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赶到江边时,太史慈早已接了华佗带了船队等在岸边。
华佗见了昏迷不醒的周瑜亦是面色一凛,二话不说重新处理了伤口,又令以酒服了麻沸散,后叹气血两虚到烧也发不出,遂下了几副剂量极大的虎狼之药,终是在抵达吴郡将军府的当夜起了热。
孙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却在摸到那烫得吓人的额头时心又揪了起来。
华佗道不宜再内服药石强行退热,只能以冰敷脖颈、药酒擦身体外降温,并询问是否招内徒进来伺候,孙策摆摆手,接过冰袋、药酒道:“我来便可。”
将军府里孙策的卧房靠近后花园的檐廊,地处稍偏的角落里,入夜后便分外寂静。床上人的呼吸声低促絮乱,有时低得像要听不见,“公瑾。。。”孙策心下一阵焦躁难安,竟不觉叫出了口,才听到自己声音中一片凄惶,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和着屋外隐约送来秋虫的鸣叫,空洞洞地分外吓人。
孙策将冰袋轻放上他的颈侧和额头,许是高热的皮肤碰上突如其来的寒冷太过不堪忍受,那床上一直昏迷沉睡的人竟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孙策愣了一下、顿觉心如擂鼓,他欲探身再去仔细聆听时,却发现那不是呻吟,而是一声凄楚到低哑的哭泣,脸色苍白如雪只腮边泛起红潮的少年仍是双眸紧闭,两扇细密长睫间却盈出一叶波光,继而便是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滚落,浅淡近乎透明的双唇轻轻开合,竟是一句轻不可闻的——
抱歉。。。 。。。
孙策静静坐在床边,沉下脸闭上眼睛,在深深浅浅的呼吸里等待自己的那阵心痛过去,却不想床上兀自昏迷的少年又轻轻地动了动唇,仍是低低的二个字,却让孙策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久久地,不能一动。
他在叫,伯符。
一声一声,叫在梦里,悄无声息,却令人崩溃。
心已然疼过了头,麻木得似乎停止了跳动,孙策不停擦拭着那沿著眼角滑落的大颗泪滴,只恐他发着热如此哭下去会脱了水,遂倾过身体,伸手去拿塌边案上的一杯白水,却恼怒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竟努力了几次方握住了杯壁,孙策苦笑着俯身抱起深陷梦魇的周瑜,仔细护着他的伤口,紧紧把他揽在怀里,在他耳边温存绵软的迭声哄劝
“我在。。。瑜儿,乖,别哭了。。。我一直在。。。”
噩梦连连的少年身体一直挣个不停,孙策擅抖着紧握杯壁的手硬是喂不进去分毫,只白白洒了一半出去,终是懊恼的咬了下唇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既而扔掉水杯托起他后脑、决然地吻上那兀自叫着自己名字的双唇,将含在口中的水一点一滴地渡过去。
周瑜毕竟昏迷了多日,终是体力不济,渐渐便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哭泣。只窝在那温暖的怀里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天色大亮时,又是一夜未眠的孙策伸手抚怀里少年的额,已不再是骇人的烫,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多日来的奔波劳苦和担惊受怕让他再也支持不住,只将人轻放榻上揽过他的肩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