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突击军队是由邵然带领的三千独孤家将士,依照靖瑶先前的布署,故意让大理各个关卡节节败退,制造军队溃败而逃的假象,让南诏大军误以为唐军不堪一击,再趁夜大举袭击他们的驻扎之地。
唐军在苍山附近几个适合驻扎的地方都埋入了助燃火药,才导致南诏军的营帐遇热即燃。
此时坐于树下的中年人对邵然一点头,表示时机已到。此人正是玉笛军师秦枫,他接受靖瑶的重新聘请,随军出战,此役便是他重出江湖的首场战役。今晚星火燎原的计策便是出自于他。
靖瑶曾一度反对使用火攻,毕竟此处四周草木遍布,惟恐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但秦枫早已算准了当晚的湿度风向,料定必会带来一场暴雨。
邵然接到军师的指令,对身后的一个小队下令道:「保护好秦先生的安全,其他人随我冲锋迎敌!」
果然,邵然领兵冲锋不久后,夜空雷声大作,随即而来的豪雨便渐渐扑灭了正迅速蔓延的熊熊烈火。
一个时辰后,南诏军已溃不成军,败走奔窜。
加纳奇趁乱逃出,连夜奔回到大理境外的临时居所,见后无追兵,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进入厅堂,颓坐在堂上大喘几口气。
此时门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走近,加纳奇全身一阵,拔刀备战,见来人是谭豫庭,才松了一口气倒回椅背上。
谭豫庭面色惊诧,愣道:「大哥?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加纳奇愤愤道:「独孤靖瑶呢?我要杀了她!」
谭豫庭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摁住他,问道:「到底怎么了?您不是带兵攻下大理了吗?」
加纳奇激动地抓住谭豫庭双臂,道:「这是一场骗局!她给你的布防图根本就是假的!」
谭豫庭脸色一变,惊道:「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她与各营统领商讨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
加纳奇道:「那女人从头到尾根本没信任过你!原以为我们已经让她卸下心房,哪里知道到头来我们才是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傻子!她在哪?老子要去杀了她!」
「大哥您先冷静点!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军队呢?」
加纳奇颓然道:「三千精兵……全都……我什么都没了。」
谭豫庭惊道:「那……麒麟令您是不是带在身上?也被他们夺回去了?」
加纳奇忽然眼神一亮,道:「对……我手上还有麒麟令……」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珮,上下翻转几下,那枚玉珮竟断成两截,而独孤家的麒麟令就藏在中空的夹层当中。
谭豫庭劝道:「大哥,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还是别随身带着,万一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说得对!它是我称霸云南的命脉,绝不能丢!我得放到密室里去……」加纳奇说着起身匆匆往堂外而去。
此时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前挡住加纳奇的去路,加纳奇一见此人随即大惊失色:「独孤……独孤靖瑶?」他惊慌之下,不自觉向后踉跄了几步。
眼前这个红袍女子正是靖瑶。她双手抱胸,从容地跨过门槛踏进大堂内,带着讽刺地笑容道:「加纳奇王爷,您跑得还挺快啊!这么短时间就从大理奔回来。」
加纳奇指着靖瑶斥道:「你!就是你害老子失去了三千精兵,我跟你拚了!」他盛怒之下,欲大步跨上前掐住靖瑶的脖子。不料,后方一条麻绳横扫而来,他闪避不及,突感颈部一紧,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向后拖倒,脖子被紧勒类住。
出手之人,正是谭豫庭,这倒是大出加纳奇的意料之外,他又怎么会想得到自己视如兄弟的谭豫庭竟会倒戈,与独孤靖瑶联合起来对付他?
加纳奇下意识抓住紧系在颈部的绳索,惊吼道:「你干什么!快放手!」
谭豫庭毫不理会他,只冷冷地抓住绳索,将他紧紧锁住。
靖瑶走到加纳奇身旁,蹲下来道:「二十年前,温家十三口人的性命,你还记得吗?当时是不是还跑了一个孩子?」
谭豫庭此时面露愤色,伏在加纳奇耳边,沉着嗓音恶狠狠地道:「我就是温皓筠,当年你屠我温家满门,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他神情中充满杀戮,伸足往加纳奇背上一顶,全力拉住麻绳,任凭加纳奇再怎么挣扎扭动也无动于衷。
靖瑶捡起加纳奇遗落在脚边的麒麟令,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起身转向门口,遥望着门外漆黑的天空,心道:「爹,当年你亏欠温家的,我今日替你还清了。」
谭豫庭眼中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浮出,面容因愤怒而紧绷颤抖着。最后,加纳奇终于在他手中断了气息,像个对象似的倒落在地上。
一直到听见加纳奇扑通倒地的声音,靖瑶才缓缓回过身,先是朝加纳奇瞥了一眼,再望向有些失魂地坐在地上的谭豫庭,他仍陷在愤怒的情绪中瞪着加纳奇的尸身。
靖瑶看着加纳奇死在眼前,一连串的计策成功运行,让南诏国损失三千精兵和一员皇族大将,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的情绪却无法高涨起来。满门遭灭的痛苦,她完全能够深刻体会,当年即使得知了安庆绪的死讯,心中的悲痛还是远远大过于一丝的欣慰之感。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把环绕在谭豫庭双腕上的麻绳解下来扔在一旁,道:「走吧!今晚一醉方休。」
大雨过后,夜空中的乌云消散,皎洁的明月崭露在云朵缝隙之间,若隐若现。湖畔的空气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水波荡漾伴着虫鸣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清晰。
靖瑶与谭豫庭分别坐于树下和巨石上,两人良久不发一语,只是各自抓着自己的酒壶、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寂静持续了好一阵子,最后是靖瑶先开口打破沉默:「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谭家本就是个有名望的商会,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创建墨云庄?」
谭豫庭又啜饮了一口,道:「你没经历过什么叫做穷得只剩一条贱命……我本也是衣食无缺,但是一夕之间我温家……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乞丐,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三年,直到我遇见谭敬。当时谭先生膝下无子,见我可怜,便供我吃住,要我以侍奉谭夫人回报。他们二人心地善良,对我视如己出,后来谭夫人开始传我她毕生所学的医术,我也渐渐从谭先生那儿学会如何打理商会之事。久而久之,商会之事便慢慢交付予我。」
靖瑶把头仰靠在树干上,道:「那这跟墨云庄什么关系?」
谭豫庭道:「所有人都将我视为谭家的儿子,但是谭家人对我再好,始终不是血亲,商会是谭先生毕生的心血,我不能把它据为己有、变成我复仇的工具,所以我便靠着一己之力创建墨云庄。自己亲身经历过落魄的时候,更能体会孤苦的无助,所以庄里的兄弟很多来自穷苦的人家、游民,或是不务正业的地痞,不过这些人要团结起来自是十分困难,我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创建起今天这样的秩序。好在我负责谭先生的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墨云庄的客源自然也少不了。」
靖瑶好奇道:「那谭睿成呢?他怎么也跟你在一起?」
谭豫庭苦笑了一声,道:「阿成打小就是个跟屁虫,我到哪都得带上他。谭先生觉得他不成才,不肯把商会交给他,这小子也是神经大条,压根就不在意。我成立墨云庄之时,他眼巴巴非要跟着一起,我和谭先生都拿他没办法,就只好依了他。」他喝了口酒,接着道:「墨云庄成立不久后,我也差不多是在那时候遇见师父……我一开始还挺意外他早就知道我原姓温,可当我知道他与江湖上众所周知的万事通是朋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靖瑶忍不住笑道:「就师父的脾气,跟万事通那个怪人也真是绝配!」
谭豫庭笑了笑,自嘲道:「起初进师门,自然是少不了被师父从头到脚嫌弃一番,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他这个人嘴坏心不坏,我这三年跟个师父也自觉大有长进。」他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一个稍微轻松的语气道:「好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呢?」
靖瑶一愣,道:「什么?」
谭豫庭道:「礼尚往来,你不打算也说点什么?」
靖瑶有些慵懒地笑道:「我还以为你谭大当家对别人的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谭豫庭笑了一声,继续喝着酒,不再追问。
树叶的沙沙声再度变得清晰,随着谈话终止,四周又陷入一阵孤寂。
过了半晌,谭豫庭忽闻靖瑶开口道:「我这辈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他。」他顿时停住手上的动作,心里暗自把靖瑶口中的「他」与皇城的主人连系到一起。
靖瑶有些醉意地继续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注定不属于我,为什么老天还要让我碰见他?天下底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不管我曾经多努力……多努力想要走进他心里,到头来……他连对我的一句关心都只是为了那个人……如果这是不忠的惩罚,难道我独孤家二十几条人命还不够吗?」她越说越难过,眼泪不自觉落下,随即又自嘲地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说一眼定终生……还真是鬼话连篇。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谭豫庭听完她这一段话,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把手中酒壶随意放在地上,迳自站起身走向湖畔的另一棵大树下,豪气地倚坐在树干旁,开始奏起绵延悠长的笛声。
同年八月,吐蕃大军逼近长安的消息传来,大散关的唐军节节败退,关中地区已是四面楚歌,若是战事再无缓和,恐怕就连皇城都将陷入敌军之手。
靖瑶这几个月虽然坚决对李豫的消息抱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但皇城若是陷落非同小可,她已经无法再视若无睹,坐于案前闷闷不乐。
秦枫踏进书房,道:「在想什么?」
靖瑶回过神,赶忙起身应了一声:「师父。」
秦枫不用多问也知道靖瑶的心思,淡淡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靖瑶否认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京城……」
秦枫漫不在乎地道:「担心管什么用?不放心就亲自跑一趟去看看呗!」
靖瑶摇摇头,道:「京城有郭子仪、李光弼几员大将镇守,林大哥也在……」
秦枫打断她的话:「你是我秦枫一手调教出来的!论策略,那些大将小将还远比不上你,更别说林昊那个木头脑袋……空有一身好武艺,但要讲到战略谋划,他根本就是个**!」
靖瑶道:「我已经离开云南太久了,这里很多问题都还……」
秦枫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道:「南诏国才刚损失一大批军队,短时间内没那本事造反,再说这儿还有你师父我看着!你尽管放心地救驾去!」他见靖瑶仍低头不语,不以为意地道:「话我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便转身离去。
靖瑶心中万分挣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此时这么迫切想要率军北上,究竟是出于忠君之心,还是只是为了「他」?
她反复思索了几日后,最终还是决定从七万军士中抽调五千精兵,亲自领军前往关中地区协助唐军退敌。
第一部续集 番外篇 终
唐军在苍山附近几个适合驻扎的地方都埋入了助燃火药,才导致南诏军的营帐遇热即燃。
此时坐于树下的中年人对邵然一点头,表示时机已到。此人正是玉笛军师秦枫,他接受靖瑶的重新聘请,随军出战,此役便是他重出江湖的首场战役。今晚星火燎原的计策便是出自于他。
靖瑶曾一度反对使用火攻,毕竟此处四周草木遍布,惟恐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但秦枫早已算准了当晚的湿度风向,料定必会带来一场暴雨。
邵然接到军师的指令,对身后的一个小队下令道:「保护好秦先生的安全,其他人随我冲锋迎敌!」
果然,邵然领兵冲锋不久后,夜空雷声大作,随即而来的豪雨便渐渐扑灭了正迅速蔓延的熊熊烈火。
一个时辰后,南诏军已溃不成军,败走奔窜。
加纳奇趁乱逃出,连夜奔回到大理境外的临时居所,见后无追兵,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进入厅堂,颓坐在堂上大喘几口气。
此时门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走近,加纳奇全身一阵,拔刀备战,见来人是谭豫庭,才松了一口气倒回椅背上。
谭豫庭面色惊诧,愣道:「大哥?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加纳奇愤愤道:「独孤靖瑶呢?我要杀了她!」
谭豫庭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摁住他,问道:「到底怎么了?您不是带兵攻下大理了吗?」
加纳奇激动地抓住谭豫庭双臂,道:「这是一场骗局!她给你的布防图根本就是假的!」
谭豫庭脸色一变,惊道:「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她与各营统领商讨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
加纳奇道:「那女人从头到尾根本没信任过你!原以为我们已经让她卸下心房,哪里知道到头来我们才是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傻子!她在哪?老子要去杀了她!」
「大哥您先冷静点!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军队呢?」
加纳奇颓然道:「三千精兵……全都……我什么都没了。」
谭豫庭惊道:「那……麒麟令您是不是带在身上?也被他们夺回去了?」
加纳奇忽然眼神一亮,道:「对……我手上还有麒麟令……」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珮,上下翻转几下,那枚玉珮竟断成两截,而独孤家的麒麟令就藏在中空的夹层当中。
谭豫庭劝道:「大哥,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还是别随身带着,万一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说得对!它是我称霸云南的命脉,绝不能丢!我得放到密室里去……」加纳奇说着起身匆匆往堂外而去。
此时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前挡住加纳奇的去路,加纳奇一见此人随即大惊失色:「独孤……独孤靖瑶?」他惊慌之下,不自觉向后踉跄了几步。
眼前这个红袍女子正是靖瑶。她双手抱胸,从容地跨过门槛踏进大堂内,带着讽刺地笑容道:「加纳奇王爷,您跑得还挺快啊!这么短时间就从大理奔回来。」
加纳奇指着靖瑶斥道:「你!就是你害老子失去了三千精兵,我跟你拚了!」他盛怒之下,欲大步跨上前掐住靖瑶的脖子。不料,后方一条麻绳横扫而来,他闪避不及,突感颈部一紧,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向后拖倒,脖子被紧勒类住。
出手之人,正是谭豫庭,这倒是大出加纳奇的意料之外,他又怎么会想得到自己视如兄弟的谭豫庭竟会倒戈,与独孤靖瑶联合起来对付他?
加纳奇下意识抓住紧系在颈部的绳索,惊吼道:「你干什么!快放手!」
谭豫庭毫不理会他,只冷冷地抓住绳索,将他紧紧锁住。
靖瑶走到加纳奇身旁,蹲下来道:「二十年前,温家十三口人的性命,你还记得吗?当时是不是还跑了一个孩子?」
谭豫庭此时面露愤色,伏在加纳奇耳边,沉着嗓音恶狠狠地道:「我就是温皓筠,当年你屠我温家满门,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他神情中充满杀戮,伸足往加纳奇背上一顶,全力拉住麻绳,任凭加纳奇再怎么挣扎扭动也无动于衷。
靖瑶捡起加纳奇遗落在脚边的麒麟令,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起身转向门口,遥望着门外漆黑的天空,心道:「爹,当年你亏欠温家的,我今日替你还清了。」
谭豫庭眼中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浮出,面容因愤怒而紧绷颤抖着。最后,加纳奇终于在他手中断了气息,像个对象似的倒落在地上。
一直到听见加纳奇扑通倒地的声音,靖瑶才缓缓回过身,先是朝加纳奇瞥了一眼,再望向有些失魂地坐在地上的谭豫庭,他仍陷在愤怒的情绪中瞪着加纳奇的尸身。
靖瑶看着加纳奇死在眼前,一连串的计策成功运行,让南诏国损失三千精兵和一员皇族大将,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的情绪却无法高涨起来。满门遭灭的痛苦,她完全能够深刻体会,当年即使得知了安庆绪的死讯,心中的悲痛还是远远大过于一丝的欣慰之感。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把环绕在谭豫庭双腕上的麻绳解下来扔在一旁,道:「走吧!今晚一醉方休。」
大雨过后,夜空中的乌云消散,皎洁的明月崭露在云朵缝隙之间,若隐若现。湖畔的空气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水波荡漾伴着虫鸣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清晰。
靖瑶与谭豫庭分别坐于树下和巨石上,两人良久不发一语,只是各自抓着自己的酒壶、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寂静持续了好一阵子,最后是靖瑶先开口打破沉默:「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谭家本就是个有名望的商会,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创建墨云庄?」
谭豫庭又啜饮了一口,道:「你没经历过什么叫做穷得只剩一条贱命……我本也是衣食无缺,但是一夕之间我温家……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乞丐,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三年,直到我遇见谭敬。当时谭先生膝下无子,见我可怜,便供我吃住,要我以侍奉谭夫人回报。他们二人心地善良,对我视如己出,后来谭夫人开始传我她毕生所学的医术,我也渐渐从谭先生那儿学会如何打理商会之事。久而久之,商会之事便慢慢交付予我。」
靖瑶把头仰靠在树干上,道:「那这跟墨云庄什么关系?」
谭豫庭道:「所有人都将我视为谭家的儿子,但是谭家人对我再好,始终不是血亲,商会是谭先生毕生的心血,我不能把它据为己有、变成我复仇的工具,所以我便靠着一己之力创建墨云庄。自己亲身经历过落魄的时候,更能体会孤苦的无助,所以庄里的兄弟很多来自穷苦的人家、游民,或是不务正业的地痞,不过这些人要团结起来自是十分困难,我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创建起今天这样的秩序。好在我负责谭先生的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墨云庄的客源自然也少不了。」
靖瑶好奇道:「那谭睿成呢?他怎么也跟你在一起?」
谭豫庭苦笑了一声,道:「阿成打小就是个跟屁虫,我到哪都得带上他。谭先生觉得他不成才,不肯把商会交给他,这小子也是神经大条,压根就不在意。我成立墨云庄之时,他眼巴巴非要跟着一起,我和谭先生都拿他没办法,就只好依了他。」他喝了口酒,接着道:「墨云庄成立不久后,我也差不多是在那时候遇见师父……我一开始还挺意外他早就知道我原姓温,可当我知道他与江湖上众所周知的万事通是朋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靖瑶忍不住笑道:「就师父的脾气,跟万事通那个怪人也真是绝配!」
谭豫庭笑了笑,自嘲道:「起初进师门,自然是少不了被师父从头到脚嫌弃一番,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他这个人嘴坏心不坏,我这三年跟个师父也自觉大有长进。」他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一个稍微轻松的语气道:「好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呢?」
靖瑶一愣,道:「什么?」
谭豫庭道:「礼尚往来,你不打算也说点什么?」
靖瑶有些慵懒地笑道:「我还以为你谭大当家对别人的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谭豫庭笑了一声,继续喝着酒,不再追问。
树叶的沙沙声再度变得清晰,随着谈话终止,四周又陷入一阵孤寂。
过了半晌,谭豫庭忽闻靖瑶开口道:「我这辈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他。」他顿时停住手上的动作,心里暗自把靖瑶口中的「他」与皇城的主人连系到一起。
靖瑶有些醉意地继续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注定不属于我,为什么老天还要让我碰见他?天下底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不管我曾经多努力……多努力想要走进他心里,到头来……他连对我的一句关心都只是为了那个人……如果这是不忠的惩罚,难道我独孤家二十几条人命还不够吗?」她越说越难过,眼泪不自觉落下,随即又自嘲地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说一眼定终生……还真是鬼话连篇。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谭豫庭听完她这一段话,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把手中酒壶随意放在地上,迳自站起身走向湖畔的另一棵大树下,豪气地倚坐在树干旁,开始奏起绵延悠长的笛声。
同年八月,吐蕃大军逼近长安的消息传来,大散关的唐军节节败退,关中地区已是四面楚歌,若是战事再无缓和,恐怕就连皇城都将陷入敌军之手。
靖瑶这几个月虽然坚决对李豫的消息抱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但皇城若是陷落非同小可,她已经无法再视若无睹,坐于案前闷闷不乐。
秦枫踏进书房,道:「在想什么?」
靖瑶回过神,赶忙起身应了一声:「师父。」
秦枫不用多问也知道靖瑶的心思,淡淡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靖瑶否认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京城……」
秦枫漫不在乎地道:「担心管什么用?不放心就亲自跑一趟去看看呗!」
靖瑶摇摇头,道:「京城有郭子仪、李光弼几员大将镇守,林大哥也在……」
秦枫打断她的话:「你是我秦枫一手调教出来的!论策略,那些大将小将还远比不上你,更别说林昊那个木头脑袋……空有一身好武艺,但要讲到战略谋划,他根本就是个**!」
靖瑶道:「我已经离开云南太久了,这里很多问题都还……」
秦枫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道:「南诏国才刚损失一大批军队,短时间内没那本事造反,再说这儿还有你师父我看着!你尽管放心地救驾去!」他见靖瑶仍低头不语,不以为意地道:「话我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便转身离去。
靖瑶心中万分挣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此时这么迫切想要率军北上,究竟是出于忠君之心,还是只是为了「他」?
她反复思索了几日后,最终还是决定从七万军士中抽调五千精兵,亲自领军前往关中地区协助唐军退敌。
第一部续集 番外篇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