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会是尸油什么的吧？

错了，是该

随着深入地下，光线最终全都消失在浓重的黑暗里。吉尔伽美什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照亮面前的一小片空间。除此而外，这地方黑得就算把手指摆在眼前，也无法看清。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放久发霉，而后又慢慢腐烂。这种气味丝丝缕缕，紧扣着嗅觉，令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是墓地的气息吗？”漆拉忍不住问，他有些怀念自己从前对这些气味的蒙蔽。
“别去想就行。”金发王者伸手扶住他，“待会，我会把他带去上面。然后，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随着水声渐进，前方的路也变得稍稍明亮起来。这种光辉不同于阳光，更像是矿脉自带的冷光。当他们穿过一段狭窄的甬道后，前方豁然开朗起来。一处高约二十英尺的溶洞出现在眼前，溶洞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有一处瀑布注入潭内。漆拉望见，瀑布的下方，贴着洞壁锁着一个人。
“我让他在这里洗了一夜，应该干净了。”吉尔伽美什沿着石阶下去，抬起手改变洞壁的结构。那人摇晃了一下，瘫软地滑进水潭。
“他不会死吗？”隐者观望，发现这家伙没有一丝反应。
“不会，这条河是温泉，从火源的方向流淌过来的，不会让他因为失温而死亡。况且，他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出去呃。”金发王者再度笑起来，笑容虽然像这洞中的空气一般温暖，但带给人的却是冷冽的寒意。
“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说。”拉格斯蜷曲在水里，因为全身赤裸而更加畏惧。
“这可由不得你。”吉尔伽美什把他从水里提起来，按在石壁上，“你不介意我们换个地方再商量这件事吧？”
另一条路从瀑布的后方延伸出去，漆拉明显感觉到四周的魂力在缓慢变化，从陌生变得熟悉。
“我们在水源的那座金字塔下？”隐者问道，得到了金发王者的肯定。
“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两天，不找个像样的住处可不行。”
人工的痕迹出现在眼前，一道白色阶梯蜿蜒而上。漆拉已经完全搞不懂这里的空间布局了，总觉得一切都在绕着一个点旋转。“为什么这地方会对其他三个国家关闭？”他冷不防提问，“这里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就是我带你来此的原因。”吉尔伽美什平静地说，“我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却同样不清楚它的来历。”
“你在这里住过？”漆拉惊讶。
“应该说……住了很多年。”金发王者挟制着拉格斯，继续朝前走去。

和地源不同，水源的金字塔上方有数个并排而列的房间，并且在走道前方，还有可以俯瞰下面广场的窗口。他打开最左边的那个房间，把浑身发抖的公会负责人推进去，接着关门结印。“刚刚我们进来时触摸的那个兽首具有识别能力，会自动阻止带有其他国家属性的魂术使用者进入，除非与他一同前来的人中有水源属性的魂术师。”
“水源的人会携带其他三国的人进入？”漆拉觉得这又像是个谎言。
“某些特殊情况。”吉尔伽美什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要知道这地方进来不易，出去更难。好了，我想让你看些东西，反复来此地可不是个好选择。”
他们一直往前走，从甬道倾斜的角度看，这条路在向地下延伸。前方的空气变得温暖，魂力也从单一水源属性变得混杂。当通道走到尽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处巨大的圆形石厅。漆拉觉得这里很像地宫里的那处血祭地点，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杀戮用的祭台，也没有那种阴冷的气氛。
“这里原本记录着一切。”吉尔伽美什伸手拂过石厅的墙面，“可惜全都被抹去了。”
隐者朝着他所说的方向望去，发现石壁上有许多人为的刻痕，凿去了上面所有的文字。“什么都没留下吗？”
“只有一些画。”金发王者摊开双手，做出个无奈的姿势，“所以我才问你，亚斯兰有几处血祭地点。我总觉得，这上面的那个阵，被搬走了，就是我们进来时的那个广场。”
“你觉得那里是血祭地点？”
“我保证。”吉尔伽美什的态度几乎肯定一切，“因为这里的每一处设置都透出那种意味。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筑成石厅墙壁的石头明显透出四种色彩，和上方的金字塔对应。风源的浅白，水源墨黑中布满金线，地源仿佛是树叶沉积出的化石，而火源则似凝固的熔岩，黯黑中裂满血丝。那幅画就刻在火源一方的石壁上，虽然经历了岁月，却恍如昨日新刻。
是梦里的那座石阵。漆拉惊骇。环绕广场的十二根石柱正中顶端，有个东西仿佛太阳一般向外放射光辉。石头……
“什么石头？”吉尔伽美什总能迅速抓住问题。
“我不知道。”隐者摇头，“那是我的一个梦，但总残缺不全。”
“我们可以尝试把它补完。”金发王者从背后拥住他，“你愿意相信我吗？”
漆拉有些犹豫。“我们来此地……”
“是为了追寻秘密……”
金色的帝王缓慢地解开隐者的衣服。“相信我。”他将手覆上爵印，小心地让自身的魂力渗透进去，“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仿佛种子落入泥土生根一般，漆拉觉得吉尔伽美什将他的心带入了自己的思想，虽然看不见，却可以触摸到那种律动。
“我相信你。”他喃喃自语。
脑中现存的一切都开始溶解——责任、使命、甚至是王爵的名号……其实什么也不属于你，漆拉，你拥有的只有这条命……
呼吸逐渐相合，接着是心跳……黑暗逐渐退却，一切都变成了充满生机的翠绿。

好期待好期待下文！

那是一个春天，橡树上的嫩叶刚刚吐露新芽，太阳的金色手指从枝叶间的缝隙探下来，刺痛了仰望它的双眼。“漆拉殿下，您的父亲到处找您，快回去吧。”女仆就站在花园的门边，周身仿佛笼罩在雾气中，模糊不清。
“爸爸找我有什么事？他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吗？”孩童稚嫩的声音传出嘴巴。漆拉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穿着式样全然陌生的衣服，戴着孩童才有的项圈。它看起来非常质朴，两只互相缠绕犄角的银鹿头尾相衔。
“我也不太清楚，殿下。”女仆低着头，“主人的东西从不允许我们下人过问。而且，今天的事似乎涉及我们的神，更加不是我们应该打听的了。”
“谢谢你，姆拉（Mula）。”漆拉离开自己玩耍的大橡树，朝着前方的宫殿跑去。大片的湖面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光，反衬每座岛屿上洁白的大理石宫殿，从远处望去浑如仙境。这片宫殿的正西方，是一座正在兴建的城市，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它的城垣会蔓延至此，将这片岛屿以及上面的宫殿囊括其中。
“殿下。”“殿下。”每一个遇见他的仆人都向他见礼。
“我父亲在哪？”
“陛下他去圣地了，殿下您跑慢一点。”
“我知道啦。”
风愉快地吹起他额头的铂金卷发，让它们如同一旁湖水上的波纹般闪烁光彩。漆拉……风中有声音在呼唤他，漆拉……
圣地就在这片湖区中心岛的宫殿里，由十二根石柱环绕而成的一座阵。漆拉听大人们说这是神赐予亚察的祝福，它的存在给这片地区带来无限的生机。当然，这种馈赠并非无偿赐予，它需要人类以同等的鲜血和生命换取。然而大多数居民，包括父亲和家人，都认为这种奉献是必须且值得的。
跑过连接湖面的长桥。远远地，漆拉看见有一道光，从宫殿中央直射上天空，耀眼得胜过天上的太阳。当它触及云层时，天空开始变色，仿佛一切色彩都被吸纳进某个漩涡，朝着那束光亮汇聚。它的纯白被颜色混杂，慢慢变暗，慢慢褪色，接着，一切开始风化……
如同火焰沾染上纸页一般，所及之处全都在枯萎，破碎。
“回来，漆拉！回来！”冥冥中有个声音叫喊，却被狂风吹散。漆拉仍然朝着前方的宫殿前进，仿佛被某根无法为视力捕捉的线牵引。“爸爸？爸爸？”残破的宫殿里飞舞着灰烬，猛烈的风暴连向前移动一寸都是困难。漆拉看见许多被烧焦的形体扭曲地躺倒在地面，皲裂的皮肤上蒙蔽着亮蓝的蛛网，向外一点点飘散，仿佛夏夜飞舞的萤火虫。
他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却在触及的一瞬间被个东西击中。接着，他的视野中燃烧起一片刺眼的金红光芒。这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致一切其他物体全都变成黑色剪影。旋即，所有感官尽皆衰退，他仿佛坠入时间的裂隙，如同被刻画在石壁上的线条，自我尽失……
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我儿子……
那东西……似乎融进他灵魂中了……
能分开吗……
不能……
“漆拉，听我说，漆拉，你必须醒醒，必须……靠你自己醒来……”
“吉尔，是你吗？”隐者大口喘着气。他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呻吟。吉尔伽美什正紧紧地抱着他，右手紧压着心脏，左手依然贴附在爵印的位置。
“看来我有些轻慢了。”他自言自语，“这件事需要更加谨慎地对待。”

“还继续吗？”漆拉觉得头疼得像有几千根针在里面扎，很难集中精神。
“不。”金发王者把他抱起来，“我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对你我都有伤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隐者都已记忆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而自己被放在某种柔软的皮毛上。身体依然沉重，似乎塞满石块，无法在意志的驱使下自由行动。
“我们必须封住他的这个部分吗？”
“是的，否则他自身的意识会被这种力量吞没，接下来的殒灭可能会影响石头本身。”
“这都怪你，夏叙玛。既然清楚这里根本没有‘神圣之心’的那种屏障，还要……”
脑袋里，男人和女人在交替说话，但是每一个发音都像是山谷中的回音一样模糊，空旷。
“石头还有用吗，阿伊诺？”
“有用。”
“你没骗我们，阿伊诺？”
“你总是这样，温妮。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来……”
女声沉默了。很久之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安诺，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部分取出来？”
“等他再长大一些，安排他献祭吧。”
“取他的心就行？还是……”
“我来，其他人都别插手，如果不想搞砸的话……”
脑中针刺般的痛楚逐渐消退，陌生的声音也跟随着消失。
“漆拉，你好些了吗？”吉尔伽美什就坐在他身边，将披在肩上的斗篷围在了腰间。隐者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两腿间有些潮湿，他立即脸红起来。“我……”
“正常现象。”金发王者脸上扫过一丝笑意，“我刚才审过拉格斯了，他并不清楚雷格朗的具体下落，只是给了我们一个追查的方向。”
“往哪里？”
“埃尔斯的第二首都堪比斯（Kanbis）城。”
漆拉许久以前去过那座城市一次，在自己还是使徒的时候，大约有二十年了。这方面王爵使徒永远不会拥有一般魂术师的自在。隐者挣扎着坐直身体，把落下去的衣服拉扯上来。“有没有问出他们当年是如何接到消息逃跑的？”
“问了，那家伙嘴还挺紧，以为不开口就能活命。”吉尔伽美什用一种带有嘲笑的语气说话，“他要是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就会后悔抵抗，至少可以少吃点苦。”
他究竟做了什么？隐者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如同日光般辉煌的男子，“他吃多少苦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金色的帝王手指摩挲着下巴，“其实在你取走文件后不久，拉格斯就发现这东西失窃了。但他没敢告诉雷格朗和阿尔蒙，害怕受到处罚。因此当这东西失而复得以后，他立刻带着它去找了王室总管约德尔。这个约德尔，可能所有人都不会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埃尔斯前任三度王爵迪努（Dinu）的弟弟，也和如今的二度王爵图南有姻亲关系，只是本人的魂术不怎么样，在饱受歧视后转而学习数学和法律。可能在三十年前雷格朗周游各国的时候他们彼此相识，从那时候起，两人就约定，如果一方出人头地，绝不会忘记另一人。”
所以他就让他在亚斯兰的宫廷里呆了十年。漆拉只觉得浑身恶寒。“那么约德尔是怎么逃走的？他们呈报上来说发现了地源魂术的使用痕迹。”
“那是个骗局。”吉尔伽美什笑起来，“拉格斯告诉我，约德尔本人连盘子大小的地元素都调动不了，穿越空间简直是做梦。他不过虚晃一枪，搞出点小动静，然后从暗道离开。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雷格朗。为了自己能够逃脱，我们的御前首相大人没有通知自己的任何一个家人。”
他把他们像阁楼上的旧物一样抛弃，就像抛弃他原本的家族和姓氏。“吉尔，我们必须抓住他，不是为了白银祭司和他们的纷争，而是为了亚斯兰。”
“为谁我都无所谓。”金发王者把手背在身后，“你高兴就行。”

顶！！

你开心就好

“拉格斯呢？我有几个问题要当面问他。”隐者摇晃着起身，却感到尾椎骨下方隐隐疼痛。
“就在隔壁。”吉尔伽美什伸手扶了一把，“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他的嘴巴实在是很强。”
“你用刑了？”
金色的帝王没有回答。
尽管有了预先的告知，漆拉在见到这位公会负责人时仍然大吃一惊，因为自己几乎分辨不出他曾经拥有的模样。除了脸部和胸骨下方魂印位置的皮肤仍然完好以外，其余部分的魂路几乎被一丝丝抽出，留下腥红交错的痕迹。此刻，他仍然在昏迷中，头颅沉重地垂落在胸前.
“你把他的魂路一点点剥离出来？”
“他抵抗我。”吉尔伽美什淡然地回答，“我没办法不损伤他的生命而去触及他的灵魂。要知道，我可不会对他使用那种方法，也用不出来。”
“他会死吗？”
“不会。”金发王者侧过头，“不过也快了。要离开这里必须有东西充当牺牲品，这也是我把他留到现在的原因。”
“离开必须要牺牲活人？”这个答案让隐者透不过气来，“没有其他方法？”
“你不相信我？”金发王者环抱起双臂，“这里所有的边界都被制成了棋子，一旦触及就会把你送回此地任意一个角落，包括两面墙之间的夹缝。我试了很多次了。”
“那么从外面呢？”漆拉开口，却发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里靠近埃尔斯，如果从外面能够进来，地源的王爵们肯定得天独厚。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根本不在正常的空间内，而是多重空间叠合后的狭缝。这样一来，建筑此地的就只有白银祭司自己了。他回忆起幻觉中声音提到的‘屏障’，也许正特指此点。“他知道吗，自己将要成为祭品？”
“漆拉，我觉得你真的很有趣，竟然对他产生了同情。”吉尔伽美什脸上挂着笑容，“不过你既然想尝试一下，也无妨。兴许还能饶了一条命。”

这片区域的边界就在金字塔的外围，看上去不过一层薄纱般的雾气。漆拉闭上眼睛缓慢地靠近它，却在接触的瞬间抽回手臂。不仅是空间与时间有所扭曲，还有……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法延伸出去，建立另一个属于目的地的点。思想障壁，难怪所有类空间天赋对此全都无能为力。“吉尔，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离开的方法的？”
“还是先吃点曼那（Manna）再说吧，这里可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吃。”金发王者丢给他一个不知道何时采来的白色块菌。隐者咬了一口，发现味道很像面包，有点甜。“如果煮一下会更好吃，这大概是这个鬼地方仅有的两件趣事。”
“还有一件是什么？”隐者好奇。
“触碰边界的棋子。”吉尔伽美什伸出手去，“每次都能去不一样的地方，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你想试一试吗？”
他不喜欢这里。漆拉付思。空间变换在一瞬间完成，当他们再度站定的时候，已经来到一间刻满图画的房间。这些图画连成一片，描绘了十二个人型生物的形象。“十二位白银祭司？”
“是啊，我瞪着他们十二个的脸过了十二年，都会背了。”金发王者仿佛王家司仪官那样逐一介绍，隐者发现，画像上的形象和祭司在地宫中的形象并不一样。
“你以前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是。”吉尔伽美什语气中的戏谑消失了，他的眼睛平视前方，似乎在思索什么，“他们陪我住了十年，把这里所有藏书上的知识交给我，最后教会我开门离开。”
“然后呢？”
“死了。”他仿佛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那样，不带任何情绪地描述，“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除了必须的知识，不会透露给我任何额外的东西。不过……我总能知道一些多余的东西，多到超越他们的想象。两个愿意为白银祭司奉献一切的忠仆，真是听话。”
金发王者朝着石室外走去。透过甬道上流畅若云的镂空花纹，隐者发现这里是入口方向风源的那座塔。不知道弗里艾尔那座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他向外眺望，从这里只能看见它的一个尖角。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蓝眼睛的男子回头，“有人故意抹去了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就像这广场下的石厅一样，所以……”
“这就是你把拉格斯困于此地，并且带我来此的目的？”漆拉一语道破。
“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里曾经的用处，以及发生过什么？”那张高贵的面容上挂着讥诮，“解开这里的迷，就能解开你身上的迷。我总觉得，他们培养我们，绝非善意。”
等他再长大一些，安排他献祭吧。细小的声音在漆拉耳旁翕动。“献祭，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献祭……”吉尔伽美什的面孔明显冷沉下去，“傻瓜才会乖乖听话吧？就像陪我在这里住了十年的那两个。好了，我该给你示范一下开门的方式，你就会佩服想出这个方法的脑袋实在是高明。”
他们返回的时候，拉格斯已经醒了。疼痛让他不住地呻吟，而惶恐详尽又真实地刻画在他的脸上。“我都说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我会饶了你的，不过还需要请你帮我们一个忙。”金发王者脸上挂着笑容，神情平静闲适。
“帮忙？”公会负责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我的魂术造诣……”
“这不需要魂术。”吉尔伽美什烦躁地打断他，“有你就行。”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张表情扭曲的面孔放松下来，嘴角尽量上抬，弯出一个弧度。“谢谢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出卖亚斯兰的秘密，我只希望能自由，免除牢狱之灾。”
“会的。”回答冷漠又干脆，“吃点东西。等你精力恢复，我们就离开。”
吉尔伽美什把剩下的块菌全都丢在他面前。也许是饿极了，拉格斯捡起来顾不上擦拭就往嘴里塞。“谢谢。”他一边吞咽着曼那，一边从喉咙里传出含混的嗓音。
“你不该骗他。”漆拉低语。
“告诉他实情？”写满嘲讽的惊讶爬满那张俊美的面孔，“他会崩溃的，我保证。而且从你告诉他的那一刻起，你的耳朵就会被他的哀嚎折磨。我可不想听杀鸡宰鹅的声音。”
“但他终会知道。”
“同时也会被死亡带走。”吉尔伽美什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向往着自由的人，“动手的时候，我利索点儿就行。”
禁闭的空间内时间也似乎停滞，漆拉觉得这里的一天似乎有外面一年那么长久。得到食物的拉格斯恢复得很快，甚至于隐者怀疑那种块菌拥有特别的力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杀死他之前治好他？”
“因为开门需要生命，或者说，这个隐秘之地都需要。”
数天的停留让拉格斯变得愉快起来，他甚至忘记自己因何被拘禁于此，放松了戒备。一瞬间，漆拉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追捕计划是否完全正确。“差不多了。”吉尔伽美什抬头仰望着上方永远灰白的天空，“我们耽搁得太久了。”
“接下来怎么做？”
“去告诉他，我们准备离开此地。”
没有丝毫怀疑，魂术公会的负责人急切地跟随过来。金色的帝王已经在地源金字塔中那面墙上凿有一个孔洞的石室中等待。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隐者发现那面石壁的侧面又多出了一块断壁，石面乍一看黝黑，细看之后却带着深红。
“这里就是出口？”拉格斯明显有些紧张，“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我说过，这需要你的帮助。”
“我……”
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浅麻色头发的男子扭头就跑。但刚刚跨出两步，就摔倒了。无数气流编织的套索缠住他的双脚倒提起来，把他拖拽到那面石墙上。当他的双腿接触石壁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固化的地元素突然像液体般流动起来，吞噬着拉格斯膝盖以下的肢体。血肉为元素贯穿，引起的疼痛叫这个为钱出卖一切的人尖叫起来。
刺耳的声音。漆拉闭上眼睛。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吉尔伽美什的声音温柔却锋利，“开门的钥匙，就是你的心。看见那个洞了吗？它是用来摆放心脏的。”
“不，不是……”拉格斯顿时语无伦次起来，“你答应我的，我可以自由，是你告诉我的……”
“这的确是自由。”金发王者脸上最后的笑容也隐去了，“最后的自由。”

最近学习忙，没时间看文，见谅。

悲哀啊！

“不，不要，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哀嚎声回荡在石壁间，放大了许多倍，漆拉顿时觉得那些石壁如果能吸收声音就更好了。
血液像长长的黑手指一样从伤口向下延伸，折断的骨骼冲出肌肉，如同野兽沾血的獠牙。吉尔伽美什剥开心脏外的透明包膜，把那个深红色的小东西抓在手里。他垂在胸前的卷发上沾了不少血珠，看上去就像连缀在金色丝线上的红宝石。
紧掐住静脉割断，更多的血涌出来，却并非喷射，它们滴落在地面上，瞬间就渗进龟裂的缝隙，了无踪迹。稍作停顿后，金发王者掐断剩下的血管，把不断抽吸的心脏提在手里。风刃在他指间仿佛银鱼般闪动，两片指甲盖大小的血肉被从心脏表面切下。吉尔伽美什把一片放进嘴里，将另一片递给漆拉。“把它吞下去。”他命令。
“为什么？”
“仪式的一部分，想出去就照做。”他把那颗心放进石壁上唯一的孔洞。刹那间，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石壁上方的金色细线沿着纹路向下延展，包围、缠绕住心脏。紧接着，金色化作红色，整面石壁闪闪发光。
空间之门，打开了。
隐者只觉得胃在泛酸，然而另一幅场面加重了这种作呕的心情——旁边的石壁正在吞噬拉格斯的尸体。无数细小的针面向着空气竖立，仿佛细密的绒毛，然而这毛絮状的东西却比刀锋更加锐利，在它的面前，骨骼一点点碎成粉末。
“还愣着干什么？等心脏被溶解完，这道门就会重新关闭。若要再度开启，就需要新的牺牲品。”
迟疑，令气氛霎时间冰冻。
吉尔伽美什蹙起眉头，把手背在身后。“真拿你没办法。如果吞不下去，就把它放在舌头下面。”
石壁的光芒开始转暗，漆拉咬着牙把这东西含在嘴里，伸手去触摸那殷红璀璨的花纹。视线开始扭曲，仿佛跌落进漩涡，当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看见那片迷宫般的金字塔群在远处的雨林中重叠起伏。
“我们出来了。”
“是的。你差一点就让我们困死在里面。”
漆拉找不出任何话来应答，他把手伸进衣袖，发现那里面夹了一颗已经干枯发黑的曼那，用手一捻就碎成了灰烬。
这就是这个地方留给他的唯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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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