欢自取其辱，我非要问一问。”沈威讲话发着狠，脚步却慢了下来，最终没有走出房间而是昏睡在床上。
沈威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小妤，今天多亏我跟过来，你还不让。那傻大个原来就是我们家公司的职员，我来了他必须得给面子，他就是怕我！这事总算了结了，你想怎么感谢我？”
“感谢你？”
“对呀，今晚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就算了，不如去医院看看那个为你堕胎的女孩。叫什么名字，肖楠是吧？”
听到“肖楠”这个名字，沈威就像吃了个苍蝇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好好的提她干嘛，那就是个骗局你也信。再说我妈也赔她们家钱了，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听说女孩休学了，你还委屈？”独孤秋妤送他一个白眼。
“是挺可惜，可那不是我的错。我跟她说了多少次就是普通的谈个恋爱，连亲都没定她非想跟我结婚，还要给我生个孩子。我自己还是孩子没玩够呢。”
“渣男，听你胡说！”女生懒得听他辩解，抡起手包在他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
“哎呦！”沈威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少跟我装蒜，走了！”独孤秋妤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下楼。
“等等。小妤，秋妤，今天晚上咱们看什么电影？”
饭馆的生意不咸不淡，跟之前的火锅店相比人流多了些。但来客大多是附近的工人或者村民，常点的都是面食之类偶尔加个凉菜。只在夜里才有三三两两过来喝酒的客人，要几个菜加一瓶二锅头或者老村长。利润微薄，不过倒也撑了下来。只是菜肴想做得好了成本也高一些。毛血旺一份二十八，麻辣鱼二十五，辣子鸡二十依然有人嫌贵。饭馆老板也不着急，想着先把招牌打响再考虑盈利。菜不论贵贱量都很足，做的味道也下功夫不敢懈怠。
宇文宝生怕翠翠回去太晚了不安全，七点以后就让她下班了。亮子会帮衬着忙到晚上八九点。遇到一直耗着不走的客人，他就一个人撑着。等客人走了，厨房和前面收拾干净，常常是夜里十一二点，有时会到凌晨一点。比之之前的工作辛苦太多，也脏累不够体面。但宇文宝生干的很是卖力，任劳任怨。
唯一让他心疼的是孩子，现在住的地方距离学校远多了。最近的一个校车接送点也有四公里远。早上他要骑着老爸的电动车载着孩子往学校方向赶。两个孩子要比平常早起半个多小时，还要一起吹冷风。他知道电动车载人是不合规的，只能走巷子穿胡同，绕的时间更长。孩子虽然遭罪但还算懂事没有跟他吵嚷叫苦。只是时不时会问起妈妈去哪了。尤其是放学后吃过饭作业也写完了，还不肯睡觉的时候。
宇文宝生会说妈妈有事回姥姥家了，女儿大了听听也就拉到，儿子却不依，闹着要去姥姥家找妈妈。他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哄孩子也就是来来回回那几句话。加上白天也忙，经常是哄了好半天儿子依然哭闹不止，他就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这时候女儿会在弟弟脑袋上狠狠拍一巴掌，教训弟弟别胡闹。弟弟怕姐姐，因为知道姐姐打他可是真下狠手。

气氛缓和了，女儿会跟老爸要两块钱，带着弟弟去隔壁的小商店买点零食。这样吵吵闹闹孩子也累了，就自觉地去漱洗上床睡觉。
宇文宝生经常是忙到深夜，带着一身的疲惫上楼。先是去隔壁房间瞧瞧孩子，高低床上闺女在上儿子在下。屋子里面还勉强放下了一张小书桌一个窄窄的衣柜，已经满满当当。
走到床边，看着俩个孩子酣睡中恬静的脸，他是从未有过的心疼。不知道将来还能否和白雅娴复婚，更不敢想跟别的女人再结连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经营好饭馆，养活孩子养活老爹。这样的要求算高还是不高，只能等月底盘账的时候才能得出结论。
日子恍恍惚惚的过去，饭馆渐渐有了一些固定的客人，多是这附近上班的工人。觉得这饭馆口味不错价格也实惠，常常是发了工资或者哪个工友有喜事了来这里搓一顿，打打牙祭。两三人少了也能消费个六七十，偶尔来五六个加上酒水也能花个一百来块钱。熟悉了他们还能叫出亮子翠翠的名号，有时候还跟出来上厕所的宇文宝生打个招呼，喊声二老板好。
有一天那个让宇文宝生时时挂念的号码打了过来。傍晚七点钟，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他累的实在站不直腰就让亮子盯着锅里的鲈鱼，自己坐在凳子上小憩。听到手机响他掏出来楞了好半天才迟钝地接通。
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手机那头传来熟悉却慵懒的女人声音。
“你忙着呢，怎么半天才接电话。”
宇文宝生“嗯，啊”了两声。
“行啦，我现在已经管不着你了。怎么这么吵？”
才想起锅里还滋滋的炖着鱼呢，厨房里环境密闭又嘈杂。宇文宝生赶紧拿着手机快速走出饭馆来到马路边，冷风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低头瞧，已经有浅浅的一层雪花铺在路面上，泛出一层亮晶晶的光芒。
“你最近还好吧？”宇文宝生镇定下来关切了一句。
手机那头停顿了几秒，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那个慵懒劲头：“我挺好的。孩子呢？”
“茜茜和磊磊刚刚吃过晚饭，正在楼上写作业。你要跟他们说话么，我上去一趟。”
“不用。明天周六，我想接他们出来玩玩。”
“好，好。”男人的心脏莫名颤抖起来，自离婚后这是他少有的状态。
饭馆刚开张时，亮子私下跟翠翠研究，这新换的老板怎么整天耷拉个脸，不苟言笑。加上身高马大五官冷峻，让人不仅有距离感还有点惧怕。等日子久了他们才发现新老板是难得的好脾气，除了干活认真细致要求高点，其他的什么都能通融说和。只是性格上太木讷，让人容易误解。翠翠由衷地说老板长的像个冷面阎罗，心肠却是个活菩萨。
“你明天几点过来？”
“十点吧。”
“行，我们现在住老楼这里。”
“嗯，我知道。”
“那……”男人还想问问前妻现在的生活状况，但又怕对方觉得这关心多余，被怼回来破坏了此刻融洽的氛围。
“没什么事我挂了。”
正犹豫该不该关心一句，前妻挂断了手机。
这一晚上干活的时候是难得的有些魂不守舍，旁边的亮子都瞧猫腻来。
“哥，你咋了?”

“没事。”饭馆老板说着起锅将烧好的腐竹倒在盘子里。亮子把菜端到传菜口喊了翠翠一嗓子，继续问道：“真啥没事啊？我看你眼神老飘，不对劲。”
宇文宝生难看地笑了一下坐在凳子上休息，又点了一根烟。
亮子下巴差点掉下来。
“哎呦，哥，你竟然也会笑呀！这都快一个月了，我可是头一次见你笑。我得把翠翠喊过来瞧瞧，让她也开开眼。”
“行了，别胡扯，把锅刷了。再把上午新买的猪蹄按我教你的法子上料腌。”
“那活不急。”亮子弯着腰笑哈哈对着自己老板：“哥，刚是谁的电话啊，让你这么高兴？我还以为你面部神经失调不会笑呢。”
宇文宝生抬手在亮子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干活！”
亮子疼的一咧嘴，知道老板虽然脾气好但一本正经特不喜欢被人逗，今天已经是最大尺度。他赶紧转身从地上抱起一个瓷坛子。
本来这个周六宇文宝生打算歇业半天带孩子出去转转。一来补偿一下孩子这段时间的辛苦，二来也怕孩子再闹着找妈妈或者直接跑姥姥家寻人，给前岳父岳母添麻烦。前妻一个电话打乱了所有计划，但他却是高兴的，欣慰的。他甚至想前妻口头上是过来看孩子，也说不定顾念将近十年的感情，对他还有一些许思念吧。晚上九点多最后一桌客人走了他准备打烊，翠翠早已经回去，他让亮子也下班回家。
“哥，今天是周五，说不定一会上人呢。”
“你别管了，前面收拾收拾下班吧。”
“行。”亮子也看出老板今天的异样不再多讲。把最后一桌的杯盘碗筷收到厨房，换了衣服，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他被喊住。
“亮子明天不用过来了。”
“哥，你说啥？明天可是周末，就指着这两天挣钱呢。“
“我有事，你和翠翠放一天假。”
“那……”亮子想探寻究竟但老板是个极少谈论个人隐私的，他也不敢往深了问。
“哥，那晚上呢，晚上指定人多。”
“再说吧，如果要你们来，我给你打电话。”
“用我通知翠翠么？“
“不用，我已经给她发了信息。”
“行。”亮子点点头推开饭馆的玻璃门，骑着扎在门口的摩托离开了。饭馆里只剩下饭馆老板一人，他戴上塑料手套开始清洗厨房。半个小时后累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来，汗珠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外面地上的那层薄雪，亮晶晶的。
锁了饭馆门上到二楼，孩子已经熟睡。漱洗过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早醒来，或者说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两三个小时。奇怪地并不感觉乏困，甚至还有些亢奋。
等做好早饭看看时间才八点钟。难得周末想让孩子多睡会，就把粥、馒头和炒的豆芽豆腐闷在锅里。自己坐在厨房抽起了烟，半个小时后他起身上楼把两个孩子叫醒。
宇文磊迷迷糊糊不肯睁眼，拍拍他，小家伙竟然嘟着嘴翻个身继续睡觉。
宇文溪从上面探出头，也是一脸的懵。小姑娘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爸，干嘛这么早叫我们。今天周末还不让我们多睡会，”
“一会你妈要过来，快起床吃饭吧。”
“你说什么？”小姑娘愣住了。
“你妈要来，快起吧。”男人柔声道。他知道姑娘大了穿衣要避嫌，转身要退出房间。忽然下面伸出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爸爸，妈妈要来么，妈妈要来看我么？”宇文磊瞪着大眼睛兴奋地问。
“是，你妈要过来。快起床！”

第十八章，梦碎
“欧耶，欧耶！”宇文磊穿着秋衣秋裤从被窝里窜出来在床上又蹦又跳。
“笨蛋，床要被你蹦塌了，想挨揍是不是？”姐姐怒目圆睁。这次弟弟却不怕了，宇文磊扒着下眼睑冲上面做鬼脸吐舌头。
“快起床，不然感冒了。”宇文宝生把旁边的小太阳取暖灯打开，把儿子的衣服从被窝里掏出来退出了房间。
不到十分钟两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去了卫生间，老爸已经把两个茶缸和两支抹了牙膏的牙刷都准备好。
“爸，我都大了，不用像小孩子那样伺候。”女儿不满地讲话。
宇文宝生笑笑从隔壁房间把小太阳抱过来，放到角落，插上电打开开关。
“哎呀，就刷个牙，冻不着。你太婆妈了。”宇文溪又不领情地嘟囔了一句。
宇文宝生还是笑笑，等孩子刷完了牙他已经把暖水瓶提上楼，在洗脸盆里兑成温水，让孩子洗脸，洗完脸又递上用小太阳烤得热乎的毛巾。
“你要开饭馆又天天这样伺候我们，不累么？”宇文溪感觉快被老爸整崩溃了。
“这里跟以前的家不一样，没有热水器也没暖气。”
“爸爸，你什么时候装个热水器呀？我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手都好冷。”小儿子抱怨。不是不想装，爸妈在这里住的时候宇文宝生就想过。但装热水器就得把卫生间一面墙砸掉重建，管道也要换掉一大半。父亲说这房子给懂行的师傅看过，轻易不能拆就作罢了。前段时间餐馆装修给装修师傅也提了，但是二楼改造追加的钱超过了预算。他是经人介绍借了三万块钱的高利贷，钱已经花的差不多，囊中羞涩只好作罢。
下了楼来，锅里的粥菜和馒头都还热着。
正吃着早饭，宇文宝生忽然想到什么，拿袖子在鼻子前蹭了蹭。
“茜茜，爸爸身上有味么？”
“你身上一股葱花味，你闻不到啊！”
“是么。”他站起来又在自己身上嗅嗅，是有点味道，可他觉得不算明显。
“你天天厨房待着肯定习惯了，别一会让我妈嫌弃你。”
听到这话孩子他爸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房间桌上有一瓶花露水，你倒点洒在衣服上，遮一遮。”宇文溪给她那呆头呆脑的老爸出主意。
宇文宝生点点头饭也不吃了直接上楼。
“姐，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呀？”宇文磊抬头问。
“一会，一会就到。”宇文溪把弟弟嘴角的米粒擦掉趁机说道：
“你想不想妈妈？”
“想。”
“你要是想以后天天能见到妈妈，那就听我的，知道不？”
“听你什么？”
“等妈妈和我们玩的开心了，我们就劝她回来一起住。她不答应你就哭闹，你不是最会在地上打滚么。你就可劲滚，滚到她答应。衣服破了也没关系，让爸爸给你买新的。”
“可这是我最帅的衣服。”
“笨蛋，是衣服重要还是妈妈重要？”
“妈妈！”
宇文宝生在厨房刷碗的时候听到门外有汽车的鸣笛，他隔着传菜口向外看。只见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轿车，两个孩子雀跃着跑出去。
宇文宝生压制住内心的澎湃，擦了擦手，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也出了门。
小儿子正黏在前妻的身上又哭又闹，白雅娴都有点站不住了。她埋怨地瞪了宇文宝生一眼，一手一个变形金刚一手一个遥控汽车正在好生地哄。女儿则站在一旁不吭声地看着弟弟哭闹。

宇文宝生赶紧上前拉开儿子，白雅娴埋怨他：“你怎么看的孩子，我儿子肯定受委屈了。”
被埋怨的前夫也不解释，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痕，拍拍脑袋示意别哭了。
“孩子等会哄，车里还有后备箱有我给孩子买的玩具和衣服，你先拿进去。”
宇文宝生看向那辆车，是辆崭新的帕萨特，他疑惑想问但还是忍住。从车子后座提出四套某牌子的冬衣，抱进饭馆里。又从车子的后备箱抱出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全是玩具。
这时宇文磊已经被哄得破涕为笑了，怀里抱着汽车手里拿着变形金刚。
“儿子，你爸没打你吧，没骂你吧？”
宇文磊盯着玩具摇头。
“我爸怎么会打我们。”站在一旁的宇文溪说话。
“哎呦，茜茜快过来。妈妈知道你大了不爱玩具，妈妈给你零用钱。”白雅娴对着女儿展现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同时从手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叠人民币。宇文宝生看着至少有一千块。
“雅娴，这钱太多了。”他讲话。
“多什么多，这是给我女儿的，你少管。”白雅娴继续朝女儿招手。
宇文溪慢慢地走过去，被母亲一把抱住还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快，拿着。”
宇文溪没露出喜悦的表情，带着些木讷地把钱接过来塞到口袋里。
“你看你，什么不好学，怎么学的你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是不是想妈妈啦？”
宇文溪抬头问：“妈，你今天来了还走么？”

白雅娴尴尬地挠挠头。“乖，今天妈妈就是过来陪你们玩的，说吧，你们想去哪玩？”
“我要去游乐园！”宇文磊嘟囔。
“妈，爸他今天把饭馆都关了，还换了新衣服。”宇文溪道。
白雅娴抬头，只见前夫精神利落地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当年还是她为其置办的一身行头。七匹狼的真皮外套，皮尔卡丹的毛衣和裤子，还有老人头的皮鞋。头发好像也是刚洗过的，配着一米九的个头，魁梧的身材，让她若有所思。一时恍神，仿佛回到了两人初遇的时候，回到了他们的婚礼典礼上。她嫁的是那个让闺蜜艳羡，爸妈也十分满意的男人。但是瞬间脑子就清醒过来，俩人已经离婚，这个男人也已破落。他们现存的唯一关联就只剩下两个孩子。
“我听说你开饭馆了。”
“嗯。”前夫点点头。
“他们都说开饭馆累，我看你还行，挺精神。”
宇文宝生感觉到一丝久违的关怀，心中一股暖流汩汩流过。他压抑着自己的感动，走上前。
“去游乐园么，我开车。把钥匙给我吧。”
“不用了。”白雅娴拢了拢发丝，低头躲开前夫炯炯的目光。“今天我就想跟孩子好好相处一下。你忙吧。”
俩孩子已经欢天喜地坐在车里，只见老妈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宝贝，咱们先去游乐园，中午吃肯德基。下午你们还想去哪玩呀？”
“妈，我爸呢？”宇文溪没看到老爸上车机警地问道。
“你爸呀，他有事。就我们娘仨好好玩一天。宝贝开心不？”
“我爸能有什么事，他一早起来就打扮就是为了见你。”
“胡说，你爸有事。”
“不，我要下车，我要找我爸。”宇文溪说着就拉车门。
宇文磊也跟着起哄：“我也要找爸爸。”
“找那个穷鬼干什么，他有什么好的！”白雅娴忽然大吼一声，咬着牙喘气。两个孩子都吓到了。
“我爸不是穷鬼！”宇文溪回嘴，说完继续拉车门。
白雅娴一狠心把车门车窗全锁了，开动车子。
男人默默站在车子屁股后面，他没听到车里的争吵，只是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沿着马路一路飞驰很快就不见了。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什么表情，触动，好像今天没有见到前妻一样。转身朝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走去。

一人来到东城区一片老小区，都是筒子楼。在小商店买了两箱奶提着进了小区。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皱巴巴羽绒服的女人走来。女人年纪不大但面色苍白，四肢也瘦的异常。近了看，五官清秀眉眼柔和，一股子善良温婉。宇文宝生快步到跟前。
“哥，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家里啥都有。”
“给洋洋和明明买的，他们正长身体。”
女人笑笑。
宇文宝生看着妹妹憔悴的脸一阵心疼。
“药按时吃着没？”
“都吃着呢。”
“咋还这么瘦，没好好吃饭吧。”
“吃了，我在自己家里哪还能饿着。哥，上去坐坐吧。”宇文秀娟去接牛奶箱子。
“我来，你别累着了。”哥哥提起来跟着妹妹往里面走。
“孩子他爸加班，洋洋和亮亮周末有补习，咱爸又跟他那几个老朋友钓鱼去了。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家里就我一个，正好你来了陪我说说话。”
妹妹的家在小区最里面的一栋，五楼。这筒子楼没电梯，爬到家门口，宇文秀娟喘了好一会，讪讪地笑。
“我没事，就是少运动。”
哥哥知道自己说太多反而让妹妹更不好受，默默跟着进了屋。房子是个两居室，屋子里的家具跟这楼一样都是朴素陈旧的。他把牛奶放下，四处寻摸着看了一遍，猛然才记起已经有两年多没来过了。这些年他的精神全放在自己的小家和工作上。
宇文秀娟给哥倒了杯热水：“我跟他爸一间，洋洋亮亮一间。咱爸来了，洋洋爸本来说让俩孩子把床铺搬客厅，让爸住里面那间屋。咱爸不同意，非要在客厅睡。洋洋爸就去旧货市场买了折叠的带轮的屏风，晚上咱爸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就给挡着。”
“娟，哥离婚拖累你了，还有爸。”
“哪有的事，你别乱想。妈生病全是你跟嫂子出钱出力，我也没帮到啥。正好把爸接过来，我还能孝敬孝敬他。”说到这宇文秀娟的语气顿了一下。“哥，你跟嫂子没有复合的希望么？”
宇文宝生没回答，坐在沙发上低头喝了一口水。
“哥，你跟嫂子十年的感情呢。你们认识那么早，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领了证。那个时候多恩爱，你们有感情基础。等你的餐馆周转过来了，再把房子买回来，嫂子肯定能跟你复婚的。”
“不说这个了。”哥哥打断妹妹：“文强的工作咋样？”
“挺好的，他前段时间刚升了三级钳工，工资也涨了。”
“好，文强有出息。那俩孩子学习呢？”
说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宇文秀娟那没血色的脸闪过一丝的光彩。她暖暖地笑道：”洋洋成绩好，在班里一直都是前五名。亮亮差了点。不过才是小学二年级，赶也来得及。”
“你跟文强好好教育，俩孩子那么懂事将来肯定有出息。”
“嗯，我就盼着他们将来有出息能进个大企业，坐在办公室挣工资。别像我没文化还早早结婚了，也别像他爸给人出苦力挣钱。”
宇文宝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工作，心中五味陈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茶几上。

第十九章，孤独者
断片：离婚之前宇文宝生觉得常伴身边的是老婆孩子与幸福，离婚后却发现原来是孤独。这孤独深藏于内心，因离婚和母亲的病逝而伺机显现。让他倍感挫折，只觉人生无望。在自我折磨中他无法救赎。直到沈威的出现，把孤独变成了一种折腾，轰轰烈烈的折腾。
“哥，不用了。”妹妹赶忙把信封推回去。“你开饭馆刚起步，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我现在用不着。”
宇文宝生起身绕过茶几走到门边，又把信封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
“饭馆生意还可以，这点钱不多就当爸的生活费了。你好好养着，也看着点咱爸。让他少喝点酒，天气凉了也少出门。”
宇文秀娟知道二哥的脾气。平常不爱言语，但做事很倔说一不二。她跟着起身，点点头。
从妹妹家出来，宇文宝生坐公交赶到了长途汽车站，坐上一班发往郊区的小巴车。车子在冷风中晃荡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不大村子的村口停下。他下了车，小巴车晃晃悠悠开走了。
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桥村。没错是这里，但是他已搞不清哥哥家在村里的具体位置了。
只记得哥哥闹着要结婚时，父亲的餐馆才起步，他又刚上大学，妹妹还吃着药，家里过得很紧张。哥哥问父亲讨八万块钱的彩礼。家里拿不出来，哥哥大吼一声：“有钱给老二交学费，给丫头买药吃，就是没钱给我娶媳妇！你们什么爹妈，你们偏心死了！”
宇文卫国上去给了一向不着调的大儿子一个耳刮子。
“你个混球，懂不懂事。你弟上学那是正经事我们能不管？你妹生病了要吃药，我们能不管？你有胳膊有腿，自己挣钱娶媳妇去，没本事就打光棍！”
宇文宝隆红了眼咬着牙：“是，他们的事都是大事，就我死活不重要，我娶媳妇不重要！”
就这样他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年多不见人影，母亲为此没少跟父亲生气，逼着去找老大。不想一年后家里寻人都寻疯了，他哥却领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当着家人宣布他已经结婚，而且是倒插门。嫂子是本地人，家却在农村。父母都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那时候在学校，听妹妹说，大哥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要走。父母挽留不住，走的时候把一个两万块钱的存折给了他们。再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基本看不到大哥大嫂的身影。大哥跟家里有了芥蒂，言谈举止都带着冷漠。大嫂反而有些人情味，经常托人捎一些农产品送到家。每次过节相聚，母亲则会偷偷塞一些钱给大嫂。关系就这么维持着，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本以为时间会修复亲人之间的旧裂痕。谁想到母亲病倒了大哥并不是很上心。开始还让嫂子过来照顾，但一到缴医药费的时候就带着媳妇躲开了。母亲的病前前后后拖了一年，花了几十万。大哥家也就拿了不到两千块钱。后来母亲要做肝移植手术，父亲催促兄妹三个摊医药费，他就提议卖掉老楼。但是父亲和病床上的母亲都不同意。大哥很生气，说老人守着房子却让儿女砸锅卖铁，算什么父母，就此再也没在医院出现过。
宇文宝生在村里问了问人，才摸到大哥家附近。正在街上走着，就见前面蹲着一群农村男人聚堆烤火。他看到了他哥的身影，俩人已经半年多没见过面。他走过去喊了声“哥”。
那个背对着他跟村人说笑的身躯忽然僵住，俩个人就那么僵持了有十几秒种。
“宝隆，这是有人看你呀。还掂这么多礼物！”
那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过来。身高略逊宇文宝生一头但也高于常人，同宇文家其他男人一样身材魁梧，五官硬朗粗犷，人群中很显眼。但眼角和额头却多了无数细密的皱纹，皮肤也是农村人那种因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粗糙。
宇文宝隆咳嗽了一声，低着头绕开村民就往家走。宇文宝生两只手提着礼物跟了过去。万幸哥哥没把弟弟关在门外，开了门磨磨唧唧领进院里。这是个干净敞亮的小院，新盖的两层小楼很显眼，院子里还停着一辆崭新的奇瑞小轿车。

“你过来啥事啊？”
“哥，嫂子，凯子呢？”
“你嫂子在村纸板厂上班，凯子打工去了。”
宇文宝隆进了堂屋，门没被他随手关上，算是勉强迎客吧。
弟弟跟进屋里，把礼物放到地上。也没客气，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宇文宝隆不去倒水也不讲话，大手抓抓头发干咳嗽，有撵人的意思但没讲出口。
“咱妈去世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爸？”
“正因为咱妈走了，我更没必要回去。那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哥，你怎么说话呢？”弟弟有点生气。
“我就这么说话，谁让你过来的。我也没请你，你走吧！”
“哥，家里以前是真穷不是不管你。这些年你赌气，爸妈也不计较。全家对你都是能帮就帮，爸妈也费尽了心力。”
“顶什么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在哪呢？”
“自己的父母不能原谅么？”
“原谅？”哥哥激动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要倒插门才能娶到媳妇，我生的儿子还不跟我姓，你说我活得憋屈不憋屈？这都是谁害的，我叫他老东西怎么了？”
“他是咱爸，你怎么叫的出口。”
“你当然叫不出口，他跟你多亲呀！管你上学，管你买房,管你娶媳妇。你现在可是娶了漂亮老婆还在大公司上班，春风得意，多替他们长脸！我算什么，一个谁也看不起瞧不上的土老帽，乡巴佬!”
“咱们是一家人，谁会看不起你。哥，妈走的时候还是挂念着你。你就念在咱妈的份上不计前嫌，有空去看看咱爸吧！”
“好，我去看！等他死的那天我就去好好地看！”宇文宝隆冷笑一声。
“啊！”
宇文宝生忽然大吼一声，这些日子的郁闷全被他吼了出来。
宇文宝隆吓了一跳，耳朵里一阵耳鸣！
“你个****，我比你大五岁呢，你跟谁叫板！”
听到“****”四个字，弟弟忽然隔着茶几冲了过来，朝着他哥的胸口就是一拳。哥哥强猝不及防被打了个后仰，扑通摔倒在地。但等反应过来，骂骂咧咧一蹦三尺高，伸着双手直扑过去。
宇文宝生大学练过田径，小时候还跟爷爷学过几手拳脚功夫，一般人不是对手。但他哥宇文宝隆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子，虽然个头稍矮一些也有一米八几。身体粗粗壮壮，在农村这些年种地打短工，早就练出了一身蛮力。俩人从屋子里打了了院子里，打着滚摔着跤，院子里叮叮咣咣一阵乱响。终于弟弟还是年轻精力更充沛一些，骑在了他哥身上，喘着粗气高高举起拳头，但是这拳头迟迟没有落下。俩人怒目而视，互不相让。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气呢，早晚过来找茬！”
“爸妈生养了你。妈都要死了你看都不来看一眼，还算是人么？”
“他们毁了我的一辈子，我不配做人，他们也不配做父母！”
“咣当”，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围着大红头巾的女人抱着个柳条筐子走进来。见到院子当中俩个大老爷们正打架，这情形吓得她大喊一声：“老天爷，你们干什么呢！”
宇文宝生在村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赶上一辆回市区的小巴车，车子还是在晃晃悠悠中奔向远方。不多久他在四环边上下车了。公交也没有顺路的，他看到有专门送人的摩的三轮，起步就五块钱，估摸着到饭店至少要八块钱。
宇文宝生没有坐摩的，也不知是想省钱还是想一个人在外面走走。四环外的道路都是宽阔却坑洼不平的，不时有大卡车载着货物飞驰而过，带起一阵风沙。他手抄着口袋沿着马路边一直往前走。即使已经到了饭点，他却没有吃饭的欲望。只是低着头想一辈子沿着脚下的这条路走下去。就这么漫无目的，不计路途长远不计时间快慢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等到生命终止，他就倒在路上，化成一堆土一捧黄沙。至死也不要去想着终点通到哪里，自己的归宿是什么。

风沙呼啸着从远处吹来，路上偶有的行人都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起来。风沙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大货车鸣着笛打着远光灯，好像是白天遇到了鬼，漫天的黄沙把白天变成了黑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脸上衣领里耳朵里头发里全是沙子，宇文宝生也懒得去擦，去躲。听到背后一直有汽车的鸣笛声，开始以为是路过的，但这鸣笛伴着他走路至少响了一分多钟。再慢的车子也该开过去了。他转过头看，一辆白色的奥迪在他后面缓慢行驶。并不认识这车，也看不清车里坐着的人，扭过头继续走路。
车子猛地向前一冲，开到了他的旁边。从驾驶座的位置下来一个长发盘起，牛仔褂牛仔裤打扮的女生。这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眼皮瞧，似曾相识。
“是你，果然是你，我说我没看错！”女生看到他的脸很意外又很高兴。
没想到会在这碰到独孤凤的侄女，但宇文宝生觉得自己跟她没什么可说的。想继续往前走却被女生一把拽住胳膊。
“风沙这么大，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
宇文宝生不习惯跟女人拉拉扯扯，他松开对方的手臂。独孤秋妤见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自己好心载他怎么这么固执不通情理。她的牛脾气也上来了，挡在这男人前面大声道：“宇文先生，风沙太大了，你这么走下去有危险，万一被车撞了怎么办。上车吧。”
“你走吧，我没事。”
这时候从车子副驾驶的位置下来一个年轻男生，长条身腰，正是沈威。沈威一张嘴就吃了半口沙子。
“啊呸！我说你们俩干啥呢，赶紧上车呀！”
“他不肯上车。”独孤秋妤无奈。这时候凤更大了，漫天黄沙弥漫，人近在咫尺，想听清对方讲话都费劲。
“这犟驴就是驴脾气。秋妤，咱们管他呢，他埋沙子里见阎王了活该！快上车，走人！”
“不行。”女生挡着路，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娇小的个头竟把宇文宝生硬拉到了车门边。
沈威在车里骂了一声：“倒霉！”他下车绕过去，打开后面的车门。

第二十章，沙尘暴
“傻大个上来吧，还要老子请呀。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矫情啥！”
宇文宝生也不再坚持，弯腰坐到了车后座。路上的车子都不敢开太快了，前面的红绿灯已经湮没在黄沙里看不清楚。
“好大的沙尘暴！”独孤秋妤朝后座瞄了一眼，轻声叹道。但这一瞄还是被副驾驶的人捕捉到，沈威立刻又不痛快了。
“跟你说了今天天气不好，还出来。不听我的，吃亏了吧。”
“行啦，我跟线人约好了能不过来么。”独孤秋妤从旁边拿起一瓶没开口的矿泉水递给后面的男人。宇文宝生接住放到一边。车子跟其他车辆一样都在马路上蠕动，这速度让人心焦。
“傻大个，不好好在你那个小饭馆待着，这时候跑出来干啥？我看你脑子有毛病，哈哈。”
“沈威，你跟人说话客气点。”
“我不客气么，我很热情好客呀！”
“****大好几岁。不是赵辉钱峰他们，没大没小的。”
“我知道，那叫他什么。哥我叫不出口，大叔可以。傻大叔，犟驴大叔，哈哈！”
“你在前面下车，快！”
沈威一听独孤秋妤变脸要把自己赶下去，赶紧嘿嘿一笑闭上了嘴。
宇文宝生安静地坐着，听前面的俩人你一言我一语。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才走了不到一公里。
风沙终于渐渐变小，昏黄的天空透出日光来。马路上的车子都趁机加快了速度。但是宇文宝生坐的这辆车没多久却在路边停下。
沈威正在玩手机，脑袋猛地往前一栽，手机差点甩出去。
“我说小妤，你干嘛呢！”
“小妤是你叫的么？”独孤秋妤摘了安全带下车。
“哎哎，你干啥去。”
“买点东西，等着。”独孤秋妤看了眼后面一言不发的男人，口气变得柔和：“很快就到你饭馆那里了，再等一下。”
沈威不放心也跟着下车，就见女生走进路边的一家药店。他又瞅了瞅车里的人，忍不住瘪嘴。心说，跟这个傻大个已经掰扯清楚了，干嘛还招惹他。难道怕他反悔？他敢，小爷我就打断他的腿！
不一会独孤秋妤提着一袋子的药走出来，沈威挡着不让上车。
“干嘛！”
“你干嘛！”
“没看到人受伤了，我给买点创伤药。”
“那这是替你姑买的，还是你自己。”
“有区别么，现在是我们家欠人家的。”
“欠他什么，给钱不要，大不了我再让他回去上班。还讹上了。”
“你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独孤秋妤推开沈威要拉车门。
“不对！”沈威抓着独孤秋妤的胳膊把女生的身子搬过来，面对面，盯着女生的眼睛。
“放开，让你不老实！”独孤秋妤抬手给了沈威脑袋一巴掌，力气不大但也清脆地“啪”了一声。
沈威放开手，揉了揉头，赌气道：“秋妤，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跟这傻大个才认识几天。我怎么感觉你处处维护他，还给他买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女生把脸一沉：“沈威，我是看在咱俩从小认识的份上，现在还愿意理睬你。想想你干的那些破事，再胡说，今后咱们就别见面了。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你的事告诉你爸你爷爷，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沈威本来因吃干醋有些气恼，但听到独孤秋妤要去告状立刻转怒为笑，一副赖皮的嘴脸。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说你一个实习记者，净找那些黄赌毒的新闻报道，多危险。没我陪着谁还有胆量跟你过来。是不是？“

独孤秋妤知道沈威说的是实情，她这次不顾天气恶劣跑过来就是为调查附近的地沟油制作窝点。这行径确实有些危，她的女性朋友不敢陪同，没有熟悉的男生可以帮忙，又不敢提前告诉台里。多亏了有沈威在。
沈威见心爱的女生脸色缓和了赶紧拉开车门。
“快，快上车，一会沙子又来了。”
车子缓缓在一栋二层的旧楼前停下，三个人下车。独孤秋妤再一次看向饭馆的招牌，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小溪小磊家常菜馆”。
“不好意思，每次看到这个名字我都想笑，不是嘲笑，而是觉得特别温馨，有家的感觉。你女儿叫宇文溪，儿子叫宇文磊对吧？”
饭馆老板点点头，坐人家的车回来的，他觉得该道谢。可一想到这女生是独孤凤的侄女，是害自己丢了工作跑了老婆的罪魁祸首的亲人，他就张不开嘴。
“再见。”他跟女生道了个别，从裤袋里掏钥匙。
“等一下。”独孤秋妤赶紧小跑回驾驶座，拉开车门提出一个塑料袋子，不由分说塞到了宇文宝生手里。
“你受伤了，这里是创伤药绷带和创可贴，还有消毒用的酒精和棉签。拿着吧。”
本来想推辞掉，但宇文宝生瞧着眼前的这个女生，看似弱不禁风但骨子里却有一股类似自己的较真。再瞧瞧副驾驶座窗户里伸出来的那颗脑袋，那冲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不想再纠缠，提着药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把药放到了卧室，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去了卫生间洗澡。花洒喷出来的水太凉，卫生间常备着两个暖水瓶。将热水和凉水在盆里兑成温水，他用毛巾凑合着擦了擦身子。但是擦到胸口的时候隐隐作痛。低头瞧，胸膛靠左边一点的位置已经红肿起来，那里被大哥打了一拳。脸上也有点被蜜蜂蜇的感觉，他按着眉尾在镜子里瞧。镜子已经被雾气给熏出一层白雾，用手掌擦掉，发现眉角已经渗出丝丝血迹，左脸颊和右边的眼眶有两块乌青。
洗完澡换上衣服，他下到一楼的后厨。开始择菜，烧菜。厨房里叮叮咣咣，只有他一人忙豁着。偶尔有顾客推门进来吃饭，他就跟人道歉，说今天不营业。
莫约已是黄昏时分，他从后厨端出四菜一汤。土豆牛腩，麻辣鸡块，香草炒百合，水晶虾球，鲜鲫鱼汤一一摆上桌子。而这些全都是白雅娴喜欢吃的。他找来五个不锈钢盆子把菜扣好，拿起手机。
“喂，什么事？”
“你跟孩子什么时候回来，饭都做好了。”
手机那头停顿了一下。
“不用了，我跟孩子在外面吃。”
“回来吧，我做了些你喜欢吃的菜。”男人和声和气道。
“二宝生”，白雅娴的语气忽然加重。“咱俩已经离婚，你做这些没有意义。为了各自以后好，咱们还是避点嫌不要接触太亲密，让人产生误会。还有，晚上孩子也不回去了，我带他们回我家住。明天下午我给你送回来。我知道你看孩子重，放心，我不会抢。”
手机挂断，宇文宝生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把扣着的盆子都掀开，从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拿下来一瓶白酒，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酒杯。一个人围着桌子，围着黄昏，围着冒着热气的菜和汤，倒上酒，自斟自饮起来。
傍晚，晚风从马路边吹过，夹杂着小石子敲打在玻璃门上，好像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