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十七)
赵云为马超逐一讲解了卷轴上季汉诸文武的惯常装束及外表特徵,之后又陪著马超彻夜死背卷轴内容,至隔日清晨才动身前往荆州。
「为了陪我背卷轴,害你整夜没睡,一大早就出发没问题吗子龙?」马超拉著赵云的手,不放心地问道。他一路陪著赵云出城,直送到江畔的渡口。一方面确实舍不得他离开;一方面当然,也怕他不小心又走丢。
「没事的,我到船上再睡。」赵云打了个哈欠,微笑道。
「那我就更担心了!船家要是不小心吵了你睡觉,被你一剑削掉脑袋,谁来驾船?」马超说到这儿,忧虑之情溢於言表。
「呃…我会把武器放远些的。而且…这船上还会有许多其他乘客,不见得会削到船家的。」
此言一出,一同在渡口候船的众多乘客全都满脸惊恐地看向他们二人。赵云一番想让马超宽心的发言,听起来却更加令人不放心了。
(削了谁的脑袋都不行好吗!又不是打仗!)马超内心呐喊著。
「不妥。出门在外,武器不可离身。」马超皱起了眉,又道:「既是代表主公出差,怎麼不给专用的船只?跟这麼多杂七杂八的死老百姓挤一艘破船像什麼话?」
此言一出,在码头等著登船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死老百姓」又全都转头怒瞪马超。马超本人却是恍若不见,仍然愤愤不平地抱怨个没完。
「先前听人说子龙是主公和军师的爱将,这是爱将应得的待遇吗!?」马超越说越生气。既气赵云被如此亏待,「爱将」二字又令他想起昨日听事里,那几个家伙盯著上身半裸的赵云垂涎三尺的情状,更是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窜。
「我哪里是什麼爱将?别信那些道听涂说。是我自己想:将来北伐尚需多费钱粮,其他方面自当能省则省,因此不曾另外申请。不怪主公的。孟……」赵云见马超似乎更生气了,连忙解释,马超却听也不听,迳自拨开那些怒目而视的乘客,找船家去。赵云只得代他致歉。忙了半天,待赵云好不容易安抚完其他乘客,挤到马超身边时,他已经和船家谈妥。不但自己出资包下整艘船,又额外给船家一笔钱,还嘱咐了许多:除好生伺候赵将军之外,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切记千万不可打扰赵将军休息。
「子龙喜欢吃得清淡些,还有,他不大爱吃水产,尤其带壳的,他会过敏……」马超一口气钜细靡遗交代了一大堆。赵云在一旁听得既惊讶,又感动。没想到马超竟然对自己如此观察入微,连这麼小的细节都注意到——跟他平常神经大条又状况外的人设完全不符啊!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马超吗?)赵云忍不住心想。
「那是因为,子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马超说得理直气壮。「不对,应该是最重要的人。」他想了想,又修正道。
其实马超这话没什麼特别的意思,作为马超唯一认得的人,赵云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的。然而此刻,赵云却蓦然想起昨日房门前的意外。虽说他会跌倒完全是拜马超所赐,但由於他差不多算是摔进马超怀里,仆跌的冲击力道全由马超概括承受了,因此除了脚踝的瘀青之外,赵云几乎是毫发无伤;倒是马超,手脚擦破皮不说,后脑勺肿了个包,连嘴唇都磕破了,肿得跟香肠似的。
想到这里,赵云不由得看向马***唇。也许因为方才与船家交涉说得口乾舌燥之故,他无意识地舐了舐嘴唇,那双仍略显红肿的唇瓣便泛上水光。回想起昨日意外撞上时唇上的触感,赵云也莫名跟著口乾舌燥起来,脸上更是不受控制地越发烫了。
「子龙,你脸怎麼这麼红?不会染了风寒吧?」马超关心地询问道。等了一会,见赵云不答(赵云正专心试图靠深呼吸平复心绪,是以根本没听见马超说啥),猜他肯定又走神不知思考什麼去了,乾脆上前以额相抵,试试热度。两人身高相埒,均是鹤立鸡群的高度(由「杂七杂八的死老百姓」再度降级为「鸡群」的候船民众表示:……),要这麼试热度还真不作他想。唯一的小问题是,马超恰好是引发这项化学反应的充要角色,距离缩短、接触面积增加的结果,便是化学反应速率进一步加快。这麼一试,倒令赵云脸上温度更高了。
「子龙,你的额头好烫,那啥…我…我不许你带病出差。」马超说著,心中却有几分窃喜。赵云搞不好可以不用走!
「先别忙著上船,咱们先去找大夫诊治。」马超拉著赵云就想走,被船家拦下了。
「这位爷,船要开了,您的朋友搭是不搭?提醒您一声,说好了却又不搭的话,我们照规矩是不会退钱的。」
若是赵云可以不用去荆州,船费什麼的马超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赵云本就没病,正不知怎麼和马超说,一听船家说不会退钱,更著急了。
「孟起,我没事,只是在码头上等久了,让太阳晒得发热而已。多谢你替我包下船,如此盛情厚意怎可浪费!尽早完成任务,便可尽早返回成都。我先上船了。孟起保重。」赵云说完,硬是挣脱了马超的手,长腿一迈,登上船去,示意船家立刻开船。
马超呆立在码头上,一直到船在江面尽处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再也看不见,他仍然站在原处,望著船影消失的方向良久,舍不得离去。身旁上下船的乘客已换了好几批,他还站在那里。
「这人是谁呀?怎麼一直堵在这儿?」
「谁知道?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挡路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