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质问让宇文宝生彻底绝望，这就是折磨他的魔鬼，老天爷派下来对付他的冤家对头。那件事不光是沈威的痛也是他的一个难堪，是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难以启齿的事。
“你想怎么办吧？”。
“我和你女儿比谁重要？”
“你重要。”
沈威满意地点头，继续拷问：“那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给我摆脸色看？”
“有。”
“你错了没！”
“错了。”
“要怎么补偿我？”
“你说吧，我都答应。”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
“晚上我也要在地上睡，床上好冷。”
“这......”
不等同意，沈威掀开地上的被子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冰冷的身子一接触到那热乎乎的肌肤立刻紧紧贴住，嘴里还喊着：“热，热，好舒服！”
宇文宝生青着脸把人往外推。但那边就是床沿，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沈威被推的不舒服了嘴里嚷嚷：“你干嘛，干嘛不让我睡觉！”
这嚷嚷的声音够大的，宇文宝生压着火继续好生劝：“你上床睡觉吧，这里躺不开。”
“你别动，我就是在床上睡觉呢。啊，真舒服!”沈威向着热源靠近，一把搂住脖子，一条腿还压在对方身上。尽力地让身体的肌肤最大面积地吸收温暖，好驱走冬夜的寒意，
刚被强吻了，现在又被强搂着。这已经远超越了宇文宝生能接受的极限，不管了，他掀开被子，一把抱起酒鬼。
沈威睡得舒服极了，这么一抱立刻不爽起来。他四肢扑腾着大吼大叫：“干嘛，你干嘛不让我睡觉，我要睡觉！”
就听到隔壁房间隐隐传来孩子的声音：“爸爸，好吵啊......”
好像在控制一条要逃跑的八爪章鱼，宇文宝生费尽了力气才把沈威抱到床上，压上被子。刚躺进自己的被窝，床上的家伙就跟个木桶一样滚下来，重重砸在身上。
他一声闷哼要发作，就听隔壁两个孩子同时叫起来。
“爸爸，爸爸，别闹了，我们要睡觉！”
沈威闭着眼靠着本能熟练地掀开被子又钻了进去，再一次以刚才的姿势挂在那热乎乎的热源上，酣然入睡。不一会就打起了轻鼾。
被压着的人一动不动，像个木头疙瘩，直到十分钟后人才能顺畅地呼吸。脑子里断掉的弦一根根接上，他抽出手臂，轻轻抓着一条大腿往外推了推，因为那腿正好压在自己的隐私部位上，这么窘迫的姿势，让他一晚上也休想入眠。房间终于安静下来，但依然有一股无名的绝望笼罩着全身。宇文宝生终于在清醒的状态下“拥”着另外一个男生，勉强闭上了眼。
第二天某人早早地醒来了，没有上次宿醉的难受，揉了揉眼从被窝里爬起来。光着的膀子接触到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噤。抓过来T恤先给自己套上，再看屋里亮堂堂的，阳光洒了一床一地。不知道几点了，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忽然脑海里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段，沈威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昨晚他跟赵辉几个又去喝了一场酒，因为喝的啤酒没有大醉，但心情特别的嗨。他微醺着跑回来，然后脱衣上床睡觉，然后从床上爬到床下，然后坐到了某人的身上......
吻！
他瞪大了双眼，猛然记起昨晚他强吻了傻大个。他竟然主动吻了别人，还是个男人，还是宇文磊的爸爸，宇文宝生，傻大个，犟驴！沈威就觉得脸上除了发烫还臊了起来，臊得他无地自容，想光着下半身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多年，从高二第一次谈恋爱开始，交过那么多女友，他从没主动吻过女生也讨厌对方吻自己。甚至有一任女友因为这个跟他闹分手，说情侣都不接吻那就不是真心的，是玩弄感情。那一次沈威曾经认真想过为什么他讨厌吻别人，也讨厌别人吻自己。苦思冥想了三天，甚至拉来赵辉钱峰孙笠仨人过来替自己想，而最终的结论是他有洁癖，讨厌肢体接触。

女生听到这个理由后笑了，冷笑了一声后带着蔑视的眼神转身走掉，把他给甩了。
而昨晚他竟然主动索吻，这是哪跟神经不对还是又吃了春药？沈威抓着自己的头发再一次苦思冥想。但这回他不敢找哥们来帮忙，让他们知道自己吻了男人，这一辈子恐怕都抬不起头来。
想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他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一个过硬的理由才稍稍心安。他喝多了，把对方当成女生了，嗯，就是这个原因。
正这时门被推开，傻大个端着早餐走进来。早餐还是醒酒汤，配着一份炒青菜一份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威立刻脸又发烫发臊起来。他想抓着被子钻到被窝里，但又觉得这动作太窝囊丢人。
干干地咳嗽了两声，就见傻大个把早餐端到床头柜上，看着他。
“以后少喝点酒。”
“嗯，好。”他抓了抓脸。
“吃早饭吧。”
“好，嗯。”他又挠了挠耳朵。
饭馆老板要出去，他赶紧开口拦住。
“等下。”
人又看向他。他扭过来脸避开对方的眼神。不自然地瞧着床脚露出来的脚丫子，一只脚的脚拇指还神经性地抖了起来。
“昨晚，昨晚那个，我喝多了看错人了。我......”
“昨晚你也没干什么，回来就睡觉了。吃饭吧，别凉了。”
傻大个打断他的讲话，似乎不想听他给出的理由。喝多了，这理由算牵强么，不该呀。沈威心中一丝慌乱，但又觉得这样被截断话有些丢面子。
“我喝没喝多自己清楚，反正就是喝多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会，你吃饭吧。”
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床上坐着的沈威长长嘘了一口气。他抬手臂摸后脑勺，竟然出汗了。
吃过饭，没有了人在旁边伺候着漱口擦嘴。沈威也没在意，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峰子，干嘛呢。”
“你说干嘛呢，这大早上，我还没起呢。”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埋怨道。
“都几点了，你睡个屁呀！”
“说的你好像很勤快似的，哈哈，你不也睡懒觉呢。”
“扯淡，我早饭都吃过了。”
“真的假的，谁这么好管你早饭？又找了新女友，哪个校的？”
“别胡扯，上次喝酒我不是讲过我住在傻大个这么。那小子每天照顾我吃喝，勤快着呢。”
“真的假的，人家又不欠你。”
“你哪来那么多真的假的。我跟你说正事，上次让你们找的人有消息没。”
“人是找到了，也盯着呢。但是想把他弄过来有点麻烦，那小子很鸡贼，跟我们又不熟，不好骗！”
“不好骗那就来硬的，怕什么有我呢！”

第三十七章，天台事件
断片：从秋至冬，天台的风从未停过。时间流转，他们的纠缠也从未停过。沈威爱的恨的都是那一个人，那一个从他心底的深渊里走出来让他惧怕又欣喜的人。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惊天动地的第一次。
“不是，威子，你真想把事情闹大啊。你跟肖楠不是已经结束了，干嘛跟她哥过不去。名声臭就臭了，大不了在外校找女朋友。我给你介绍教育学院，水利水电大学的。离咱们学校远，那边知道你事的人少。”
“少废话，想办法把人弄过来，其他的不用你管。”
“好，好，我跟赵辉孙笠再想想辙。”
说完正事正要挂电话，沈威忽然又问了一句：
“峰子，你的初吻什么时候没的？”
“哈哈哈，都快大学毕业了你跟我谈初吻。”
“正经点，回答！”
“我想想，应该是初中吧，初三。”
“跟谁？”
“你又不认识，我们班的，好像叫什么张秀妍。”
“感觉怎么样？”
“你还别说啊，虽然当时年纪小但初吻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跟女生早没联系了，但那个吻真的特别香甜！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忘记，没事了想起来还回味一番呢！”
“香？”
“嗯，一股淡淡的香，渗透到我记忆里，我身体里的香气。跟你这么一讲，我现在身上还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哈哈，诶，不对呀，你小子怎么想起问初吻了？你不是有洁癖不跟女孩亲嘴。干，不会是初吻没了吧。说给谁了，老实交代！难道是秋妤姐？”
电话里钱峰一连串的质问让沈威发懵，他自然不能老实讲。那是件惊天动地的爆炸性新闻，最好永远封在当事人的嘴里。
“少废话，记得办正事！”说完就有些慌地把手机挂断。
半坐半躺在床上，任由阳光照耀着露出来的脚丫子，日光的暖中裹着一丝的冷，奇妙的触觉。他抬起胳膊，用手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软软的，对方的嘴唇也是软软的。但香么，他记不起来了。脑子不受控制地乱想，昨晚混沌的片段变得更混沌了。就像他那从高中开始六七年的恋爱长史，猛然反思，他到底爱过谁喜欢过谁都是一片混沌。
本以为说开之后真的能做到好聚好散。大家都在等待着那一天吧，一方痛快离开，一方继续围绕着饭馆孩子过生活。但两场醉酒加上那一个吻彻底打乱了沈威的盘算，打乱了俩人之间的默契和和谐。
沈威总是觉得尴尬不自在，独处的时候，俩人共处的时候。
大概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吧，这两天送饭的竟然变成了那个叫张亮的小帮厨。似乎是受过告诫，张亮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规规矩矩把午饭晚饭端上来。看着他吃完，打扫干净后又规规矩矩端出去。临走还会问饭菜是否合胃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品。
沈威有些不痛快但也讲不出所以然。他懒洋洋的擦过嘴，然后很不友好地让对方快滚。张亮会识时务地端着托盘麻溜滚出房间。反倒是宇文磊这小孩每天傍晚写过作业就过来陪着他玩手机，热闹一会。有时他会冷不丁问出一句：“你爸干嘛呢？”
“他在炒菜啊！”宇文磊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个。小孩不懂大人的心思，也没放在心上。
败兴的沈威就会拿钱让宇文磊去隔壁的小商店买些啤酒花生仁。一大一小在屋里一个玩手机游戏一个低着头嚼着花生仁喝闷酒。
夜里宇文宝生上楼休息的时候，沈威因为饮了酒已早早睡着。他会收拾了空酒瓶和地上的垃圾，把房间打扫干净再睡觉，
一连过了三天，说要离开的人并没有离开，原本等待对方离开的人也没有催促对方离开。这天晚上宇文宝生刚躺下，喝了啤酒的沈威被尿憋醒。也不开灯，裹着羽绒服踏上拖鞋去卫生间撒尿。酒劲还没过，走路都是不稳的。回屋后也不看地上，步子迈大了一下子踩到地上的枕头，沈威被绊倒又扑到了地上人的身上。这次砸的比上次醉酒时更重，宇文宝生就感觉对方的脑袋狠狠撞在自己小腹下面，那个脆弱部位痛的让他一个汉子瞬间有冷汗从脑后冒出来。他咬着牙没有发出痛叫。

沈威也察觉砸到人了抬腿起身，大腿往后抬起正打在刚坐起人的脸上。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酒鬼瞬间清醒了几分。借着月光宇文宝生看到一条黄色内裤裹着的屁股正在眼前晃动，他真怕这屁股一下子坐到自己脸上。今晚打扫的时候可是扔掉了五个空酒瓶，这是酒劲还没散呢。
他从酒鬼的背后抓着两条腿，把人抱起放到了床上。酒鬼在床上打了个滚，羽绒服被甩到一边，人就光着身子躺在被子上。大概是感觉到冷了，酒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在肚子上来回地挠。这情形就跟自己的儿子宇文磊不老实睡觉时差不多。宇文宝生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把人再次抱起放到被窝里。
“你没睡呀？”沈威抓了抓头发，裹着被子翻了个滚差点又掉下床。宇文宝生把人往里面推了推。
“干嘛喝那么多酒，少喝点。”
“你管不着。”
“喝酒不好。”
“我吃饭都不管了还管我喝酒？谁给你的权，权利？”
“饭菜还是我做的。”
“干嘛让那小子送。你现在讲究身份了，老板不干伺候人的活对不对？”
像对待自己儿子胡搅蛮缠时一样，宇文宝生一律不回答无理取闹的问话。他揉了揉还在发痛的部位，小心躺下。
酒鬼嘟嘟囔囔：“混蛋，为什么不给我送饭了，为什么......”
不一会就听到床上发出的鼾声，宇文宝生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送饭的还是张亮，这小子笑嘻嘻把饭菜端进来。
沈威却已穿好衣服冷冷道：“端下去倒掉，我要出去。”
“啊，这都做好了，吃了早饭再出去吧。”
“少废话。”沈威系好鞋带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又照镜子。真是挺拔利落一帅小伙，自己都被自己迷晕了。
“行，行，你随便。”张亮可不敢惹这祖宗。
宇文宝生见饭菜被原样端下来想问怎么了，猛然想起昨晚的事又闭上了嘴。
“哥，这咋弄？”
“你吃了吧。”
“我吃？两菜一汤这也太奢侈了。”张亮得了便宜还卖乖。
“快点吃，吃完把白条鸡给煮一下。”
“嗯，好好。”
今天是周五，从下午四点多开始饭馆热闹起来。一楼的卫生间被客人占着，翠翠想上厕所只能去了二楼。不一会就慌慌张张跑下来。
她跑到厨房门口还在大口喘气。
“怎么了？”张亮先看到，吓了一跳。
“宝生哥，你快上去看看，快上去看看。”
“上面怎么了？”宇文宝生把炒好的蒜薹肉丝装盘。
“上面有好多人，他们在打架！”
“打架！谁敢在我们的地盘打架，反了他了。”张亮听到打架撸起袖子。
“我也不认识，就看到好多人在天台上围着。他们好凶好吓人！”翠翠已经吓得面容失色。
“你们都在这待着，我上去看看。”宇文宝生摘了厨师帽解开围裙，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交代：“不管上面发生什么你们俩都不许上去。”
“哥，你一人罩不住怎么办？”
“你别管，不许出店不许上楼！”
“好！”翠翠跟张亮看老板一再交代，都赶忙点头。
宇文宝刚上到二楼就听到一阵乱哄哄的吼叫和辱骂。声音嘈杂，应该有不少人。他穿过卫生间，就见天台上站着八九个年轻人，一个个面色不善。这些人大冬天都是皮衣皮裤或者T恤加牛仔裤，不惧寒冷。其中两人手里还拿着一米长的木棒，站在最外围盯梢。
宇文宝生大声质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你是谁呀，管得着么！”其中一个拿着棒子的小年轻很不屑地反问。
而宇文宝生的一声喝问已经惊动了天台上的所有人。沈威从后面的人群里走出来，看到来人后有点意外。然后很不高兴地对着一众同伙道：“让你们小点声，耳朵聋啦！”
“你在干嘛呢？”
“跟你没关系，下去吧。”沈威很不耐烦地撵人。
“生哥好！”
“生哥好！”
“宝生哥好！”
赵辉孙笠钱峰仨也挤过来，笑呵呵打招呼。
宇文宝生认出了他们，心头感觉更加不妙。他大步上前绕开沈威和他的同伙，往里面闯。赵辉仨人见识过这大块头的身手，没敢阻拦纷纷让开。但是其他人可不干了，转过身推搡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谁呀！”
“哪来的，找死是不是！”
“都给我闭嘴！”沈威一声吼天台上安静下来。
宇文宝生抓起挡在面前的两个小年轻，往前拉往后一推，俩人被推出去好几米远差点摔倒。
“找死啊！”其他人一瞧动手了，围聚过来就要开打。
“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赵辉大喊。
宇文宝生感觉到对方好像在遮掩什么，好几个人并排挡在他前面。他上前跨出迈步，一把推开。眼前的情景着实吓了他一跳，猝不及防，毫无防备。
只见天台的角落里绑着个青年，双手被拉到背后，和双脚被一根麻绳紧紧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团毛巾。浑身脏兮兮全是泥水，蓝色的格子衬衣和蓝色的牛仔裤上破了好几处。头上身上全是雪和泥水。额头和脸颊上好几处擦伤，左眼眶右边的腮帮子已经肿起来。看来是已经挨过一顿揍了。
这青年是被捆坐在一条椅子上。他见来人了，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被背后的一个小年轻抓着后领子一脚踹倒，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青年如此狼狈宇文宝生还是认出来，这不就是那个叫肖林的年轻人。他骗自己和沈威喝过迷药，他的妹妹还来这里闹过事。
即使对方人多势众，即使自己被五花大绑，肖林并不服气，眼神里全是不屑一顾。他再次试图站起，但脚腕跟手脖子被绑在一起，佝偻着腰就像个龙虾一般怎么站得起来。努力了几次，每次都是重重摔在地上，引得旁观的人一阵阵哄笑。
宇文宝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即使他比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大，他还是木木地呆住。
沈威从外围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瞧了瞧地上的人又撇了一眼傻大个。

。。

第三十八章，天台事件之续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走开。”
宇文宝生知道沈威讲的是什么事，那件事怎么可能与自己无关。
“把他拉起来。”
两个小年轻听到沈威的吩咐，把倒在地上的人拽着胳膊拉起来按到椅子上。沈威挥挥手让人后退，他走到跟前缓缓道：“本来我跟你妹妹的事已经过了，我们不再有瓜葛。但没想到你小子敢算计我，害我......”
下面的话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
“哼哼！”
嘴里被塞着毛巾，但肖林仰起头，用肿了的眼睛蔑视着对方。还用鼻子发出两声冷笑，配合着“你活该”的表情。
一团怒火从心中燃气，沈威脸色变得更差。他抬腿一脚把人当胸踹倒。
脑袋重重磕在地面上，身子压在椅子上，肖林痛的翻了白眼。但又很快恢复镇定。
沈威弯下腰，抓着肖林胸前的衣襟把人拉起来。
“少给我摆臭脸，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个好东西么？你跟你妹一个德行，我都怀疑你们肖家还有没有好人。啊，有没有好人呢？”
提到了自己妹妹，镇定的肖林怒了。他忽然身子向前冲，脑袋撞到沈威的脑袋。沈威吃痛地一声闷哼，他挥起巴掌“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又抓着对方的头发，示意同伴把椅子扶起来，再次把人按上去。
“废话不多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让我彻底消气。保证你们兄妹再也不会骚扰我，有多远滚多远。二，就是你硬气到底，我打断你一条腿。你不是会画画么，我再打断你条胳膊。你自己选!”
肖林还是回以一个蔑视的笑。
“把棍子拿过来！”沈威吼。
“威子，你玩真的呀！”从未见过这样发狠的沈威，赵辉和孙笠都吓着了。
“威子，消消气！你俩到底啥深仇大恨的，用不着下这么狠的手吧。”钱峰走上前劝。
“拿过来，快点！”
一根木棒被递到了沈威的手中。沈威抓起肖林的头发，一口唾沫吐到肖林的脸上。
“别考验我的耐性，再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要下跪就点点头，不然就等着做废人！”
十秒钟后，依然不见被捆着的人有一丝服软的迹象。
如此大费周折，沈威竟感觉自己处处落在下风。他气得浑身发抖，再次将人给踹倒。
“小威，别!”
“再考虑考虑！”
“你们都给我闪开！”沈威抓着棍子朝仨人猛挥，吓得赵辉他们连连后退也不敢劝了。
“好，你够血性，我服你！”沈威一脚踩在肖林左腿的膝盖上，朝着对方的脚腕高高举起了木棒。
宾馆那天吃过药后的情形他还断断续续记得，之后身体和精神遭受的重创历历在目。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羞辱。一股血性上涌，他咬着牙狠狠挥了下去。
有点怕事的赵辉“啊”的一声闭上了眼。
旁边的孙笠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小声道：“喂，没事，没事！”
沈威也跟着闭上了眼，众人随之听到木棍断裂的声音。天台上一阵寂静，只有夹着这雪花的北风呼啸而过，翻动晾衣绳上的衣服。
沈威缓缓张开眼。棍子打在椅子上，椅子的一条腿裂开，木棍也断了。他的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但有些不对劲，身子软绵绵的。低头看，两条腿竟然腾空了，他被人抱了起来。
“呼，呼。”赵辉捂着嘴小声地笑。
“放开我！”沈威扭身对抱着他的傻大个叫道。
“别胡闹了！”
脚刚落地，沈威一把推开宇文宝生，并把木棒对着他举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帮他？你竟敢拦我。”
“打人不是解决的办法，别干傻事。”
“哼，我今天就让你瞧瞧他阴我的下场，下一个就是你。”
沈威转身再次对着肖林的腿举着多半截的木棒砸了下去。
但同时宇文宝生向前跨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抢过来木棒用力一掷，木棒划过天空飞出了天台。
沈威回首一个耳光扇在宇文宝生的脸上。这声音清脆响亮，打的赵辉钱峰孙笠他们都心跟着一紧。傻大个被打了，万一发起飙来现场谁能拦得住。

“你是女人吗？”
宇文宝生没有还手而是带着愠怒问。
刚是一时气急的动作，沈威也知道动不动扇人耳光是有点女人气。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质问，他更是气上加气。
“我草***的！”沈威伸左臂上探，右臂抓对方的肩膀，这是跆拳道的姿势。
宇文宝生任对方抓住自己的肩膀，他反手挡开探来的手臂。另一只手猛地推出，一下子将沈威推出去两三米远。这跟刚才推那些人相比手下已经留情了。天台上有积雪，很滑。沈威后仰着摔倒，要看后脑勺要着地幸好被旁边的人及时扶住。
宇文宝生瞧瞧地上躺着的满身伤痕的肖林，实在于心不忍。他弯腰把那麻绳打的结给一点点解开。
“***，你竟然为了他推我？”
沈威红着眼走过去，不可置信地质问。
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宇文宝生懒得回答，他现在很头痛。
肖林扶着地一点点爬起来。他拽下嘴里的毛巾，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血水染红了前胸，他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心上。
“为什么不能推你，难道因为操过你就要娶你当老婆么！”
这一句话像一声雷在天台上炸响。似乎老天爷都感应到了威力，雪花密密匝匝变大了，飞舞着落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沈威，我是给你们用了药，但这个人娶了老婆还生了孩子，他根本就不懂怎么和一个男生乱搞。那天你是自己主动亲他，主动坐在他的身上的。自己浪的跟个荡妇一样！呵呵，难怪听说你连跟女生接吻都不肯，看来你是喜欢被男人干啊，藏的够深！呵呵！”
“我让***的胡说！”
沈威像发了疯的狮子冲过去，抓住肖林的衣领子，一拳一拳往肖林的面门朝死里砸。肖林并不还手，而是冷笑着接受那骨节作响的拳头。瞬间他的两只鼻孔和嘴角全流出血来，血淋淋的一张脸看着极其可怖。
“呵呵，你想杀人灭口。浪的像个妓女，是不是平常藏的太辛苦！”
宇文宝生再也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他走到俩人中间，伸手臂将俩人分开。对着满脸血迹还在嘲讽的肖林道：“你别再说了！”
“我说错了么？你怎么会懂得跟男人那个。我告诉你，那天晚上就是这小子全程主动的，他很享受！”
“小心！”赵峰一声惊呼。
宇文宝生正对着肖林怒目而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再羞辱刺激沈威，他们之间的恩怨有那么深么。
忽然就感觉眼前发黑，脑子一阵剧痛，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模糊。钱峰和孙笠跑过来扶住他。
“生哥，你没事吧！”
宇文宝生推开俩人，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脑袋上流下来。他伸手摸了一把，一手热血。
沈威用绝望和决绝地眼神看着他，自言自语式地发问：“谁让你拿掉毛巾的，谁让他开口说话的？”
“小威，你没事吧？”赵峰小心翼翼把带血的木棒抢过来。
“是威子自己抢过去的，不是我给他的。”被抢了木棒的小年轻脸色苍白，吓破了胆。
“走，都走！”沈威面无表情地呢喃。
天台上的人一脸瞢。
“让谁走？”
“都滚，都***！”沈威忽然声嘶力竭地吼。
“啊，啊，搞什么？”同伙们吓呆了，不知所措。
“你们先走，我来处理！”宇文宝生跟赵峰讲话。
沈威忽然从赵峰手中抢回来木棒对着所有人挥舞起来。
“生哥，你可照顾好了小威，我们先撤了！”
“走吧！”

赵辉钱峰孙笠仨领着人急匆匆往楼下撤。
不一会原本热闹的天台变得冷冷清清。沈威从楼梯口神情呆滞地走回天台上。
“你一定要毁了他吗？”宇文宝生问。
“我妹妹前天癫痫又发作了，还误伤了脑子，现在就在监护室里。如果她有事我就让这小子陪葬！”肖林擦掉身上的泥巴，不紧不慢地回答。
沈威的脸色渐渐有了神情，呆滞的目光恢复正常。此时看着好像无任何事发生一般，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异样。
他看看满身伤痕的肖林，瞧瞧脑袋还在流血的宇文宝生。最后眼神停留在肖楠的哥哥肖林身上。
“我现在重新给你选择，要么我跟你妹妹一起死，要么咱们三个一起死。她在哪个医院告诉我！”
“省人民医院，302监护室。”肖林冷冷地回道。
“呵呵”，沈威又看向宇文宝生：“傻大个，咱们俩恩怨两清，再也没瓜葛了。我警告你，在我死之前别让我碰到，碰到了我就杀了你。”
又朝着肖林：“走吧，去医院。”
宇文宝生站在原地，看着俩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离开天台下了二楼。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才发现风大了雪也大了，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雪花。这个冬天怎么来的这样快，这样急匆匆。从天台往四周望去，整个城市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饭馆开张后的第一个月月底盘账。扣除翠翠张亮的工资，当月高利贷的利息，父亲的生活费，账上还剩下八百块钱。翠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宝生哥，要不给我和亮子降点工资吧。忙了一个月也没挣到钱。”
“没事，刚开张这样不错了。下班吧。”宇文宝生摇摇头。
第二个月月底算完账，账上剩一千块钱，比第一个月好一点点。翠翠干笑：“宝生哥，你挣的还没有我们的工资高。”
“还人家的钱也是盈余，挺好的。”宇文宝生把账本收了起来。
饭馆开张后的第三个月月中，正是大年三十。马路对面的小区不时有鞭炮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饭馆的门口已经贴了崭新的对联和福字。饭馆里面没有其他客人，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着四个热菜两个凉菜，还有一大盆猪肉大葱馅的水饺。
四个孩子抱着玩具在餐馆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着。三个大人围坐在桌子边。
三杯白酒已经倒好。

第三十九章：年下
断片：新年是辞旧迎新的，但不知两个人是否都能抛弃过往迎接新生。还是一个本就无所谓拿得起放得下，但另一个却犹犹豫豫做不到。他们各自在城市的另一端偶尔想起，偶尔揣测着。
“你们少喝点，多吃饺子多吃菜！”宇文宝娟叮嘱父亲和老公。
“没事，大过年的喝点酒才开心！”宇文卫国心情不错，端起酒杯先自饮了一口。
“爸说得对，今天是大年三十，都得喝高兴了！”旁边宇文宝娟的老公李国强赶紧给老岳父又斟满。
正说着饭馆老板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
“哥别忙了，够吃了。”宇文宝娟接过来放到桌上。
宇文宝生擦擦手，摘掉头上的厨师帽，又把四个孩子喊过来。孩子并排站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打红包，一人发了一个。最小的宇文磊都已经七岁，孩子们早知道红包的好处，纷纷连蹦带跳地欢呼起来。
宇文磊直接拆开掏出十张崭新的纸币。
“啊，哥怎么给这么多！一人给十块钱就行了。”宇文宝娟起身找俩儿子要红包。
“你别管了，这是你哥的心意！”宇文卫国让女儿坐下，看着孙子孙女还有俩外孙长得都浓眉大眼精神顽皮，乐呵呵笑起来。
宇文宝娟也从裤兜里掏出红包，喊来宇文溪姐弟俩，塞给他们。宇文磊还想打开看，被姐姐在小爪子上狠狠拍了一下。小家伙想哭又不敢哭，脸皱巴的像个小猴子。大人们瞧着一阵笑。
“你们是接着玩还是先吃饭？”宇文宝娟问。
三个男孩拿着冲锋枪正玩得起劲，都没理会。
“我饿了，我吃饭。”宇文溪挨着姑姑坐下。
“我把鞭炮放了，还有两挂。”宇文宝生说着从酒柜后面抱出两大挂一千响的鞭炮。三个男孩兴奋地跟着他来到饭馆外的马路边。男孩们站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瞪着大眼睛。紧接着就是“霹雳吧啦”震天响的鞭炮声。
空气里一股呛人的火药味，炸碎的鞭炮纸在空中飞舞。
“我哥小时候很怕鞭炮，现在却喜欢上了。今天已经放了三挂，跟小孩似的。”宇文宝娟笑着跟父亲讲。
饭馆里正吃的热闹，张亮抱着个大纸箱子走进来。这小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打招呼：“叔叔过年好，宝生哥过年好，娟姐过年好，姐夫过年好！”
“你小子嘴够甜了，油嘴滑舌可不像刚开张的时候老实巴交。”
“是是，老爷子，我错了！我给您磕个头，拜年了！”说着张亮真跪下磕了个响头。宇文宝娟赶紧把人扶起来。
“心意到就好，怎么还带东西。”
“没啥，就是我妈年前晒的地瓜干，还有我爸从四川带回来的腊肉。哈哈，老爷子您尝尝人四川正宗野猪肉，贼香！”
“好，好！”宇文卫国已经喝得红光满面，连连点头。
“你们自己留着吃吧，不用这么客气。”张亮的老板讲话。
“看你说的，哥太见外了。你不光给我开工资还教我厨艺，我哪能忘本呀！还有呢，你等着！”
说完张亮快步走出去，不一会跟着个女生进来，女生正是翠翠。俩人抱着一堆吃的喝的放到地上。
翠翠换了一身新衣服，还梳了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这姑娘虽然鼻子上有几块雀斑，但眉眼清秀温婉让人瞧着舒服。

翠翠带着几分羞涩跟大家问好，也要给宇文卫国磕头拜年，被老头拦住。
“别磕了，我还没到八十，让你们都给我磕老了。”
翠翠拿来的是自家的核桃花生，还给孩子买了很多零食。地上被俩人带来的礼物都堆满了。宇文宝生说饭馆不缺吃喝让带回去，他们不肯。都知道家里人等着一起吃年夜饭呢，宇文宝生也没多留。拜完年张亮用摩托载着翠翠离开了。
宇文宝娟胃不好，吃了一点点就照看着孩子们吃饭。宇文卫国年纪大了，八两酒后有些不胜酒力犯瞌睡。被儿子和女婿扶着上楼休息去了。
“哥，我不行了。”
俩人下来后妹夫李国强也感觉头晕的厉害，躺在椅子上休息。
正外面玩的宇文磊忽然跑进来，一把扑到爸爸怀里。满脸委屈地打小报告：“爸爸，洋洋和明明他们欺负我！”
“他们比你大，该叫哥哥。”
“我不叫，谁让他们用枪射我。我最小，也不让着我！”
“那你就在屋里歇会，和姐姐去看书也行。”宇文宝生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临近过年这段时间他一次也没接到前妻的电话，更别说让对方过来看望孩子。但万幸俩个孩子也懂事，没有哭闹着逼他去找妈妈。
“爸，妈妈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接你干什么？”
“她之前答应的，过年的时候带我和姐姐去香港玩！香港有迪士尼游乐园，我要坐摩天轮还要去看唐老鸭米老鼠！”
“妈妈现在有事，以后会带你们去的。”
“爸，你跟妈妈是不是离婚了？”
他点点头。
宇文磊看到爸爸承认了也没表现出多大的震惊，更没有哭，而是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
“那以后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么？”
“嗯。”
“妈妈还要我么？”
“就算我们离婚了，你还是妈妈生的孩子。妈妈不会不要你和姐姐，她爱你们。”
“额，那就好。”宇文磊抱着玩具枪要离开，神情有些落寞。
孩子才刚七岁却要面对离异的父母破碎的家庭。宇文宝生心头发苦，他不忍但也没有办法可想。
忽然宇文磊又跑过来仰着小脸问：“爸爸，威力叔叔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呀？”
孩子冷不丁提到了沈威，这个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的人。
“威力叔叔什么时候过来看我？”见爸爸不回答儿子继续追问。
“不知道，爸爸跟他不是很熟悉。”
“你们不是朋友么？”
“不是。”他摇摇头。
自从两个月前在天台上闹过那一场，沈威决绝地离开后俩人再未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他们见面还有什么意义呢，通话能讲什么。他只感觉太荒唐了，自己和这个富家公子相处的那一段日子。恐怕此后余生都不再会遇到那样荒唐的事情，那样荒唐的人。
“你们不是朋友他怎么能在我们家住那么久？”不知何时女儿也进来了，走到弟弟身后。
“他在这里只是养伤。”
“那个家伙的脾气好凶还那么小气，他为什么不去医院也不报警。穿着打扮看着挺有钱的，还用那么贵的触屏手机，他不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宇文溪是个较真的小姑娘，没有被敷衍的话糊弄住，自个分析起来。
“他已经走了，跟我们再没有关系。以后别提他了。”宇文宝生不想继续纠缠跟沈威有关的话题。

“爸爸，可是我有点想威力叔叔。”
“你可以把陌生人领到家里，我们为什么不能询问他的情况？这不民主。”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放纵了，俩孩子都没拿老爸的话当回事。
“哥，磊磊说的这个威力叔叔是谁呀，还在你这住过？”
李国强醒了过来，端起凉掉的茶水灌了一口，不解地问。
宇文宝生此时脑袋都大了两圈，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没事，没什么人。”喝掉杯中剩下的一口白酒，他站起来出了饭馆。
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外面是一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灰暗的天空下是乌黑的街道冰冷的城市。偶尔传来的鞭炮声才让他感觉到一丝的暖意。这个冬天风格外的大，雪格外的多，太冷了。
他站在马路边抽烟，一个矮胖的女人走过来。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烫了卷发，打扮很时髦。
“宝生，吃饺子了么？”
“吃过了。巧姑姐，你吃了吗？”他回问。
这是在饭馆旁边开了一家小超市的超市老板娘。虽然喊姐但对方大了自己二十多岁，还是看着他长大的老街坊
“吃了吃了。你爸呢？”
“我爸喝多了在楼上休息。”
“哎，年纪大了是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不过你爸年轻的时候不光长得人高马大，酒量也大的吓人。要是放在以前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赶不上。”
“嗯。”他点头笑笑。
“我说你这傻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是个闷葫芦！”
宇文宝生还是淡然一笑。
“别傻笑了，我前几天跟你提的那个事考虑的咋样？姑娘的照片你也看了，基本情况我也给你介绍了。说实话啊，你的模样人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但是听说你有俩孩子家里还有欠款，姑娘就有点犹豫。”
宇文宝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个星期前巧姑姐跟自己说了个媒茬但他并未放到心上，连对方的名字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哪家的好姑娘呀？”宇文宝娟照顾着老爸睡下，下得楼来正听到俩人对话。
“这姑娘也不是外人，是我表妹家的一个侄女。今年才二十七，结婚两年就离了，带一个小孩才一岁不到。”
“都结婚生过孩子了还叫人姑娘呀！”宇文宝娟笑。
“这咋不行，我还跟人家说你哥是个半大小伙子呢！现在都流行这么讲。啊哈哈。”巧姑姐摸了摸新烫的卷发，大笑两声。
“姐，姑娘有照片么，我看看。”
“在我手机里呢，手机拉超市了。你看没用，得你哥看上才行！”
“哥，你什么意见？”宇文宝娟问她哥。
“我暂时还不想相亲。”
“什么想不想的。你多大了，还要拖几年？要不是你爸求我帮忙，我都没空搭理这茬。为你呀我往我表妹家跑了好几趟呢，腿都累折了。”
“辛苦了，巧姑姐，回头让我哥请你吃饭。这饭馆挨着呢，好酒好菜都是现成的。快去拿手机，让我也瞧瞧,，走咱们一起去看看。”说着宇文宝娟拉着巧姑姐往小超市走去。
宇文宝生知道这是给自己解围呢，他赶紧离开了现场回到饭馆内。茜茜和磊磊已经上楼去了。妹夫和侄子正在玩闹，不想打扰这融洽的气氛，他悄悄退出来也上了楼。孩子已经在睡着，虽然刚过六点但玩了一天也够累的。他提了提暖壶，里面还有热水就放心地回到自己屋里。老爸躺在床上打着呼睡得正香。
他搬出一条小凳子，坐在天台的厨房里一边吹冷风一边继续抽烟。双眼无神地俯视着远处的街道和低矮的房屋，还有天边的乌云。

第四十章，年下醉酒
宇文宝娟拿起巧姑姐的手机翻看了两张女孩的照片，一张半身像一张全身像。那张全身的照片中还抱着个白胖小子。这女人身材矮小微胖，五官也普通，嘴角还有颗痣。
看完后她的心凉了半截。哥哥长得一表人才，还是名校毕业生。如今已经沦落到要跟这样的女人相亲么。
“巧姑姐，这女孩模样......跟我哥不是特别，特别般配。”
巧姑姐翻了翻白眼不满地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嫌弃我这个表侄女配不上你哥是吧。宝生模样是长得不错，还有个大高个。可过日子不能只靠长相啊，你哥再怎么说马上奔三，年纪也不小啦，还带着俩孩子。人家女孩比他小两三岁呢，好歹也是小学毕业不算文盲。再说这姑娘特别会过日子，不错啦！”
“可我哥正经大学毕业，还在大公司上过班。”
“管他在哪上过班，现在不还是开饭馆嘛！先让他们聊聊。女方说了，如果有感觉彩礼可以少要一点。”
“那要多少？”
“一个地方一规矩，她们那是三金首饰加上万紫千[url]http://发 表[/url]红一片绿，起底15万。不过宝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情分，我帮你们压一压不成问题。”
“那压一压是不是至少也得十万？”宇文宝娟小心地问。
“二婚嘛，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少了也得这个数！”巧姑姐手势比了个八。
二楼天台的小厨房门敞开着，冷风呼呼往里面灌。坐在凳子上人的好似没有感觉，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只有夹在手指里的烟头冒出一丝的火星，证明着这坐着抽烟的是个活人。
不知不觉脚下已经丢了一地烟头，掏出烟盒摸摸已经空了。
宇文宝娟上楼，来到近前。看到如此颓丧的二哥心中一阵酸涩。
“哥，你怎么跑这了，怪冷的。”
“没事，抽会烟。”
“少抽点吧。”宇文宝娟神色凝重，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说道：“哥，那个女孩我也看了。模样是普通，跟嫂子比不了。但巧姑姐讲女孩很能吃苦，会过日子。还有文化，跟你能沟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以后再说吧，这两年我先挣点钱，攒个房子的首付。”
“你是不是还想着跟嫂子复婚？”
宇文宝生摇摇头。
“不是，我是为孩子上学。”
“那跟嫂子彻底没希望了么？”
“她一个月前给我打电话，她年前要结婚。”
“什么，怎么这么快！”宇文宝娟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气愤。“你们在一起十年了，还有俩孩子。”
“都离了小半年，也不算快。以后她只是孩子的妈，跟我没关系。”
“嗯”，宇文宝娟不忿地点点头。“巧姑姐那里怎么办，毕竟是老爸拜托人家给你找的对象，还是巧姑姐的表侄女。”
“那就见个面吧。”宇文宝生从厨房走出来如释重负似的跺了跺脚，抖掉身上的雪花。
“对，见一见，吃个饭。这样好歹给乔姑姐还有咱爸个交代。咱爸挺操心你的婚事。也说不定你们聊的投缘，真能成了。”
大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宇文家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初五俩孩子去姑姑家待了一天陪爷爷。初六的时候宇文家的一些亲戚看望宇文卫国，老头子就让儿子在饭馆安排了几桌，吃的好不热闹。刚过正月初七，小溪小磊家常菜馆就正常营业了。客人不多，饭馆里只有宇文宝生一人照看。孩子还在寒假中，除了学习基本就在屋里玩。偶尔女儿要去同学家，宇文宝生就让姐姐带上弟弟。他还买一些礼物捎上，亲自把俩孩子送过去，晚上再接回来。
所以离婚后的第一个年，宇文宝生过得并不冷清寂寞。在热闹和忙碌中他忘却了很多不愉快，只觉得过日子就只剩下开饭馆和照顾孩子两件事，人生今后亦如此吧。

直到正月十五孩子快要上学了，当妈的才匆匆赶过来。提前一个小时打的电话，见面的时候白雅娴已经彻底的改头换面，白色的貂绒大衣，黑皮裙，红色高跟鞋。浓妆艳抹，乍一看好似哪里冒出来的香港贵妇人。当妈的自知有些心虚，买了不少礼物。衣服鞋子玩具书籍，还有很多说是空运来的海鲜。
孩子妈特意在孩子爸面前讲;“这是海鲜妈妈在三亚给你们买的。咱们这太冷了，妈妈去海边过的年。下次也带你们去啊！”
宇文磊没什么心眼，抱着新衣服和玩具开心的不得了。宇文溪有些木讷，但母亲的礼物她也默默全收下。俩个孩子跟着妈妈去了市里的海洋馆，接着是去人民公园看花灯。
晚上十点，一直等着孩子归来的宇文宝生才接到电话，白雅娴要带着儿子女儿回姥爷姥姥家住几天。孩子正式开学是正月二十，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也不会反对，妈妈跟孩子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
正月十七那天，宇文卫国要去看望自己的妹妹，也是宇文宝生的亲姑姑。老太太身体不大好，住的也远，在郊县。宇文宝生不放心，就关了饭馆陪着去了。父子俩还在那里吃了午饭喝了点酒才回来。宇文宝生有两个酒量特别大的表哥，午饭没吃多少但酒被灌下去小一斤。他也不是个随便受人摆布的，只是觉得那天特别想把自己喝倒大醉一场。但顾及到父亲也在，还是收敛了些没有醉倒当场。表哥把喝得已经走路不稳的爷俩送到汽车站，看着他们上了车。
一路颠簸又吹了些冷风，宇文宝生酒醒了，就觉得胃里火烧一样难受。他强忍着不适先把父亲送到了妹妹那里。宇文宝娟看二哥少见地浑身酒气很是惊诧。不放心让他一人回去，劝他歇歇再走。反正孩子在姥姥家，也没什么着急的事。
宇文宝生见妹妹家住进一个父亲已经够拥挤了，自己再继续叨扰很不方便。他喝了杯热水就执意离开了。
下午三点多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酒还未醒彻底，宇文宝生稀里糊涂坐错了公交。他只得半途下车徒步往回走。
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城市里已经没有过年时那么热闹了。加上天气寒冷，路上的行人不多。他抄着口袋，脚步踉跄地往前走着。走了半小时还没看到饭馆。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迷糊，胃里不舒服更严重了。
他扶着路边的树蹲下来休息了一会，擦掉落在脸上的雪花。抬头望向天空，冬日里晴空湛蓝却下着密密匝匝的鹅毛大雪。想起冷清清的饭馆，无人等候他归来，那还算个家么。忙忙碌碌这么多年，自己竟落得个孤家寡人。虽然有孩子在身边，但他们哪里是能陪伴自己终老的伴侣。宇文宝生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无能。
他不愿回忆和白雅娴还未离婚时一家四口的甜蜜时光。但他难以管控心里不时冒出来的一阵阵孤寂。像有个流浪的诗人住在自己的心房，在沿街乞讨却无人理会，在不停地在吟唱着什么悲凉的诗歌。
宇文宝生既不浪漫也不细腻，但他竟然也有了文艺青年一般的感触。或许这就是又一次的成长吧，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感觉舒服了许多，他继续往前走。两边的房屋商店渐渐熟悉起来，心也多了些淡定。就见前面的马路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好些饮料。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和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正站在马路边练摊。桌子旁的地上还放着的大音箱，音箱正在播放广告语，没有感情机械地循环播放着。

“百分之百精选优质蜜桃，天然无污染，富含维生素和多种营养成分。口感甘甜润喉，欢迎品尝！百分之百精选......”
路上的行人少，那年轻人看着也不是很热情。因为冷不时会跺跺脚，来回走两步暖身。每隔一会就拿出抹布擦掉落在桌子和音箱上的雪花，这情形有些落寞和可怜。大冬天在马路边露天练摊卖东西，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父母知道了是否会心疼。
宇文宝生朝着那桌子走去，他想买瓶果汁解渴。不知是走的太快还是酒后体力不支，刚到跟前，身子一个踉跄往前扑倒，正扑在桌子上。那桌子也就一米来长，宇文宝生人高马大，这一扑把整个桌子扑倒了，他人也跟着一起倒下。果汁散了一地，旁边的音响也被无意中踢了一脚，歪倒在地，但播放的声音并没有停。
那年轻人本来是在边上握着手低头踱步，并没在意一个路过的行人。突发的状况把他也吓着了，楞在原地。
宇文宝生想着赶紧给人赔礼道歉，但一个挺身没起来。四肢软绵绵无力，不知是酒劲太大还是喝到了劣质酒，身子不适感太强烈。
而肚子顶在桌子角上，立刻引得他又干呕了几声。
“你没事吧？”那年轻人镇定下来，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但身形单薄力气不足，没拉动。
宇文宝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抬手臂抓住年轻人的肩头，慢慢起身。一百六十多斤的身躯，压得对方身子跟着来回颤抖，但小年轻还是挺住了。
站起后宇文宝生扶着额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完歉他弯下腰又去扶桌子，结果脑袋一迷糊又差点栽倒。年轻人赶忙又扶住他。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实在不好意思，我中午喝了酒，有点晕。”
“没事。”
年轻人说着话把桌子扶起，又把掉在地上的十几盒果汁捡起来放到桌子上。桌子上的布已经脏了，果汁上也沾了很多雪水。年轻人拿出抹布把桌子和果汁盒子一点点擦拭干净，果汁被重新摆好。但是有两盒刚压在了桌子下面，虽然没有破但包装已经严重变形卖不出去了。
“我来赔偿。”宇文宝生掏出钱包，也不问价格把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年轻人。
“不用，你走吧。”
宇文宝生哪里肯这样走掉。
“你拿着，该我出钱。”他向前一步把钱往人手里塞去。
“说了不用，走你的吧。”年轻人的声音忽然暴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