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只会站在不远处微笑着,静静看着。
就连墓碑,也离她最远。
费洛 亚兰,享年十八岁。
她呆立在他的墓碑前,竟看到他坐在面前朝她微笑。
竟已过去这么多年。
而特别作战班的,她能一眼看到,佩特拉的墓碑,就在费洛的后面。
一阵冷风吹过,米诺丝微微眨眼,泪水滑落了,滴在他墓前。
利威尔站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微微发抖。
“我现在觉得愧疚。”
米诺丝怔怔的说。
“我觉得,我也应该躺在这里,才对得起他们。”
“可我也知道,他们只希望我好好活着。”
利威尔哽住,咳嗽一声轻轻的说: “战争过后,政府修建了参战士兵的集体墓地,但很可惜的是……大部分的墓里面没有他们的遗体,只有埃尔文的尸骨被我们回收了起来,其余人都找不到了。”
“大部分都是衣冠冢。”
“包括佩特拉……他们几个人的坟墓在女王的主持下也迁移到了这里。”
“这里是王都的最高点,几乎可以看到所有曾经在墙内看不到的风景,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们能为他们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米诺丝沉默着,盯着墓碑不动。
“你离开后,佩特拉也常在我面前探听你的下落,你过得怎样,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只能去问埃尔文,却又被埃尔文说了一顿。”
“医疗班的士兵们似乎有点不待见我了,在你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相信这个事实,总有人利用各种机会来套我的话,但却又对我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敌意。”
利威尔觉得米诺丝听到从前的往事可能会觉得好受些,于是继续说:
“佩特拉把你托付的向日葵照顾得很好,就在我办公室后面,有的时候我看到大热天的她还常去浇水,为了不让暴雨淋坏花,还去搭建棚子。之后,医疗班会有人觉得她太累,也会帮忙照料,那些花你没看见,长得实在茂盛,后来长不下了,埃尔文看不下去,直接把旁边的两块地开垦了出来种花,竟也枝繁叶茂……”
利威尔絮絮叨叨的,完全停不下来。
“大家都很喜欢那片花田,训练完常去看,后来有人在那儿摆了桌子和椅子,常在那里晒太阳,我们开会也在那里,摆着茶,摆着文件,昏昏欲睡。”
“后来我们为了艾伦换了营地,她还念叨了那些花很久很久,怕没有人照顾……之后战争打响,调查兵团伤亡惨重,四处流亡,再问起那些花的下落……”
“别说了。”
米诺丝打断他。
“我不敢听这些。”
米诺丝攒着眉头笑,她笑得酸涩又悲切,还有那么一点点痛苦的嘲讽,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咽着口水,两行眼泪缓缓流下来。
“我一直在后悔……每次梦到她,梦到他们,我都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样的结局。”
“可是,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米诺丝伸手,摩挲着面前冰冷的墓碑,她感受着墓碑上每一寸凹陷和粗糙的沙砾,指尖不由得疼痛起来。
最后一次的相见还是在米诺丝离开调查兵团时,佩特拉冒着大雨追赶着马车,呼喊着让她不要离开。
太久了。
她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可又那样的遥远。
好像,从大雪的壁外调查那一天起……
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
不过就算再后悔,米诺丝都知道,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回到离开调查兵团的前夕,她们也没有办法握手言和。
再重来一次,或许瑟迪亚还是会爱上温迪戈,还是会把米诺丝推下冰湖。
而芙兰朵,还是会把米诺丝当成替身,对她爱着,对利威尔恨着。
但是在这个夜晚,米诺丝却那么想念她,那么想念他们。
利威尔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头和她的靠在一起。
“他们看到你过得好,也会开心的。”
米诺丝点点头,她其实也并没有得到太有效的安慰,但为了不让利威尔为难,她选择擦干眼泪,将栀子花摘下放在墓碑前。
“如果你听得到的话,佩特拉……我现在过得很好,利威尔兵长也好好的,虽然腿伤没有好全,但我会好好照顾他,请你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就这么看着那一块深灰色的墓碑,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佩特拉已经永远离开,可米诺丝还是决定给自己惩罚,她永远会暗示自己是个小人,也会告诉自己——当年的米诺丝就是一个蠢货,她配不上佩特拉一丁点的好。
可是,可是啊。
米诺丝能够预见那样的画面。
如果有下辈子,佩特拉还是会向跌倒的米诺丝伸出手,米诺丝也会毫不犹豫的回应她。
天生的吸引,天生的对头,天生的挚友,天生的冤家。
冷风拂过,利威尔看着她,默默的握紧了她的手,也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重,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
“今天带你来王都,就是想让之前的事有一个了解。”
“曾经的事?你说哪一件?”米诺丝有些自嘲的问,毕竟从前不好的事情发生过太多了。
“我对希斯特里亚提及过你的身世,她说,愿意重新给斯托克家族正名,并且刊登在报纸上,也会加紧法律的修订,不让你父母的悲剧重演。”
“她还说,想代替原来的王,也就是她的父亲给你道歉。”
米诺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奢求过道歉,毕竟曾经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在了,所以米诺丝也不希望牵扯到不相关的人。不过她也明白了,当时晚宴结束后为什么女王要单独召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