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岳老二的声音再度响起,“杨……杨……杨!”枫灵一惊,摸不到头脑,却不待二人反应,面前那个身材魁梧的艾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枫灵和爱笙都是一愣,就这个发呆的工夫,忽的响起一阵破空之声。岳老二掷来两枚石子,一下便点住了二人的穴道。
岳老二叹了口气,道:“祸福相生,老大这毛病还是管用的,五儿六儿,把老大抬回去。”他转过脸来看向我,冷冷道:“至于这两个人,哼,胆敢上我桃花寨挑衅的人,还真是头一遭,来人,把这两人拉到后山喂兔子。”
枫灵听得他说话,忙倒行气血,想要冲破穴道,却没能如愿。昨日她点开田谦穴道时是借用的岳老二的力道,今日他点穴靠的是技巧,她竟无法单凭自己的力量将它冲开。
正在枫灵无计可施之际,一道红色影子忽的跃到了众人面前,用剑柄将上前的喽啰打退后横剑立在枫灵身前。
“哼,二当家还真是有意思,拿她喂兔子,不怕你家的兔子不消化么?”惜琴讥诮地拔剑指在躺在地上的艾穆脖颈,接着说:“不过也好,把你们老大拿去喂我家的驴,也算是交换了。”
枫灵说不出话来,却分明看到惜琴脖后有道擦伤
,想必是她上山时强行破阵受的伤,不觉焦急,又无能为力,只得盯着岳老二看他的反应。
“小娘子身手不错,”岳老二一脸笑容,道,“只是,就算是我不进不退地这么拖着,最后胜的还是我。”
“哦,是吗?”惜琴冷笑,手中剑动,昏迷不醒的艾穆颈间立刻流出一抹殷红,“那就看看这人的血能多到让你拖到何时!”
从旁又传来一道声音,却是怜筝:“你这桃花寨八卦五行的阵法排得不错,不过方才听你家老大说全是他做的,若是此人死了,你这寨子也就没那么安全了吧。”
岳老二脸色未变,缓缓说道:“事情还可以商榷,姑娘不必做得鱼死网破,若是老大真死了,几位也不必废话了。”
“自然不会让他死。”怜筝哂道,从容从侧袋中摸出一支药瓶,给昏迷流血的艾穆上药,一边上药一边似乎无意说道,“方才过那片竹障阵的时候似乎听你家老大说因为他常常昏迷导致没有及时通知阵法更改而误伤了你们不少寨匪啊,连二当家也曾被竹箭削去了半撇胡子。连割脖子都不醒,还真是条硬汉,呵。”
岳老二盯着她的动作,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唇髭。
怜筝上了金创药,又拿出另一只瓶子,岳老二皱眉道:“休想在我眼前下毒!”怜筝白了他一眼,在自己唇上勾了一抹,随后径直把那瓶子放在艾穆鼻子下蹭了蹭,岳老二又摸了摸唇髭,面露疑惑。
说也奇特,那被割了脖子都没醒来的艾穆居然打了个喷嚏醒转过来,一脸茫然地仰天躺着。
岳老二面露惊异,呼道:“老大!”他转向怜筝:“你怎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怜筝傲然道:“我可是神医贺仲的徒弟,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别说是此时把他唤醒,将他这个毛病根除也是轻而易举。”
“二儿,现在是咋回事撒?”躺在地上的艾穆委屈地看向岳老二,而后者一脸思索。这时,后面跑来一个小喽啰,与岳老二附耳说了几句。他向厅堂方向看了一眼,转过身来看着枫灵,忽然手一动,又是一枚石子解开了枫灵的穴道。
枫灵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上前挡住怜筝道:“二当家是明白人,杨某就此别过。”旁边的惜琴咕哝一句:“见鬼,又晕了。”枫灵朝地上瞥了一眼,果然,艾穆又晕过去了。
“神医贺仲隐匿多年,不成想还有如此深得其传的弟子在世。”岳老二看着昏迷的艾穆叹了口气,“我寨子里异人不少,却始终没有寻到一个有能耐的名医。”
枫灵面色微变,“二当家太高看了,舍妹只是初涉杏林,无知无能,二当家——”
“你说什么!”怜筝声音抬高,明显不快,“你说谁?你说谁无能?”
枫灵低声道:“怜儿,别闹!”
“我哪里有闹,你什么意思?”她却不依不饶,拽着枫灵胳膊,“我刚才不还把那个艾老大给弄醒了么!”
“你——你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难道你要留在这里?”枫灵不得不回身解释,心中微愠。
“我才没要留下,我在问你刚才什么意思!”怜筝怒气冲冲,心下暗骂,你方才那句“舍妹“什么意思?
枫灵不解:“不对?”
周遭诸人表情和眼神都怪异起来,一时沉寂。
“呵呵,杨贤弟家中还是如此热闹,令妹医术不错,不如就给楚某个面子,和和气气地留下如何?”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枫灵诧讶这声音熟悉,循声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这样吧,几位暂且留在桃花寨里,”岳老二眉头紧皱,看了看寨门外,继续说,“直到老大的晕头症好了——小破,你去把寨门关上。”他抬手解开了爱笙的穴道,转向屋里人:“老七,这次给你面子了。”
“老七?”枫灵看着从室内走出的温文尔雅的楚生,一如长安时见到的那般苍白文静,一时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但见他向着自己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贤弟自然放心,有楚某在,断断不会让你们少半根汗毛。”
不顾枫灵阻拦,怜筝余怒未消地搬着昏迷的艾穆的喽啰一处去了。枫灵无法,只得赶紧让田谦跟着她一道。不多时,他们几个被带进寨子纵深处,沿途见了几只黑白熊,和许多稀奇古怪的机件。
岳老二意有意将众人彼此分开,枫灵想了想,便嘱咐惜琴爱笙二人相互照应,让她们两人留在了一起,而自己独自留在了一间客房里,理清思绪。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午,阳光透过窗前的竹叶照到身上,暖意袭人,耳畔一直响着流水声和木轮转动的声音,窗外看去,一座水车正缓缓转着。枫灵颇感兴趣地注视那水车,似乎连带着其他东西在转。
她的午饭是由一个温柔的女子送进来的,她个子不高,眉清目秀,说话声音较小,像害怕惊扰了谁一样。
“姑娘,”枫灵忍不住低声叫住了她,“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睁大眼睛看着枫灵,眨了两下,说:“叫我路柔好了。”
“……路柔姑娘,请问,我其他家人都在哪里?我能不能出去见他们一面?能否让七当家的来见我一面?”
“这个呀,你放心好了,”她甜甜一笑,“她们都被安置得很好,小刑回来了,给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可以自由出入房间啊,但是千万别被团儿发现,不然她会当你是外来入侵,把你打个半死的。”
“……不是这个问题……”枫灵忙站起来。
“哎呀你站起来作甚,坐下,不按时用膳,若肠胃有恙可如何是好?”路柔温和地拍了拍枫灵的头,转身出门了。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枫灵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午饭,还好,似乎不是很辣,是些清淡的山珍,白米粥,还有一小碟腌制的莴笋。叹了口气,银针试过毒后,少少用了一些。
路柔又进来一次,收走了枫灵用过的碗筷,仍旧笑得如沐春风,仍是没有正面回答枫灵的任何问题。
枫灵在房中坐了一刻,主动上前开了房门,不料门一洞开便觉察到了到处都是眼线,枫灵忖度一阵,还是关了门退回房中。
日头西沉,很快就入了夜,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招待不周,楚某一回来就得应付一大家子人,这才得空来见杨贤弟,来来来,好夜如斯,自当对酒当歌。”人随话落,这次进来的是一袭黑布衣衫的楚生。
枫灵被他引到白日相持的庭院当间坐下,桌上已然备好几样酒菜。枫灵五味杂陈地看着酒杯,道:“楚先生,我那几位家人如何了?”
楚生啜了一口酒,笑道:“尊夫人自然无恙,倒是我家老小一直抓耳挠腮的在她门口晃;至于令妹,还在老大房中不曾出来,今日费了诸多口舌与老二说明你们的来路,他信了你可以治好老大,才肯作罢。稍后我会带你去看他们。”
枫灵稍稍宽慰,放松下来:“楚先生,杨某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是……是山寨里的七当家。”
楚生微微一笑:“世事那么纷杂,你有几样能完全参透呢?”
“楚先生如此温文的人,又怎么会和……”枫灵吞下了后半句话,默默饮酒。
楚七笑道:“这就是因缘造化了。”他向枫灵敬了一杯酒,说起了桃花寨的由来。
“你可知道隆嘉十年发生的一起案子?时任工部侍郎的易诺贪污了皇帝修建接仙台的三千万两银子私自逃跑。”
枫灵回忆一番,答道:“见过那案宗。”
“那易诺,就是我家老三,”楚七笑得高深莫测,“三哥是峨眉山上黑风寨的少主,不想做个世袭的土匪所以考取了隆嘉八年的状元,做了两年工部侍郎,结果发现那皇帝贪婪之程度比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黄河泛滥,灾民流离,两国边界战事又起,而那皇帝却大兴土木要修接仙台为自己延寿,于是三哥带着原来黑风寨的一帮弟兄抢了皇帝的钱散发给黄河流域的灾民,自己回到了峨眉山上,重振黑风寨。”
“可是没做多久土匪,三哥就又烦了,觉得这土匪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他又是个斯文人,天天和一帮莽汉在一起也是无趣,就想着再做一票生意解散了黑风寨了事。”
“于是一干寨匪选了个黄道吉日冲下山,埋伏在路边。三哥选来选去,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胡子带领的一行人似乎很是有钱,就下令动手。”
“结果,三哥那一伙土匪被这小胡子和他的手下打劫了,连黑风寨都给了人家。”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