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瑞典女孩(二十)
愚桌武士协会,一年前布隆维斯特为解救萨兰德而成立的六人小组。取这样一个名字,因为布隆维斯特认为尽管萨兰德性格怪异,却仍有一群忠诚的笨蛋愿意为她的自由尽力。这群笨蛋里当然包括布隆维斯特、阿曼斯基和潘格兰。布隆维斯特还声称愚桌武士要每年举办晚餐聚会,以说萨兰德坏话为乐。萨兰德不以为意,但如今她不禁确信这个协会应该真的存在。
因为在她入院的第三天,潘格兰便坐着轮椅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之后潘格兰每天都来看她,并同她杀上几盘象棋。他从未在萨兰德手下赢过,却仍坚持不懈乐此不疲。每盘棋结束后,他会和萨兰德闲聊一会儿,了解近一年时间里萨兰德在外的经历。萨兰德描述自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潘格兰则面带欣慰地看着她,她变了,又长大了一些,无论是穿着或是仪态,尤其她的眼神更加柔和。
在萨兰德十三岁时,潘格兰开始担任萨兰德的受托人。她满十八岁起又变成她的监护人,这一直持续到几年前他突然中风倒地。潘格兰自己没有孩子,妻子也在多年前离世,十几年间他一直把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孩当做自己女儿来疼。在他患病的两年后,他们正式成为养父女。虽然并不生活在一起,也不经常碰面,潘格兰仍密切注意着她。他看得到萨兰德一路的辛苦转变,彼时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少年已经渐渐成熟可以独立照顾自己。
萨兰德还是说到在美国的那几月,如何找到罗贝多,如何破解一桩企业诈骗案以及作为助手帮助某人重开家具店。潘格兰的雷达立刻侦测到萨兰德声调不对劲,他了解萨兰德,她从不对他正面撒谎,但也不是全然坦白。她对诈骗案感兴趣他并不讶异,然而她轻描淡写作别人助手的语气……显然有问题。几天来潘格兰一直试图将话题引导至家具店上,而萨兰德的回复方式则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萨兰德在建立人际关系方面有极大障碍,起初潘格兰认为她患有阿斯柏格综合症之类的病。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萨兰德没有任何精神上的疾病,当然她也并非普通人。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智商方面常人也难以超越。
她是个非常特殊的女孩,潘格兰对她的了解越深入就越是喜欢她。萨兰德看起来在社交上完全封闭,但他发现只要不烦她、尊重她,她一点危险性也没有。除非她受到挑衅或威胁,她就会以可怕的暴力反击。在作为监护人的很多年后,潘格兰也终于得到了她一丝丝信任,那时他屡次提出要申请撤销她的失能宣告。
不过这也是潘格兰一直觉得对不起萨兰德的地方。在萨兰德二十四岁时,她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并且她还主动找到潘格兰说出所有关于她那恶棍父亲的事以及她对那些事情的看法。如今,所有事情都过去了,她的父亲札拉千科死于他人枪下,她也成为了合法公民,潘格兰仍会去反思这一切。
显然造就她现在性格的根本原因是札拉千科以及某个无视法律和人权的秘密组织对他的包庇---不惜一切手段除掉一个无辜女孩。潘格兰从不认为她应该接受监护,但他也很内疚没有及时让法院撤销裁定。如果早一些让法院撤销她的失能宣告,萨兰德就能获得应有的权益。或者,如果自己没有生病,她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人渣监护人毕尔曼,更不会遭到残忍的性虐。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自责,为自己发现了问题却没能及时采取措施。
看到萨兰德眼中偶尔闪过的分心,他不禁猜想在与他人关系上她是不是又做了傻事。对于爱和恨,萨兰德始终都很极端。
年尾这一天,潘格兰再也忍不住了。
“莉丝,你喜欢他,对吧?”
萨兰德先是一惊,捏着棋子的手震颤了一下。她睁大双眼看着潘格兰,可是眼神很快就暗淡下来。
“是她。”萨兰德说道,“不过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放下棋子,萨兰德咬着手指看向一旁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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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尔在傍晚时分抵达伯灵顿,跟着一辆配送公司的大卡车进入市区稍显混乱的交通当中。她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觉得很累,在酒店房间睡了一会儿才去餐厅吃晚饭。餐后她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决定去喝杯鸡尾酒。
搭电梯来到酒店一楼大厅,卡罗尔看着黑白格子的地板还有喷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订了和在迈阿密时相同的酒店。不同的是,为了迎接新年,酒店大堂也做了相应装饰。下意识地,她望向酒吧的方向,搜寻的目光落在每个角落。
卡罗尔最终选了酒吧某一角的两人座,并为自己点了四杯马提尼。周围都是陌生面孔,有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夫妇,远处坐着五个戴冷帽的男孩子,他们热切的讨论让这里充满活力。
这不是卡罗尔第一次独自旅行,但却让她觉得新奇刺激。因为这一次来自于她的临时起意,几乎没做任何准备。
已经是旅行的第三天了,最先发现她离开的当然是艾比。就在她开出纽约的两三个小时之后,她接起电话,另一边的艾比说话气哼哼,责备她怎么也学会了不告而别,但最后艾比还是嘱咐卡罗尔一个人开车时要小心,无论在哪里落脚都要给她电话。
现在回想路上度过的时光,她仍觉得像似做梦,这太不符合她平日的性格了。她不喜欢一个人开车,而那一天却丝毫不想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她不知道用冲动形容自己的决定是否合适,但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丢开的感觉让她体会到了自由。路途上尽是远近层叠的山脉和点缀着云朵的蓝天,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母亲、一个管理者或是其他任何身份。不过回到现实世界,她依然会用十五分钟来说服琳迪向另一个与她有争执的小女孩主动道歉,也会在房间里主持家具店管理层的电话会议。
酒杯中的液体倒映着灯光,旅行带给她的兴奋在悄然变淡,她的身体或多或少会感觉到一丝疲惫。也是这样一个酒吧,也是这样一个角落,她想起她和那个女孩初识的夜晚。那双乌黑色的眼眸,可爱的口音,还有抿起嘴巴时浮现出的小小酒窝……
胸口仍不免悸动。卡罗尔喝光第二杯马提尼,对面空无一人,几天来努力抑制住的思绪还是涌现出来。
……
你在哪里……你在做些什么……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