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达里尔……”
　　“是我。”，他吻上对方淡红色唇瓣，如久旱逢甘霖般吸吮。突然嘴唇一阵剧痛，达里尔睁开眼，下方的人嘴角带着自己的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眼含笑意地埋怨：“你食言了一次。”
　　他会心一笑：“下不为例。”
　　傍晚时分，完成任务的他们带着幸存者回到基地，然后就是一天的休假了。

　　“你怎么会在那里？”进到自己的房间，欧阳克边问便替达里尔找睡衣。后者成大字形咚地仰躺在他的床上，回答：“搭了顺风车，有个小队正在出任务，上校告诉了我你的位置就去找你了。”欧阳克走到床边将衣服扔到他身上，随即腰被一把搂住，环住自己的手臂往里一拉将他带到在达里尔健壮的身上。
　

　　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毛手毛脚，按捺到现在也真辛苦。
　　欧阳克分外解风情地柔顺地任他压着闷笑：“没话和我说？”
　

　达里尔浓密的睫毛下明亮的青碧色双眼望着他，而后对方的手抚摸过他刚剃过的泛着短胡茬的脸颊，欧阳克问：“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真迷人。”

“有。”达里尔点点头，抱着他深深吸了口气：“真幸运还能再次用它见到你。”
　　“达里尔。”欧阳克心中一动，笑容却淡了一些：“我想你得明白一件事。”
　　“嗯？”他喉咙里逸出一声沙哑性感的疑问，欧阳克觉得他的嗓子开始干渴，他稍微抑制下去，“你上次的做法让我很难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害怕自己会伤害到我。但是，”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欧阳克才微垂着眼有点难为情地低声说，“我是你的人了，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抱着你的尸体活。”
　　漆黑的双眼慎重而认真，达里尔握住他的手，那枚坚/硬的指环在他掌心硌出微微的疼：“说什么丧气话，我们已经挺过来了。”
　　“嗯，是啊。”欧阳克没告诉他自己与威尔上校的一个月协定，再过五天达里尔还是那样的话他依然会带对方走。从前的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那种锥心之痛三生难忘，他不会对喜爱的人做出同样的事。
　“我去洗澡。”欧阳克拉开他的手从床上站起来向浴室走，达里尔立刻跟上来，“我也去。”
　　“你不是说洗过了吗？”虽然这样说着，欧阳克却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很快蒸腾的水汽将蓝色透明的弧形玻璃门蒙上了一层白雾，将里面两人的轮廓模糊开去。
　　“你的身高好像没有变回来。”欧阳克比了比两人的个子，原先他们是差不多高的，现在他得抬起头才能看到达里尔的脸。
　　“嗯，好像只是外貌恢复正常，脑子清醒了而已。”达里尔把自己比原先大了一圈的手掌与欧阳克的贴在一起，几乎比对方长出了半个指节。达里尔看了看自己麦色的坚/硬肌肉：“简直像他妈连续去了十年健身房一样。”
　　跟他相比，欧阳克流畅精瘦的肌肉线条就有些不够看了。如果不用内力说不定还真的打不过他了，欧阳克悻悻地想。
　　伴侣之间对于彼此总是会有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尤其两人还都是男性。
　　两具健康的漂亮的男性躯体在哗哗的流水中裸裎相对，对方细腻的象牙色肌肤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火苗。
　　欲|望的中心在视觉的催化下迅速抬头，欧阳克被达里尔抵在的瓷砖墙上，背部传来墙面冰凉潮湿的感觉。
　　达里尔却只捧着他的脸，用指腹将他贴在脸侧的凌乱黑发拨开，十分温柔地在上面印了一个吻。
　　欧阳克在颤抖。那个充满情意的吻打破了他装作冷静淡定的面具，整整二十六个日夜的恐惧和想念在此刻倾巢而出，他抱紧对方的脊背，因用力而发白的指尖在对方坚实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淤痕。
　　达里尔心中一抽，有些笨拙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了，欧阳。”
　　欧阳克抬起头，他的眼角有些红，达里尔不确定他哭了没有，对方只是蹙着浓黑的俊眉，极少的显露出有些茫然的脆弱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绞痛。
　　“我发誓，欧阳。”达里尔将他拥进怀里，满足地感叹：“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不知道每次希望是你来看我而出现的是莫尔那家伙的时候我有多想揍他……”
　　“我敢打赌他也是这么想的。”欧阳克呵地哑声道。
　　心中郁结发泄之后，身体的感官再度苏醒，抵在他下腹的坚/硬热度尤为清晰。
　　“……这里好像也变大了。”一只手堪堪能握住，欧阳克有些嫉恨地一掐，对方粗重的呼吸立刻打在颈侧。欧阳克前世能讨无数女人欢心，那处的大小自然也很可观，虽然比不得达里尔，但有种族差异在前他便也勉强认了。但现在这个尺寸……他都想试一试所谓的丧尸病毒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达里尔抓住他包着自己要害的手上下滑动，久违的刺激使他绷紧了全身，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到了那一点，而后不到一刻就他释放了出来。
　　欧阳克将沾着液体的手指在花洒下冲干净，调笑道：“积得够多的啊。”
　　“抱紧我。”达里尔猛地托着他的臀部抱起来靠在墙上，后者立即本能地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垂在对方身体两侧。
　　达里尔一手托着他，另一手不知从哪儿取了个瓶子用牙齿咬开盖子，对欧阳克道：“把它倒我手心里。”
　　欧阳克接过那个小瓶子，那是他放在厨房里的橄榄油，不知达里尔什么时候去拿的。浅金黄色的透亮液体倒出来后散出淡淡的果香。达里尔迫不及待地聚拢掌心让其流到指尖处，然后伸到欧阳克臀下，刺进对方紧致而炽热的体内。
　　“啊……”欧阳克轻声叫道，腿根处有油脂滑下的不舒服的黏腻触感。对方并拢的手指刺探得更深，尽管有了橄榄油的辅助不觉得痛，但那种感觉却比之前都要难堪且怪上许多。
　　欧阳克抵在他肩膀上死要面子地不肯哼出声。他向下瞄了眼对方愤张笔直的欲|望，觉得还是不要出声催促的好。
　　“感觉怎么样？”达里尔呼哧着问，然后感觉肩膀上的下巴前后滑了滑。“忍一下，再弄松一点就好了。”
　　欧阳克的脸因为这句话刷的红了个透。

　　等到那里如愿以偿地被达里尔扩张到满意的程度后，欧阳克的身子被向上提了提，代替手指抵在那里的东西仅仅进入一个头部就让他感觉到那里的肌肉仿佛已经绷到极致的痛楚。
　　达里尔似乎也意识到很困难，他再次往两人即将结合的地方抹了层厚厚的橄榄油，还没进去紧抱着他的人就不自觉地轻颤起来。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你还好吗？”
　　“快点儿！”早死早超生。欧阳克恨恨地想，刚说完一阵不亚于初次被破身时的剧痛从不可启齿的地方猛烈地袭来。
　　欧阳克一动都不敢动，呼吸重一点都会牵动那里的痛楚。他伸了一只手去摸被涂得油腻腻的那里，深深卡入自己身体的东西摸上去如铁钳一般火烫。
　　对方却突然大力地抽|动起来，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都带进去了一点。那种奇妙的在自己体内与对方挤在一起的触感在接触的指尖燃起一簇火苗，顷刻间遍至全身，聚拢着一起窜向下腹。欧阳克的身体被他顶得不断上下起伏，那点被对方狠狠地摩擦后令人战栗的酥麻累积着消磨他的理智，那里最初的排斥转而开始贪婪地接纳收紧。欧阳克清亮中混着沙哑的嗓音瞬间染满欲|望：“好深……啊，达里尔，再……”
　　被熟悉的温暖紧紧包裹着，达里尔仍然不满足地不断加快速度，双手急切地爱抚他的光裸白皙的背脊，在他脖颈，胸膛留下一个个红痕。
　　“我爱你。”淙淙的水声变得朦胧，达里尔望着被自己做得眼神散乱迷离的欧阳克，发出自心而出的爱语。
　　第 53 章

在美国东部，大西洋海岸平原与中部平原分界处，一条南北向的狭长山脉横亘其中。连绵蜿蜒的山脉之间，葱茏的山色在深秋之中变成油画般层次分明的金黄深红，山峰高耸处仿佛覆盖着白雪般呈现斑驳的苍茫色彩。靠近群山，才发现那皑皑白雪之下是同色的白岩，雪地与密林之间的地带长着疏密不一的长长蒿草，因为高空的冷气和强风而东倒西歪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而在群山之隔的另一面却是一片平坦而广阔的谷地，因为峰峦阻隔了大风的光顾，这一片巨大的被完全包围的椭圆形谷地中仍然风和日暖，绿意如春。谷中植被只保留了周围与山脚相接的一圈，而中央的大片土地已被一座巨大的建筑代替，这座建筑就像一个巨型的灰褐色龟壳趴伏在地表。一端的大门就像乌龟的头部一样，从入口正对方向的山体中某一点连接到这里，形成一道细如蚁群井然有序的人流。
　　自救援命令执行开始，基地中除了军队和公共机构的职员，一般的平民百姓都被迁往这座新居，再由上面分派军人驻守管理。这样做从表面看是保护与被保护的角色，却也无形中将掌控权利的上层和普通基层分离了开来。
　　“录好指纹的来领取身份卡，领完了请往右边走。”红发美女乔伊带着麦指挥新来的住民，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延伸出门外看不到尽头。
　　“人可真多啊。”陪着达里尔来找他哥哥的欧阳克看着乔伊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感叹，后者看他扇着扇子一派悠闲扬起笑道，“是啊，每天都至少有五十个人要登记入住，昨天有快三百个呢，虽然很忙不过也算是好事。我听说你进入了高恩上尉的军队？”
　　欧阳克点点头，乔伊可惜地给了他一个拥抱：“那可真遗憾，不久之后你就会离开这里。”
　　“像你这么美丽的小姐，我总会想尽办法回来看你的。”
　　“你还是这么会讨女性的欢心。”
　　“住宿区怎么走？”等着他俩寒暄的达里尔不耐地敲了敲柜台桌面打断他们俩道。
　　“这位是你的朋友？”乔伊看向达里尔暴露在背心之外的肌肉的双眼在发光，红唇微微凑向欧阳克低声问：“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欧阳克挑眉，“但是有我了。”
　　“……”乔伊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侧回身体正色道：“左转一百米搭电梯到二楼，两位先生。”
　　“你可真受女人青睐。”走开了些距离，达里尔不阴不阳地开口道，欧阳克停了脚步看向他，低低哼出一个音节，“嗯？”
　　“你们来看起来很熟。”达里尔按下电梯楼层，门开后让他先进去后再进来关门，“有美女相陪，怪不得不来看我。”
　　对方的脸臭得很明显，欧阳克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臀上：“我这里还疼着呢，谁能比你和我更熟？”看到对方眼中露出歉意，欧阳克随即放开他道，“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不是我当初下手快你哪还记得我，早就和那小姑娘她们母女一家三口了。”
　　“对天发誓我对卡罗尔没有一点意思……”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人让达里尔立即噤声愣在了原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卡罗尔和索菲娅两母女。她们看起来比以前颠沛流离的时候要过的好得多。卡罗尔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她僵硬着身体，水色的双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人还存在的事实而惊讶地瞪大。
　　“哦，上帝，达里尔……”激动的泪水迅速从眼眶中涌出，对方哽咽着情不自禁扑进他怀里，达里尔抱也不是推也不是，有些无措地看向欧阳克，对方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浑不在意。
　　“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上帝保佑。”卡罗尔退开身体看着他，索菲娅仰头望了望自己的妈妈和达里尔，然后走到欧阳克旁边，稚嫩的脸露出可爱的抱歉的表情：“抱歉，我妈妈总是控制不自己，一会儿我会和她说的。”
　　“说什么？”欧阳克好奇道。几个月不见，索菲娅长高得快到欧阳克的肩膀了，金发被编成两条俏皮的麻花辫。
　　索菲娅很老成地压低声音道：“告诉我妈妈别打有夫之夫的主意。”
　　卡罗尔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问明两人来意后便主动带路。
　　“这里是贝丝的房间，想看看瑞克的女儿吗？她现在已经会叫爸爸了。”
　　达里尔立刻道：“好啊，让我看看现在小拽女有多重了。”
　　达里尔和瑞克等人的联系显然与欧阳克相比显然要紧密得多。欧阳克甚至不知道瑞克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
　　他们按响门铃，贝丝正在给婴儿做衣服，一个蓝眼睛白嫩嫩的小婴孩正在床上玩玩具，一看到这么多人嘴巴一扁哭起来。
　　达里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哄，结果小孩哭得更加大声。
　　“小拽女好像不认识我了。”达里尔笨拙地晃了晃，贝丝把奶瓶给他，“也许是饿了。”婴儿两只藕节般短胖的手捧着瓶子叼进嘴里，果然安静下来。
　　“她就叫这个？谁起的名字？”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实在是太难听了。欧阳克也伸手指逗了逗那小家伙，问道。
　　“我，怎么样？”达里尔嘴里哼哼着哄小孩，高兴地回答道。
　　“还不错。”欧阳克噎了一下，心想还好没说出口。
　　“朱迪斯，你走后卡尔给她起的名字，叫朱迪斯。”贝丝过来道，“不过我们大多时候还是叫她小拽女。”
　　达里尔抱了那小女孩很久，直到她在他怀里睡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小摇篮里，才和欧阳离开。
　　他们找到莫尔的房号，门铃是坏的。
　　“莫尔！快出来！是我，达里尔！”
　　“你他妈要投胎吗马上过来！”不亚于达里尔的音量伴随着脚步声靠近，门刚一打开，达里尔的肚子上就被狠狠揍了一拳。
　　“做梦都想揍这一拳，现在舒服多了。”莫尔拉过下意识弯腰护住腹部的达里尔的手，然后看向欧阳克，“进来吧。”
　　“你呆在那个该死的玻璃箱里，还有后来像只可怜的小白鼠一样被绑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候，老子天天把屎把尿地看着你哼？醒过来直接跑没了影儿。两次了达里尔，我的好兄弟！”
　　最近怎么总有人跟他数数……
　　“你在床边？”达里尔反问，他对此完全没印象，“我现在来找你了，我完全没事。”
　　“是，你会没事。”莫尔缓慢地点了下头，目光缓和地看向他唯一的亲人，“我自始至终不曾怀疑这一点，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兄弟之间的默契让他们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夜晚降临的时候，救助营在夜空中投下一片弧形的剪影。基地内同样黑暗无灯的地方还有一处，就是休闲娱乐区的小型电影院。
　　末日之下的电器用品十分稀缺，宿舍仅仅是用来休息睡眠的地方，除了建成时候的通风换气设备，电视电脑冰箱几乎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省电。
　　此时欧阳克和达里尔并排坐在柔软的沙发之内，因为额外的娱乐活动屈指可数，这个放映厅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面前的大屏幕上正在上演着一个故事。欧阳克第一次看电影，达里尔的侧脸在黑暗中被荧幕的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轮廓更加棱角分明。在抱着瑞克的女儿的时候，那会变得很柔和。
　　“你喜欢孩子？”欧阳克不由问。
　　达里尔听到疑问将注意力转到欧阳克身上，诚实地回答：“嗯，你不喜欢吗？”
　　欧阳克别过眼，顿了一会儿道：“我随我父亲长大，不过，他一直让我叫他叔叔，因为我是他的私生子。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武，他是个心里只有武功的人，我很害怕学得不够好而使他不要我。至于我母亲，她的眼里只有父亲，从来看不到我。”
　　他轻声叙说，那段痛苦至极的往事现在犹如黄粱一梦般没有实感。
　　达里尔看向他泛着光泽的精灵一样的长发，听着对方缥缈的嗓音，回想起以前，转而顿悟，“这就是你噩梦的来源？”
　　欧阳克微微一怔：“什么？”
　　“你以前有时候会做梦，不停地说梦话，还哭了。”达里尔搜索着记忆，将那几个模糊地音节复述出来，看到对方仿佛沉浸在回忆中瞬间黯淡的目光，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又不会有孩子……如果你想要的话也许可以去医院问问。”
　　欧阳克眼神一亮：“要怎么做？”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在你和我的精|子之间挑出最好的，再找相匹配的卵子，最后再找个女性……等等，你是认真的？”
　　欧阳克狡黠地眨眨眼：“不好吗？”
　　“不，”达里尔亲吻他的唇，“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按照程序来，或许该先结个婚什么的。”

　第 54 章
　　因为美洲面积的辽阔和搜寻爆破工作的繁琐，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救援行动才只进行了三分之一而已，而基地内的新居民已经有三千人左右。
　　欧阳克属于军队编制，因此依然可以留在原基地中。达里尔为了继续占用欧阳克的房间而毅然报名入伍，不亚于特种兵的身手轻易便和欧阳克分到了一个小队里。
　　“你的十字弩。”
　　这日清晨，早早醒了的欧阳克穿戴好衣物将腰带收紧，掩在白袍下的身体线条修长而有张力。快要及腰的长发利落地用发带束起一半，剩下的直直垂在胸前。他转身将一直好好保存在柜子中的武器丢给一边套背心的达里尔，道：“箭矢在小的布包里。”
　　达里尔打开层层包裹住的布，将好久不见的爱物放在手里掂了掂，皱眉奇怪道：“怎么好像轻了点。”
　　“难道没发现它还小了点？是你因为病毒变得比以前高大有力了，笨。”
　　“我觉得它现在更适合你。”达里尔把十字弩和箭筒背到背上，迷彩背心外套着薄薄的同色军服，看起来更加具有男人那股性感的野性气质。
　　“我？”欧阳克笑问，开门步入走廊。后者看着他轻盈得几乎足不点地的走路方式耸耸肩：“听说精灵都是弓箭手。”
　　那是什么？欧阳克懒得问，他们得去停机坪集合了。
　　原先的小组失去了两个成员，因此除了被递补上来的达里尔以外还有另一个新成员，与两人都有过一面之缘的随身带着太刀的米琼恩。
　　“你好，我是欧阳克。请原谅上次没有来得及打招呼。”欧阳克正式和她介绍道，对方转过头打量他，还是一副冷漠的脸，坚毅得不像个女性。
　　“我是米琼恩。”然后就闭口一副不想聊天的神情。
　　“我们今天去哪儿？”达里尔对交际不感兴趣，站起来看向驾驶舱中的导航仪。表盘上靠近基地那些搜寻完毕的区域呈现一片灰色，而其他地方则亮着绿色的轮廓，上面显示着分布的人类和丧尸的具体位置。其中一个较大的白点规律的闪烁，后方拖出虚线一样的轨迹，那是他们现在乘坐的飞机，正在往密歇根州的方向飞去。
　　灰色的建筑天际线逐渐清晰，一个士兵提醒道：“不要靠近城市，太危险。”显示仪上的城市圈中蓝点密密麻麻，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红点零星地散布其中。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现在都已经是丧尸的天下，那一栋栋高楼之间不知藏匿着多少危险。而还活着的人类也会尽量逃向人数相对稀少的郊外和荒野，寻求更大的生存几率。
　　有个士兵是底特律人，他有些悲伤而怀念地最后看了眼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城市，然后闭眼转过头，像是终于舍弃了什么。
　　“我们要一直这么转悠？”达里尔有些坐不住了，他暴躁的急性子显然没有因为末世而有任何改变。他不耐烦地拿了块磨刀石打磨箭矢，然后侦测员道：“前方两点钟方向，至少有十几个人在那里。”
　　飞机转了个小弯，欧阳克觉得他们就像坐着一艘轮船置身在白色的云海。感觉到窗外的天空飞速上升知道飞机要降落了，他有点可惜地轻叹了一声。
　　“那么喜欢坐飞机？”他的表情一一收在达里尔眼底，欧阳克双手抚弄着扇子，诚实地说道：“感觉很好。”
　　“我记得你以前晕车很厉害，喜欢坐飞机的人可不多。”
　　他们降落的地点是一处郊外的废弃教堂，规模很大却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外墙上的刷漆已经脱落，大门紧闭，前庭中杂草丛生，生锈的铁门和栏杆前有许多用尖锐的毛竹和树枝做成的陷阱，一些普通丧尸被那些竹子刺穿身体而卡在里面，闻到味道而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本能地挥舞着手臂。
　　士兵们手持机枪，一个个下了飞机，十分效率地解决掉四周游荡的残存丧尸，因为装了消声器而分外安静。
　　门被一条两指粗的铁链锁住了，士兵一枪打断了锁扣，铁门打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欧阳克几人穿过庭院，随即他感觉有一股视线在盯着他们。
　　“大门被反锁了。”打先锋的士兵道，米琼恩上前看了看，里面应该是普通的横杠，于是拔出太刀伸进门缝中，慢慢上下滑动，接触到那道横插后轻轻向上一拨，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荡出回声。
　　“没人看着门？”达里尔奇怪道，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枪响，欧阳克敏捷地避开，那粒子弹打在石子上。随即听到一声短促的哀嚎，欧阳克的暗器射中了对方的虎口。
　　士兵的标配是有防弹衣的，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下的人有时候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本能地做出防卫。当然还有一些更加麻烦的，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型政权的人群，首领一般都不愿意再投靠政府，因为那意味着他从一个呼风唤雨的掌权者再度变回平民。
　　他们躲进教堂内，随后只见正对面，有五个人将枪口对准了他们，其中一个小胡子男人开口问：“你们是谁？”
　　“请冷静，先放下武器，我们是美国陆战队搜救小队，前来将幸存者带回救助营。”
　　“救助营？真的有那种地方？”男人将信将疑，“我们去过亚特兰大，那里的救助营根本不存在。”
　　“不，它存在。相信政府，相信美国，看到外面的直升机了？它会带着你们去过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们于是看向外面的直升机，机头上的美国国旗迎风招展。队长的话让他们动摇了，他们慢慢放下枪，看到士兵们的善意的笑容后浑身松懈下来：“耶稣保佑，我知道你们会来的，我知道……”
　　“你们有多少人，请都集中起来然后送你们上飞机。”队长放下枪开始组织幸存者撤离。
　　见没什么事了，欧阳克在这座教堂中四处观赏起来。这与他以前见过的唯一一座教堂不太一样，富丽堂皇的装饰壁画布满了挑高的穹顶，瘦长的彩色玻璃窗下是一座座精致而姿态各异的天使塑像，而在教堂正中央，像是神翕一样的层层门柱雕塑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
　　“哇哦，这里真漂亮。”达里尔也跟着他在看，随即问：“你知道教堂是用来干嘛的吗？”
　　“类似佛教的宗庙一样，布教的地方吧。”欧阳克略知一二，基地里没有教堂，这些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只见对方神秘地摇摇头：“除此之外，每一对新人宣誓结合的时候，都要在这里接受天神的祝福。”
　　欧阳克闻言眼睛微微睁大，他的意思是真的要成亲……？
　　他们的队友们在忙着清点人数，然后向他们俩道：“你们在看什么？要走了！”
　　“等一会儿！”达里尔大声道，看向欧阳克时立马柔和了表情怂恿道：“想好了吗？我们得快点，没时间了。”
　　欧阳克有点犹豫：“但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你不用特意穿什么也一样英俊迷人。”
　　“你的甜言蜜语越来越顺溜了。”
　　“我知道你喜欢听。”达里尔嘀咕道：“可惜没有神父，看来我得身兼二任了……”
　　他走到十字架前找了找，然后将上面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拿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戒指给我。”欧阳克摘下来递给他，达里尔像是早就有所准备般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色的像是工艺品一样的戒指，将它们都放在那本圣经上，然后他稳稳地捧着它，与欧阳克面对面站着，深吸了一口气。
　　“欧阳克，你愿意接受达里尔·迪克森，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
　　他的声音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欧阳克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放浪，但对方真挚而温柔的语调让他挪不开心神。
　　他们在做一件非常重要而庄重的事情，而这件事会让两人永远紧密地连在一起。欧阳克意识到这一点，低低地开口：“我愿意。”然后像是怕对方没听见一样，又提高音量清声道：“我愿意。”
　　达里尔笑了，“你也要这么问我。”
　　“嗯？”欧阳克会过意，也不由笑起来：“达里尔·迪克森，你愿意接受欧阳克，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
　　“我愿意。”达里尔立刻道，而后他单手捧着圣经拾起那枚戒指，慎重地戴在欧阳克的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对方效仿他的做法，将另一枚也戴在达里尔手上相同的位置。
　　“你们该亲吻对方了！”周围忽然有人起哄，达里尔猛地将欧阳克抱起来，在他的唇上落下烙印。
　　夜晚回到基地时，欧阳克抚摸着那枚戒指，怎么想都觉得像是跟着胡闹的达里尔莫名其妙地干了件蠢事啊，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虽然自己也很高兴就是了。
　　两人绕过大厅正打算去食堂吃饭，达里尔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道：“我得先去一趟研究室，你先去吃饭，完后在房间等我。”
　　欧阳克敛起笑容道：“怎么？还要复检？”
　　“嗯，我的能力还是没有消退，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也会好奇吧。”
　　“但你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了。”欧阳克拉住他，直觉按照威尔上校的为人所谓的检查不会那么单纯。
　　“我自己也不放心，还是小心为好。”达里尔安抚道，遂转身离去。
　　第 55 章

　第 56 章
　　“现在，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几天前三区所有的军队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清扫行动。而现在山体大门之前，高恩上尉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秋风尘土之中，黝黑粗糙的皮肤看起来历经风霜。他身后布满砂砾的空旷场地上停着两架大型直升机，当所有的一区援军列队跨上阶梯进入舱内后，高恩回头看了一眼，微微向欧阳克和达里尔点了点头。
　　欧阳克曾自荐在高恩军队中任职，后来任何原因都没有地辞职时对方也没有为难。达里尔也曾是其中一员，于情于理都应来见一面。
　　“很高兴你们能来送别，跟你们共事的时间很愉快。”他湛蓝的眼睛笑起来柔和了那股军人特有的刚硬，然后看到离他们不远看着他们的米琼恩，欧阳克回道我们也是，随即也注意到了她。
　　“真遗憾她不愿意跟我们回一区。”高恩淡淡道，他们是派来帮助三区的援军，家人和好友都在一区等着他们，而其中有些人将永远也等不到了。“你知道吗，士兵们私底下管你们叫做冷兵器三人组。”
　　“这名字真恶俗。”达里尔不客气地皱眉批判，一脸很嫌弃的神色。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是纪念你们最有效的方式。”高恩大笑起来，两排白牙回头望了眼站在舱门处等他的副官，然后道，“我们走了。”
　　“一路保重。”欧阳克道，随即猛地被高恩抱住，他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对方。然后高恩放开他，同样给了达里尔一个拥抱。
　　“再见，我想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
　　“一定。”
　　他们目送高恩登上飞机，而后收起台阶关上门，伴着引擎发动的声音远离地面冲向高空，直至在远方化为微小的黑点。
　　“回去吧。”欧阳克负手转身，看到米琼恩还在那边，她看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达里尔问道：“这是个好机会，为什么不走？”
　　“我在找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寻找的必要了，所以呆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米琼恩编成一股股的脏辫就像她的人一样，脏乱却强硬，在风中纹丝不动。她的语气是悲伤的，但表情仍旧没有变化，说完后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独自离开。
　　欧阳克和达里尔对视一眼，然后回到基地中。正值年末，基地内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欢乐氛围，他们已经错过了圣诞，于是红色的装饰物被加倍地装饰在每一个看得见的地方，大厅被挂上醒目的横幅，正中放着一颗两人高的圣诞树，挂着的小小彩灯一闪一闪。
　　山体中虽然四季如春，但那种带点潮湿的窒闷的空气让欧阳克更喜欢呆在山谷中。
　　不用外出的军队除了普通的守卫巡逻，其余的都被利用起来分派任务，谷地与基地相对的另一侧树林被垦荒用来种植小麦和土豆，而田地的旁边搭着几个小型的牲口棚，有人专门负责牛羊的育种。其中还有一个马厩，里面拴着两匹马。
　　欧阳克来此的目的就是这其中一匹枣红色年轻健壮的雄马，鬃毛茂密柔顺地从头顶顺到背脊，骑着它驰骋的感觉让人恍如隔世。前世他就是骑着一匹相似的马踏入中原，再也无法回白驼山庄。
　　除了这一匹外另有一匹母马，莫尔目前就负责这世上仅剩的两匹马的养护工作。
　　达里尔两人去到马厩的时候正看见莫尔不情不愿骂骂咧咧地给母马刷毛。
　　“嘿，你们俩现在是在干嘛？蜜月旅行？”因为只有一只手，莫尔干了半天就脸红脖子粗地喘气，看到悠哉的弟弟和欧阳克没好气地出声道。“过来帮我把这畜生拉住，这小贱|人肚子里的东西现在可比什么都值钱……”
　　这匹白色的母马怀孕了，但很温驯不怕生人。达里尔拉住缰绳，看到欧阳克牵出另一匹马。
　　“嘿！是我先来的，烈风今天归我骑。”欧阳克正想上马，只听一个身材高挑，棕色短发的女人高声道，他回过头不解似地眨了眨眼：“烈风？”
　　“对，是它的名字”这个女人正是玛姬，她也十分喜爱骑马。
　　“好名字。”欧阳克笑道，爽快而绅士地让开一步，然后将缰绳递给她：“女士优先。”
　　玛姬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一踩脚蹬上马，“你可比格伦善解人意多了，他就像个充不满电的机器一样不解风情。”
　　达里尔啧了一声。基地中别说汽车，连辆自行车都少见，觊觎这匹马的人也数不过来，一般男人都会被欧阳克打发了，但假使是美女就会变成刚才的情况。
　　达里尔看了眼骑上马的玛姬，“哦，那个小短腿。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他被分派去了医务室，真是奇怪，他根本没有什么经验。”玛姬耸耸肩，一边驱使着马匹，马蹄声哒哒地响起来。
　　“弄完了吗？陪我去练功。”没马骑了，于是欧阳克催促道。
　　“好了吗？”达里尔加快速度帮莫尔把剩下的干完，只见对方单手把木桶里的水倒掉，扯了扯脖子里的银环抱怨道：“基地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才给解药，这该死的的项圈！”
　　欧阳克闻言眉头微锁，心下也是不解。
　　因为威尔上校的授意，欧阳克和达里尔脖子里也象征性地戴着这东西，他们也不知道威尔上校为什么迟迟不发放药剂。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解答。
　　“药剂很珍贵。”威尔上校的解释简单而直接，“除了你没有别的东西，你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体内似乎因为一些化学反应产生了某种物质，这种物质非常稀有且难找。所以目前我们只能用你的血制作，除了给达里尔的那一支以外，我们还剩下两支。”
　　对基地而言，这是比没有解药还要棘手尴尬的事情，因此他们只能对外宣布试验失败，还需时间继续研究，然后彻底隐瞒住这件事，而达里尔的身份也只是普通的一个被感染的人类。威尔上校心知稀有的解药这一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很容易在人群中造成暴动，为了抢夺而导致动乱。而要一次性拿出近一万只解药，因为成功率只有接近一半，欧阳克就得付出双倍的鲜血。
　　威尔上校认为还没有非到这个地步不可，只要严格执行死后即焚的规则，基地就不会出大乱子。
　　而且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他望向眼前的欧阳克，“五天后一区的新年舞会邀请，我想让你作为我的下属和我一起去，还有达里尔。”
　　欧阳克点点头没问原因，实际上对方也不会让自己拒绝。
　　威尔上校深吸了口气，莉娜一直站在一边，等到只剩下两人后开口问：“安德鲁要怎么处置？”能够和一区取得联系的人没有几个，他们很快就查出了是安德鲁博士将欧阳克的事情泄露给了一区。所幸威尔上校为人谨慎，安德鲁除了知道他是亚洲人且体质特殊外，并没有办法提供更加确切的情况，一区甚至不知道欧阳克是长什么样。
　　“他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这很让人可惜。”威尔上校目沉如水，“他背叛了军队，就按照军法处理。”
　　“是。”
　　“我在一区至少要待一个礼拜，在这期间基地全权交给你和中尉，但是记住，除了你，地下室的事一丁点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莉娜眼神一缩，低声道：“我明白了，上校。”
　　女官领命下去后，威尔上校坐回办公桌前，双臂抱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陷入沉思中。
　　现在的三区还不能跟一区交恶。既然他们得到了消息想要欧阳克，他就得带着人去见，想要解药就得尽力研制。军队的唯一铁则就是服从，除非是最高长官，否则上面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
　　谷地边的悬崖峭壁上，两条人影正在交手切磋。
　　欧阳克使得是本门的灵蛇拳法，出拳角度刁钻，手臂柔若无骨，讲求以柔克刚。达里尔虽然在混混堆里从小打架打到大，但不像欧阳克有个武功盖世的父亲教授武功。因此达里尔即使实力忽然猛涨了十几倍，但也抵不过对方变幻莫测的武功路数，渐渐落了下风。
　　“你可真像条蛇。”几个回合后体力透支的达里尔重重地以大字型仰躺在地上，欧阳克轻飘飘地坐在他旁边，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我家确实是养蛇的。”
　　“怪不得，你看起来既迷人，魅惑，又危险，冷淡……”大量运动后的热汗与体温被冷风一吹就凉快下来，达里尔嘴里说着，冷不防拉了那人腰带让人顺势倒在他身上，随即一声闷哼：“好重……”
　　欧阳克习惯了他这样的把戏，达里尔有时候会把别人当小孩子一样喜欢吓人一跳。于是他故意用力压了压，“重？”
　　“欧阳？”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和我说？”对方突然问道。
　　“没有啊。”欧阳克的表情十分自然。
　　“我觉得那个上校看上去该死的阴险，每次遇到他都觉得他好像在打什么主意。”达里尔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们得注意一点儿。”
　　“我知道。”欧阳克望向灰色的天际，回答道。

　第 57 章
　　他们在四天之后搭乘威尔上校的专机离开三区的区域。
　　比较让欧阳克疑惑的是，在出发之前威尔上校煞有介事地派人替他做了伪装，将他的黑色长发用褐色短发掩盖住，脸型五官做了简单的乔装，最后换了普通的军服，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抱歉，欧阳克，为了不引人注意需要你忍耐一下。”威尔上校这么说道，欧阳克也表示默许。
　　威尔上校的专机比普通的直升机和战斗机要舒适得多，他们坐在皮革制的沙发上，旁边的小型冰柜里有香槟和红酒。
　　“嘿，达里尔。”一阵惊喜的声音，欧阳克与达里尔同时回过头，看到也穿着一身军装格伦正眯着眼兴奋地跟达里尔打招呼，然后跑到了他们的座位，“真没想到你也在！”他看向一边易容后的欧阳克道：“你好，我是格伦，这家伙的朋友。”
　　他们也没想到。欧阳克心道，脸上还是浮起礼貌的浅笑：“你好，格伦。”
　　格伦的个子不高，在一帮魁梧的美国大兵之中更显得瘦小。欧阳克没自报家门他也就没再问，坐到两人对面然后看向达里尔，关心道：“听说欧阳之前发生了点麻烦，已经没事了吗？”
　　“他没事，多谢关心。”达里尔看了眼欧阳克然后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让格伦庆幸地松了口气，他还一直担心自己吐露的跟欧阳克相关的事情会给他带来麻烦。
　　“你们知道一区在哪儿吗？”
　　“据说在麦金利山。”达里尔回答，“没想到连你也从军了，没有被欺负得哭鼻子吧。”
　　“阿拉斯加？”格伦正自言自语，听到达里尔的打趣似乎都习惯了似的无奈地附和：“是啊，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他的动作有些大，少扣了一颗纽扣的衣领让他细细的脖子露出来，达里尔皱眉奇怪道：“你没带颈环？”
　　“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拿走了。”格伦不解道，然后摸了摸脖子嘀咕：“戴惯了之后突然拿掉还觉得有点空荡荡的……”
　　“后面那个是什么？”欧阳克问道。格伦闻言看过去，对方所问的是在后排的一个一尺见方的矩形铁箱子，大兵们即使在飞机上也是手不离枪寸步不离地守着，看上去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我问过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格伦摇摇头，他也很好奇。
　　飞机持续而平稳地飞行着。白色的山脉越来越远，冷冬的大陆在彻底的摧毁后树林绿野都已消失，到处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焦黑，城市也变成了一片钢筋水泥的废墟。
　　“地球变成这样了啊。”格伦望着缓慢经过的大地喃喃，然后充满信心道：“但是我相信会恢复过来的。”
　　他回过头想寻求认同，欧阳克和达里尔却已经各靠着扶手睡着了。
　　旅程经历了三个小时。他们经过一片海域，那是广袤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西洋，平静的水面缓慢地漾出波澜，深邃而幽蓝，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前行着，一座小岛好像从海平面中升起来一样越来越近，依然是颓败的灰色占了大部分，到处都破乱不堪。随后他们靠近一座比三区基地海拔更高占地更广的山脉，在它的中段有一南一北两座高峰。飞机穿越其中，经过一片雪白的冰川，然后在山脉深处绿色的森林之中降落了下来。
　　“飞机开不进去了，长官。”驾驶员报告道。
　　威尔上校嗯了一声，挥挥手下令让所有人下机。
　　欧阳克与达里尔下了飞机，因为地面上积着厚厚的腐叶和苔藓，脚每踩一步就发出沙沙的脆响，像踩在厚厚的绒毯上一样。
　　他们置身在一片杉树林中，显然这附近的一片已经经过了修整处理。他们站在一条两米宽的小路中，两侧粗壮笔直的杉树枝干如根根利箭一般直指云霄，炽白的日光像淡金色的丝线一样在林间编织成朦胧而绚丽的光幕。众人沐浴在这样仿佛幻境一般美丽而又纯粹的自然世界里，以至于当有汽车的行驶声音打破宁静时他们心底不禁浮现小小的遗憾。
　　一辆越野车停在他们面前，随即一位军衔不低的士官下车后向威尔上校恭敬地行礼，“欢迎您，威尔上校，请上车，我们会送各位到达会馆。”
　　于是他们换乘汽车，欧阳克晕车的毛病再一次发作，幸好路途并不远，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一扇漂亮的银色铁门，然后在停车场停下来。
　　“快，下来吹吹风。”达里尔扶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欧阳克从车门一跃而下，清新的空气让欧阳克深深呼吸了一下，胸中浑浊之气吐尽，头晕的症状渐渐消失。欧阳克站直身体，不着痕迹地拂开达里尔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哦，我的天啊……”
　　格伦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
　　欧阳克望着他惊叹的侧脸，随后也向前方望去。
　　矗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宏伟、壮观的会馆，不，或许用宫殿来称呼更为恰当。宫殿的正前是一座精美的大花园，两旁经过精心护理的树木花草修建得当，成轴对称错落有致地散布开来；明镜一般的人工湖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侧葱郁参差的大树，蔚蓝的天空使得湖面浓郁得犹如一块上好翡翠；风姿各异的女神雕塑亭亭立在水中，喷泉的水柱洒在铜色的雕塑上，扬起的水雾在空中幻化成美丽的练虹。
　　“简直像凡尔赛宫。”达里尔挡了挡太阳，格伦转头问道：“你去过巴黎？”
　　“没有，只是打个比方。”
　　在警卫的带领，他们经过由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地砖拼成的主干道，以白色和乳黄为主色调的建筑外墙越来越近，镶嵌着精美雕塑的大理石大门向两侧打开，内部的金碧辉煌更加令人惊叹。
　　威尔上校扫过沾满了墙面的巨幅油画和挂毯，低低道：“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夸张。”权贵们享乐的能力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一进门就有穿着衬衫马甲侍者模样的年轻男人请他们入内。
　　威尔上校被另外的人请走，格伦和两名士兵提着那个神秘的箱子跟着他。其余人则被带进一个同样富丽堂皇的小厅，里面仅有的座椅矮桌也一样做工精湛，装饰用的壁柜上摆放着欧阳克也不太熟悉的瓷器种类。
　　“这里和三区看起来完全不同。”经过刚开始的感叹，达里尔渐渐觉得不可思议。三区的基地与他们所置身的这个地方相比，那到处都一致到会让人迷路的白色装修简直单调到乏味。他们早耳闻一区是目前美洲所有富豪政要的聚集地，高高凌驾在二区和三区之上，但这样的奢侈挥霍实在令人咋舌。
　　漂亮的侍者为他们倒上果汁和酒，达里尔礼貌地道谢，刚要碰到的酒杯被达里尔迅速地换成桔子水。他挑眉看向对方。
　　“桔子水缓解晕车，健康百科上说的。”达里尔耸耸肩，道：“我真不喜欢这个地方。”
　　“为什么？”欧阳克倒是比较适应，“这里和我家有些像。”
　　“你家？”达里尔顿时来了兴致，“这么说你家一定大有来头。”
　　欧阳克失笑：“当然没有这么奢华，不过我家要更大一些，在一座很高的山上，要攀登近上千台阶才能登上去，正门前有巨大的白色柱子，小时候我曾用它来捉迷藏……”不过那一次被叔父训斥之后就再没贪玩过了。欧阳克陷入回忆，随即目光闪了闪不再说下去。
　　几个同伴聚在另一边聊天，达里尔没有追问，他撇了撇嘴角，目光定在一个花瓶精细的花纹上，淡淡道：“我已经不记得我家是什么样子的了，我一直和莫尔相依为命。”
　　“……抱歉。”欧阳克低低道，达里尔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各位，我们安排了房间给你们休息，请跟我来。”
　　很快有人来带着他们绕过七拐八拐的中庭小院，安置在一处侧殿的客房中。
　　屋内的家具设备一应俱全，欧阳克摘下帽子扭开外衣的第一粒纽扣呼了口气，然后找到卫生间小心地洗了把脸出来后赫然看见达里尔坐在床上。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怪。”
　　“我记得你房间在隔壁的隔壁。”欧阳克撇嘴，镜子里陌生的模样他自己也看不习惯，他取下假发让自己的长发散出来，那股闷热和麻痒稍微驱散了一些。
　　“不欢迎我？”达里尔动也不动，望着地方挺拔的身姿道，“这句话我憋了好久，你穿军装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是，相当迷人。”欧阳克反奉承道，然后两人笑起来。达里尔站起来搂着他在对方额上亲了一下，笑意从眼中退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为格伦？”欧阳克反问。格伦只是个天性乐观傻乎乎的小伙子，他们实在想不出威尔上校会让他随行的理由。而且他们取下了他的颈环，这是为什么？他和自己一样没有被病毒感染，还是因为上校将解药给了他。
　　欧阳克觉得两种情况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也许后者更可能一点，但又是因为什么威尔上校会把仅剩两支解药的其中之一突然给了格伦呢？还有那个铁箱子。
　　但没有依据再怎么猜测也是枉然，欧阳克抛开这些，心想这些疑问到时自然会水落石出。
　　“咚咚。”敲门声响，欧阳克重新将假发戴好，然后达里尔自动自发地去开门，看了眼拜访者的军服，问道：“你是？”
　　“嗨，莫尔的弟弟。”

第 58 章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戴着眼罩的男人,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个十五六岁的金发少年。
　　这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他没有带军帽,褐色的短发就像公司白领一样被整齐地向后梳到脑后。仅剩的浅蓝色的眼睛看似温和地打量着达里尔，那股笑面虎一般的伪善气质和威尔上校有些像，但他更加缺少军人那种特有的刚强气质，因此看上去更为阴郁。
　　“你是谁？”达里尔警戒地问。对方知道自己是莫尔的弟弟，听上去像是和莫尔有交情，而自己却没见过他。
　　达里尔从不会掩饰自己的疑问和敌意,独眼的男人好像意料之中般笑起来,但他的眼神仍然锋利如刀，“你不认识我，这很正常,我只是要你带句话给我的老朋友，瑞克，对，我深深记得这个名字。”
　　他微笑着的咬牙切齿的话语中与那位警官的过节昭然若揭，达里尔终于知道他是谁，被米琼恩刺瞎了一只眼的伍德伯里总督。瑞克一行人的叙述中并没有提到他们后来如何，但瞧他身上的军服，应该混得不错。
　　达里尔多打量了总督两眼，觉得他就像个喜欢自言自语的神经质，只想尽快打发他走：“好吧，有话就说时间宝贵，先生。”
　　“你只需要告诉他，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可以。”达里尔爽快地答应，眼睛往旁边瞥了一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总督完全不以为意，向那少年使了个眼色便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少年的金发在欧阳克的视野中晃过一线光亮，使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出去，只看见少年线条优美的侧面，湖面般绮丽的眼睛也微微朝他这边看过来，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长长的蜜金色睫毛遮掩了表情。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记忆中某个熟悉的碎片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到。欧阳克盯着空空的门口，那里有修剪成花纹一样的灌木丛和白色的围墙。围墙外是绿色的针叶林，尖刺一样的叶片将皑皑雪山切割成细碎的小块。
　　“在想什么？”达里尔关上门隔绝了一切景色，欧阳克摇摇头，道：“这里地势险要，前有深林，后有高山，倒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达里尔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们还真不浪费。”
　　冬天的白日很短，再加上山脉的阻挡，这座雄伟的宫殿在三点左右的时候就迎来了黄昏。但里面的住客们都无暇欣赏瑰丽的晚霞，灯火辉煌的大厅已让所有人都眼花缭乱。
　　新年的宴会在一阵犹如天籁般的吟唱声中奏响，这歌声来自大厅正南面舞台上的一群身着白衣的少年少女，优美而圣洁的咏叹仿佛人心都要因其净化。
　　与其说是宴会更像是一个高级酒会，每个人尤其是士兵都被搜身确定没有带任何危险物品才被放进去。
　　欧阳克和其他的士兵一样，随便选了个角落接过侍者的酒慢悠悠地喝着，漫不经心地听他的同僚和这里的女服务生们调情。
　　这处地产原来是一家高级度假村酒店，因为地点偏僻，这里几乎没有受到丧尸的侵袭，而有权有势的人也早早搬到了这里，组建军队，设立研究所，分划二区和三区为他们服务。
　　他们此刻身着华丽的礼服，脖子上的银环做工十分考究，衣冠楚楚地来回走动互相恭维，其中也有威尔上校的身影。
　　吟唱结束后有人开始致辞，他也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军人，但他的军服比任何人都要气派，各色的军衔和勋章几乎占满了左半边胸膛，在灯火下闪着亮光，十分气派。
　　他就是一区的总领大将。
　　“真他妈可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带着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儿。”达里尔不屑地从鼻子里哼道。
　　台上慷概激昂的演讲还在继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大将身上，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交响乐团的序章掀起第一轮□。
　　“好吧，他们竟然连乐师都培养出来了。”达里尔将一块培根丢进嘴里——这在三区可连见都见不着。
　　“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啊。”欧阳克笑道，后者耸耸肩：“当然，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又肥又壮的寄生虫。”
　　“要是我喜欢这些呢？”欧阳克没摸着扇子，空荡荡的手从腰上收了回来，把玩着那枚婚戒。
　　“我知道你喜欢，瞧你多宝贝你那漂亮衣服。”达里尔望着那唱诗班天使一样金银交织的大礼服，“也许有办法给你来两件。”
　　“我可不爱穿二手的。”欧阳克玩笑道。
　　欧阳克看了眼铺着精美衬布的条条长桌上玲琅满目的美味珍馐，这让天天面包蘸黄油的二三区士兵马上绿了眼，恨不得吃不完的全都打包带回去。
　　这里是个会令人乐不思蜀的销金窟。离欧阳克不远一个金色长卷发的女孩怀抱着比她本人的体型还要大的满弓般装有琴弦的乐器，即使只是个乐师，她身上的衣着那精致的刺绣绸缎在三区也绝找不到任何一件。
　　他意识到一区就是这样奢侈而享乐的存在。他们偏安一隅，聚拢着所有的财富和武力，统治现存的所有人类，挥霍所有最好的东西。而这高墙之外，灼烧大地的焦黑火焰尚还没有消失。
　　“在这里还有一件非常重要而又振奋的事情将要宣布。”在休息了一会儿后大将清了清喉咙，“我们三区的威尔上校，在日前终于研究出了丧尸病毒的解药。”
　　这则重磅消息瞬间就让底下炸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欧阳克心中一惊，望向威尔上校所在的方向，揣测他是否已将自己的事情也一并透露了出去。
　　衣香鬓影之间，威尔上校和二区的道格拉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交谈着什么，那个独眼男人和金发少年不着痕迹地守在道格拉斯身后，少年好像感觉到他的视线而看过来。
　　他的眼神里有种悲伤却又带着微妙怨恨的情绪，好似自己与他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但欧阳克怎么想都无法激起关于对方的印象。
　　右边的侧舞台上在表演杂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被成大字形绑在圆盘上转动，而后杂技师被蒙上眼向其投掷飞刀。
　　江湖杂耍一般无聊的把戏，女人们顶着漂亮的盘头，提着优雅的裙摆在男性的邀请下在大厅中心起舞。
　　不过这没有士兵的份。
　　“无聊吗？我快打哈欠了。”达里尔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我们出去逛逛？”
　　他们说话之时，那杂技师却忽然失手，本该瞄准那圆盘女郎的飞刀竟朝台下射来，锋利的直飞向威尔上校，台前的观众尖叫着四散躲开。欧阳克瞧得分明，但中间隔着太多人赶之不及。威尔上校因其身份没有其他人在他身前，但他不愧是多年的军人，身体敏捷地侧过，连带着旁边身材庞大的道格拉斯向他原来的位置趔趄了一步。眼见刀尖即将扎入道格拉斯的胸膛，那金发少年忽然动了，他的脚步几乎没有任何移动，但身形犹如一道幻影已经晃到了道格拉斯之前，待他的轮廓再次清晰的时候那柄尖刀已经牢牢捏在了他手里。
　　“这可真危险，是吧，道格拉斯。”威尔上校仍保持着镇定，他瞥了眼那身手不凡的男孩，然后对睁圆了眼惊魂未定的道格拉斯道。
　　“是、是这样没错。”道格拉斯咕咚咽了口口水。
　　台上行刺的人已经被警卫抓下去。主办人开始为这次意外事故道歉，随后宴会继续。
　　威尔上校看着道格拉斯匆匆而去的背影，随即不动声色地抽出纸巾微微擦去手心的汗。
　　“那人怎么处理了？”到了行人罕至的窗边，道格拉斯问身旁的总督布莱恩，后者道：“您放心，他已服过药，等不到他们审问就会毒发身亡。”
　　“该死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差点要了我的命！”道格拉斯擦了擦汗，咬牙切齿地对布莱恩骂道，后者低头欠身道：“是我考虑不周。”
　　道格拉斯十分生气地哼了一声：“要不是米凯尔动作快……”然后看向静默在一边漂亮的少年，眼神冒出亮光：“你似乎又长大了些，越来越迷人了，米凯尔。”
　　金发少年垂下眼，布莱恩见状道：“隔壁有专门为准将准备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会儿。米凯尔，去给准将拿酒。”见道格拉斯进了房间，他轻轻带上门对去端来酒水的米凯尔低低道：“别反抗。”然后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将他推了进去。
　　“我们出去吧，我可不想将美好的新年之夜浪费在这样糟糕的地方。”欧阳克道，拿了杯酒和达里尔转身向侧门阳台走去，半圆形外突的阳台只要将里面厚重的窗帘拉上，就是一个静谧的私密空间。
　　“看，那就是麦金利山，美国的最高峰，有六千多米高。”达里尔指向黑暗中那巍峨的剪影，月光照在被白雪覆盖的山体上反射出银白的荧光。
　　“那个小男孩跟我是一类人。”金发少年的动作在达里尔的眼中无所遁形，欧阳克狐疑地看他：“你可没人家长得美丽可爱。”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达里尔无奈地瞧他一眼，对方的眼角笑得弯弯的，天上的星光像是落进了他的眼睛里。达里尔忍不住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胡茬刺得欧阳克的眼睛有些痒。
　　“好吧，管他呢……我们只要好好过个年就够了。”达里尔的手圈过他的腰，寒冬夜晚的风带着冷空气并不温柔地侵袭，两人却谁都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身后的热闹偶尔会像被突然拉近耳边，然后很快又隔绝出去。
　　威尔上校放下窗帘，两人的身影在上面透出淡淡的轮廓。他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了拥挤的宴会中。

第 59 章
　　一声声整齐洪亮的倒计时声和照亮了夜空的美丽烟花中,新年的钟声准时在凌晨零点雄浑地震荡在山脉的每一处角落里。
　　宴会狂欢了一夜。
　　翌日清晨,喝多了酒的欧阳克有一点轻微的头痛,脑子里像是有根细细的钢钉在不停地钻。
　　“看来今天没人送早餐了。”新年伊始，一区所有人都要放三天年假。达里尔只得在厨房里搜刮食物自给自足。最后桌上摆了一盒200毫升牛奶，五片巴掌大的吐司，他啧了一声：“天，还不够塞牙缝的。”
　　宿醉对达里尔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看向还赖在床上的欧阳克：“想来点什么,我去找找食堂在哪儿。”
　　欧阳克蹙着眉摇摇头：“没胃口。”
　　“那来点粥吧。”达里尔回到厨房一手夹了两个鸡蛋,冰箱里还有些燕麦片。他把那些放进水壶里灌了水，烧开后将鸡蛋打进去，然后加了点盐和胡椒粉。
　　然后他们俩就着粥和土司搞定了早餐。
　　“这附近有个滑雪场,你知道吗？”达里尔打开窗户，雪花夹杂着风吹进来，欧阳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就看到达里尔回头对他恶劣地笑：“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我们可以去滑雪，出一身汗，然后再去泡个温泉顺便干点儿别的……”
　　“什么别的？”欧阳克偏头微微昂着下巴问他，多情的尾调挑逗般的上扬，双眼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懒懒眯起来一点，如同溶在水中的黑珍珠似的瞳仁就会稍稍遮挡住，那透出的风情却更加浓郁。
　　达里尔觉得这个家伙似乎随时都在提醒自己他有多么善于挑逗和调情，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有吃饱，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比如……我们可以看星星。”他想想点儿浪漫的事情，但脑子和舌头一起开始打结，最后自暴自弃地想：好吧，达里尔，你根本不适合干这个。
　　他的话让欧阳克大笑起来，然后对方说道：“这话，一般都是我约姑娘的时候会说。”
　　“那就算我约你。”达里尔有点破罐破摔地接道。
　　滑雪场在一公里之外一座海拔较高的山上，被分隔成初学区和高手区。
　　欧阳克平生第一次穿上那样行动不便的厚厚滑雪衫，戴上在他看来分外滑稽的护目镜和头盔，脚被固定在一块滑雪板上，爱面子地拒绝了达里尔要带他的好意，自己试着动了几下，因为不得要领动作十分搞笑。
　　达里尔总算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游刃有余地在他面前划了一圈，煽风点火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第一次比你更不像样的多得是。”
　　什么叫更不像样……欧阳克撑着滑雪杆，瞧他得意洋洋的神情，然后试着学他刚才的动作，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成功地跨出了第一步。
　　“你可真聪明，欧阳。”达里尔跟上来把他带进新手区，那里都是较缓的坡。欧阳克找到了要诀，越滑越顺手，在那里绕了两圈后动作稳定流畅得不像个新手。随即他扫了四周的女人和孩子，有点不满道：“没有更好玩的了吗？”
　　然后达里尔就把他带到了高手区，欧阳克好像喜欢上了这种运动方式，一遍遍从最高的滑道飞速地掠向山脚，最后把自己摔进雪里。
　　这还是达里尔第一次看到欧阳克这么疯。平时的他总是像被什么拘束住一样，脸上从不会出现太夸张的表情，把自己限定在一个得体的框架内，连说话的分贝都被精密地掌控在一定的范围，永远保持风度。
　　他现在却把自己埋在雪里，摘下头盔和护目镜，头上都是汗，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想我喜欢上这儿了，达里尔。”他说道：“我不喜欢三区，那里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这样的雪。”欧阳克想，这里真的很像冬天的西域，覆盖着漫山遍野的白雪，冰冷刻骨的温度，那种熟悉的如刀般割在脸上的风都叫他如此怀恋。
　　欧阳克躺在雪地上闭上双目，纷飞的雪花沾上他的眉眼，很快在他身上积起薄薄的一层白霜。他放松着身体，呼吸平缓，好像睡着了一般。达里尔看着他安宁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带走他，让他一下变得离自己非常遥远。
　　“欧阳？”他忍不住想要介入，将他从那种莫名的感觉中唤回来，直到对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睛，他的心才像落回地面似的踏实下来。
　　“你在想什么？”他问，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他确信对方听到了，但过了好一阵欧阳克才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家。”
　　“中国的家？那可真远啊。”达里尔说着话，试图驱散掉这种有点奇怪的忧伤氛围。
　　“是啊。”欧阳克仰望着天际，赞同地附和：“非常远。”已经没办法再回去了。
　　“也不是那么远。我们可以请威尔上校和欧亚联盟取得联络，然后在两边有来往的时候带着你飞过太平洋，其实也挺方便。”
　　“太远了。”欧阳克的话轻得像是要飘到空气中，可是当他侧头看达里尔的时候，那种有点坏坏的神色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使他再度生动起来，“再说我怎么舍得你？”
　　他的掩饰不怎么高明，达里尔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开来，那种刺人的碎片眨眼间填满了胸腔，催促着他一定要做些什么。达里尔猛地抱住欧阳克，在对方惊讶和纳闷的眼神中两腿一蹬，带着他像滚雪球一样从那缓坡上滚下来。坡度越来越陡，他们越转越快。
　　一时间天旋地转，蔚蓝的天像是直直朝欧阳克的脸砸过来，白雪落进他的脖子里，然后化成水，激起一阵冰凉。欧阳克很快辨不清方向，好像在向上滚也像在不停地下落，耳边却响起达里尔兴奋的大叫。模糊颠簸的视线中欧阳克只看见那一对碧玉似的眼珠，他觉得达里尔就像个疯子，自己却不由自主跟着他一块毫无意义地大喊起来，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爽快过。在发泄的大叫中，在这个人牢固的臂弯里，他似乎把所有的过去都在飞速的转动中甩脱了。
　　那天他们最后滚进了一条河里，浑身湿淋淋地被赶来的救护员捞上岸。
　　他们喘着粗气，一会儿后却起来脱了因为吃水而湿重的衣服，径直跑到附近的温泉泡到皮肤发皱才回到了客房。
　　第二天两人被威尔上校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见到了格伦。
　　这个房间铺着几何纹样的羊绒地毯，黑丝绒一样闪着柔顺的光的沙发，像朵玉兰花一样漂亮的复古立灯。欧阳克和达里尔就站在这灯盏旁边，除了威尔上校的后脑勺，还能看到对面沙发上的道格拉斯准将，他身后的总督和金发少年，还有主位上的一区大将。
　　很显然，他们正在开始一次重要的谈话。欧阳克觉得威尔上校让自己来一区的原因即将在这里揭晓。
　　大将一直在称赞威尔上校办事能力显著，道格拉斯在一边虚假地笑，但谁都知道他正恨得牙痒痒，因为很快威尔上校的官阶就会比他高了。
　　格伦是之后才被带进来的，有两个守卫押解着他，看上去很不妙。
　　“他很令人惊奇。”大将说话时好像所有的音节都会粘结在一起，欧阳克需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真是不敢置信，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在一群获救的幸存者当中，体检后我们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威尔上校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解释。欧阳克看向格伦，他和自己一样摸不清状况。
　　“欧阳克。”
　　他忽然听见大将在叫自己的名字，视线扫过去，他看的却是格伦，“一个完全免疫丧尸病毒的人，多么独特。”
　　格伦几乎和达里尔同时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同的是欧阳克保持沉默，而格伦则飞快地摇头否认：“不，我不是欧阳克，我是格伦，你们弄错了。”
　　“冷静点，孩子，我们并不会对你做什么。”大将看着他，想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格伦还是摇头，他被关了一天一夜，这种安抚没法让他安心。然后他看到达里尔，眼睛亮起来：“你知道的达里尔！我不是欧阳克，我是格伦！”
　　欧阳克手指微微捏紧，看向水晶灯投在地毯上的一个个小圆圈。
　　“不，你是欧阳克。”欧阳克听见达里尔用出奇冷静的声音道，让格伦再没有争辩的雨丝。达里尔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他没法说：不，他是格伦，真正的欧阳克在这儿。然后把欧阳克置入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格伦呆立在原地，好像不可置信似的皱眉，大将对威尔道：“你会介意把他留在这儿吗？”
　　“当然不，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尽管看不见表情，欧阳克还是能感觉到他是笑着的。
　　有人将他们在飞机上见过的铁箱子带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只小心地保护在防震材料中的针剂。
　　“这支世上独一无二的解药，也是献给您的，包括了它的配方。”
　　格伦被带下去，欧阳克理清逻辑，明白了威尔上校的意图。他的两支解药之一用来驱除格伦的病毒，然后带着假扮自己的格伦和另一支解药向一区邀功，而真正能够研制解药的自己就可以确保仍然保留在三区。一区不知道欧阳克长什么样，而格伦的身体也已经没有病毒，天衣无缝的计划。
　　威尔上校自导自演了一出掉包戏码，既不用交出自己，也得到了大将的重用。

第 60 章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达里尔出声问。欧阳克回头看进他的绿眼睛里,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你想要救格伦？”
　　达里尔十分纠结,泄愤似的把桌子锤得上面的杯子都倒下来咕噜噜掉到地上。“谁知道呢该死的，这就好像是我害了他一样！我可不爱欠别人人情。”他满脸焦躁，一边的正主却不为所动。欧阳克心想这也是达里尔和自己的不同，达里尔会下狠手打架斗殴，但事情如果牵扯到他自己，他就会良心上过意不去；不像自己,不管何时,他向来不会在意有人替自己送死。
　　达里尔焦躁地走来走去，半晌后看向一脸平静的欧阳克：“我们该怎么做？”
　　很好，还知道先征求他的意见而没有直接冲动地跑出去单枪匹马劫人。
　　“救他？”欧阳克淡淡地反问,然后倒了杯水给他：“别担心了，他不会有危险的。”至少在发现他是假冒的欧阳克之前不会。
　　“我不确定。”达里尔坐下来，接过杯子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没有冲散他的焦虑：“你知道人是怎么取熊胆的吗？他们不会直接杀了黑熊，而是把它关起来，用管子接到它的胆囊里每天取一点。黑熊死不了，但会很痛苦。格伦也会变成那样，哦，没准更惨。”
　　欧阳可依然没有回答。
　　“格伦是我们的朋友。”达里尔直视着欧阳克的眼睛。欧阳克想说我跟他可不熟，但没有开口。虽然自己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可还不想在达里尔眼里也变成坏蛋。
　　“姑且不论能不能救得出来，要是这么做了一区和三区我们都会呆不下去，然后会到处东躲西藏，等着威尔重新把我揪回去。达里尔，你想看到这样吗？”欧阳克叹口气，迂回地劝解，“这件事完全和你没关系，格伦代替的是我，发生什么事也是由我承担。你不用感到不安，达里尔。”他看着达里尔的眼神忽明忽暗，好像在经历艰难的挣扎，过了很久才不甘不愿地嘀咕：“这不是你的错，欧阳。”没错，让他们如此矛盾的根源是威尔上校，就是再追究下去，那也应该是一区。
　　他们最后只是平静地度过剩下的三天，遂重新登上飞机返回三区基地。
　　对于少掉的那个人，没有人多嘴问及原因。威尔上校似乎也并不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在那之后连一句警告也没有。
　　迷雾中的山脉在视线中越退越远，欧阳克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苍原幽林，那景色在他的眼中与久远记忆深处的白驼山庄模糊地重合，开始长出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和葡萄架子，好像还能隐约闻到葡萄酒的甜香。
　　自己怎么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欧阳克收回目光将那些不必要的思绪甩去，随后感觉手中多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叠巴掌大的硬硬的纸片，光滑的纸面上栩栩如生地描绘着正在远离他们的景色。
　　“这是？”他问塞给他的达里尔，这一幅幅图画真实得连天上的云都纤毫毕现。
　　“前两天我去找高恩上尉让他帮我弄了台照相机，我想这些照片多少能让你高兴一些。”达里尔耸耸肩：“蜜月旅行不留点纪念岂不是很可惜。”
　　欧延隔空不由一笑。达里尔的照相水平不怎么样，但他几乎把他们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拍下来了。欧阳克一边一张张翻看一边感叹照相机的神奇，心想原来达里尔一直拿着的那个小方块是这么用的。他在那些画面里做着不同的事情，有易容后的他，也有在客房里卸下乔装的自己。欧阳克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达里尔眼中是这个样子。
　　“怎么只有我？”一一看尽后欧阳克奇怪且遗憾地问，后者满不在乎道：“我当时尽顾着看你，等到想到我自己的时候内存早都用光了。”
　　欧阳克有点无语，回到基地后把那些照片都保存了起来。而达里尔将总督还活着并且在二区的事情告诉了瑞克。
　　“他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二区那个胖得像头蠢猪的准将形影不离，也许已经是他的心腹。”达里尔提醒瑞克：“而且看起来，他还想要找你报仇。”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瑞克道，他和肖恩现在是救助营治安队的正副队长，他拍拍达里尔的肩膀道。达里尔点点头，隐约看到玛姬从走廊那头过来，为了避免跟她碰头道：“我先回去了。”
　　“好的，回见。”
　　原来的威尔上校再去了一趟一区后因立了大功被提拔成威尔少将，他一下飞机女官莉娜就迎了上来，正要开口就被威尔制止道：“回去再说。”
　　待到了私人的办公室，威尔少将将外套递给她道：“格伦被留在了一区，你编个合理的理由通知他的家属。”
　　“是，少将。”莉娜挂好衣服站在桌前，“我看到欧阳克也一同回来了，这样带他回来大将没有怪罪吗？”
　　威尔少将笑了笑：“不，一区已经得到欧阳克了。”
　　莉娜疑惑了几秒随即立刻明白了威尔的意思，张大眼睛道：“天呐，长官，您可真是乱来。格伦根本没有欧阳克的奇特体质，万一一区发现我们骗了他们……”
　　“那些人可看不懂医药报告，莉娜。在他们看来，一区已经得到了药方、样本和材料，根本查不出是真是假。”威尔少将淡淡道：“只要一区的医药部守口如瓶，他们只会沉浸在获得解药的欢乐之中。”
　　“而真正的解药仍然掌握在我们手里。”莉娜接口。
　　威尔少将不置可否。
　　“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莉娜肃容回答：“我不知该如何报告，您得亲自去看一看，长官。”
　　威尔少将心底夫妻疑问，然后立刻去见了阿尔法博士。在他的研究室中排放着几个圆柱形的玻璃体，里面充满了培养液，一个个小胎儿一样的生命体蜷缩着，脐带处有一根肉色的软管通出来。
　　“这是什么？你的新发明？”威尔少将开玩笑地指指那些东西，阿尔法道：“它们都是四代丧尸的胎儿，我已经成功培育了一只，长官您看。”阿尔法按了某个按钮，他们面前的一扇金属门打开，里面的玻璃箱里似乎有一个小孩。听到动静后它转过身迅速窜到箱子边缘，赤红的眼睛瞪着威尔，几颗尖尖的牙也露了出来。
　　“2号，别怕。”阿尔法往上面的小孔里扔了块肉，那小丧尸收回长满厚厚鳞片的爪子很乖顺地过来把肉叼进嘴里，似乎对阿尔法没有一点敌意。
　　“这是上上个月出生的丧尸。”阿尔法解释道：“如您所见，它看起来几乎有一岁大，动作敏捷，生下来十天左右就可以捕捉兔子一类的猎物了。它很听我的话，这说明有驯化的可能，但缺点是它的新陈代谢太快了，大概是人类的六倍，它的寿命也只有我们的六分之一。”
　　威尔不满意似的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大规模驯养丧尸？”
　　阿尔法点点头：“是的，这样既不会损害您的士兵，又能得到您想要的强力的军队，一个丧尸长到成年只要一年就够了。”
　　“它们看起来可不怎么听话。”
　　阿尔法当然知道威尔少将的要的是听他的话的军队，立即道：“我也提炼出了药，长官，您可以将它给你的士兵服用。我试验过了这种药能让人能力大大提升却不会丧失理智，但它有个致命的缺点，人服药之后寿命会变得和丧尸一样。”
　　“不行。”威尔少将断然否决，“我要的是达里尔·迪克森那样没有任何缺陷的强手，你明白吗？”
　　阿尔法被他的威慑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好、好的。但是……”
　　“你需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提供。这些也给我留着，或许以后会有别的用处。”
　　威尔少将知道阿尔法的实验需要欧阳克的血液制成的解药。只是上次是因为有达里尔欧阳克才肯好好配合，这次恐怕不会有这么容易了。
　　出乎威尔少将意料的是，欧阳克答应得非常爽快。
　　“这个只是举手之劳。”欧阳克坐在他对面微微笑着，用那种带点奇异语调的英语说道，“不过我的血虽然不金贵但也不能有去无回，你能给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威尔少将直接道，“军衔，金钱，权利，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欧阳克唇角一翘，“我要什么倒是全取决于您，因为我要你将你最想要的东西，给我一半。”
　　威尔少将微微挑了挑眉，对方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欧阳克不动声色地看他，不经意般提道：“道格拉斯准将身边的那位金发少年，似乎让你开始紧张了。”
　　“原来我的野心有如此明显。”威尔少将笑起来，灰绿的眼瞳像雾中的湖泊，“我答应你。”

第 61 章
　　新的一年,基地的建设正在一步一步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威尔少将集中了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把他们分成一个个小组，由得力的士兵带领着他们负担起基地中大部分繁重的体力活。这样的制度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些人演化成一队数量可观的民兵,而所有获救的幸存者几乎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就像宗教的信徒一样毫无怀疑且热忱地相信着基地的领袖威尔少将,他们不知道一区二区,更不知道三者之间的关系,在他们心里威尔少将就是唯一的救世主。
　　而基地中的女人和孩子则因为稀少而被置于更加珍贵的地位。男女比例的重大悬殊让基地中的男人们经常为了争抢异性而大打出手,唯一不为此担心的大概是卡尔，因为据说索菲亚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瑞克想要不是有索菲娅和他玩耍，他真的会担心洛丽去世后卡尔的心理健康出现问题。
　　也因为这个原因，同性间互相凑数的状况也是屡见不鲜,尤其是充斥着绝大多数男人的军队。威尔少将只保留了文职的女兵，所有士兵都在感叹着山体基地里现在只剩下了男人的臭汗味。
　　欧阳克和达里尔是在不同的兵种,平时工作也不在一个区域。欧阳克当的是闲差，挂个名头就可以到处随便溜达的那种。这天他溜达来溜达去，就晃到了特种兵训练区的格斗场。达里尔作为其中一员最近一直在这里浪费精力，直接导致晚上和他厮混都没那么精神了。
　　欧阳克想到这个不满地啧了一声，一开门就是迎面而来的呼呼热风。男人打斗时肉体碰撞的声音和周围一堆人的呐喊掺和在一起，大呼小叫地折磨人的耳膜。欧阳克朝那热闹的擂台走去，里面正热火朝天地举行着什么，所有人都亢奋地围在擂台边对着台上大喊。
　　“打他！泰文，攻他的下盘！”
　　“达里尔！快把他打趴下！勒他的脖子！对！干得好！”
　　一个个彪形大汉狂热地给台上正在对打的两人出谋划策，欧阳克巧妙地在众人间挤进前排，正看到打着赤膊的达里尔和另一个浑身长毛肌肉像山一样的大块头难分难解地纠缠在一起，互相顶着对方的要害角力，最后达里尔趁对方力竭松懈之际猛地一发力，那家伙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震出好大一声响。
　　“哦……泰文你这个白痴，害我又赌输了。”
　　嘘声和喝彩混杂在一块儿，有几人上去和达里尔勾肩搭背地夸奖他的力大无穷，后者得意洋洋地用长毛巾胡乱擦干满身的汗，转眼一看到微笑着的欧阳克立即大步走到他面前道：“我刚才是不是打得很帅？”
　　达里尔本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在被感染丧尸病毒后因祸得福，体能大大增加，之后威尔少将直接把他破格调入了特种军营。但在欧阳克看来，达里尔虽然身体素质猛增，但跟长期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相比就像靠好运起来的暴发户和正统富豪的区别。虽然达里尔的蛮力有压倒性优势，但如果对上对战经验丰富的人就很可能会吃亏。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没日没夜在这里练格斗技巧吧。
　　欧阳克皮笑肉不笑地捏他胳膊上的一块淤青，看对方一边忍痛一边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道：“你当然是这里最帅的了，简直比夜里的你帅上十倍。”
　　“呃……”达里尔一把搂过欧阳克的肩膀离其他人远一些，“小点声，被那帮家伙听到了还以为我不行呢。”
　　欧阳克嗤笑：“谁敢，我去教训他。”
　　特种兵们已经在开始寻找达里尔的下一个对手，看那架势等欧阳克一走就会继续刚才的戏码。欧阳克不禁奇怪道：“你们最近怎么这么闲散？”
　　达里尔耸耸肩：“据说威尔少将马上要解散特种兵组织了，我们会被授予职位分配到一般的军队去，至少也会是个上士，一进来就赶上这种好事，我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达里尔！”
　　有人在叫他了，达里尔放在欧阳克肩上的手划过背脊掐了把那弹性十足的屁股：“今天我一定会保留体力满足你，欲求不满的家伙。”
　　欧阳克挑眉：“我拭目以待。”
　　他看着达里尔继续投入格斗训练。不得不说他的能力日益精进。
　　随后欧阳克看了眼挂钟，快到他和威尔少将约定的时间了，于是转身离开。
　　威尔选定的地点欧阳克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光顾过不少次。那是达里尔住过好一阵的隐蔽地下室。欧阳克不动声色，等着看对方想要让自己知道什么事情。
　　随行的除了他们俩还有作为威尔左右手的莉娜。地下室好像比之前加固了守卫，他们走进达里尔呆过的现在已经变得空无一物的房间，然后正对着门的整面墙向两侧打开，里面的壁灯受到感应层层递进地亮起来。他们穿过走廊，走到尽头一扇圆形的金属门前。莉娜核对着复杂的指令，在叮的一声后圆门像朵花一样向周围打开。
　　呈现在欧阳克眼前的是一个个与人等身的蛹状玻璃容器，有四五十个左右，每一个里面都装着一个人类，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它们都是之前捕获的四代丧尸。”威尔少将平静地解释，欧阳克望着里面的情形，开口道：“所有人都以为丧尸已经绝迹了。”
　　“怎么可能，只要我们还活着，丧尸就不会消失。但这些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失败的都会即刻销毁，虽然最后能够为我所用的也许只有二分之一。”威尔少将的声音有点遗憾似的低了一些，随后又道：“就像达里尔一样，我希望借助你的血让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然后这支队伍将交由你管理。”
　　“我？”
　　“当然，我需要一个能够绝对性压制他们的人。”威尔少将点头，他脸上笑得很友善，欧阳克看不出一点端倪。
　　“组建民兵，分解特种部队，成立这种怪物军团，我似乎小瞧了威尔少将的抱负了。”
　　威尔走了几步，军靴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回响，“三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做一区的奴隶，欧阳。和道格拉斯那样的蠢货共事也让我感到耻辱。今天早上我接到了来自二区一个自称布莱恩的男人的讯息。他好像深知我和道格拉斯的过节，想让我帮他一把取代道格拉斯的位置，他说之前道格拉斯提议和一区合作也是他的主意，并且承诺我许多好处。”
　　欧阳克目中光亮微闪：“在一区的时候，他身边那个金发男孩很听他的话。”
　　“显然这个人因为某种功劳被道格拉斯看重，八成和那男孩有关。但那老狐狸还没昏头到给他兵权，不知是不是被逼急了才会想到拉我结盟。”
　　“二区要是落到他手中，想必要比道格拉斯更难对付。”欧阳克一一分析道：“留着他不啻于养虎为患，倒不如告知道格拉斯，让他们窝里斗。”
　　威尔叹口气：“不过他承诺的谢礼实在是诱人。”
　　“您的志向该不是小小的二区吧。”欧阳克淡淡地说道。
　　威尔笑着看向他：“这是当然。”
　　每天晚餐时分达里尔和欧阳克都是直接在食堂碰面。这天达里尔端着两份餐盘在固定位子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人来，于是把披萨打包要了两罐啤酒回到房间里。
　　“在旷工偷懒？”达里尔一进去就看到欧阳克躺在床上。他把晚餐放到桌上来到床边，那人看见他嗯了一声，好像被吵醒一样不耐地皱了皱眉。
　　达里尔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遂收起揶揄问道：“怎么了？上午还活蹦乱跳的。”
　　“昨天没睡好。”欧阳克随口诌了个理由。他一下输了太多血，身体有些虚，运过功后就睡了过去。
　　达里尔抚上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去连桌子带披萨轻松扛到床边道：“起来吃东西再睡，今天有培根批萨，你尝尝。”
　　我又不是瘫痪了……欧阳克默默道。达里尔直接用手撕了片那大饼塞他嘴里，欧阳克被他堵得鼓着腮帮子，干得咽不下去，指着啤酒怒瞪对方。
　　“哈哈哈！”达里尔被他脸都被憋红的样子逗得笑出来，开了罐啤酒递给他，后者顺过气，嘀咕道：“你够无聊的……”
　　达里尔随手拂去他唇角的碎屑，想了想道：“我今天去了医疗部。”
　　“嗯？”
　　“妇产科。”
　　“嗯。”欧阳克漫不经心地咀嚼着食物，看对方小心地说话：“在那里碰到了我的同事，你也知道，就是成天穿得花里胡哨的那两个男的，他们在采集精|子样本。”
　　欧阳克牙齿咬合的动作慢下来，然后达里尔的下一句让他噎住了。
　　“咱俩要个孩子吧。”达里尔的手在欧阳克的后脖子上揉来揉去，“我敢打赌，我们的孩子肯定是全区最漂亮的。”
　　欧阳克知道达里尔一看到瑞克的女儿就走不动道，平时没事就爱倒腾玩具去逗她玩。欧阳克被他灌输了试管婴儿这回事，随即也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最后他想到其中致命的难题：“那谁来生？”
　　基地里的女性本来就很少，别人争着生自己的还来不及，谁会愿意替他们来生孩子？
　　达里尔似乎有话藏着没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卡罗尔。”随后不出意料的欧阳克的脸色冷下来。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她只是出于好意，再说她生过孩子有经验，难道我们要找贝丝或者玛姬？”
　　“她同意了？”欧阳克问，达里尔以为他答应了，立刻道：“是的，她几乎没怎么考虑。”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蠢蛋。欧阳克心道。他就说，现代人变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两个男人生出孩子，他们仍然需要借助女性，将他们俩其中之一的血缘与之结合。也就是说，他们俩的血脉只能选其一，而女性才是必须的，孩子必然与他们其中之一无关。
　　这在欧阳克看来让达里尔或自己直接去找某个女人生孩子没什么区别，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根本不在意那点身体接触。
　　达里尔看出欧阳克的不情愿，非常干脆地妥协：“好吧，这并不是什么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达里尔心想也许得想想别的办法说服这个顽固的家伙。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后他掀开被子爬上床，熟练地抽开欧阳克腰间的带子。敞开的白色衣襟下白皙胸膛上一点水红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里。达里尔不客气地扑上去微用力咬了一下，换得一声敏感的抽气声：“现在我得先让你瞧瞧你丈夫我的英姿。”

　第 62 章
　　远在阿拉斯加的一区宫殿内,一位女佣绕过漂亮的中庭对正在修建枝叶的老园丁甜甜笑道：“早上好,约翰。”
　　“早上好，给夫人送茶吗？”园丁转过身,脸和脖子被晨日晒得通红,只有脖子有一圈白色的印子,那是长期带着银环而保持的原本肤色。
　　“哦,是的，南希生病了,只好让我去。”女佣耸耸肩，她穿着高腰的制服，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和光滑的颈项。她的话让园丁皱起眉头：“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她早日康复。”
　　女佣乐观道：“也许只是解药的副作用,上帝一定会眷顾他虔诚的信徒。”
　　她转身翩翩离开，早茶送达主人的房间后回到自己的居所，她的室友正背着自己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南希，我去向医生要了点退烧药回来，起来吃了再睡吧。南希？”
　　得不到一点儿回应的女佣不禁走近床边又叫了几声，然后她看到室友的肩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有些低沉的呻|吟。
　　女佣脑子里浮现一种好像似曾相识的奇怪错觉，随即一想是因为南希发烧声音哑了吧，便高兴地把药和开水拿过来道：“醒了吗？来吃药啊——！”
　　女佣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她的室友此刻已经转过头来，却不再是平时天真可爱的模样。那双大大的眼睛变成浑浊的黄色，眼白上布满血丝。她的皮肤失去了珍珠般的光泽和弹性，可怖的死灰色笼罩了她的全身，随后她僵硬地使用着泛着青白血管的四肢，以别扭的姿势从床上下来，朝女佣一步步靠近，嘴中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吼声。
　　她变成了丧尸。
　　女佣惊惧地瞪大眼，尖叫着想要逃走，背后却靠上一堵坚实的墙，随即有人牢牢堵住她的喊声，眼见着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丧尸一步步靠近自己。她挣扎不开，只能拼命摇着头乞求身后的人能放过自己，脸上满是泪水。
　　然而身后的人却将她朝前推了一把，女佣受力向前跌去，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室友那张嗜血恐怖的脸猛地放大，脑后一阵剧痛，她昏了过去。
　　自从达里尔不知从哪儿搬回来一台影碟机后，欧阳克的日常生活又有了新的乐子。
　　那些神秘的圆形碟片中藏着那么多欧阳克没听说过的事物，那些故事脱离了实际，荒诞却又真实，这让他觉得十分神奇。尤其像每次这样两人缠绵完而时间还很早的时候他们就会躺在床上看电影。
　　达里尔最喜欢陪欧阳克看那些充满了无数小把戏的特效影片，因为对方总是猜不出那些逼真的恐龙，外星人和奇异的景色到底是真是假。他会故意把真假说反误导对方，看他那双黑色的眼尾斜飞的凤目惊奇地瞪大，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
　　在这一点上欧阳克分外好骗，毕竟他还不知道有特效组和制作花絮这玩意儿。达里尔几乎是一骗一个准儿，虽然等到对方刨根问底的时候他就会因为答不上来开始胡诌而露馅。
　　“那这个是真的吗？”
　　大大的液晶屏上，由空中俯拍的平原和湖泊美丽得就像一大块上好的翡翠中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其间凸起的小丘下小小的木门被植被掩盖着，好像那缓坡之下藏着小屋一样。
　　“是，这是真的。”达里尔应道：“这是新西兰，非常美丽的地方。”
　　“可惜……”已经全部化为了灰烬。欧阳克为那漂亮的景色不复存在而遗憾。现在除了基地所有的地方都已经寸草不生，只剩废墟。
　　“一切都会回来的。地球经历过无数浩劫，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次而已。”达里尔似乎看得很开：“虽然我们或许看不到了，但人类的后裔肯定会铭记这场灭顶之灾，避免重蹈覆辙。”
　　“你好像越来越有士官的样子了。”欧阳克含笑揶揄对方的一本正经。
　　“别打击别人的积极性，大家可都是充满着希望在迎接新生活。”达里尔起来套上背心裤子，按了按遥控器，灯光从蓝色转为亮黄。欧阳克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怎么？要出门？”
　　“嗯，你先睡吧。”达里尔坐在床边套上鞋子，过了一会儿道：“队里接到个任务，去一区带一个人回来。”
　　欧阳克点头：“要多久？”
　　“应该明天上午就能回来了。这次任务本来没我的份，是我自己要求去的。”他看着欧阳克，“我想把格伦带回来，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
　　欧阳克知道达里尔这人性格简单粗暴，没办法把想法好好掩饰在心里头，好几回看到玛姬都是提前绕着走。按他的脾气这样下去不等玛姬来问他就受不了自我坦白了。
　　心底难免有些内疚，欧阳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小心一点。”
　　“放心好了，据说一区的人全都已经解了毒，应该不会对格伦看得那么严，只希望他还活着。”虽然达里尔知道就算救了格伦，那小短腿也肯定恨死他们俩了。
　　达里尔背着他的十字弩去部队集合，随后在深夜乘坐隐形战机出发，在解散前前往一区执行最后一次任务。
　　两三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与上次的印象一样，不若三区将所有的建筑掩藏在植被和山体中，一区那像皇宫般奢华的住所即使在深夜也依然灯火通明。
　　在靠近那远远隔着建筑和园林的铁门的时候，达里尔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战机减缓了速度，达里尔打开窗，良好的视力将眼前的情况一丝不漏地映在眼中，随即低咒道：“见鬼的，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只见影影绰绰的树影间，有一些人正慌乱地跑出那座宫殿大门，边跑边往后方查看，像是在被什么凶禽猛兽追赶一般。而他们的后面慢慢跟出来一大批人，他们的走路姿势透着诡异，速度却不比人类慢。有一两个女人被累赘的长裙绊倒，还没来得爬起就被追赶者涌上来淹没了身影，模糊而凄厉的叫声远远传过来。
　　“丧尸……”达里尔吐出这个单词，然后迅速装备好枪支，“还有些活人，我们还来得及救他们。”
　　“不，上面下达的指示是除了任务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队长冷冷地回答。
　　达里尔默然。一区为什么会眨眼之间就变成这样？他想不通，只听见零星的枪声和越来越多的惨叫。他们将战机停在指定的地点，那里早就已经有人等在附近，见到飞机闪烁的信号灯便窜出身来。
　　“这儿，这儿。”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助手招手道，达里尔一看他是医生立刻抛下飞机冲到他身边，问道：“格伦在哪儿？”
　　“谁？”医生茫然地反问。
　　达里尔暴躁地左右看了眼，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了，于是凶神恶煞地加大音量问：“被你们用来做解药的那个人！他在哪儿？！”
　　医生被他吓得下意识就回答道：“在，他还在研究室。”
　　得到答案的达里尔揪着他道：“你们俩随便谁，带路！”
　　“达里尔我们在执行任务，别捅娄子。”同伴在后面硬声警告，达里尔恍若未闻，把医生丢给他们，抓了助手就往里走：“他没事就行了吧？”
　　“他执意要来的时候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其中一名特种兵无语地看着那火爆的家伙快速冲进房子里，队长扛着枪道：“走，在他回来之前去做做热身。”
　　因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格伦被安排在一间普通的房间里生活。那助手带着达里尔准确地找到位置，他大声喊着格伦的名字，对冲过来的丧尸随手干掉熟视无睹。
　　有几只丧尸正聚集在一间房前，拼命想要推开那扇门，而里面的人也尽力抵挡着，但很快那条缝隙越来越大。
　　“格伦！”达里尔一惊，举枪消灭掉那些丧尸大力推开门，格伦因他的作用力后退着坐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达里尔一把拉起来往外面冲：“走！”
　　他们一口气回到原点，达里尔甚至没空管那助手跟上来没有。他上了飞机把小个子的格伦一把提到那医生面前：“他怎么样？”
　　“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而已。嘿，他就只是个普通人，那些解药根本无效，你救他也立不了功。”
　　“闭嘴！”达里尔没好气地吼道，“这里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他人呢？”
　　医生耸耸肩：“不知道，他们出去了。”
　　他的同僚很快全都回来了，神情就像出去散了一趟步一样轻松。飞机再次启动后渐渐升向高空。在越来越远的视野中，达里尔发现本来打开的铁门已经被关上了，他心里忽然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命令。”
　　回答简洁地令人发寒。他看着那些活人拼命推着锁住他们逃生之路的铁门，一只只手从缝隙中向外伸，大门被推挤成一个紧绷绝望的角度，每每错觉就要打开了，却又稍微往里收回了一些。整个一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