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走进殿内时,层层纱幔已将皇帝与一众医师隔绝在幕后,幕前只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三人。
房杜站在同侧,长孙无忌腰按宝剑,面色高冷,严阵以待。
李淳风上前揖手道:“三位大人都在,那正好不过,下官见礼了。”
长孙无忌冷然道:“听说你有十分紧急的事要见皇帝陛下。”
“是的,非常紧急。”
“是什么事?”
李淳风不回答,只问:“能让我见陛下吗?”
“陛下就在帘后,你但讲无妨,自有圣裁。”
李淳风看着微漾的纱帐,却笑了笑,摇头道:“人虽在帘后,魂却在梦中耳!”
长孙无忌忽然大步向前,一脚踢倒李淳风,踏上一步,拔出宝剑指在他眼前,讯问道:“说!你知道什么?”
李淳风看了看咽喉前那寒光逼人的宝剑,却是一笑道:“长孙大人不必如此!我跟随主上多年,若有不忠之心,早在主上困难之时就已离他而去,也不会等到今天。某今番觐见,全为救主上而来!”
“救?”长孙无忌冷笑否认:“这个字从何说起?”
“如果我没说错,主上此时可是昏睡不醒,全无反应?”
长孙无忌不回答,却问:“你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是我亲眼所见,亲身遇到。”
宝剑即刻前进几分,抵上他咽喉:“难道是你用妖法谋害陛下?”
“不不,不是我……”李淳风叹了口气,“请让我从头说来。”
原来李淳风近年来钻研修行,已渐渐得了些道术,特别是有了一种可在梦中畅游天地,穿越古今的能力。有了这种本事后,他自己也很得意,少不了经常回到古代,去一睹众多历史名人的风采,一览远古山河的美景。
他还曾穿越到先秦战国时代,在一片荒无人烟、清静幽美的松树林里搭了个茅草棚,时时去住上几天,无人打扰,安心修道。
本来也算自得其乐,但某一天风雨交加时,突如其来被人闯进。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的国君,后来的秦始皇嬴政!
他还带着一个重病缠身的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唐朝的皇帝,今上李世民!
李淳风将梦境中发生的事一一道出,直到他被秦始皇一剑杀死,被迫离开了那个世界,回到现实。从梦中惊醒过来的他,人还在自家书房内,面前杯盏未撤,窗外天色刚晚。
“我曾想将主上的魂灵带回来,却无能为力,不知何故他已落入秦始皇的手中。我非但没能救回主上,自己也伤了元气。”
“你是说......秦始皇?嬴政?”
“是的。他们都是千年一出的人皇,是天帝之子,本该无任何交集,却不知为何在那个世界见了面。”
李淳风十分忧虑道:“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本来不能并存,二帝相遇,是凶非吉!我恐主上有失,因此急来求见。”
这整件事情过于离奇,匪夷所思,无论是长孙无忌,还是房玄龄、杜如晦,都感到十分荒诞,难以置信,他们互看着对方,一时都不言语。
李淳风重新理了理朝服道:“现在能让我看看主上的情况吗?”
长孙无忌看向房玄龄,见房玄龄暗暗点了点头,于是他挥了挥手。
重重帘幕次第分开,终于露出后面繁复的团花的画壁,壁下孔雀屏风的卧榻上躺着当今至尊。沉重的冠冕已经取下,放置在案台上,如玉的睡颜此时安静如稚子。
旁边服侍着太医署的医师四五人,目光都向李淳风看过来。
李淳风走近御前,双手长鞠到地道:“陛下,恕臣冒犯。”
然后他大步上前,躬身凝视床上的人,撩起袖子检查李世民的身体和五官……长孙房杜三人就在他的身后看他举动,仍是将信将疑,疑虑重重。
这时,前去捉拿傅奕归来的千牛备身李感,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消息――傅奕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就见李感一身花钿锦袍,黑色斗篷,手按腰刀,身后领着数名类似装束的卫士,寰甲悬刀、威风凛凛,在长孙无忌面前禀报详情。
原来他们跨进太史局时,就见一群道士围跪在傅奕座前,哭声不断;而傅奕盘腿打座于一台巨大的浑天仪旁下,一动不动,形同入定。
李感上前一探他鼻息,早已气绝;而向道士们一问,都说太史令已修成仙道,脱胎飞升了。
“主上今日登基大吉,属下不敢将尸体带入禁中,冲了晦气。尸体现在还在长乐门外由人看守,听候主上发落。”
太史局隶属于秘书省,在皇城之中、宫城之外。如此盛大的日子带死人入宫,实乃大不敬死罪。
长孙无忌做主道:“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带进来,走虔化门,直入立政殿,但绝不可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