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受吧 关注：18,438贴子：281,504
【12】缘至收神蛟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孙儿溘然长逝，媳妇远走他乡。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现实总是残忍得不像是真的。可杨莲依旧不得不去接受，去相信——只因为她是华山三圣母，是庇佑此地的神。
她亦不敢在杨戬面前流露太多悲色。杨戬斧伤初愈，尽管周身经脉在宝莲灯及仙丹灵药的悉心调理之下，总算康复了七八成，但此前几百年负伤不得诊治、无法痊愈的余威仍在，无论情绪上或是身体上，依旧经不起过分冲击。于是每每来杨戬院中时，杨莲总还是要先勉强自己忘却那些突如其来的悲剧，端上一张笑脸。
杨戬的这一场病偏偏生得拖泥带水，足足熬了一个月才渐渐转好。关于刘悔之死，陆忘辛看出杨戬有心结，可他无法言语，哮天犬不通人事，杨戬自己亦不对他人说起，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戬将它深埋心底，执念难消。
七月下旬，杨戬病愈，遂招来哮天犬与陆忘辛，让他们做好准备离开华山。次日，杨戬前往与杨莲道别。
杨莲自然是不愿意的。现在毕竟与当年不同，在她心里，她和杨戬本就是亲密的一家人，实在无需虑及俗世间的那些兄妹各自成家分居的陈词滥调；况且杨戬尚未完全康复，如果留在华山，平日万一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她都可以随时照应，心里就会安定许多；更重要的是，她自觉当年多般愧对杨戬，只伺候他半年，实在不能算作弥补。杨戬若走，从她看来，多少就带了几分隔阂，至少说明他们兄妹的感情还未能回到当初。
然而杨戬去意已决。他要走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恶业既是为他而来，他自然不能留在华山，平白给杨莲带来祸事。刘悔之死已是前车之鉴，他不可能重蹈覆辙。
可这话，其实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杨莲若知，或许会日夜担忧，不得安寝。
不想寒山半年后，兄妹两个又在是走是留这桩事上，隔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迷雾。
最后还是瑶姬出面，替杨莲做了决定。她个性远不似杨莲那般优柔寡断，看出杨戬是真心想走，便只问他要个去处，将来好去探望。杨戬本想回灌江口，但想到五百年过去，不知那里又会有何意想不到的变故，索性告知瑶姬杨莲，他要回寒山。
此事就这样敲定了。纵使杨莲有千百般不情愿，也不能违抗瑶姬，只能泪眼盈盈目送杨戬一行人驾云离去。
从华山至寒山，其实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哮天犬却因尚未辟谷，行云途中腹内辘辘，捧着肚子极为渴求地朝杨戬笑。杨戬对他无可奈何，见下界虽是荒郊，却有人家，于是下了云头，由着哮天犬自行去寻些吃食。
哮天犬既走了，陆忘辛自然就担负起了护卫杨戬的重任——他根本对从前的杨戬一无所知，更不会明白，杨戬如今所谓的五成法力，究竟是何等强横。
一人一狼等在树荫之下。七月尾，天晴日朗，林间郁郁葱葱，耳畔蝉鸣声吵闹不停，却莫名给这俗世增添了几分真实感和烟火气。
这就是凡间。与三千年前，同一个凡间。
热浪阵阵，陆忘辛毕竟凡躯，恹恹地趴在杨戬脚边，耷拉着耳朵一动不动。少顷，他骤然听见有人正在走近，却并非是哮天犬的脚步声。
隐约袭来的邪气同样惊动了杨戬。他低头向陆忘辛看了一眼，示意他当心，便望向邪气来源。只见茂密的树丛窸窣乱晃，倏忽一道银蓝光芒疾冲而出，正好落在杨戬面前，凝成一个相貌不善的人形。
这“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从树丛中窜出的刹那，杨戬神目已将其原形尽收眼底，甚至连同他的来历都猜了个明白。
这是一条生了三个脑袋的蛟龙，即是数万年来附着在凌霄宝殿盘龙柱之上的三首神蛟。其腹中有一金光闪闪的珠子，理应是用来镇守凌霄宝殿的龙珠。而至于为何这镇殿蛟龙能吞食龙珠下到凡间，多半与玉帝负伤有关。
如此一来，三首神蛟的一切几乎都已为杨戬了然于胸。可三首蛟却一无所知，只道是在前往华山的途中机缘巧合，邂逅美人，只想讨得杨戬欢心。
“我本来只听闻华山三圣母是三界绝色，却未曾想到，沿途竟然还能见到此等姿色……”三首蛟心中暗想，“即便是个男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一面这般想，一面将欲望尽数写在脸上，半点不知掩藏。杨戬却似乎浑然不觉，或者并不在意，任由三首蛟打量自己，连看也不屑看他一眼。
半晌，这蛟龙仿佛终于把杨戬看够了，假惺惺朝他拘礼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话出口，杨戬才向他眼锋一扫，却仍不理会。反而陆忘辛见三首蛟图谋不轨，龇牙咧嘴地张开了爪子。
“阁下既不肯说，也无妨，想必许多人都有难言之隐。阁下只要知道，我的名字是……”
三首蛟话未说完，杨戬便冷声打断：“你还没满五百岁吧。”
三首蛟怔了一怔，眼中掠过些许狐疑之色：“我今年正好四百九十岁。你如何知道？”
杨戬总算正眼看了他第二眼，目光中不无轻蔑：“你找我有事？”
以问答问，眼前这人美则美矣，却非善茬。莫名逼近的压迫感让三首蛟感到些许慌乱，可欲望令他不得不强作镇静：“我本是驻守天庭的三首神蛟，是欲望化身，既然到了凡间，自然要遍寻三界美色。原本是要去华山……谁知路上碰见了你。”
华山？
三首蛟险些以为自己方才说的是个笑话，眼前人竟然一改冷色，心情好转一般向他笑了一笑。
“华山那么远，我看你不用去了，”杨戬轻描淡写说道，“不如就留在这里，永远别走了。”
——虽然他笑得很好看，但他确实是在冷笑。三首蛟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不，何必怕他？三首蛟再仔细将杨戬上下打量，尽管气质冷冽，厉眼如刀，但他其实根本瘦得有些病态，脸色亦不大好看，与传统意义上的健康人大相径庭。如此看来，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大病未愈，多半只能嘴上逞强，意在将他吓退而已。
外强中干。三首蛟自作聪明下了定论，继而壮起了胆子，威吓道：“你既然并非凡人，就该知道我说自己镇守凌霄宝殿，并非吹嘘，而是真的拥有无边法力，就连那托塔天王前来捉拿我，也节节败退。你想想，就凭你现在……和我作对，有几分把握能赢？”
“那得问你自己了，”杨戬笑意又冷了几分，“李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能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他话音刚落，神色一厉，已然狠招出手，出其不意的一掌拍在三首蛟胸腹之间。三首蛟虽然体术高明，却未能想到杨戬居然会在此时出招，而且招式如此迅疾狠辣，只能硬生生受了掌风，呛咳一声：“……你怎的如此阴险？！”
杨戬做事从来“阴险”惯了，眼下对三首蛟的控诉丝毫不以为意：“你问我有几分把握能赢，显然法力在我之上。我若不出奇招，哪里是你的对手啊。”甚至说出了几分逼不得已的味道。
三首蛟听得牙根发痒，却拿杨戬无法，如果设身处地想想，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索性不再理论，振衣而起，法力凝聚掌心，直向杨戬冲来。
陆忘辛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条蛟龙虽然其貌不扬，却果真有些本事。眼下他神力聚集，萦绕周身，仿佛罩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罡气；再看他掌中，法力逐渐凝成一柄锐利无匹的长剑，直指杨戬。
而杨戬依然八风不动，事不关己一般冷眼看着。
——直到狂风乍起，三首蛟迎面送来一剑。
陆忘辛大急。杨戬的经脉其实还未恢复完全，一时打斗还能应对，但如果敌人太强，他绝对坚持不了多久。灰狼于是急红了眼睛，全然忘记自己如今只是肉体凡躯，不管不顾地朝三首蛟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持剑的手腕上。
然而毫无作用。三首蛟连眼神都没抖一下，仅凭罡气就将陆忘辛打出数尺之远。
蛮横的剑气撕开午后炽热的微风，直劈杨戬面门。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杨戬微一侧身，毫不费力躲过了这一剑。三首蛟猝然一惊，仓皇调转剑身，却未曾想到杨戬比他更快——或者说更早猜到了他的下一步反应，轻轻巧巧往他脚腕关节处踢了一脚。三首蛟一时不察，脚下一软跪倒在地，紧接着背上就被狠踹一记，重重扑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陆忘辛看得目瞪口呆——杨戬制服这三首蛟，除了施展法力破除他的护体罡气之外，似乎根本就没出什么力。而且他的做法也是非常讨巧的，破的仅是三首蛟关节处罡气，这样对杨戬自己而言，自然轻松得多。
他这个师父不一般。陆忘辛兴奋至极，这等干脆利落的体术招式、毫不费力的破敌之法，单凭勤学苦练、闭门造车是不成的，必然需要成百上千年的实战锤炼。
陆忘辛能想到的，三首蛟亦想到了。他方才威胁杨戬的胆气已然消弭殆尽，心中徒余惊惶，干脆撤去护体罡气伪装认输，又骤然翻身而起，全力痛击杨戬。杨戬岂可能被他如此暗算，面上冷笑愈甚，与三首蛟对拆数十招，渐感力不从心，忽而计上心来，向旁侧唤道：“哮天犬！”
“哮天犬”这三个字不可谓不耳熟，更如雷贯耳的应当是哮天犬背后的那个人。三首蛟大惊失色：“你莫非是——”招式乱中出错。而杨戬又岂是会放过一丝错处的人，当即将三首蛟当胸一脚踢得口吐鲜血，摔落在地。
胜负已分。
三首蛟捂着胸口，满嘴是血，狼狈不堪。而杨戬，尽管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但他好歹还能站着与自己说话。
“放了我，二郎真君，我不知道是你，否则我……”三首蛟连声恳求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今后绝不再犯……华山，华山我也不去了……”
杨戬冷眼俯视着他，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句，兀自说道：“你现在倒是想走了。把龙珠吐出来。”
“龙珠？！”讶于杨戬所知甚多，三首蛟大为慌乱，“真君神通，三首蛟自愧弗如，但是……龙珠我不能给你，现在天庭四处捉拿我，我全靠一颗龙珠方能在托塔天王手下保全性命，若是没了龙珠，我怕是命不久矣！求真君饶我一命，看在我初来凡间，尚未作恶……”
三首蛟自以为已经把所能想到的所有服软求饶的话都说了，却听杨戬答道：“要现在死还是晚点死，你自己选。”
这位昔日的司法天神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三首蛟求生心切，心念电转，咬牙道：“我……我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真君能得到龙珠，我也可以活命。”
杨戬睨他一眼，根本看不出对这个“两全其美”有任何兴趣。
可既然想要保命，话毕竟还是要说完的。
“……我看得出来，方才真君与我对招，其实极受掣肘，因为你缺少一样兵器。”三首蛟诚惶诚恐道，“我听闻真君惯用三尖两刃刀，而三尖两刃刀已被毁了。而我正好可以变成真君的兵器。这样一来，我留在真君身边，可以不死，而真君既可以得到龙珠，还能拥有一把兵器。”
说罢，三首蛟摇身一变，成了三尖两刃刀立在地上，森冷的刀刃反射着午后炽烈的阳光。
与三尖两刃刀一别，恍然已是五百多年。
刀鸣铮然。
TBC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孙儿溘然长逝，媳妇远走他乡。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现实总是残忍得不像是真的。可杨莲依旧不得不去接受，去相信——只因为她是华山三圣母，是庇佑此地的神。
她亦不敢在杨戬面前流露太多悲色。杨戬斧伤初愈，尽管周身经脉在宝莲灯及仙丹灵药的悉心调理之下，总算康复了七八成，但此前几百年负伤不得诊治、无法痊愈的余威仍在，无论情绪上或是身体上，依旧经不起过分冲击。于是每每来杨戬院中时，杨莲总还是要先勉强自己忘却那些突如其来的悲剧，端上一张笑脸。
杨戬的这一场病偏偏生得拖泥带水，足足熬了一个月才渐渐转好。关于刘悔之死，陆忘辛看出杨戬有心结，可他无法言语，哮天犬不通人事，杨戬自己亦不对他人说起，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戬将它深埋心底，执念难消。
七月下旬，杨戬病愈，遂招来哮天犬与陆忘辛，让他们做好准备离开华山。次日，杨戬前往与杨莲道别。
杨莲自然是不愿意的。现在毕竟与当年不同，在她心里，她和杨戬本就是亲密的一家人，实在无需虑及俗世间的那些兄妹各自成家分居的陈词滥调；况且杨戬尚未完全康复，如果留在华山，平日万一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她都可以随时照应，心里就会安定许多；更重要的是，她自觉当年多般愧对杨戬，只伺候他半年，实在不能算作弥补。杨戬若走，从她看来，多少就带了几分隔阂，至少说明他们兄妹的感情还未能回到当初。
然而杨戬去意已决。他要走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恶业既是为他而来，他自然不能留在华山，平白给杨莲带来祸事。刘悔之死已是前车之鉴，他不可能重蹈覆辙。
可这话，其实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杨莲若知，或许会日夜担忧，不得安寝。
不想寒山半年后，兄妹两个又在是走是留这桩事上，隔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迷雾。
最后还是瑶姬出面，替杨莲做了决定。她个性远不似杨莲那般优柔寡断，看出杨戬是真心想走，便只问他要个去处，将来好去探望。杨戬本想回灌江口，但想到五百年过去，不知那里又会有何意想不到的变故，索性告知瑶姬杨莲，他要回寒山。
此事就这样敲定了。纵使杨莲有千百般不情愿，也不能违抗瑶姬，只能泪眼盈盈目送杨戬一行人驾云离去。
从华山至寒山，其实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哮天犬却因尚未辟谷，行云途中腹内辘辘，捧着肚子极为渴求地朝杨戬笑。杨戬对他无可奈何，见下界虽是荒郊，却有人家，于是下了云头，由着哮天犬自行去寻些吃食。
哮天犬既走了，陆忘辛自然就担负起了护卫杨戬的重任——他根本对从前的杨戬一无所知，更不会明白，杨戬如今所谓的五成法力，究竟是何等强横。
一人一狼等在树荫之下。七月尾，天晴日朗，林间郁郁葱葱，耳畔蝉鸣声吵闹不停，却莫名给这俗世增添了几分真实感和烟火气。
这就是凡间。与三千年前，同一个凡间。
热浪阵阵，陆忘辛毕竟凡躯，恹恹地趴在杨戬脚边，耷拉着耳朵一动不动。少顷，他骤然听见有人正在走近，却并非是哮天犬的脚步声。
隐约袭来的邪气同样惊动了杨戬。他低头向陆忘辛看了一眼，示意他当心，便望向邪气来源。只见茂密的树丛窸窣乱晃，倏忽一道银蓝光芒疾冲而出，正好落在杨戬面前，凝成一个相貌不善的人形。
这“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从树丛中窜出的刹那，杨戬神目已将其原形尽收眼底，甚至连同他的来历都猜了个明白。
这是一条生了三个脑袋的蛟龙，即是数万年来附着在凌霄宝殿盘龙柱之上的三首神蛟。其腹中有一金光闪闪的珠子，理应是用来镇守凌霄宝殿的龙珠。而至于为何这镇殿蛟龙能吞食龙珠下到凡间，多半与玉帝负伤有关。
如此一来，三首神蛟的一切几乎都已为杨戬了然于胸。可三首蛟却一无所知，只道是在前往华山的途中机缘巧合，邂逅美人，只想讨得杨戬欢心。
“我本来只听闻华山三圣母是三界绝色，却未曾想到，沿途竟然还能见到此等姿色……”三首蛟心中暗想，“即便是个男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一面这般想，一面将欲望尽数写在脸上，半点不知掩藏。杨戬却似乎浑然不觉，或者并不在意，任由三首蛟打量自己，连看也不屑看他一眼。
半晌，这蛟龙仿佛终于把杨戬看够了，假惺惺朝他拘礼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话出口，杨戬才向他眼锋一扫，却仍不理会。反而陆忘辛见三首蛟图谋不轨，龇牙咧嘴地张开了爪子。
“阁下既不肯说，也无妨，想必许多人都有难言之隐。阁下只要知道，我的名字是……”
三首蛟话未说完，杨戬便冷声打断：“你还没满五百岁吧。”
三首蛟怔了一怔，眼中掠过些许狐疑之色：“我今年正好四百九十岁。你如何知道？”
杨戬总算正眼看了他第二眼，目光中不无轻蔑：“你找我有事？”
以问答问，眼前这人美则美矣，却非善茬。莫名逼近的压迫感让三首蛟感到些许慌乱，可欲望令他不得不强作镇静：“我本是驻守天庭的三首神蛟，是欲望化身，既然到了凡间，自然要遍寻三界美色。原本是要去华山……谁知路上碰见了你。”
华山？
三首蛟险些以为自己方才说的是个笑话，眼前人竟然一改冷色，心情好转一般向他笑了一笑。
“华山那么远，我看你不用去了，”杨戬轻描淡写说道，“不如就留在这里，永远别走了。”
——虽然他笑得很好看，但他确实是在冷笑。三首蛟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不，何必怕他？三首蛟再仔细将杨戬上下打量，尽管气质冷冽，厉眼如刀，但他其实根本瘦得有些病态，脸色亦不大好看，与传统意义上的健康人大相径庭。如此看来，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大病未愈，多半只能嘴上逞强，意在将他吓退而已。
外强中干。三首蛟自作聪明下了定论，继而壮起了胆子，威吓道：“你既然并非凡人，就该知道我说自己镇守凌霄宝殿，并非吹嘘，而是真的拥有无边法力，就连那托塔天王前来捉拿我，也节节败退。你想想，就凭你现在……和我作对，有几分把握能赢？”
“那得问你自己了，”杨戬笑意又冷了几分，“李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能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他话音刚落，神色一厉，已然狠招出手，出其不意的一掌拍在三首蛟胸腹之间。三首蛟虽然体术高明，却未能想到杨戬居然会在此时出招，而且招式如此迅疾狠辣，只能硬生生受了掌风，呛咳一声：“……你怎的如此阴险？！”
杨戬做事从来“阴险”惯了，眼下对三首蛟的控诉丝毫不以为意：“你问我有几分把握能赢，显然法力在我之上。我若不出奇招，哪里是你的对手啊。”甚至说出了几分逼不得已的味道。
三首蛟听得牙根发痒，却拿杨戬无法，如果设身处地想想，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索性不再理论，振衣而起，法力凝聚掌心，直向杨戬冲来。
陆忘辛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条蛟龙虽然其貌不扬，却果真有些本事。眼下他神力聚集，萦绕周身，仿佛罩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罡气；再看他掌中，法力逐渐凝成一柄锐利无匹的长剑，直指杨戬。
而杨戬依然八风不动，事不关己一般冷眼看着。
——直到狂风乍起，三首蛟迎面送来一剑。
陆忘辛大急。杨戬的经脉其实还未恢复完全，一时打斗还能应对，但如果敌人太强，他绝对坚持不了多久。灰狼于是急红了眼睛，全然忘记自己如今只是肉体凡躯，不管不顾地朝三首蛟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持剑的手腕上。
然而毫无作用。三首蛟连眼神都没抖一下，仅凭罡气就将陆忘辛打出数尺之远。
蛮横的剑气撕开午后炽热的微风，直劈杨戬面门。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杨戬微一侧身，毫不费力躲过了这一剑。三首蛟猝然一惊，仓皇调转剑身，却未曾想到杨戬比他更快——或者说更早猜到了他的下一步反应，轻轻巧巧往他脚腕关节处踢了一脚。三首蛟一时不察，脚下一软跪倒在地，紧接着背上就被狠踹一记，重重扑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陆忘辛看得目瞪口呆——杨戬制服这三首蛟，除了施展法力破除他的护体罡气之外，似乎根本就没出什么力。而且他的做法也是非常讨巧的，破的仅是三首蛟关节处罡气，这样对杨戬自己而言，自然轻松得多。
他这个师父不一般。陆忘辛兴奋至极，这等干脆利落的体术招式、毫不费力的破敌之法，单凭勤学苦练、闭门造车是不成的，必然需要成百上千年的实战锤炼。
陆忘辛能想到的，三首蛟亦想到了。他方才威胁杨戬的胆气已然消弭殆尽，心中徒余惊惶，干脆撤去护体罡气伪装认输，又骤然翻身而起，全力痛击杨戬。杨戬岂可能被他如此暗算，面上冷笑愈甚，与三首蛟对拆数十招，渐感力不从心，忽而计上心来，向旁侧唤道：“哮天犬！”
“哮天犬”这三个字不可谓不耳熟，更如雷贯耳的应当是哮天犬背后的那个人。三首蛟大惊失色：“你莫非是——”招式乱中出错。而杨戬又岂是会放过一丝错处的人，当即将三首蛟当胸一脚踢得口吐鲜血，摔落在地。
胜负已分。
三首蛟捂着胸口，满嘴是血，狼狈不堪。而杨戬，尽管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但他好歹还能站着与自己说话。
“放了我，二郎真君，我不知道是你，否则我……”三首蛟连声恳求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今后绝不再犯……华山，华山我也不去了……”
杨戬冷眼俯视着他，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句，兀自说道：“你现在倒是想走了。把龙珠吐出来。”
“龙珠？！”讶于杨戬所知甚多，三首蛟大为慌乱，“真君神通，三首蛟自愧弗如，但是……龙珠我不能给你，现在天庭四处捉拿我，我全靠一颗龙珠方能在托塔天王手下保全性命，若是没了龙珠，我怕是命不久矣！求真君饶我一命，看在我初来凡间，尚未作恶……”
三首蛟自以为已经把所能想到的所有服软求饶的话都说了，却听杨戬答道：“要现在死还是晚点死，你自己选。”
这位昔日的司法天神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三首蛟求生心切，心念电转，咬牙道：“我……我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真君能得到龙珠，我也可以活命。”
杨戬睨他一眼，根本看不出对这个“两全其美”有任何兴趣。
可既然想要保命，话毕竟还是要说完的。
“……我看得出来，方才真君与我对招，其实极受掣肘，因为你缺少一样兵器。”三首蛟诚惶诚恐道，“我听闻真君惯用三尖两刃刀，而三尖两刃刀已被毁了。而我正好可以变成真君的兵器。这样一来，我留在真君身边，可以不死，而真君既可以得到龙珠，还能拥有一把兵器。”
说罢，三首蛟摇身一变，成了三尖两刃刀立在地上，森冷的刀刃反射着午后炽烈的阳光。
与三尖两刃刀一别，恍然已是五百多年。
刀鸣铮然。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