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瞎说。人家那是人工呼吸，不过我第一次见有人从嘴里往外夹舌头的。那傻大个亲的还挺给力，威威当时的嘴唇都亲肿了。哈哈哈！”
“你们三个想死想活？”
冷森森一句话让包厢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起码有十度。大家讪讪的，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紫了。
沙发上的沈威抬头冲着其中一个人道：“孙笠，你刚笑的最欢。你告诉我，我在水里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你说。”
“哎呦，咱们不是把那天的监控都调过来了，一起瞧瞧呗。你不看非要我口述，我又不是说相声的，能讲清楚么。”
“哎呦，孙笠语文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没我好，我来讲。监控咱都别看了，被人打成那熊样，看了添堵啊。尤其是你小威，你溺水后的画面更不能看，我怕你看了非得烧掉游泳馆不可。哈哈，嗯嗯。”赵辉忍着笑一本正经讲话。
“好，你来讲。”沈威又拿起一瓶酒，放到嘴边大口灌下去。啤酒入肚好像在为接受什么不好的事做心理准备。
“我跟你说啊，咱们真都小看那个叫什么鱼尾花生的了。那小子真猛，几拳就把乔丛带来的人打得七零八落。那时候你在水里被那几个会水的家伙给逮住了，这些货可是下了死手，不停地把你脑袋往水里按。一看你飘起来不动了都傻了，全往外跑。还是那个叫鱼尾花生的大个跳到水池里把你捞上来，又是抱又是摔的，咱也看不懂反正就是抢救。最后更绝，把你舌头夹出来，捏着鼻子就往你嘴里吹气，一边吹一边还按你的胸。我们当时也着急，可都不会这套玩意啊！你还别说，还没等救生员过来你就醒了，咳出来一滩水。”
听到这面色阴沉的沈威默默动了动眼睛，又猛地灌下去一大口啤酒。
“对了，小威，我遗漏了一点，补充一下啊！你当时在水里跟那三个壮汉激烈搏斗的时候不知怎地泳裤扯没了，我估计是他们逮你的时候拽掉的。那大个就把光着屁股的你抱在怀里捞了出来。后来什么救生员服务生还有其他来游泳的人围过来的时候你还光着呢，还是脸朝上。不过大家当时太紧张你的安危了，都没注意这茬。是那大个察觉不对劲，从救生员手里拽过来一条浴巾给你盖上。”
“对了我也想起来了，我补充几句。当时人群里就有人夸你，说你身子又白腿又长，像个大姑娘！”
“闭嘴！”沈威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你们仨给我起立！”
“嘿嘿，怎么说着说着恼了。”
“对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威子别急。”
“起立！”沈威一声吼，长眉陡立五官挪位。
吓得三人不敢再贫嘴，咳嗽几声，挠挠头都站了起来。
“现在，就现在。把衣服脱了，你们脱光了给我下楼，围着这KTV跑三圈！”
“威子，你看玩笑吧！”
“是啊，兄弟是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让我们裸奔我们没意见，但现在室外才十几度，你想冻死我们呀！”
沈威冷笑变成狞笑：“你们选，要么现在就脱了衣服下去跑。要么我找人扛着录像机跟着你们一起跑。”
两天后，同一个地点，同一时间。包厢里还是那四个年轻人，桌子上依然摆着十几瓶啤酒，只是少了陪玩陪喝酒的美眉。
房间里的气氛挺压抑，跟隔壁鬼哭狼嚎的包厢相比就像个冰窖。有人坐不住了，抬手腕看了看手表。
“你说他会来么，别让咱们在这浪费时间。”
“差不多吧，电话里答应了应该会来。这不还差10分钟呢。”
也就5分钟后就听到了敲门声。包厢里的人一愣，有人赶紧站起来开门。进来一个高硕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

第十四章，施以援手
“哎呦，傻大个来了！”
“别胡说，人家可救过我们，至少该叫个哥。”
“对，鱼哥好！”
“不叫鱼哥叫蚊哥呀！”
“蚊哥，还苍蝇妹妹呢。人家是复姓宇文，叫宇文哥。宇文哥好！”
“你们闭嘴。”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威讲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21年来，第一次被迫地开始审视一个原本就不关心甚至蔑视的人。这个大个子样貌五官衣着在他看来就是普通平庸，他从未想过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而且不止一次。他们的缘分好奇妙，说浅不浅，说深又觉得嫌恶。是奇特，他们之间总有奇特的联系。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这个家伙的证人，拒绝作罢，竟又被这家伙给救了一次性命。
沈威就那么矛盾地细细地审视了一番对方。个头很高，身子也满健壮，再看那张脸也还是那张脸，却有些不似从前了。平淡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不似常人。
沈威咳嗽了一声然后指着边上的三人道：“我，你认识了。简单介绍一下他们，赵辉，钱峰，孙笠都是我的兄弟。
“宇文哥好！”
“宇文哥好！
“宇文哥好！三个年轻人挨个打招呼，都是笑嘻嘻的。
“你们出去吧，我们俩单独谈。”
“啊，出去干嘛。有事大家当面说嘛！”其他仨人不干。
“对呀。我说小威，是不是宇文哥抱过你又亲过你，你们俩要在这背着我们私定终身啊！你说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我们咋不知道你好这口。”孙笠调侃。
沈威拿起一瓶没开口的啤酒直接砸了过去，吓得孙笠抱着脑袋一缩脖，啤酒从脑袋上飞过砸在沙发靠背上。
“走走走，咱们在外面等，小威生气了。”三个人见势不好赶紧开溜出去了。
此时包厢里只剩下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是浓眉如墨，眉头紧锁。一个是长眉如堤，长柳滴翠，心事悠悠。
沈威把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缓声道：“坐吧。”
宇文宝生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弯腰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还救了他们仨。”
“不客气，咱们扯平了。”
沈威点点头。“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丢了工作。独孤凤还放话，哪家公司敢聘用你就是跟独孤氏集团作对，没好果子吃。惹上这样的女人你点挺背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去警局？”
沈威摇了摇头。
“我不会去。“
房间里又陷入了深潭一般的寂静，静的让人发毛。沈威开了两瓶啤酒递过去一瓶，对方没拒绝接了过来。
沈威灌下去一口啤酒，悠悠道：“你也知道我在追求独孤秋妤，如果帮你作证那不是得罪了整个独孤氏家族。虽然我不怕但我不想。小妤现在虽然说不上喜欢我，但不像以前那样讨厌了。我对现在的进展很满意。”
“那你可以去警局作伪证，帮她说话。”
沈威又灌下去一大口啤酒，摇摇头。“我这人很讨厌别人说谎，更讨厌自己说谎！”
宇文宝生眉间比来时多了几分黯然，已经无话可说，他站起来要离开。
“等下，我话还没讲完。”沈威把啤酒举了起来。
“碰一个，干了，咱们继续说。”

宇文宝生也没矫情，跟这个小冤家碰了一下，仰脖子把一瓶啤酒全喝掉。沈威自己也喝干了，满意地点点头。
“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联系了独孤凤。”
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宇文宝生的脸上又多了一层霜降，本来就阴沉的样子此刻像一尊厌世的石头雕塑。
“你别整天皱巴着脸，我就没见你笑过，搞的自己多苦大仇深似的。”沈威淡淡一笑继续道：“独孤凤看我的面子上妥协了，给了你一条出路走。只要你见她然后单独跟她道个歉认错，她就去警局帮你消了案底。还能让你重新回到原公司原岗位上班。并让你们公司发个声明，证明那天只是酒喝多了一场误会。以公司的名义给你发道歉信，补偿金，挽回你的声誉。当然你得明白她所谓的道歉是什么意思。”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沈威不自然地捏了捏鼻子。
“明威公司是沈氏集团的，其实我也可以让你回去上班，这样就当报答了你救过我一次。但还是老话，我不想得罪独孤氏家的人。不想惹得他们家的人阻挠我追求小妤。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独孤凤的建议。”
“我只要求你回警局照你看到的真实情况给警察做笔录。其他的就当你没说，我也没听到。等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不然就算了。”
宇文宝生彻底冷了心，他再次站起来离开。就在他走到门口要开门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人像老子训儿子一样呵斥道：“傻大个，你犟什么犟，你就是头犟驴。我没提你老婆离婚的事就是给你留面子了。你说为了那么件小事搞得你工作丢了老婆跑了家没了，图什么？不就是陪那个老女人睡个觉，你一个大老爷们能吃多大的亏，有多大损失，矫情什么！实话讲我也看不起独孤凤的行径，这娘们太阴损。喜欢一个人就光明正大追求，像我一样多高尚！但你这样离开让老子我觉得很没面子，让我在独孤凤和小妤面前丢份！”
宇文宝生懒得听这个不着调的小年轻满嘴胡喷，他拉开门只见走廊上站着刚才离开那三位，都侧着脑袋偷听呢。
“宇文哥好！”
“宇文哥好！”
“宇文哥，我觉得小威说的有道理，你再考虑考虑。”
宇文宝生冲他们点了点头，没做任何答复离开了。
第二天的上午刚过十点，一男一女从民政局出来。男的神情木然地走向公交站，却被女人给叫住。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家里剩下的积蓄，一万多块钱。你拿着吧。”
男人摇了摇头。
女人笑了一下：”“别自作多情，既然离了我就不会拖泥带水，对你还有什么眷恋。我是怕孩子受委屈，没钱吃饭。”
“吃饭没任何问题，我有办法。怕他们受委屈你就不该离婚。”
“不离婚？跟你过那没希望没盼头的日子么？”女人把卡塞回包里转身往前走去，走到马路边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天越来越凉，夜里都要盖厚被子了。在北四环外的一条大道边，有一家二层小楼正在装修，说是装修也只是简装。原来一楼的的火锅店不做了，桌椅还都留着，只是简单刷了一下大白，让工人师傅在厨房改了水电，加了三个锅灶和一个水池。就这些事也是叮叮咣咣折腾了快一个多星期。
二楼呢，楼梯加固了一下，卧室和卫生间没动，夹在中间的厨房改成了一个小卧室，放了一张高低铺。天台的一角用钢筋铁皮和石棉瓦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厨房的东西都挪到了天台的这个棚子里。

宇文宝生中午炒了三道菜，煮了一大锅面条。他端下来放到马路边摆着的一张小桌子上。然后喊正在一楼装修的两个工人师傅吃午饭。
这时候从马路的西边远远开过来一辆白色的轿车，车子停在楼前。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绑着马尾，一身运动服的年轻女生，正是独孤秋妤。独孤秋妤从车里拿下来自己的手包。她先瞧了瞧眼前的这栋有些陈旧的二层小楼，好像在装修。门口丢着一大堆装修材料，还有个四川麻辣火锅的招牌扔在一边，旁边已经放着一个新做的招牌。她再看向近处，往前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有三个男人正围着一个小桌子吃饭。其中两个都穿着皱巴的旧衣服，满身的粉尘还带着帽子，应该是装修的工人。而剩下的一个肩膀宽阔个头超高，坐在小凳子上弯着腰貌似有些吃力。但人也无所谓，埋头大口的嚼着面条。两个装修师傅都往她身上瞅了好几眼，但那个埋头吃面条的男人却好似没听到动静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她只好往前再走两步，跟瞧她的装修师傅点点头。
“宇文先生你好，我找你有事。”
没搭理她的男人正是宇文宝生，宇文宝生此时才抬起头看了看，但又继续吃饭。还用筷子夹了一大堆豆角和肉丝在自己碗里。剩下小半碗的面条就着菜几口吃完。饭碗被端了起来，宇文宝生仰脖子把面汤全喝掉了。
“我说宝生啊，有人找你！”一个装修师傅提醒。
宇文宝生放下碗，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剩余纸巾放到桌子上。
“张哥，李哥你们好好吃，吃完中午休息会。活不着急。”
“哎呀，我们知道。这有人找你呢，你别跟我们扯淡了。”两个师傅似乎都看出来宇文宝生对来客，这位美女不怎么感冒。
“宇文先生，我找你有正事要谈。”
宇文宝生瞧了瞧人又瞧了瞧停在自家楼前的车问道：“什么事？”
“这里谈有点不合适，咱们找个静点的地方吧。”女生口气慎重。
“行。”
宝生转身朝楼梯走去，女生紧紧跟着。俩人上到二楼，穿过房屋来到天台。原本就不大的天台被隔出一个小厨房，空地晒着大人孩子的衣服，边上摆着两溜的花盆，西南角还放着一些过时不用的杂物。
独孤秋妤上来后一路观察，来到天台发现楼上的房子不光陈旧，屋里屋外东西乱放很是杂乱。对方的家境跟她查到的情况一样，很一般。
“这里是你父亲的家，对吧？”她站在天台的中央，手扶着晾衣绳，小心翼翼地化解此刻浓重的尴尬。来时本就忐忑不安，此刻面对着一个高她好几头脸色阴沉的男人，她更加不安了，甚至有窒息的感觉。但内心说，她不是个胆小的姑娘。她敢报新闻系，志愿做一个为百姓发声，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女记者，就因为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现在的不安源于她的理亏，源于她的家人。
“说吧，什么事。”
女生理了理发丝，努力挤出一个灿然的笑容。这笑容在学校男生眼里是最厉害的生化武器，不仅迷倒了沈威，也迷倒了无数追求者。但宇文宝生看着毫无波澜。
她只好收回自己的笑容，原本想在一个融洽的氛围中谈事情，但看来不可能了。
“我先替我姑姑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了宇文先生！”说着弯腰鞠了一个躬。
“沈威跟你说实话了？”
她摇摇头。

第十五章，放下，新生
断片：宇文宝生想要正式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时，他却感觉迷茫。等他想要在迷茫中凑合着过日子时，他又感觉空虚。他不知道这是害了一种病，没有解药能治愈的病。
“我没再去找他，但自从咱们三个吃过饭我就清楚事情真相了。只是这段时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处理，我很纠结挣扎。因为我姑姑，你丢了工作还离了婚。但越觉得对不起你越没有勇气过来面对你。”
眼前的女生态度很诚恳，但宇文宝生想起独孤凤那张脸还有自己的遭遇，他无法释怀，无法客气地接待这个女生。
“你怎么知道的？”
独孤秋妤笑了笑。
“我猜的。我很讨厌沈威但独孤家跟沈家是世交。我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不亲密却彼此熟悉。沈威虽然干了很多混账事，但他也有个闪光的地方，算好的品质。那就是自小到大他从不说谎。有一次他被抓起来差点关进监狱，他也没撒谎推脱过。”
宇文宝生静静听着。
“那天我质问他，他支支吾吾不回答，我就了然了。如果你真的对我姑姑做出不轨行为，他早就去做证人来讨好我姑姑，我们家了。讨好了他们也就相当于讨好了我。他追我这几年，虽然断断续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被我激两句就跑去跟别的女生乱来。但我知道他还没死心呢。”
“你今天过来想干什么？”宇文宝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沈威，想让他去作证，帮你洗刷冤屈。前几天你还救了他一次，现在沈威已经动摇了，开始在我姑姑面前帮你说好话。其实沈威有能力让你恢复工作和名誉，只是顾及着我的存在才没有硬来。“
“然后呢？”
宇文宝生想起了那个叫沈威的纨绔子弟。但他没有因为听到对方在为自己说好话而有所触动。工作已经丢了，老婆也走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他也死了心放下了。如果还有些怨念，那就是觉得自己倒霉吧。倒霉遇到了独孤凤这个疯女人，倒霉遇到了一个不肯帮自己的证人。
“我今天过来就是求你别再找沈威了，别再去动摇他。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对你很不公。但独孤凤是我亲姑姑。姑姑一直没嫁人，小时候爸妈因为做生意没时间照料我，我是被她带大的。而她也不是那么坏的女人，一个弱女子要在男人的世界里打拼事业，只能变得有些……”
独孤秋妤说的自己都嘴软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行径好不堪。打开手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然后递了过去。宇文宝生没接，只瞧了一眼，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害羞地拉着手站在一起。
独孤秋妤讪讪地把照片收回。
“那天在学校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姑姑的事不简单，你真的很像她的初恋男友。那个渣男伤了我姑姑，还不辞而别。害的我姑姑抵触跟任何男人相亲，耽误了青春岁月，至今还是单身。当然我不是为我姑姑开脱，她干的事太不道德了，损人害己。不过我感觉她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只是不善于表达才会干出那样的蠢事。”
宇文宝生已经没有听下去的耐心。
“我还有事，要下去一趟。”说着他穿过天台下了楼梯，把马路边饭桌上的菜盘子和碗筷都收了。端着又上到二楼，来到天台的简易厨房里开始涮洗。
独孤秋妤没有走，那简易厨房三面铁皮没有门。她站在敞着的那面一直静静看男人系着围裙刷碗洗盘子。独孤秋妤第一次见到男人干家务却没有窝囊的感觉。
宇文宝生把碗筷盘子洗刷干净了放到橱柜里。转身看那女孩还在。实话说他不需要道歉，他需要的是一个公正的判决，即使不能挽回他的家庭也要给他一个清白。
“你走吧。”
“但我必须把我想讲的话说完，我简单讲，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说着独孤秋妤把一张银行卡递过来。

“这里面有二十万块钱，我知道这些不能弥补你所有的损失，但我也尽力了。这里有我所有的积蓄，还有一部分是跟朋友借的。我们家是很有钱，但我不想惊动他们，包括我姑姑。她也不知道我今天过来求你。我请你收下。请你收下后，这件事就此打住。”独孤秋妤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声音有些哽咽。
“你一个男人都那么在意自己的声誉，那声誉对一个女人来说更重要了。姑姑好强了一辈子，我爷爷奶奶也是很保守的人。如果真相泄露，闹大了传开，那我姑姑就真的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更不可能再嫁人为妻。当然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犯的错，本该承担所有后果。可谁叫她是我姑姑，谁叫我跟她那么亲近。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姑姑身败名裂，被人嘲讽唾骂。我宁愿出事的人是我不是她。”
宇文宝生用毛巾擦了擦手，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没刚来时那么碍眼了。他明白家庭的重要，亲人的重要。因为他刚刚失去了母亲，刚刚经历了家庭的破碎。但这件事他不能答应，他怕某一天有人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爸爸是流氓，你爸爸是坏人!
“请你收下这张卡。“
独孤秋妤总算把难以启齿的话都讲了出来。她生怕这个男人一口回绝，赶紧走进厨房把银行卡放在案台上。
“我今天过来看到你在装修，正好可以用上这笔钱。”
天台上一阵秋风扫过，旁边的白桦树上飘落了很多金黄色的白桦树叶。树叶在天台的地面上翻滚着，有些还落在了晾晒的衣服上。
“把卡拿走。”
“我不拿走，你再好好想想。”
“把卡拿走，我考虑一下。不拿走这事没得商量。”
“你是说真的？”独孤秋妤眼睛里放出光芒来，她激动地原地转了一圈。
”我只是说考虑。”
“只要你考虑就会有希望，我等着。”独孤秋妤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和好感，她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小心地拿回银行卡。
“那我什么时候再见你？”
“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吧。”宇文宝生掏出了自己的老式诺基亚手机。
女生离开天台时的步子比来时轻盈多了，扭过身微笑着对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道：“我觉得小溪小磊家常菜馆的名字很可爱，很动听！”
又过了一个星期，小溪小磊家常菜馆装修完毕。宇文宝生已经在工商局卫生局走完了所有手续，拿到了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夜里两个孩子都在二楼睡着了，宇文宝生和他父亲宇文卫国爷俩整了几个菜坐在刚装修好的饭馆里喝了起来。
此时各自至少八两酒下肚了，宇文卫国满脸红晕，他放下筷子看着闷声喝酒的二儿子道：“你想好啦，好好的大学生不去干正经工作，要做厨子。”
“厨师也是正经工作。”二儿子回答。
“哎，要是你妈泉下有知，估计要埋怨我了。你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可绕来绕去工作丢了媳妇没了，又接了我的后路。”
“爸，我不想给人打工了，受气不说也很难挣到买房子的钱。”二儿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毕业进到公司后虽然工作光鲜收入稳定，但他其实并不快乐。和公司同事还有领导相处让他时时觉得拘束，所以他只能用沉默面对一切。而按月发的工资养孩子还可以，想购置房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也行，这地是咱家的楼也是咱的，你就是老板。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用再看哪个***的脸色。”
“爸，哥，你们怎么还喝呢，这都十点多了。”说着一个年纪跟宇文宝生相仿的年轻女人走进饭馆，埋怨道。女人脸色苍白走路也是软绵绵的，似乎身体有些不适。
“爸，时间不早该走了。”
“好，走。”老头起身，穿上女儿递过来的外套，戴上帽子，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出了饭馆。三人抬头看，已经是夜色深沉星辉满天。
老人上了一辆带棚子的电动三轮车。二儿子走到前面的驾驶座那，问那女人道：“娟子，你的身体咋样？”
“还那样，没事，药吃着呢。”女人淡淡的一笑。“哥，你跟嫂子还有希望复合么？”
宇文宝生低下头没有回答。
“哥，是不是因为咱妈治病害你把房子卖了，我也没帮上忙，嫂子恼着我了？”
“没你的事，是我们过不下去了。”
“哥，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妈。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挺累的，现在又是这个结局，你是那么好一个人，老天爷没长眼！”
宇文宝生难得地笑了一下，拍拍妹妹的肩膀。
“别瞎想了，我现在开饭馆，自己当老板。”
“行，这是好事。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孩子他爸还在那个厂上班，也抽不出时间给你搭把手装修。”
“都弄好了，啥也不用你们操心。”宇文宝生走到车的后面叮嘱老爹穿好衣服，别着凉了。车子发动了，轰隆隆响起来。
“爸，我的手艺咋样，能撑得起来么？”他问。
老头呵呵一笑吐出一口酒气，摸了摸下巴。
“比我是差远了，但一般人拿不住你。放心吧，儿子，你爹给你撑着呢！”
饭馆的附近有几个陆续搬来的工厂，还有原来的农村拆迁改造后的小区和一所小学一所初中。原来宇文卫国开饭馆的时候，这里一度也很繁华热闹。但由于煤电厂也在附近，周边的粉尘污染很厉害。尤其秋冬的大风天，大风一刮，人打个哈欠就是一嘴粉尘和煤灰。外面晃悠一个小时回来后脸上能洗下来二两泥。现在的人对环境质量要求越来越高，有钱人搬走的越来越。这里慢慢的也就萧条下来。不过近些年好了点，国家对空气污染的监控力度加大，周边的环境也在一点点改善。算上周边工厂的工人，附近的人流量马马虎虎还行。
周二这天宇文宝生的饭馆正式开业了，改造后的饭馆能摆下十几张桌子，饭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店里除了他是老板兼大厨，原来火锅店的员工还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男孩叫张光亮，负责后厨打下手，女孩叫张翠翠是上菜和结账的服务员。这俩人都是郊区村里的，家境贫困文化也不高但人都老实勤快。上任火锅店老板给保荐留了下来。老实说饭馆有一个人打下手就够用了。但宇文宝生看着俩人一个怯生生一个苦哈哈，哪一个都不忍心撵走，就都留了下来。

第十六章，恩怨了结
上午九点十五整准时开门迎客，这个点是宇文卫国找算卦先生帮儿子算的。时间一到门口放了两挂鞭炮，还摆着妹妹送来的两个花篮。开业之前宇文宝生带着亮子和翠翠在附近的小区和工厂门口连发了两天的传单。饭馆主营川菜湘菜家常小吃，凡是开业三天内过来吃饭的都给打六折。饭菜的定价本就不贵，这样下来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很是划算。所以开业的头几天人气不错，但吃饭的人越多就越亏，为了讨个好彩头也是没有办法。
在开业的头四天，饭馆老板夜夜睡不着觉。总是睁着眼无神地瞪着黑漆漆的房顶，直到天快亮了才能眯三四个小时。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停不下来。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自己炒菜，每次被母亲撞见了都把菜刀给没收。但是他的兴致依然不减，初中高中但凡周末没事了就跑到自家的饭馆帮忙，在后厨打下手。
等上了大学他已经基本学会了十几个菜样，几道汤品。而这点手艺也只在婚后家里施展过，仅有的客人只是白雅娴和俩个孩子。偶尔白雅娴会带一些同事回家，他就特别激动地在后厨忙豁。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做出一桌丰盛的菜肴，得到不少赞叹。此时最开心的是白雅娴，听同事们艳羡地说她嫁了一个好老公，人长得又高又帅还在大公司上班，竟然还能烧一手好菜！这么优秀的老公竟然被她撞到了，太没天理！
往事历历在目，除了晚上白天也会偶尔想起。宇文宝生在厨房不忙的时候就坐在小凳子上抽烟，一边抽一边回忆过往。
这天上午陆陆续续过来一些附近的居民，但都是要碗面顶多配个凉菜。到了中午才有三三两两穿着工人制服模样的人进来，叫几个菜喝点小酒。忽然翠翠的脑袋从传菜口探进来高兴道：“哥，来了个大活。”说着把菜单子递了进来。”
亮子接过来念：“水煮肉片，宫保鸡丁，回锅肉，溜肥肠，杏仁百合，夫妻肺片。”念完就开始配菜。宇文宝生拉开风扇，两个火灶同时起锅烧油，他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虽然接近初冬但厨房温度很高。这桌客人是今天第一个点硬菜的，他不敢怠慢。
五道热菜差不多二十分钟陆续全出锅了，凉菜是他嘴里念着配料，亮子有点手忙脚乱地配好送到跟前，他负责调味。亮子一脸敬服地看着他半分钟不到把凉菜调好，倒在盘子里又简单做了个花样，洒上一把葱花，然后端到了传菜口。
“哥，我的活，我的活，别抢我活干呀！”亮子撅了个嘴。老板笑了笑开始刷锅。亮子赶紧凑过来一起刷，嘴里还嘟囔：“哎呦，哥，我总算见你笑了！你这两天阴沉个脸，还以为你嫌弃我想把我辞退了。把我吓坏了。嘿嘿。”
宇文宝生一愣，慢慢道：“我就这样，你习惯了就好。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哥，你啥时候教教我做菜吧，刚看你颠勺上下乱飞，特别帅气！嘿嘿。”
“你想学我就教你。”
“好嘞！哥，我先谢你啊！你歇着，歇着，我来刷锅！”
宇文宝生硬被亮子推开，他就坐在小凳子上拿出烟来抽。今天上午已经抽了快一包，这可是他三天的量，不是烟瘾大而是太紧张了。
“哥，有人要见你！”翠翠走进厨房。
“谁？”他站起来把烟塞回兜里。
“就是刚才点菜的那桌客人。”
“菜有问题么？”宇文宝生问。
“菜没问题。”翠翠摇头。“他们说认识你，叫你出来说说话。”
饭馆老板走到厨房门口，顺着翠翠的手指看去，只见角落的桌子上围坐着四男一女五个年轻人。那女孩是独孤秋妤，男生正是沈威和他那几个哥们。
“你跟他们说我忙着呢，不能见。”饭馆老板退回后厨。
但没一会有个年轻人直接闯进后面，一进厨房就捏着鼻子咳嗽，嫌弃地四周瞧了瞧。看到宇文宝生正坐在凳子上抽烟，走过去。
“哎，你什么意思，叫你出来你怎么不出来。”

“你要跟我去警局么？”饭馆老板看了一眼对方继续低头抽烟。
“去什么警局，傻大个你可别仗着救过我就拿大，我可不吃那套。今天能过来就是给你面子了。”
“走吧。”
“你再说一遍试试，我今非把你治的服服的。傻大个你信不信！”年轻人口气中有些威胁的意味。
“叫谁傻大个呢，会不会说话!”一旁的亮子听不下去了。
“哎呦，还有帮手了。小杂毛，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才小杂毛呢，你是不是附近开饭馆的，砸场子来了。我去***的，我们不怕！”亮子挺胸上前把年轻人不轻不重撞了一下。年轻人脸色一变，抓住亮子的围裙抬手就要打。亮子也不示弱，攥起了拳头高高举起。
“亮子住手。”
饭馆刚开张，宇文宝生不想惹事，他站起来按着两肩膀，稍稍用力把俩人分开。
这挑事的年轻人正是沈威，沈威就感觉像被一只铁爪子给抓着了，肩膀一阵酥麻。他吃过亏，知道自己不是这傻大个的对手。傻大个轻轻一推把他推到厨房门口又坐回了那小凳子上。这时翠翠又从传菜口递进来一张菜单子，嘴里喊：“肉丝面一份，大碗的。”
宇文宝生起火烧锅，亮子从冰柜里把面条葱花和肉丝端了出来放到跟前。
沈威站在厨房门口见这个傻大个闷头做面，油热了洒下一把葱花，锅里立刻传来一股葱香味。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一碗葱花肉丝面做好了。亮子套着手套端到了传菜口，喊了声翠翠。
沈威挠了挠后脑勺，几分不屑几分无奈。这傻大个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憋着气又走过去。
“傻大个，小妤来了，你多少给我个面子。你今天不出去，到时候闹大了你这饭馆也消停不了。”
“你们走吧，没什么好说的。”
沈威眼珠子一转笑道：”傻大个，你今天不给我面子那也别怪我不客气，这饭钱我可就不结了。你有本事就叫警察。“
宇文宝生把围裙解了下来，摘下厨师帽，对亮子道：“你先盯着，我一会就回来。”
亮子点点头。
宇文宝生跟着沈威走出厨房来到那桌客人跟前。独孤秋妤起身微笑看着他：“你的厨艺特别棒，没想到一个理工男可以做厨师，手艺还这么好！”
“宝哥好！”
“对，宇文哥叫着太见外了。宝哥好！”
“宝哥好久不见，啊哈哈哈！”那三个家伙也站起来打招呼。宇文宝生不想惊扰店里其他客人，他说道：“你们跟我上楼。”
独孤秋妤和沈威跟着他出了饭馆上到二楼的天台。
沈威双手抄着口袋，还有点新奇，用脚踢踢花盆踢踢晾衣架。
“哎呦，傻大个，你家还有这么个地方，行啊，乱的像狗窝。哈哈哈！”
“沈威，****嘴！”独孤秋妤警告，然后走到宇文宝生跟前。
“你比我大几岁，我喊你宇文大哥吧，或者宝生哥？”
宇文宝生对这些无所谓。
“都行。”
“首先，恭喜你的饭馆开张，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就临时买了两个花篮放到门口了。”
“谢谢。”
独孤秋妤低下头有些踌躇，正犹豫，沈威走了过来带着醋味：“小妤，你跟我都没这么说过话，跟他客气啥！我帮你问。傻大个，上次小妤跟你讲的事你同意不？你如果同意，我们还可以再加十万给你。我打听了，你这饭馆装修可是借的高利贷，就你那八块钱一碗的面什么时候能挣回来。”

没等宇文宝生回答，独孤秋妤没好气地把沈威拉到天台边上，指着地面道：“你少废话，给我站着不许动。”
沈威的脸有点挂不住但又不敢发飙，嘴里嘟囔：”小妤，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来帮你呢！这傻大个油盐不进就得来硬的。你心地单纯搞不定他！”
独孤秋妤白了他一眼：“你别傻大个傻大个的叫，人家还救过你呢！”
说道这个沈威脸色一阵红不吭声了。
“还有，你以后不许叫我小妤。我比你大六个月，你要么喊姐，要么就直呼名字！”
“喊什么姐，咱俩是一块玩到大的，小妤小妤的叫着多好听！”
“好啊，你叫我小妤，我就叫你小屁孩！看赵辉钱峰他们笑不笑话你！”独孤秋妤治沈威还是有一套的。
“好啦，好啦，我不叫他傻大个，也不喊你了。你们谈，我就看着，防着他跟你动手动脚。”沈威尴尬地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宇文宝生瞧那女孩收拾的这个小年轻服服帖帖，有些意外。
“宝生哥，我再一次跟你道歉。”独孤秋妤对着他又鞠了一个躬，又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万事开头难，饭馆刚开张，你还有两孩子要养，挺困难的。越了解越感觉你真是个汉子。我很佩服你，这笔钱你收下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家人。而且我也找我姑姑谈过了，她答应今后再不会找你的麻烦，也跟你道歉！她那天是情不自禁，因为你太像她的前男友了。她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次被伤害到现在还坚持单身。只是这些年经商做生意性格变的有些，有些太入世了。她真不是坏人，就是想得到你，方法太愚蠢。”
“你别说了。”宇文宝生打断女生讲话。他深深吸了一口初冬的凉气，凉气从鼻孔进入肺里，整个胸膛都是凉透的。
瞧瞧远处一脸不忿盯着自己的沈威，瞧瞧眼前的这个女生，心中五味杂陈。之前的恩怨纠葛不管孰是孰非，他已经懒怠去纠缠。如今饭馆顺利开张，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希望。他忽然觉得自己该扔下那些负担，轻装前行。
“我答应你，这件事就此了结。”
“真的？”独孤秋妤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脸色永远都是沉静的，沉静的让她看不出喜怒哀乐更无法揣测其内心的想法。
宇文宝生点点头。
“那这张卡请收下吧。”她激动地把卡递上去。
“不用，你们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就行了。”宇文宝生说完最后一句话，绕过女生和沈威下了楼。
女生在风中凌乱了，冷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也扰乱了她的思绪。好奇怪的一个男人，奇怪的都不像这个平凡的世界该有的种类。那么大的委屈都可以忍受，这么多的钱可以视而不见，这是真实的人么。

第十七章，复合之梦
断片：沈威喝多了，不甘心地想追究他和那个女人到底哪个更重要。醉醺醺站起来要往楼下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别胡闹了，他们之间有孩子牵绊着，你永远比不了。”
“我就喜欢自取其辱，我非要问一问。”沈威讲话发着狠，脚步却慢了下来，最终没有走出房间而是昏睡在床上。
沈威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小妤，今天多亏我跟过来，你还不让。那傻大个原来就是我们家公司的职员，我来了他必须得给面子，他就是怕我！这事总算了结了，你想怎么感谢我？”
“感谢你？”
“对呀，今晚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就算了，不如去医院看看那个为你堕胎的女孩。叫什么名字，肖楠是吧？”
听到“肖楠”这个名字，沈威就像吃了个苍蝇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好好的提她干嘛，那就是个骗局你也信。再说我妈也赔她们家钱了，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听说女孩休学了，你还委屈？”独孤秋妤送他一个白眼。
“是挺可惜，可那不是我的错。我跟她说了多少次就是普通的谈个恋爱，连亲都没定她非想跟我结婚，还要给我生个孩子。我自己还是孩子没玩够呢。”
“渣男，听你胡说！”女生懒得听他辩解，抡起手包在他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
“哎呦！”沈威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少跟我装蒜，走了！”独孤秋妤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下楼。
“等等。小妤，秋妤，今天晚上咱们看什么电影？”
饭馆的生意不咸不淡，跟之前的火锅店相比人流多了些。但来客大多是附近的工人或者村民，常点的都是面食之类偶尔加个凉菜。只在夜里才有三三两两过来喝酒的客人，要几个菜加一瓶二锅头或者老村长。利润微薄，不过倒也撑了下来。只是菜肴想做得好了成本也高一些。毛血旺一份二十八，麻辣鱼二十五，辣子鸡二十依然有人嫌贵。饭馆老板也不着急，想着先把招牌打响再考虑盈利。菜不论贵贱量都很足，做的味道也下功夫不敢懈怠。
宇文宝生怕翠翠回去太晚了不安全，七点以后就让她下班了。亮子会帮衬着忙到晚上八九点。遇到一直耗着不走的客人，他就一个人撑着。等客人走了，厨房和前面收拾干净，常常是夜里十一二点，有时会到凌晨一点。比之之前的工作辛苦太多，也脏累不够体面。但宇文宝生干的很是卖力，任劳任怨。
唯一让他心疼的是孩子，现在住的地方距离学校远多了。最近的一个校车接送点也有四公里远。早上他要骑着老爸的电动车载着孩子往学校方向赶。两个孩子要比平常早起半个多小时，还要一起吹冷风。他知道电动车载人是不合规的，只能走巷子穿胡同，绕的时间更长。孩子虽然遭罪但还算懂事没有跟他吵嚷叫苦。只是时不时会问起妈妈去哪了。尤其是放学后吃过饭作业也写完了，还不肯睡觉的时候。
宇文宝生会说妈妈有事回姥姥家了，女儿大了听听也就拉到，儿子却不依，闹着要去姥姥家找妈妈。他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哄孩子也就是来来回回那几句话。加上白天也忙，经常是哄了好半天儿子依然哭闹不止，他就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这时候女儿会在弟弟脑袋上狠狠拍一巴掌，教训弟弟别胡闹。弟弟怕姐姐，因为知道姐姐打他可是真下狠手。

气氛缓和了，女儿会跟老爸要两块钱，带着弟弟去隔壁的小商店买点零食。这样吵吵闹闹孩子也累了，就自觉地去漱洗上床睡觉。
宇文宝生经常是忙到深夜，带着一身的疲惫上楼。先是去隔壁房间瞧瞧孩子，高低床上闺女在上儿子在下。屋子里面还勉强放下了一张小书桌一个窄窄的衣柜，已经满满当当。
走到床边，看着俩个孩子酣睡中恬静的脸，他是从未有过的心疼。不知道将来还能否和白雅娴复婚，更不敢想跟别的女人再结连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经营好饭馆，养活孩子养活老爹。这样的要求算高还是不高，只能等月底盘账的时候才能得出结论。
日子恍恍惚惚的过去，饭馆渐渐有了一些固定的客人，多是这附近上班的工人。觉得这饭馆口味不错价格也实惠，常常是发了工资或者哪个工友有喜事了来这里搓一顿，打打牙祭。两三人少了也能消费个六七十，偶尔来五六个加上酒水也能花个一百来块钱。熟悉了他们还能叫出亮子翠翠的名号，有时候还跟出来上厕所的宇文宝生打个招呼，喊声二老板好。
有一天那个让宇文宝生时时挂念的号码打了过来。傍晚七点钟，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他累的实在站不直腰就让亮子盯着锅里的鲈鱼，自己坐在凳子上小憩。听到手机响他掏出来楞了好半天才迟钝地接通。
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手机那头传来熟悉却慵懒的女人声音。
“你忙着呢，怎么半天才接电话。”
宇文宝生“嗯，啊”了两声。
“行啦，我现在已经管不着你了。怎么这么吵？”
才想起锅里还滋滋的炖着鱼呢，厨房里环境密闭又嘈杂。宇文宝生赶紧拿着手机快速走出饭馆来到马路边，冷风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低头瞧，已经有浅浅的一层雪花铺在路面上，泛出一层亮晶晶的光芒。
“你最近还好吧？”宇文宝生镇定下来关切了一句。
手机那头停顿了几秒，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那个慵懒劲头：“我挺好的。孩子呢？”
“茜茜和磊磊刚刚吃过晚饭，正在楼上写作业。你要跟他们说话么，我上去一趟。”
“不用。明天周六，我想接他们出来玩玩。”
“好，好。”男人的心脏莫名颤抖起来，自离婚后这是他少有的状态。
饭馆刚开张时，亮子私下跟翠翠研究，这新换的老板怎么整天耷拉个脸，不苟言笑。加上身高马大五官冷峻，让人不仅有距离感还有点惧怕。等日子久了他们才发现新老板是难得的好脾气，除了干活认真细致要求高点，其他的什么都能通融说和。只是性格上太木讷，让人容易误解。翠翠由衷地说老板长的像个冷面阎罗，心肠却是个活菩萨。
“你明天几点过来？”
“十点吧。”
“行，我们现在住老楼这里。”
“嗯，我知道。”
“那……”男人还想问问前妻现在的生活状况，但又怕对方觉得这关心多余，被怼回来破坏了此刻融洽的氛围。
“没什么事我挂了。”
正犹豫该不该关心一句，前妻挂断了手机。
这一晚上干活的时候是难得的有些魂不守舍，旁边的亮子都瞧猫腻来。
“哥，你咋了?”

第十八章，梦碎
“欧耶，欧耶！”宇文磊穿着秋衣秋裤从被窝里窜出来在床上又蹦又跳。
“笨蛋，床要被你蹦塌了，想挨揍是不是？”姐姐怒目圆睁。这次弟弟却不怕了，宇文磊扒着下眼睑冲上面做鬼脸吐舌头。
“快起床，不然感冒了。”宇文宝生把旁边的小太阳取暖灯打开，把儿子的衣服从被窝里掏出来退出了房间。
不到十分钟两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去了卫生间，老爸已经把两个茶缸和两支抹了牙膏的牙刷都准备好。
“爸，我都大了，不用像小孩子那样伺候。”女儿不满地讲话。
宇文宝生笑笑从隔壁房间把小太阳抱过来，放到角落，插上电打开开关。
“哎呀，就刷个牙，冻不着。你太婆妈了。”宇文溪又不领情地嘟囔了一句。
宇文宝生还是笑笑，等孩子刷完了牙他已经把暖水瓶提上楼，在洗脸盆里兑成温水，让孩子洗脸，洗完脸又递上用小太阳烤得热乎的毛巾。
“你要开饭馆又天天这样伺候我们，不累么？”宇文溪感觉快被老爸整崩溃了。
“这里跟以前的家不一样，没有热水器也没暖气。”
“爸爸，你什么时候装个热水器呀？我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手都好冷。”小儿子抱怨。不是不想装，爸妈在这里住的时候宇文宝生就想过。但装热水器就得把卫生间一面墙砸掉重建，管道也要换掉一大半。父亲说这房子给懂行的师傅看过，轻易不能拆就作罢了。前段时间餐馆装修给装修师傅也提了，但是二楼改造追加的钱超过了预算。他是经人介绍借了三万块钱的高利贷，钱已经花的差不多，囊中羞涩只好作罢。
下了楼来，锅里的粥菜和馒头都还热着。
正吃着早饭，宇文宝生忽然想到什么，拿袖子在鼻子前蹭了蹭。
“茜茜，爸爸身上有味么？”
“你身上一股葱花味，你闻不到啊！”
“是么。”他站起来又在自己身上嗅嗅，是有点味道，可他觉得不算明显。
“你天天厨房待着肯定习惯了，别一会让我妈嫌弃你。”
听到这话孩子他爸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房间桌上有一瓶花露水，你倒点洒在衣服上，遮一遮。”宇文溪给她那呆头呆脑的老爸出主意。
宇文宝生点点头饭也不吃了直接上楼。
“姐，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呀？”宇文磊抬头问。
“一会，一会就到。”宇文溪把弟弟嘴角的米粒擦掉趁机说道：
“你想不想妈妈？”
“想。”
“你要是想以后天天能见到妈妈，那就听我的，知道不？”
“听你什么？”
“等妈妈和我们玩的开心了，我们就劝她回来一起住。她不答应你就哭闹，你不是最会在地上打滚么。你就可劲滚，滚到她答应。衣服破了也没关系，让爸爸给你买新的。”
“可这是我最帅的衣服。”
“笨蛋，是衣服重要还是妈妈重要？”
“妈妈！”
宇文宝生在厨房刷碗的时候听到门外有汽车的鸣笛，他隔着传菜口向外看。只见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轿车，两个孩子雀跃着跑出去。
宇文宝生压制住内心的澎湃，擦了擦手，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也出了门。
小儿子正黏在前妻的身上又哭又闹，白雅娴都有点站不住了。她埋怨地瞪了宇文宝生一眼，一手一个变形金刚一手一个遥控汽车正在好生地哄。女儿则站在一旁不吭声地看着弟弟哭闹。

宇文宝生赶紧上前拉开儿子，白雅娴埋怨他：“你怎么看的孩子，我儿子肯定受委屈了。”
被埋怨的前夫也不解释，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痕，拍拍脑袋示意别哭了。
“孩子等会哄，车里还有后备箱有我给孩子买的玩具和衣服，你先拿进去。”
宇文宝生看向那辆车，是辆崭新的帕萨特，他疑惑想问但还是忍住。从车子后座提出四套某牌子的冬衣，抱进饭馆里。又从车子的后备箱抱出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全是玩具。
这时宇文磊已经被哄得破涕为笑了，怀里抱着汽车手里拿着变形金刚。
“儿子，你爸没打你吧，没骂你吧？”
宇文磊盯着玩具摇头。
“我爸怎么会打我们。”站在一旁的宇文溪说话。
“哎呦，茜茜快过来。妈妈知道你大了不爱玩具，妈妈给你零用钱。”白雅娴对着女儿展现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同时从手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叠人民币。宇文宝生看着至少有一千块。
“雅娴，这钱太多了。”他讲话。
“多什么多，这是给我女儿的，你少管。”白雅娴继续朝女儿招手。
宇文溪慢慢地走过去，被母亲一把抱住还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快，拿着。”
宇文溪没露出喜悦的表情，带着些木讷地把钱接过来塞到口袋里。
“你看你，什么不好学，怎么学的你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是不是想妈妈啦？”
宇文溪抬头问：“妈，你今天来了还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