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人（二十八）
算了，不指望小岱了。大不了回復原狀，邊緣人就邊緣人。老子都當一輩子邊緣人了，那叫一個駕輕就熟！這樣一想，馬超心情反而輕鬆起來，胃口也回來了，晚飯還豪邁地多吃了好幾碗呢！
不過，馬超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又想起了趙雲。
（不知道子龍任務執行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迷路？踢被子誰幫他蓋？船家腦袋還在吧？）
馬超一個人窮擔心了一大堆，深深後悔那時沒有硬跟去。都說他能力好，盡職認真。執行公務確實是沒得挑剔，照顧自己卻照顧得那麼…令人不忍直視，也是夠奇葩了。
馬超忍不住搖頭。
自己的事雖然沒救了，子龍的事還是要幫忙做的。於是吃飽後，馬超便坐在案前挑燈夜戰，絞盡腦汁研究那盒號稱可以組出新式連弩的零件彼此之閒的關聯性；與此同時，趙雲也正坐在船頭，一邊吸鼻涕，一邊絞盡腦汁思考馬家屋宇結構、庭園造景、室內擺設、空間配置乃至採光、通風、被褥材質等與踢被子之間的關聯性──並且毫不意外地，都沒有什麼成果。
☐ ☐ ☐ ☐ ☐
沿長江順流而下，很快地，趙雲已經到達孫劉勢力範圍交界處。越接近目的地，趙雲心中想打退堂鼓的念頭就越發強烈。因為，劉備口中「一身是膽」的虎威將軍趙雲，生平只怕兩個人：第一個，不用說大家也知道是諸葛亮；第二個，則是現在他要去見的──孫夫人。
諸葛亮會坑人，而且特别喜歡坑趙雲；孫夫人呢，也會坑人，而且儘管不是故意的，卻總是恰好坑到趙雲。想到受主公之託擔任留營司馬順帶兼管內事那會兒，趙雲還心有餘悸。平心而論，孫夫人心地不壞，只是她年輕好武，精力過剩無處發洩，成天帶著一幫隨從外加少主阿斗四處闖禍，儼然熊孩子大隊隊長。趙雲只能天天跟在後頭收拾爛攤子…真是不堪回首。後來諸葛亮終於看不下去，出手「相救」。
（諸葛亮再次強調：「子龍，只有亮能坑！只有亮能坑！只有亮能坑！」）
派人故意放出主公不在，夫人思親欲歸的消息給孫權。孫權果然立刻謊稱太夫人病重，大陣仗派了不少船艦來接孫夫人回去。孫夫人一聽母親病重，自然也是一心急著回去省親。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們發現，少主阿斗不見了。
少主失踪，事情非同小可。趙雲和張飛連忙全速追趕，截下孫夫人東歸的船隻。少主阿斗果然在孫夫人船上。然而出乎張飛和趙雲意料：不但夫人不想放走少主，少主本人竟也緊拉著孫夫人的手，說什麼也不肯跟著張飛和趙雲回去。
「娘答應等外婆病好了，要帶我在江東玩兒的！」阿斗嘴一扁就要哭。他早就想到江東去看看；而且，跟著這個新來的娘親，每天都精采、刺激又好玩；最重要的是，去了江東，諸葛亮就不能給他派一大堆功課。他就可以從早到晚跟著娘四處冒險犯難，不寫作業了。
「我們又不是不會回來！」孫夫人見阿斗要哭，立馬往前一站，護在阿斗身前，氣呼呼地說道。「怎麼？我回去看看我娘也不行？」
「夫人可以回去，但俺侄兒得留下，不能讓你劫走。」張飛嗓門大，這麼一嚷，阿斗順勢嚎啕大哭起來。
孫夫人見阿斗被嚇哭了，登時大怒，衝上前指著張飛罵道：「你那麼大聲做什麼？除了嚇唬女人孩子你還會什麼？有你這麼跟嫂子說話的嗎？@#$%^&……」
張飛實在是很倒楣，他就天生嗓門大，並沒有要嚇唬誰。偏偏孫夫人護犢心切，見孩子哭了，不由分說衝上前就是一陣臭罵，張飛面對年紀小自己幾輪，又夾纏不清，成心把事鬧大的「嫂子」一點辦法也沒有。罵自然是罵不贏，又不能真動手打她；孫夫人見張飛無法反擊，更是得寸進尺，罵到激動處，抬手便追打起張飛來；阿斗和孫夫人倒是默契十足，一個打罵，一個哭天搶地，船艙裡鬧烘烘的，趙雲頭都要炸了。
正不知這齣鬧劇如何收場，阿斗哭了一陣，哭累了，用嫩嫩的童音抽噎著叫了兩聲娘，奈何孫夫人追著張飛打，早跑出船艙去了。根本聽不見。阿斗左瞧右瞧，娘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身邊只剩趙雲呆站著。阿斗理所當然地轉身，張開小手臂，邁著小短腿奔向趙雲。
「雲叔～嗚……」
趙雲也順理成章地彎腰，伸手，把孩子抱起來哄。「乖…少主乖，不哭了喔…乖……」
等張飛和孫夫人吵吵嚷嚷又轉回到船艙內，阿斗已經哭累，趴在趙雲懷裡睡著了。趙雲將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兩人放低音量。（張飛沒有放低音量這個模態，故直接轉成噤聲模態）
「夫人回去省親是人倫之常，我們沒有理由阻攔。」待兩人就坐，趙雲才溫和地勸道。「少主跟著夫人，本來也沒什麼不對，這段時間一直是夫人在帶少主，捨不得分開也很正常。」
孫夫人忽然掉下淚來：「嗚…子龍你總算沒冤枉人家，不像這個臭三弟！哼！一口咬定我存心把斗兒抓回去當人質！」
張飛張嘴想說話，趙雲指指懷裡的孩子，阻止了他。張飛只得苦著臉，重新閉上嘴。
「雲相信夫人沒有這個意思。但，夫人還記得我們當初回荊州時，路途是多麼艱險吧？」趙雲反問道。
「…記得。」
「若是這次探親完，要回荊州時，夫人的哥哥再一次派軍隊阻擋，夫人有把握能

(續上)帶著這麼小的孩子擺脫追兵嗎？」
「…沒有。」孫夫人答完，心有不甘地又咕噥了一句：「我又不是常山趙子龍。」
此言一出，趙雲有些尷尬，張飛則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吧！我可以不帶斗兒回去江東。可是，他醒來一定會很傷心，怪我不守信用的。」孫夫人雖然願意妥協，但還有些顧慮。「我不想欺騙孩子。」
「夫人跟少主的感情真的很好。」趙雲感嘆道。
「那當然！子龍你不算，這兒所有人防我跟防賊似的，玄德又不在，我就是個被眾人排擠的邊緣人！只有斗兒是真心待我好。他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孫夫人說著，又開始抹眼淚。
「那啥…嫂，嫂子，你別哭了，是俺錯怪了你。」或許是孫夫人哭起來的模樣令張飛聯想起自己（搶回來的）妻子。想想，她一個人在這兒孤立無援，丈夫又不在身邊，不裝得兇巴巴的，日子怎麼過呢？
「夫人，雲會替您跟少主說明清楚，不會讓他生夫人的氣的。」趙雲又道。「只是不知夫人可信得過雲？」
「信自然是信得過的。若連你這種老實人都信不得，世上也沒人可相信了。」孫夫人答得倒乾脆。「斗兒就交給你們了，替我好好照顧著。我回來要檢查。要是病了瘦了傷哪兒了，跟你們沒完！你們走吧！我也要趕路了。要是害我沒見著娘親最後一面，唯你們是問！」
自那回一別，至今已過了好幾年。孫夫人果真沒能再回到荊州。幾年過去，當初那個帶著少主四處闖禍的小姑娘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模樣？
趙雲只希望，她別再老是坑到他了。
【待續】

第二十九回能看見嗎？

邊緣人（三十）
面前之人沒有閃躲。
只見他雖露出從前慣常出現在趙雲臉上的無奈表情，卻仍不開口。
孫夫人急了。她好不容易甩掉二哥安排在身邊監視她的人，躲躲藏藏、吃盡辛苦才來到這裡見劉備的使者。若這一切根本是二哥設下的大圈套，她這輩子都別想再踏上荊州的土地了。
「說！你是誰！」
孫夫人激動之餘，不慎手一抖，劍尖劃破那人頸間肌膚，留下一道細細淺淺的血痕。不得不承認，那人是有兩下子。這樣的狀況下依然不見一絲驚慌──只是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更無奈了。
不得已，他終於開口說了句什麼。孫夫人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卻什麼也沒聽見。
「活膩了是嗎？跟你姑奶奶演什麼金魚！」只見他口唇不斷張合，卻始終沒有聲音傳來，個性急躁的孫夫人忍不住破口大罵，開始考慮是不是直接把這人殺了，棄屍密林，然後回家去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另作後圖。
「夫人…怒。末…確是…雲。」那人看來費了很大力氣，將先前所言又重複了一次。這回孫夫人總算聽見嘶啞的幾個字。
「你…確是子龍？」
那人無言頷首。
「證據。」孫夫人朝那人伸出手討要證據。
那人想了想，取下腰間佩劍，雙手呈上。孫夫人仔細一瞧，劍柄上鐫著兩個古樸的篆體字「青釭」。以前她曾向趙雲借青釭劍來欣賞過，還因為愛不釋手而意圖賴皮不還，弄得趙雲最後不得不拜託少主阿斗幫忙才拿回來。所以她一見便認得。
「你好像瘦了。」確認來人身份之後，孫夫人總算鬆了一口氣。頭也不抬，兩眼看著青釭劍，一邊細細撫摸劍身，一邊問道。「才多久沒見，怎麼就成了這副德性，連話都說不出了？」
「……」
「問你話呢！你……」孫夫人等了一會沒等到回答，正想開罵，被趙雲一陣劇咳打斷了。
「原來是路上受涼了。」待趙雲咳完這一陣，她才得以問明原因。「可找大夫診治了？」
趙雲搖頭。他一心想著儘早完成任務，不過小小風寒，過幾日就會好，何必費事多耽擱？何況這兒他又不熟。
「可你咳得這麼厲害，不好好調理，落下了病根怎……」孫夫人還沒嘮叨完，又被一陣咳嗽打斷。
「算了算了。你這個工作狂，說了也是白說。你就別費力氣說話了。我問，你點頭搖頭回答就好。」──趙雲點頭。
「斗兒他還好嗎？」──趙雲先是點頭，想想，又搖了搖頭。在孫夫人大惑不解的目光中，他從懷中取出劉備父子倆寫給孫夫人的信，雙手呈上。孫夫人迫不及待地拆開阿斗寫的那封，讀了起來。
「娘：
諸葛先生功課越派越多，您再不回來，阿斗被功課淹死了，您就再也見不到了。快些回來救救阿斗吧！
兒 阿斗敬上」
她氣得劈哩啪啦把諸葛亮臭罵了一頓。同時心中暗自決定見到諸葛亮時一定要海扁他；若這次逃亡失敗，被二哥抓回去就改揍諸葛瑾。弟債兄償，理固然也。誰讓他把弟弟教養成虐待孩子的壞蛋！
（諸葛瑾和諸葛亮莫名其妙同時感到一陣惡寒。）
在趙雲沒完沒了的咳嗽聲陪伴下，孫夫人仔細收起阿斗寫的信，又粗魯地撕開劉備寫的那封，讀了起來。
「咦？我家夫君要晉位為王嗎？」孫夫人一邊讀信，一邊順口問道。一抬頭，只見趙雲一臉愕然，接著，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稱王可不是小事啊！你怎會不知？」孫夫人問道。
趙雲頹然地搖了搖頭。出發之前完全沒聽主公他們提起此事，難道……
「難道你被排擠了？」孫夫人心直口快，想到便脫口而出。見趙雲落寞地低下頭，才意識到這話似乎對趙雲打擊頗大。心下歉然，可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子龍，我方才胡說八道，你別多想。夫君他不會這樣待你的…應該，嗯，不會的。」──趙雲點頭。勉強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表示理解。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趙雲原本話就不多，著涼帶來的疲倦、失聲再加上劉備稱王這麼大事自己竟毫不知情的打擊，使得趙雲比平時更安靜了。
「子龍……」孫夫人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結果，還是趙雲先打起精神，安慰孫夫人。「…想…公自有他…用意，沒關……」趙雲似乎得費很大力氣才能發出勉強聽得見的音量。才說完，他便又咳了起來。
「夫人要…面說…事是…？」
「…與你那驕傲自大、態度惡劣的二哥有關。」孫夫人猶豫片刻，換了個比較含糊的表達方式。她雖然反對二哥採用呂蒙的提議背刺關羽，但將自己二哥準備進行的計畫洩露給他的對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還在猶豫。
「荊州……嗎？」趙雲艱難地（在各種意義上皆然）問道。
孫夫人不答，低頭玩起青釭劍的劍穗。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卻已換了個話題。
「我夫君信上說，晉位為王後，他會設計新的朝服給大家穿。先前只知道他會織席編履；沒想到還懂設計和裁縫。要是早知道，就讓他設計漂亮衣裳給我，還有練師姊姊、大嫂她們姊妹倆…啊對了，還有我娘。娘親一定會很高…子龍？你還好吧？子龍？」
（糟了！）
只見趙雲臉色鐵青，口唇

(續上)翕動了幾下，起身便要離開。孫夫人連忙拉住他。
「怎麼了？子龍你要去哪？」
「回成都！」趙雲用盡全力說完這三個字，正要舉步，又是一陣劇咳。
【待續】

萌起的語言藝術滿分啦……

邊緣人（三十一）
馬超一回到家，便逕直去找負責府內物事修繕及廢品處理的僕人。因為馬超那控制不良的洪荒之力，府裡最不缺的便是各種家具殘骸。拜這些殘骸所賜，馬超一下子就集齊了各種尺寸的木料。只需將這些木料稍微修整一下，需要的零件便都有了。
馬超心情很好，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精準而靈巧地切削打磨各個零件──是的，作者既沒寫錯，也不是反諷；既精準，又靈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僕人站在一旁完全傻住。
昨天巷尾的老大爺才跟他說了山裡精怪、妖物化為人形，欺騙山村居民，進入民居食人為害的故事。眼前的少主…該不會正是妖物所變吧？他忙活了這麼久，居然到現在還沒掰斷或捏碎任何一塊！
（老大爺沒說妖物也會進都城啊…可…老大爺也沒說妖物不會進城……）
（這不是我們家少主！這不是我們家少主！這不是我們家少主！）
那僕人越想越害怕，抱著頭悄悄後退，直退到院落的拱門處，才轉身落荒而逃，直衝去找馬府的老管事。
「少主他，他他他一回來便到後院那找我，跟我要廢棄的木料，說是要幫子龍將軍做什麼玩意兒的。」那僕人滿臉驚恐，指著後院的方向說道。
「主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關你什麼事？你慌張個什麼勁兒？」老管家有些啼笑皆非。
「您不知道…少主他自己動手，完全不要我幫忙…結果您相信嗎？居然一塊都沒毁掉！我從來沒見過少主這麼長時間沒弄壞東西！昨天巷尾的老大爺才跟我說，山中的妖物會化成人形混入人家家裡吃人的…我看那傢伙恐怕就是化成少主的模樣的妖物！您得想想法子，不然，咱們大家都會被吃掉的！」
老管家忍不住拿起柺杖敲面前這傻孩子的頭。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來，我問你，他是不是根本忘了你還在旁邊？」
「好像是。」
「他心情是不是很好？」
「是。還哼歌呢！」
「那就對了。是我們家少主沒錯。」老管家說道。
「可是…東西都沒壞……」那僕人顯得十分困惑。
老管家笑了。「少主他，從小就是這樣。可能由於他那不認得人的毛病，只要有人陪在身邊，他就容易緊張；一緊張，破壞力就直線上升；破壞力一上升，東西就容易壞。少主一懊惱，破壞力又更大…唯有獨個兒做喜歡的事時，他才能真正放鬆；心情放鬆了，自然就不會弄壞東西了。」
「所以，少主喜歡做木工嗎？」
「少主從小就喜歡自己動手做各種小玩意。買來的玩具總是一下子就壞掉。他自己做的倒還撐得久些。不過，老主人不喜歡少主做這些──畢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技藝。再後來，天下大亂，少主隨著老主人東征西討，再沒時間去玩這些，所以你們都不知道。」
老管家嘆了口氣。說道：「這些年，難為少主了。這樣吧！你去告訴大伙兒，今天少主離開你那兒前，都別到後院你那塊地方去。讓少主專心做他的事。」
「是。」
那僕人立刻就去通知全家上下了。只不過，他雖然聽話，人也勤快，腦子卻不是很靈光，加上傳話過程中難免出現誤差，於是話傳到最後，傳進老管家耳裡的變成了這樣：
「少主在後院做送給子龍將軍的定情信物。誰敢打擾，就會被山妖吃掉！」
「山妖不是住在山裡嗎？怎麼我們住城裡，山妖也吃得到？」
「妖怪自然有妖怪的法子，要不信，你去試試會不會被吃掉好了。」
「少主是不是想娶子龍將軍？」
「少主是不是想嫁子龍將軍？」
「你還是不是馬家的人？！當然是少主娶子龍將軍！」
「子龍將軍弄壞的東西少多了。我看還是子龍將軍娶咱們少主更好。」
「可是，哪有人用廢木料做定情信物的？萬一子龍將軍知道以後，不收少主的定情信物怎麼辦？」
「你別看那是廢木料，原本可都是上好木材製成的家具什物──只是被少主弄壞了而已。」
「不會的。子龍將軍肯定會收！他倆那天都親上了，你們也看見的。」
「說到這，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原本岱少爺不讓說，現在他不在，我才敢說的。我有天晚上，見到少主悄悄溜進子龍將軍屋裡，一待就是一整夜！」
「嘩……」
……
☐ ☐ ☐ ☐ ☐
「為什麼突然急著回成都？」孫夫人見趙雲咳得厲害，連忙拉著他坐下。待他緩過氣才不解地問道。
趙雲沒回答。整個人像被烏雲籠罩著。
一來他方才咳得太嚴重，倒了嗓子，這會兒真的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二來，他總不能把孟起的秘密隨便抖出來給孫夫人知道；三來，他想起這趟還有最後一項任務沒做，還不能回成都。
「子龍啊！你…是不是很想趕回去參加封王的典禮？」孫夫人想了半天，只想到這個理由。
趙雲搖頭。
「真的不是？」
趙雲仍舊搖頭。
「那就好。因為，就算我們現在立刻啟程直奔成都，恐怕也很難趕上封王典禮。」孫夫人續道。
趙雲激動地站起身來，呆立片刻，終於又頽然坐下。
軍師是不是已經察覺孟起的秘密，為了證實，故意將我和小岱調離成都，就為了讓孟起露餡？
【待續】

邊緣人（三十二）
軍師坑我也就算了，連孟起他也不肯放過。孟起先前在我們這兒日子過得辛苦，我既已達成他的要求，孟起好不容易也開始融入大家，如今為何又要為難於他？
這究竟只是日常坑人的惡作劇，還是另有目的？
難道…軍師是想逼反孟起？
可是，為什麼呢？
「子龍，子龍！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被孫夫人用力搖晃了好幾下，趙雲總算回神。
「沒空發呆了！外頭有人！恐怕是我二哥派來的追兵！」孫夫人急道。
趙雲以手勢示意孫夫人噤聲。將他來時所戴斗笠面紗交給孫夫人戴上，自己則拿條帕子蒙住臉面。接著，伸手向孫夫人要她手裡的青釭劍。
孫夫人雖然百般不願，但事出緊急，總不能要趙雲赤手空拳抵禦追兵。心一橫，交還給了趙雲。趙雲微一點頭，表示感謝，接著自窗口縱身躍出，外面立刻傳來兵刃交擊的聲響。孫夫人正欲衝出去幫忙擊退來人，卻聽趙雲恰在此刻喝道：
「別出…！」他顯然已用盡全力，但聲音仍然十分粗啞，連孫夫人都要認不出是趙雲說話。
考慮到他說話這麼吃力，孫夫人總算難得一見地決定聽話，以免趙雲還得開口。少了孫夫人令他分心，趙雲用最快速度解決了這批來犯之人。
待打鬥聲完全停止，孫夫人才戴上斗笠面紗，走出屋外。看了看四周。那些人已全部退走。方才的打鬥顯然相當激烈，屋外一片狼藉，噴濺的血跡、斷折的槍桿、刀刃隨處可見。場面怵目驚心。她急忙轉頭尋找趙雲，只見他倚著牆，平靜地擦拭著劍刃上的血跡。
「你沒受傷吧？」──趙雲搖頭。
「他們有多少人？」──趙雲想了想，用手比了二十。
「你放他們逃了，沒問題嗎？」──趙雲搖頭。
「要是再追來怎麼辦？」──趙雲做了個手勢，請孫夫人隨他立刻離開此地。孫夫人也不再囉嗦，兩人立即動身，前往南郡。
孫夫人不知道的是，那些追兵儘管確實是東吳的人，卻不是為了抓她而來。追捕她的那批人她的確甩掉了，一時半刻還沒能重新發現她的行蹤。這批人是追著趙雲來的。
說得確切些，他們是趙雲有意引來的。
進入兩國交界地帶後，趙雲一直是怎麼樣看起來可疑就怎麼樣表現，刻意引起東吳方的注意並追蹤──完全遵照諸葛亮第二個錦囊的指示行事。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以最便捷，最有效率的方式拿回青釭劍啊！這還需要問嗎？在此需要說明的是，此計隱藏的（也就是諸葛亮沒寫的）重點在於不可暴露孫夫人行蹤，以免引來更大規模、更強力的追捕。畢竟孫夫人這趟還是定調為「潛逃」的，真鬧上台面，對雙方本已不甚穩固的聯盟關係只會是有害無益。因此趙雲才不讓孫夫人出屋。無巧不巧，感冒導致的失聲剛好做為趙雲隱藏真實身份的掩護，也算是塞翁失馬。然而……
「我不想去南郡。」孫夫人在知道目的地是南郡之後便拒絕移動。趙雲無奈，只得配合這位任性的主母暫時停下休息。
趙雲沒有開口，只是向孫夫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關雲長對我們孫家人一向倨傲無禮，態度惡劣。到了南郡，還不知道他要怎麼羞辱人呢！我何苦千里迢迢自個兒送上門讓他欺侮？不去。說什麼都不去！子龍你先前不是急著回成都嗎？我們別去南郡了，直接回成都豈不更好？再說，你也不能一直這麼咳下去。你瞧你，都這麼多天了，一點也不見好轉，不趕緊找個好大夫診治跟調養可不行。」
趙雲越聽臉色越凝重。關羽和東吳孫家關係之惡劣，遠超出他原本的估計。該如何是好？
孫夫人嘮叨了一堆，見趙雲呈蹙眉苦思狀，猜到他一定在想關羽與東吳交惡的問題，至於跟他自己身體相關的部份，肯定又被他過濾掉了。一時心頭火起，本想揪著趙雲耳朵將他臭罵一頓，突然，她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改而問道：
「子龍那麼急著回去，在成都有惦記的人吧？欸欸欸…別想裝死，給你姑奶奶老實招來！」
──趙雲猶豫片刻，爽快點頭承認。孟起一張臉孔也不認得，讓人怎能不擔心呢？
「你這小子，總算開竅了。」孫夫人一下子精神都來了。「虧我先前還擔心你要一輩子孤家寡人呢！快！老實招來！她長得漂亮不漂亮？」
──趙雲想了想，點點頭。雖然「漂亮」一詞多用於女子，不過孟起面如冠玉、唇若抹朱，倒比大多數女子更當得起這漂亮二字。
「我想也是。要配得上咱們家子龍，沒點姿色，站在一塊兒都要自慚形穢。她多大年紀？」
──雖然他感覺孫夫人的評語不太對勁，都是武將講什麼姿色？不過，她是孫夫人嘛！一向都這樣。趙雲指指自己，又舉手平劃，表示年紀和自己相彷。
「沒想到你喜歡年紀相仿的。難怪先前的你全都拒絕了。」
──趙雲歪著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不怎麼確定地點頭。心裡想著我什麼時候拒絕交辦的任務過？要能拒絕我還用這麼累嗎？不過，孟起確實年紀與我相仿，我也確實挺喜歡他這個朋友，點頭應該沒錯。
「她會不會武？」
──趙雲一臉困惑地點頭。武將豈有不會武的？
「武藝好不好？」
──趙雲用力點頭，又豎起大姆指。孟起的武藝沒話說，當然好！
「跟你比起來怎麼樣？」
──趙雲想了想，再次舉手平劃。每次跟他對練都是不分勝負。應該是平分秋色沒錯。啊…可是配上前一個問題的答案，好像拐著彎兒誇自己武藝高強了…想到此節，低調慣了的人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紅地別過臉去。
「你突然害羞個什麼勁啊？傻瓜……」趙雲謙虛低調的表現看在孫夫人眼裡，毫無疑問被解讀成了戀愛中的小兒女情狀。「你們的事定下了嗎？」
──趙雲一臉茫然地搖頭。定什麼事？
「你放心！一到成都，我便為你們作主。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拆散你們。」孫夫人拍胸脯保證，話說得豪氣干雲。正等著趙雲面露歡喜之色，對自己千恩萬謝呢！
──趙雲一臉懵逼，這回他實在無法決定該點頭還是搖頭。一直陪在孟起身邊好是好，主公高興做多少套新衣服都不怕。但是，孟起那麼大個人，只能跟我栓在一塊兒，好像也不太像話。他搞不好要覺得主公信不過他，才派我跟前跟後地看守著。這樣就太傷人了。
眼看趙雲又從一臉懵逼逐漸轉成凝神苦思的模樣，孫夫人只好再用力搖晃他。「回魂啦！又想什麼呢？」
──趙雲趕緊搖頭。不，沒什麼。
「怎麼？我一番好意，你居然不要？」孫夫人不高興了。趙雲無法，只好拱手表示謝謝孫夫人。反正就算能說話她也不會聽的。只能先順她的意了。
扯了許多不相干的，還是得上路。不管趙雲怎麼勸、怎麼哄，孫夫人說不去南郡就是不去。再怎麼說也是主母，總不能扔下她不管，叫她自己一個上路。趙雲苦思許久，想起了諸葛亮的第三個錦囊。
【待續】

(續上)工的諸葛連弩第Ｎ號（因為種種原因，他這回做得很慢，一直做到天亮才完成。所幸因為整夜未曾闔眼，諸葛連弩第Ｎ號既沒有遺失也沒有損毀，總算可以交作業了），心事重重地走向大門。
他一直低著頭，並沒有看見那個疾速奔向馬府大門的身影。
【待續】

邊緣人（三十四）
根據現場目擊者的證詞，這個清晨，發生在平西將軍府門前那一幕之浪漫、唯美，實是他們生平僅見。
目擊者婢女甲：「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遠行歸來的子龍將軍滿懷思念，朝我們少主飛奔而来。」
目擊者婢女乙：「少主既驚又喜，張開雙臂，將子龍將軍擁入懷中。兩人緊緊相擁，彷彿想透過擁抱，將多日來的思念傳達給對方。」
目擊者僕人丙：「少主高興極了，摟著子龍將軍，兩人快速旋轉著，就像…就像……」
目擊者僕人丁：「像雙人胡旋舞！已落下的枯葉再次被他們的旋轉帶起，鋪天蓋地，遮蔽了我們的視線。」
目擊者婢女甲：「雖然他們誰也沒說話，但是那一刻，早已不需要言語。順帶一提，我敢打賭，他倆肯定親嘴了。」
目擊者婢女乙：「故意揚起落葉，好讓咱們看不清。岱少爺說過，這就叫『欲蓋彌彰』。」
目擊者僕人丙：「子龍將軍一向面皮薄，少主這是體貼心上人呢！」
目擊者僕人丁：「（拭淚）我們少主也懂得體貼人了。這一切都要感謝子龍將軍。」
急著上茅房而錯過浪漫一幕的餵馬小廝：「靠！我好不容易才掃成堆的落葉為什麼又散得滿院子都是？你們知道掃這麼多落葉很累嗎？什麼？子龍將軍？子龍將軍回來了！」
☐ ☐ ☐ ☐ ☐
目擊者們說得繾綣纏綿，羅曼蒂克，儼然偶像劇場景一般。然而，實情是否真是如此呢？
讓各位失望了，雖然看起來很像，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由於孫夫人透露的情報極為重要。趙雲很快做出了判斷：這消息若過早讓關羽知道，原本便與東吳關係惡劣的他，很可能一怒之下直接和東吳翻臉；因此，就算孫夫人願意去南郡，此刻他們也絕不能前往南郡，而是必須以最快速度回到成都去，禀告主公和軍師。於是接下來的幾日，趙雲帶著孫夫人星夜兼程，拼命趕路，終於在封王大典當日破曉時分回到了成都。
趙雲先將孫夫人送至牧府，本想當面向主公和軍師禀報，然而由於幾日來不眠不休地趕路，本已染了風寒的趙雲病況加重，現在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完全無法說話，於是被孫夫人趕回家休養，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去復命。
不得已，趙雲只好先回馬府去──然而，他完全不記得回馬府的路。
前面說過，因為馬超領路太令人放心，導致趙雲現在成都城的路幾乎全都不認得。沒辦法，只能故技重施，走人家家屋脊找路。找路的痛苦過程在此不詳述，總之，當趙雲終於望見「平西將軍府」的門匾時，他簡直是熱淚盈眶啊！
趙雲當即跳下屋脊，用最快速度衝向馬府大門。
我們知道，趙雲有走路不看路的壞習慣。不過，這次沒看路的是馬超，而且，趙雲還沒法出聲提醒他！
有讀者問道：不能提醒，總能閃吧？能閃是能閃，但，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太有默契還是太沒默契，兩人幾回閃避都恰好同側。於是，仍然逃不過撞成一團的宿命。
為了避免將新朝服弄髒弄縐，馬超氣蘊丹田，盡力穩住下盤，猿臂一舒，將那直直朝他衝來的人接住，順勢原地轉了十餘圈，總算勉強將衝力卸去，無人或服裝遭殃。
不過，不幸的諸葛連弩第Ｎ號緊急之下被馬超隨手一扔，再次壯烈犧牲，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回到了最初的廢木料狀態。
「子龍！你總算回來了…子龍？子龍？來人！快！快去請大夫！」馬超著急地大喊，連忙扶趙雲進屋裡躺下。
原本，趙雲及時回來，馬超再也不用怕封王大典上認不得人，他高興極了，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誰知道趙雲一個字沒說，人就軟軟地倒下去了。把馬超嚇得六神無主，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派了人去請大夫之後，他就在趙雲榻旁守著，封王大典自然也不去了。
「少…呃，將軍，您真的不去封王大典嗎？」老管家問道。「您在眾將中次序排在首位，不出席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去了我也認不得人，跟沒去也沒有什麼兩樣。子龍病成這樣，我得留在家裡看顧他。」馬超一邊擰了手巾仔細替趙雲擦臉，一邊答道。
「少主，封王之事非同小可，您現在任性了，之後不知道得怎麼樣辛苦呢！」
「若不是子龍，我和小岱到現在還是不受待見的邊緣人。」馬超沉聲說道。「大不了回到原本的生活。怕什麼？我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扔著子龍不管，去參加什麼勞什子典禮。大王會理解的。要是不能理解，他也不值得我馬孟起效忠！」
「少主！您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老管家嚇得臉都白了。
「你不用再勸了。龐令明的事，我絕不讓它有機會在子龍身上重演。」馬超說完，不再理老管家。老管家只能無奈嘆氣，替少主派人到牧府告假。
自降劉備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聽少主提起龐令明。老管家知道，他心裡一直對於和多年交情的好兄弟從此分道揚鑣，各為其主耿耿於懷。是以他也不再多勸，自去忙碌了。幸好，老管家擔心的事並未發生。派去告假的人很快便回來了。說是因孫夫人的緣故，決定將封王典禮延期，好讓孫夫人也能以最佳狀態出席。
「趙將軍本是一般著涼感冒，因勞累過度，才導致病勢加重。」大夫診治之後說道。「因為肺部勞損有些嚴重，必須

(續上)善加調養──至少半年。這段時間儘量避免受涼，尤其不可再過度勞累。老夫先開幾味潤喉清肺的藥。依照方子按時煎服，過幾日再看看狀況。」
趙雲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張口想說話，卻幾乎發不出聲音。
「喝了藥便會好些。不過將軍這幾日最好讓喉嚨完全休息。以免嗓子永久受損。」大夫說道。趙雲聽了有些失望，臉上顯出了懊惱的神情。
派人送大夫回去順便抓藥之後，馬超立刻又回到趙雲榻旁。見他想起身，將他按回榻上躺好，又將被子替他掖好了。才責備他道：「你起來做什麼？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乖乖躺好睡覺！也不看看自己憔悴成什麼樣子。臉頰都凹進去了，還想起床？！」
趙雲皺眉，說了些什麼，馬超看不懂唇語，便將耳朵貼近趙雲口邊。這樣，趙雲只需發出微弱氣音他便能聽見。
趙雲說的是：「孟起你也憔悴了許多，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軍師是不是壓榨你了？」
於是諸葛亮、張飛、黄忠、法正一干人等由僕人引領著進到屋內時，恰好親眼目睹了這耳鬢廝磨的一幕。
【待續】

啊啊啊啊啊……牙齒大佬更文了……！話說丞相他們出現的時間好准啊

牙齒大佬是真的勤快……！不過也要注意休息哦……

邊緣人（三十五）
平常要安靜下來比登天還難的這幾個人，這回破天荒地全部保持靜默，放輕腳步，悄悄地退到門後──開始偷聽。
「和你比起來，這都不算什麼。」馬超真誠地說道。子龍，在你面前，誰都沒資格說自己被壓榨。
「唉！都是我不好，一開始就停不下來。害你差點暈過去。」轉太多圈了，也難怪你站都站不穩。
「不，我不在乎那些。你那時說過，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我照顧你不是應當的嗎？」何況，你不在，我一張臉都認不得，太辛苦了。
「下人們？不行。我不放心。還是我自己照看穩當些。」雖然你現在病著，可睡著之後殺傷力太強大。他們武功低微，抵擋不住你體內的洪荒之力的。
趙雲究竟說了些什麼，躲在門邊偷聽的人不得而知，但…光聽這馬兒說的話，怎麼跟哄自己媳婦兒似的？！年紀最大，八卦興致卻最高，眼睛也最利的神射手黃忠忍不住探頭出來偷看。
「子龍，不能光是顧慮我。聽我的，嗯？」畢竟人命關天。下人要是傷了殘了掛了，你肯定會自責到死。
馬超語氣輕柔，似乎還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只見趙雲原本因病顯得蒼白的臉一下子變得紅通通的。馬超又貼近去聽趙雲說話，也不知他說了什麼，這會兒換馬超的臉紅了。趙雲則光顧著笑，笑得太厲害，又咳了起來。
張飛見黃忠看得目不轉睛，一動也不動，又聽見咳嗽聲，便也跟著探頭出來偷看。只見馬超手忙腳亂地扶趙雲坐起，替他拍背順氣；待這陣咳嗽消停，又趕緊替他倒來茶水潤喉。看動作生疏的程度，這馬兒大約生平第一次伺候人。不過，生疏歸生疏，那份仔細和殷勤卻是張飛這輩子從沒見過的：持續小心調整拍背的力道，茶水甚至還知道要吹涼些，確定不燙口了才端給趙雲。
張飛現在總算知道黃忠為何看得目不轉睛，一動也不動──他現在和黃忠一樣，直接原地石化了。
法正瞄了兩座石像一眼，轉頭問諸葛亮道：「這兩尊怎麼辦？先說清楚，老子搬不動。」
諸葛亮聳聳肩：「亮也搬不動。」
法正：「那我走了。」拍拍屁股，正要瀟灑走掉，衣袖被諸葛亮拉住。
諸葛亮開始賣萌：「來都來了，還是一起進去看看子龍嘛～」
法正用力扯回衣袖但失敗：「不要。」
諸葛亮：「為什麼？子龍不過生了點小病，稍微憔悴一點點，你居然就色衰而愛弛了嗎？孝直你未免也太嚴苛了。」
法正不理他，繼續奮力扯回衣袖。
諸葛亮抓得死緊：「就算不看子龍，還有馬孟起啊！你不是才說馬孟起顏值高嗎？」
法正嫌棄地瞄了諸葛亮一眼，拔出佩刀，乾脆把被諸葛亮揪住的部份衣袖割斷。轉身要走，卻還是慢了一步──一隻腳被諸葛亮抱住了。諸葛亮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惡意（法正視角），彷彿在向他挑釁：
（有種你就斬斷自己的腿。）
法正冷笑，一刀揮向諸葛亮的手。諸葛亮嚇了一跳，連忙鬆手。
（跟我鬥？麻煩回家把腦子帶上再來！）
「孝直你不能走！你忍心就這樣抛棄亮嗎？」諸葛亮不計形象也要留下法正。
「忍心。」法正說得毫無壓力。
「你就這麼走了，怎麼向主公交代？」諸葛亮放大絕。
「主公指派的是你又不是我。」法正毫髮無傷。
「你剛才明明興致勃勃地硬是跟過來，現在為什麼人都沒見著就要走？」諸葛亮表示無法接受。
「你剛才明明嫌我們愛湊熱鬧、跟屁蟲，現在讓你自己進去為什麼又不肯？」法正立刻反唇相譏。
屋裡咳嗽聲響起，諸葛亮和法正一齊回頭。只見馬超站在房門口，正好奇地望著他們兩人，不知已站在那兒看了多久。不知是因為咳嗽聲突然響起，還是看戲被他們倆逮個正著，馬超似乎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進屋去。既然已被發現，再吵著想走也沒有意義，法正只得一臉不爽地跟著諸葛亮一塊兒進屋。
「兩…兩位，不，四位，四位是來看望子龍的吧？」屋裡氣氛越來越尷尬，馬超只好沒話找話。諸葛亮和法正轉頭一看，原來張飛和黃忠兩尊石像先前已被馬超搬進屋裡。
「是兩位。」法正冷冷地糾正道。兩尊石像解除石化狀態之前不必計入。
「是，是兩位，兩位。」馬超連忙改口。
屋裡重新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咳咳…聽說子龍病了，我等奉主公之命，特來探望。」法正壓根沒打算再次開口，趙雲說不出話；馬超此刻在法正的淫威籠罩之下，腦子又一片空白，打破沉默的任務只得落在諸葛亮身上。
沒人接話，屋裡安靜得讓人快發瘋。這時，趙雲又咳了起來。幫趙雲拍背順氣的馬超見兩人走近榻邊，莫名其妙地越發心虛起來，根本不敢看向法正。
大家知道，氣勢這種東西是此越消，彼越長的。馬超一心虛，氣勢就弱了；本就因為諸葛亮而一肚子火的法正察覺之後，更是變本加厲，肆無忌憚地散發低氣壓。弄得趙雲也跟著越咳越停不下來。
氣壓愈低，馬超愈緊張；馬超愈緊張，怪力就愈控制不住……
馬超用力過猛，一掌拍出，直擊趙雲後心。只聽得一聲悶響，趙雲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接著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待續】

雲飛揚又當掉了…修好之前沒辦法貼下一回，特此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