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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策瑜/文】千秋(前世今生,小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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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奇谋偷袭 携手江东行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的深秋,风轻云淡的艳阳天竟出奇的多,大江两边蔓延着万倾芦苇:芦花瑟瑟,一片银白;江中,波光万倾,樯桅如林,征帆如云——孙家军五千精兵三日之内,连破长江两道防线三个要塞,长驱直入江东之地,驻在曲阿的杨州刺史刘繇大惊失色,急统五万主力自领大军迎战。两军在神亭岭下相遇对峙。刘繇人多势众,以逸待劳,孙策、周瑜未敢轻进。
孙策此时部队只有五千,但刘繇部却足有五万人。周瑜盘算着双方兵种、人数对比,真想仰天长叹:我是注定要一辈子以少对多的打下去吗… …
好容易拿出了作战总方案,孙策听完,神色郁郁“又要分兵啊?真讨厌!!那你多带点兵去~”
周瑜剜了孙策一眼,轻晒道:“我是奇袭,带那么多兵脱我后腿吗?你是主攻!要与刘繇主力作战的,兵不可太少,不要任性。”
——————————
月黑风高杀人夜,周瑜点起一千骑兵,一夜急行军抵达曲阿,天色刚蒙蒙亮,周泰、吕蒙哀怨的遵照他家中护军的吩咐伪装成要进城卖菜的菜农、一脸面瘫样侯在城门外——
晨光初现,城楼上一声鼓角响,吊桥慢慢放了下来,城门也缓缓打开,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刚想吆喝菜农来接受排查,“菜农”周泰、吕蒙一跃而起,拔出筐中砍刀,一阵风样冲上去,砍倒士兵,直杀入城门洞,几乎在同时,埋伏在附近树林里的骑兵杀声四起,山涧激流般向城门冲将过去。
城头上的守军大惊失色,正欲吹警示号角,只觉看见流星闪过来,一支红色箭羽便穿胸而过。
周瑜左手轻搭弓弦,右臂上弯欲再取箭,忽见吕蒙、周泰一身菜农装扮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两人切瓜砍菜一般“左青龙右白虎”地扫清了城楼守兵,不由得会心一笑,冲身后骑兵吆喝一声:“大家进城吧~”。
一千骑兵大声应喝,随着已踏上吊桥的“翩跹”一涌而入,不消片刻曲阿的城楼上“周”字帅旗便映着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迎风飘扬起来。
城头守军大部投降。小部分四散逃走。周瑜领人攻进了刘繇的刺史府,旋即下了一道军令:赶紧放跑几名被俘的刘家军的军官校尉,让他们去给刘繇报信。后又再度重申了安民抚众,鸡犬不惊的军令。
在周瑜攻下曲阿并前往张昭家以孙策的名义为其亲弟弟请私塾老师的同时,孙策领军在神亭岭下正百无聊赖地与刘繇对阵。
阵前刘繇麾下的太史慈与程普枪矛并举正斗得起劲,孙策那个手痒啊,几次想下场过招都被周瑜临走时那句“切忌个人英雄主义!!不可与太史慈酣斗!!”按捺住了,方想起昨天自己说起素闻那太史慈有箭术精湛,有百步穿杨之勇,表示有意招揽他,一向热衷为自己招贤纳士的自家义弟却神色黯然,搞得孙策自己颇有点惴惴,一头雾水里硬是好言软语哄了半天,才见周瑜沉默良久后答应说既是义兄中意的,瑜便想办法帮你抓来。
注意,他说的是“抓来”喔?当时孙策就汗了,谦和有礼的周公子莫非跟这个太史慈有什么“深仇大恨”?
孙策所不知道的是,周瑜对他想招揽太史慈的想法黯然心伤并非他所杜撰的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前世里让他们天人永隔的那场狩猎,当时孙策的虎贲卫队队长,正是——太史慈。
这厢里孙小将军正目视着太史慈程普斗阵神游天外,忽然,刘繇军中出现一阵骚乱,几名衣甲不整、狼狈不堪、头发披散的军士骑着马闯进了刘繇军中,直奔到刘繇而前,连滚带爬跑向刘繇报告道:“大人!不好了!今日日出之时,周瑜领军夺了曲阿!大人一家老小尽在周瑜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繇军中顿时喧哗声起,将校们脸色惨白,军士们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刘繇军队的人海里翻卷起躁动的浪花。
忽听一些军士喊:“快快逃命吧!老窝都丢了,快救妻小去啊!”
鸣金收兵声顿起,不待刘繇下撤退的命令,士兵们已潮水一般往后涌去。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1楼2012-10-30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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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慈不明所以,打马回军。刘繇脸色惨白,手足无措,仓惶间决定逃往豫章,却勒令太史慈帅骑兵部去取回曲阿。
    太史慈望着闻风而逃的刘繇背影深叹口气,又转念一想,孙策主力在此,曲阿必是守城兵力不济,若此番趁乱突袭回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大喝一声“随我夺回曲阿!!”遂整顿直属骑兵,烟尘缭绕掩盖下挥师去取曲阿。
    刘繇那边一时人心惶惶,孙策这边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不用杵在这里做背景了啊啊啊,遂一扬手中八荒六合枪,大声喊出军令:“擂鼓进军!”
    鼓声震天,程普、黄盖、孙贲等将奋勇而出,督众军往前追杀。
    刘繇军丢盔弃甲,地上到处是遗弃的旗帜、金鼓、刀枪剑戟,不多时,刘繇二十多个连成一片的营寨全部被踏破,“孙”字大旗和各将官们的大旗飘扬在各个营寨里。刘繇五万大军大部投降,其余四散。
    程普向孙策报告,此战共斩首八千,得降卒三万余。其余的四散逃去。刘繇逃往豫章。太史慈不知何往。孙策听了要程普留守,自己则亲率余部回援曲阿。
    这厢里太史慈已帅五千亲卫兵临曲阿城下,远远望去只见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城里华灯初上、街上人影绰绰,除了城楼上换了帅旗,一切如旧,丝毫不像被战火洗涤过的城池,倒像是欢迎他回家。
    正在犹豫是喊 攻城?还是喊 回城?
    忽然间,一缕琴音倾泻而下,暮色下如晚风般空灵悠远——太史慈抬眼望去,城楼上,有一人衣如雪、发如墨,竟卸了戎装,只一身不御风寒的锦白色单衣薄衫,十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瑶琴,歌声波纹一样传开: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音色清冽低沉,声声钻入人耳,颇有绕梁之意,恍若倾城。
    太史慈听到歌声心中轰然巨震,想他投身刘繇门下数载,可不也正如那团扇一般——刘繇出身公卿之家,清高、迂腐,颇重门户等级,至今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一丝不忠之心,却始终不得重用,便是如今一役,也只作垫后弃子,刘繇从不肯听他只言片语,只一味追名逐利枉顾了其忠义之心——不由悲从心来,放下了弓箭。
    正自愣神间,忽听得四下啸声遍起,身后孙策部主力精兵如潮水般围过来,与城中守军一道整齐划一地呼喊道:
    “子义,归来——”
    子义,归来吧——这次,我不会再迁怒于你,害你身陷囹圄、含恨九泉… …
    太史慈猛然抬头,正与抚琴的白衣少年目光相接,那少年眸色淡淡,却有种莫及的追悔和悲伤难言,双唇轻启——两人相去甚远,自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太史慈却从那唇间读出了希冀,在无声蔓延… …
    半响,终是黯然下马,缓缓地跪了下去。
    一曲团扇瑶琴歌为江东军募来了一名良将,诸将都称赞中护军谋略过人、钟灵毓秀,只有孙策在城下看得是心惊肉跳,想那太史慈剑法精准、百步穿杨,他的宝贝义弟居然敢不着护甲、大大方方地只身毫无遮掩站在城楼之上… …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2楼2012-10-30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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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故人良将 道尽前世殇
      曲阿作为孙家军渡江后攻下的第一个城池,颇具建设性意义,即便孙策素来不喜仪式、不讲排场,也还是像模像样地办了庆功纳降宴会。
      宴会上,孙小土匪头子直接跳过什么“歌舞助兴、酒过三巡”,直入主题且大张旗鼓宣布了了自己特立独行的军队整编制度。
      他将军队除留一部分自已亲自统率外,其余的皆分给众将,称之“授兵”。这些士兵便成为是各将领的直属兵,如同将领的私家军或护卫军,饮食居住、生死来去,皆由各将领自行裁决。各将领间职务虽有高低,却无隶属关系,只各统各的兵。如有重大军事行动,则设都督或左右都督,节制众将及众将所领的兵。
      众将听得是瞠目结舌,满座静默——毕竟依汉制,军中将领是一级管一级,上一级约束下一级,而最下一级的军士则分为一营一营,将领只有管理之责,并无调兵之权。遇有战事,则由最高统帅将军士一营一营拔给相关将领。如此是为了防范将领兵变。孙策要推行的这种闻所未闻的领兵之法,有一大忌便是:若某将领领直属兵谋反,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程普、黄盖一干老将当下提出此疑问,谁知那坐在主位的少年主公振振有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随后便大气地遥举酒樽,道一声“大家随意”便仰头喝干。
      太史慈从未见过如此惊悚的庆功宴,主座上脱下戎装的少年主公一身锦衣华服端的是俊逸深致,漫不经心的举止深藏着无羁的锐利,眼神里流过的光,凛然却不失亲切:各将领竟不分等级、资历随性入座,浑不在意地闹作一团,那白日里还是敌军阵营的诸将这会子纷纷过来主动自我介绍,叫周泰的刚灌下他一口酒,叫陈武的就夹上来一块牛肉,就连老将程普、黄盖也过来大拍他后背,似多年熟络的老友,直叫着“素闻你小子百步穿杨啊,好生帮我们训练弓箭手啊”!
      第一次跳槽的太史慈本来还对“欺生”神马的惴惴不安,这会子初来匝道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拉过程普叫一声“程公”,就把心中不解的疑惑倾倒而出,因为新主公不仅署他为门下督,又授其直系属兵一千,而追随孙坚、孙策的老将程普、黄盖等也不过是属兵一千,太史慈心中颇觉愧然,怎知程普哈哈一笑,以“主公向以能力授兵,不计资历、等级论处。”慰之,太史慈又道:“我年纪尚轻,怎可担此大任?”
      这下程普神秘一笑,摸了摸胡须道:“年纪尚轻?可有我家中护军年轻?他尚且统兵二千,你有何不可?”
      太史慈正欲问,中护军乃是何人,却见主座上那人眸色一亮,急急起身,迎将下来,语意欣然道:“公瑾!”
      “瑜巡城来迟!自罚三杯!”一道低沉舒缓的嗓音传来,竟如那城头歌声一般清冽美妙,听在人心里只觉如沐春风。
      太史慈不禁循声看去,第一眼就觉得好看,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秀气精致的男子,一袭雪白轻衫,身态儒雅、眼眸温润,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梨涡,不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微笑,太史慈暗叹:这本应是水边执卷拈花似的人物吧?怎生混到军营里来?
      却听程普在他耳边笑道:“这便是中护军大人,周瑜周公瑾。”
      太史慈瞠目结舌,心道自己这真是遇到了了不得的主子和同僚,宴席上激情澎拜地上前主动请樱,称愿赴各地收降刘繇的残兵,孙策笑着应了,下意识地搜寻那个身影时,却发现某人在敬过诸人一圈后已悄然退场,遂轻蹙眉头,party的后半段就越发心不在焉起来。
      ——————————————————
      入夜的曲阿城楼上远不如白日里阳光照耀下的温暖,地面高墙都散着寒气,在月色的反射下,仿佛布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青苔。周瑜孤零零立在城楼上,在风露中一声不吭地望着城外风沙。
      孙策终于找到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时一肚子怒火消了大半,只唉声叹气地走过去拉过对方双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夜凉如水,握在手心的十指冷冰冰,好像是在露台上放久了的玉镇,带着一种温润的寒凉。孙策轻声责怪道: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7楼2012-10-31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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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这样招降的么?在一个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面前不着护甲、战袍,你真当自己是刀枪不入?还弹琴激他!若真是一言不合箭飞过来,岂不伤了你性命?”
        “性命?”周瑜努力挤出浅淡的笑容,心里却无比沉重,“… …原是我欠他的。”
        “又在胡说什么?”孙策斥道:“你到底站了多久啦?鸡爪子冰成这样?”
        “义兄,我想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周瑜转过头来望着对方火光映照下橙色的温暖的瞳仁,心中太多的苦涩直欲喷涌而出。
        孙策很干脆地点点头,遂卸下软甲扔到避风的城墙角落里,拉着周瑜挨着自己坐到上面,想想又怕对方着凉,便解了外袍裹紧两人,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周瑜维持着被孙策摆成的舒服姿势,垂头酝酿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很久以前,有一对,蛮要好的,嗯… …君臣,平日里行军打仗默契十足,嗯… …也有一言不合翻脸打架的时候,却从无隔夜仇,只一日,因主公杀了不该杀的人,两人吵得凶了,主公吼了句‘滚’,做臣下的一时伤心… …便也赌气守边城去了。”
        “只在临走前,唤来主公虎贲卫队将领,千叮万嘱保证主公的安全,那将领一口应了… …”
        “谁知,” 周瑜顿了一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城墙上猎猎声响的孙字大旗上,再度沉默了良久,方继续道:“那守边疆的臣下还未到领地,便传来… …主公,身死的消息。。。 。。。”
        “细问之下,方知,主公行猎,离队去追鹿,不幸遇刺,那将领虽领兵跟随,却,终是,晚了一步… …”
        “那臣下将兵奔丧… …悲痛之下,迁怒于那名将领,在主公葬礼上当场将其收押,缉于地底牢房,下令没有将令,不得放出… …一年后,那侍卫,含恨而终…
        …”
        已近三更,正是天阶夜色凉如水的时候,怀里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孙策紧了紧手臂,让对方把额头放进自己的肩窝,许久,低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颈间闷闷地传来——
        “其实,真正,该责罚的,并不是他,而是——赌气离开的… …我… …”
        夜突然那么静,静的好像能听到月光滴落地上的声音。孙策一动不动地搂着怀里的少年,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混在秋夜的烈烈风中,渐渐失了规律:肩上一片潮湿温热慢慢、慢慢地渗开,颈侧——终于传来极力压抑的抽泣,听来像是正把一根细丝从纠结的乱麻团中艰难扯出,断断续续着随时都会消失。
        孙策怀抱着、任由他哭着,这是一个缓慢而艰辛的发泄过程。那哭泣一定被太过久远又太过沉重的悲痛拘留在了某个角落,挣扎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有机会表达。他哽在喉咙口的呜咽声好像是经过了万水千山的跋涉才到达那里,因为失了力道而显得虚无,听在耳里那么不真切。
        不多时孙策便察觉到怀里人整个身子都在瑟瑟抖动,他怕他呛到,犹豫着抬起手轻轻顺着他的背。
        周瑜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他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居然埋着那么多的水,似乎怎么也流不干。只记得那怀抱太温暖、那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手掌太令人安心,陷入沉睡前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对不起——原来我早已伤了你,还是在那遥不可及、无法挽回的过去。
        孙策抱紧怀里的身体,心中却顿感深深地无力,
        “原来,你对我的好——只是,源于护主不力的愧疚吗… ….”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8楼2012-10-31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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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妙手回春 华佗竟在世
          吴城得手后,嘉兴、乌程亦一并收入囊中,途经余杭时,孙策依周瑜言分出水性上乘、善游矫健的兵士另外组建了水师,并成功“拾取”了土人凌操,拜为从征校尉,暂且调至中护军帐下,协助操练水师战船。
          严白虎一路潜逃,与会稽太守王朗很快合污成同流,孙策乘势兵至时,会稽早已吊桥拽起,城门坚闭。无奈只得分布众军,四门攻打,成包围之势。
          会稽治所山阴城高墙固,防备森严,守城器具亦一应俱全,显是比吴城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孙策围攻数日不见成效,遂在城外安营扎寨,按兵不动待自家义弟领水师前来,商议对策。
          此时王朗、严白虎已拿定主意,看到孙策兵势甚大,良将奇人众多,自知两军若依着传统打法自是不敌,故而深沟高垒,仗着会稽山阴城里粮草充足、辎重齐备而坚壁不出;只想着如此耗上一个月,那远路而来的孙策军必定粮尽,士气衰败,待其退走之时便乘虚掩之,方可大胜!
          两军僵持了一段时间,这日傍晚,孙策正在校场与太史慈切磋箭术,忽听得兵士来报:“中护军的水军到啦!!”便扔了弓箭翻身上马,骑着“惊帆”兴冲冲地向江边奔去。
          到了江边,万倾芦苇已被暮色浸染,瑟瑟绯红,初冬的江风殆荡,水鸟啼鸣,波涛翻滚,浩浩荡荡的船队已黑压压徐徐逼近,远远望去只觉波光万倾上樯桅如林、征帆如云。
          最前边是两排布局严密的蚱蜢舟,规模小,游速却快得吓人。之后乃是百艘走舸、艨艟、斗舰,气势磅礴。最后面才是水师主舰——巍峨雄伟的三层楼船。跟着孙策来一同围观的太史慈、吕蒙早已看得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早在过江之初,孙策便知道周瑜已雇了上千个能工巧匠日夜研发水军战船、改进完善传统模型,又委派了鲁肃亲自监工督造,料想自家水师比那传说中的荆州水军亦差不了多少,却不想今日一见、竟气势壮阔若此,这分明是独步天下的等级啊。
          待得大船降帆、主舰靠岸,孙策已下马迫不及待地跃上甲板,船舷上旌旗迎风飘展,甲士们持枪执戟挺立船上,一片盔甲的光芒闪闪生辉,见得孙策,纷纷恭拜,“参见主公!”之声整齐而出,只有一粉雕玉砌的小娃自二层船楼上走下,煞有介事地大声喝问:“来着何人?报上名来!!”便怒目瞪过来。
          孙策被瞪得满头黑线,尚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只听得更大一声吼
          “凌小统!!!不得无礼!”
          凌操便气势汹汹赶将下来,向主公拜了拜,以示赔罪。
          孙策看着型肖酷似的两父子忍俊不禁,一边问着“中护军何在?”一边向那小娃伸出手去打算蹂躏一下那粉嘟嘟的婴儿肥脸,却被凌统一下闪过,风马牛不相及地回嘴道:
          “陆小议在上面呢!”
          孙策默念了句,这娃生得倒俊,就是有点脱线… …不理他径自上楼去了。
          二层船楼上,风卷帘动,指挥室里,一方书案前陆逊正对着摆好的沙盘津津有味地发呆,孙策左顾右盼不见周瑜的身影,遂问他道:
          “你家先生呢?”
          陆小议正自朦胧间,听得声音,“啊。。。 。。。”了半天好容易回魂过来,抬起头迷茫的边看孙策边思考,直等得孙大公子小暴脾气快要上来时方一字一句缓声道:
          “路过会稽山阴城郊水道时,闻得招兵,先生便去应征了。”
          “去做啥了???”孙策闻罢立刻跳脚,只恐自己没听清,遂又问道:“你再说一遍?”
          陆小议面若止水,一副老成沉稳的做派,刻意放慢了语速,字句清晰的复述一遍,又补充道:“此行先生特意带了二十军士,欲混入敌军烧其粮草,迫其出城,主公可平地设伏,守株待兔。”
          孙策保持着阳光般的招牌笑容听他说完,只觉得这江面,风真是太大了,咋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火气就噌噌燃成了滔天怒火,他一掌把桌案拍成两半,彻底炸毛暴走,大吼道:
          “他堂堂水军主帅,不惜只身犯险、跑去敌人老窝去做敢死队队长?!!卧底那么好玩吗??潜伏那么带感吗??不知道什么叫刀剑无眼、水火无情啊?!!!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那么喜欢玩火呢?¥%……*@……”
          侍立左右的吕蒙、太史慈早已被震撼得呆若木鸡,不知是该佩服中护军大人真是行事诡谲、冰雪聪明,还是该夸赞主公反应迅捷、力大无穷、就连骂词也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只有陆逊仍坐在已分崩离析的案桌前镇定自若,捧着抢救及时幸免于难的沙盘不辨喜怒,于是太史慈、吕蒙顿时分不清眼前跳脚暴走的少年和稳如磐石的小娃哪个更像是国之栋梁。
          果不出三日,夜半的会稽城中烟雾四起,大火熊熊燃烧,光亮映红了半边天,不消片刻,王朗、严白虎满面怒容,亲率上万军士倾城而出,意欲轻兵突袭,孙策军早有准备,平地设伏守株待兔已久,各军将士分别在4个城门迅速结成阵型,将王严联军围剿殆尽。
          孙策复回大军,乘势取了城池,安定人民。
          二十个敢死队队员毫发无伤、自豪万分地回来了,那敢死队队长却不知所踪。
          城门门口,孙策让他们列好队一一问话,却无人能说出所以然来,正大眼瞪小眼快要瞪出花来时,忽见得远远有一大群有老有少的难民要进城来,还带着驴子锅具等物,大老远的,孙策一眼就认出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登时额角青筋爆出,大踏步、气冲冲、兴师问罪去。
          只见那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难民队伍中,一少年穿着粗麻布长衫,腰上用灰色捆绳随便扎了下,一头如墨长发倒是刻意揉乱了,还插了几根稻草,有意抹上黄尘泥土的脸颊却难掩清秀,此刻他正搀扶着一位满头苍苍白发、后背略有佝偻的老者蹒跚前行,眉眼间尽是如获至宝的欣喜——
          孙策走上近前还未开口,便被cos成难民的周瑜一把拉过,向身旁老者介绍:
          “这位便是我家主公,孙策孙伯符。”
          那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头“哈哈”一笑,遂上前拱手见礼,悠悠说道:
          “老身华佗,是个郎中。今老朽一家幸为周公子所救,定会知恩图报,愿留在孙将军府上尽心随侍。”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0楼2012-11-03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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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入得许昌城内,几番寻路问人,终于在城南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父亲周异的住处。
            那是个不大的略显萧瑟的小院,与一路行来的繁华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瑜道明身份来意后便由一老仆人引领着入了正门,径直到了一间书房样的小屋。屋里立着书架,靠窗处摆着书案,焚着香。虽不大,但十分雅静。一个五旬有余、面孔身材都很消瘦的老者正伏案看书,周瑜努力搜寻着幼时的记忆,却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骨瘦嶙峋的老叟与当年那个俊秀挺拔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老仆人上前禀道:“老爷,公子来了。”
            直叫了两声,年迈的周异方闻声抬头,似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周瑜,又惊又愣,细细打量着,呐呐半响,似有还无地叫了声:“瑜儿?”
            那声音苍老沙哑,听得周瑜一阵心酸,遂撩衣下拜,行人子之礼:“孩儿拜见父亲!”
            周异颤巍巍地站起,急慌慌地蹒跚过来扶,长满老人斑纹的枯瘦手臂想抓紧又怕弄疼麟儿般地伸过来,青筋暴出的干枯双手悬在周瑜脸庞,几番想摸又怕划疼了他,老者就那般佝偻着背定定地端详——
            周异最后一次见周瑜时,周瑜年方八岁,还是个扎着包包头垂着鬓边发、雌雄莫辩的漂亮小娃,如今已长得魁伟秀丽、清新俊逸,束紧的锦纹儒装上长发披散垂背,丝缎柔顺,熠熠流彩,浑身上下散发着翩翩丰采,象一株挺拔秀丽飘逸又健壮成熟的白扬。
            看着儿子出落得如此秀丽风流、神光迷离,周异喜不自胜,不由得老泪纵横。
            一番嘘寒问暖后,父子二人方对坐内堂。周瑜看着父亲白发斑驳,几番欲言又止,强自把那封书信的疑问压至心底,不想倒是周异先开了口:“瑜儿,为父并未有疾患,实是曹公逼迫,近来自觉来日不多,私下里亦想借此机会,见你一见,父亲,想你心切,吾儿,切勿见怪… …
            果然如此。
            周瑜心下顿时了然,孙策平定江东震惊曹操,细打听下必然也知道了自己,曹操素来爱才如命,孙策自是招揽不来,可有生身父亲在朝为官的周瑜想是威逼利诱下总能得手,遂有此一信。
            虽已知晓自己是被父亲与曹操合谋骗来了许都,周瑜却不忍责怪思子心切的老父,甚至深以为此行也算是了却了前世至死都未见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想来孙策当日力荐自己前来必是饱受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他不想让自己再尝。
            周异见儿子并无不快,只是埋首不语,思付良久终是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
            “瑜儿,你自小读汉书,食汉食,你来许都,事侍汉室,也未尝不可,曹公位及大汉丞相,又思贤如渴,虽把持朝政,但毕竟,比董卓吕布尊重良多,” 周异略显难堪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为父不识那吴侯,自不知他待你如何,此来也是想探寻你的意下。”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8楼2012-11-06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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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听罢,眉头紧锁:曹操固有雄才大略、胆识出众一面,但为人颇多自相矛盾之处:既智又诈,既自负,又多疑,既傲又卑,既善待天下人才,又对与已不合的人才置之死地;既体恤百姓,又嗜杀。在徐州与陶谦结怨,竟杀数十万人。既不惧强权、不乏忠勇侠气,又以“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对待他人。
              沉吟片刻,终是起身向周异款款下拜,仰头相视,潇洒坦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公瑾与伯符已把臂誓约,君子一诺千金,一身不可事二主!望父上见谅。”
              周异被那深邃眼眸里的认真震慑到,只暗叹儿子终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惨然一笑,惭愧道:“如此,倒是为父,多事了。”
              周瑜复又道:“谢父亲谅解。父亲年岁已大,不宜再过操劳,可愿随孩儿回江东,颐养天年?”
              周异听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和喜悦,却转瞬即逝,叹一口气,只道:“吾儿既心意已决,自去一番作为,不必挂念为父。”
              话音刚落,只见周异身后的屏风处骤然出现一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容清瞿的男子,此人正是曹公谋士、朝庭尚书程昱。
              程昱轻吐一句:“拿下。”脚步、兵刃便纷乱声起,大门、窗户竟同时有几十个人兜截过来,四处人影幢幢,皆是一身黑衣,鬼魅一般,周瑜只道方才进院、精力只在父亲身上未曾留意伏兵,懊恼自己大意,因顾念父亲安危,周瑜并未多做挣扎,任由程昱反绑了他双手,黑布蒙眼被人推上了去曹操府上的马车。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9楼2012-11-06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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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各为其主 惺惺难相惜

                路途并不长,待下得马车,被人引领着隐约走过几条回廊便入了内室,这时耳边传来几声压抑低沉的咳嗽,似乎随行的军士行了礼便自行退出,门扉轻声掩上。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毫无预警地匝起,待得片刻方停下,继而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身后反绑的双手碰触到冰凉的物事,反应半天才想出那是手,只是人手怎能凉成这样?身后那人摸摸索索解了牛筋绳,然后蒙眼的黑布也悄然落下,周瑜静待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方游目四顾——
                冰簟银床、锦帐游香暖,翠帏罗幕、芭蕉上窗纱,不远处的窗前横着一方软榻,方才那人已走回去随意自如地坐了,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脸色却呈细致纯净的玉白色,只双颊显露出不正常的潮红,似有不足之症,他淡淡笑着对周瑜招手,举手投足间带着矜持风雅,指指近旁的坐塌示意客人坐下,周瑜疑惑地照做了。
                但见对方取过手边笔墨,下笔竟是风流不羁的行草:
                “如瑾似瑜,秀润天成。”
                男子将竹简反转过来、方便客人看,左手边的精致茶盏里淡淡的茶香飘了过来,细细品味,竟像是皇家贡茶的三清白眉,高贵典雅的厢房里暗香浮动,漫卷珠帘的轩窗外疏影横眉,周瑜忽然心中灵光甫现——想来能在丞相府里被宠信若此,这世上只得唯一,遂仿效男子拿起搁置在砚台上的纯血狼毫,在那竹简上续写道:
                “不及郭奉孝,豪杰冠群英。”
                周瑜看到对方脸上已等同默认的讶异笑魇,着实被事态诡异的发展吓了一跳,刚才本是试探性地猜想,毕竟在上一世里他并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鬼才”,却不想被自己猜中——这男子正是“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筹如范蠡,决策似陈平”的曹操帐下第一谋士——郭嘉。
                前世里,这个“鬼才”曾在曹操官渡之战时犹豫是否留兵许都以防江东孙策偷袭时进言:
                “策不足惧也,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也确是被他一语成偈。故而这一次周瑜远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没有把江东放在眼里的军师祭酒竟会做出此等威逼利诱之事。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0楼2012-11-06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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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暗思付方深深懊恼起来:怪只怪,这一世里平定江东做得太过迅猛和张扬,孙策又一改前世里的滥杀暴戾,所到之处民心仰颂、欢声遍野,利益出让的诱惑下江东世族亦诚心投靠,这才惊动了远在北方的这尊大佛,引起了他的足够警惕,动起了趁其羽翼未丰,尽早泯灭隐患的心思。
                  郭嘉看到那规整方正的小楷,喜从心起,冁然笑将开来,摇铃唤来侍女,为客人看茶,示意将屋里的宫灯多点了几盏,复又在那竹简上写道:
                  “嘉伤寒过重,以致失语,以笔墨代言,公瑾可开怀畅谈,不必拘谨。”
                  周瑜微微侧首看着渐渐融进暮色里的漆柱雕檐,不忍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只用笔回道:
                  “如此,便好。”
                  郭嘉也不勉强,转而清谈其他。
                  几番言语下来,周瑜已渐渐明了,郭嘉这是怕自己命不久矣,在尽心竭力地为曹操网罗天下英才,而郭嘉也越发知晓了江东双璧的手足之情、君臣之义,这自己分外中意的文武双全少年郎注定是争取不过来了。
                  略感失望之余,倒也不忍毁了他人誓约,更何况这少年顾念着自己病中伤怀、肯耐着性子用纸笔交谈,这份善解人意的温柔让人动容,兴味所致禁不住提出:
                  “素闻公子精通音律,可愿与在下合奏一曲,得偿吾之所愿?”
                  待得周瑜点头应允,便唤来侍女抱来七弦琴、玉箫,莹白枯瘦的手指轻抚过琴弦,竟是周瑜从未听过的曲调,轻快处豪不浮躁,沉郁处亦无凝滞,慷慨激昂中偏听得易水萧萧,茫然嗟怨里又饱含希冀不绝——不自觉间已玉箫在手,与之悠悠相和,箫声幽古琴音清扬,一时间那恍如世外桃源的花园里夜色隐隐、流水迢迢… …
                  董仲舒有言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郭嘉之于曹操、周瑜之于孙策,究其本源,君与相,便如夫与妻,为相者殚精竭虑,只为各自认定的君主付出一生,从无怨言也绝不背弃!
                  一曲终了,郭嘉蹙眉凝神良久,得遇知音的欣喜难掩分道扬镳的失落,只可惜——百家争鸣的江山你我各为其主,烽火连绵的乱世终是不能并存… …
                  既是不能为我主所用,便只好,幽禁你一生了。
                  谋划已定的军师祭酒眼神陡然凌厉,轻拍两下手掌,黑衣侍从鱼贯而入,一盏茶前还奉为上宾的少年重新沦为阶下囚,被绑缚了押出门去。
                  门扉再度掩上的那一刻,周瑜看到郭嘉微启双唇,无声地低诉着一句话,深如寒潭的眸子里满布无力的惋惜和哀叹,周瑜努力分辨那口型,却是一声——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1楼2012-11-06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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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舐犊情深 舍生取大义
                    郭嘉独居的小筑里兵荒马乱,囚禁周瑜的小院落却静谧平和得多,就连森严的守备军士也因要去抓刺客和护卫军师被调走了大半,周瑜听着隔壁传来的纷乱沓响的脚步声、慌乱无措的呼喝声、瓷器打翻的碎裂声,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猝然间,庭院门前的几支火把灭了,屋内顿时暗了几分,没听见有人哀号尖叫,却真切的听见躯体“扑通扑通”倒地的声音,尚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见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影破窗而入,身段轮廓,仿如溶在夜中,只一柄长近五尺、皎洁如注秋水的钢刀闪电般划过,风啸响动,屋内所有烛火同时熄掉,周瑜只觉手腕处一凉,牛筋绳应声而断,那人拉起他的手腕,道一声“走!”遂疾风般一起掠了出去,庭院里的看守士兵措手不及、惶然迎战,那黑衣人护着周瑜在刀光剑影里游走,身行步法,翩若惊鸿,单单一个“走”字已让周瑜对其身份猜出一二,遂配合地跟着他,待出得庭院那人摘下面罩回眸一笑,两颗虎牙映着月光闪闪发亮——果然是孙策!!
                    周瑜惊喜之余却眉头蹙起,孙策似乎早已料到他要说什么,不待其开口便慌忙解释道:“放心,江东一切妥当,此番子义客串刺客调虎离山,我们便趁机接了你父上速速离开。”
                    正待说话,一批相府守卫赶到,孙策抡起松纹古锭刀,刹那间银光漫天,狂飙乍起,锋芒如雪,飞逝如星。孙小霸王一把刀使得天花乱坠,大有“万军丛中过、片血不沾身”的范儿,不消片刻,两人便成功逃出丞相府,径自往城南小院奔去。
                    丞相府的守备因军师伤重的猝然闹得章法全无,一个小兵竟不待禀报便擅自闯将进来,大呼小叫着:
                    “不好啦!!那隔壁的公子,逃跑了!”
                    曹操怒起,正欲训斥,只觉身上衣衫一紧,回头发现竟是郭嘉被吵醒,用手攥住了他衣袖,微微开口,似是有话要说,
                    曹操俯下身去,紧紧握住那细瘦苍白的手腕,柔声哄道:
                    “奉孝可要说什么?慢慢来,不着急”
                    郭嘉屏气凝神,哑声道了两字,几乎低不可闻,曹操却听清了,是“周异”二字,恍然如醍醐顶,拍拍他的手背道:
                    “奉孝放心,我这便让曹仁率兵前去埋伏。”
                    郭嘉努力撑着眼皮看曹操下令,仍想交代一句“切不可伤他性命”,但用尽力气却再也发不出声,慌然呼吸时口鼻腔里竟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一阵乌黑便又晕了过去。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5楼2012-11-08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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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个一片漆黑的独家小院太过安静,孙策周瑜不觉加了几分戒备,带了上百精卫避开正门只从一边侧墙翻将进去,却不想脚刚落地,刀剑便劈头盖脸地招呼过来,孙策一边递给周瑜兵器一边取过后背的八荒六合枪将箭矢、刀枪一一弹开,这次所带精卫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死士,如今突遇埋伏竟也临危不乱,迅速平地反击、结成阵型,不消片刻便形成以孙策、周瑜为圆心的固若金汤的圆形防卫,双方短兵相接,一时不相上下。

                      那钩子夹着风声过来的时候,孙策正与两个军士缠斗,避无可避之下正暗道不妙,电光火石之间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预期的疼痛并未到来,却有一声脆响如裂帛,孙策趁机一枪挑了偷袭之人,黑暗中那替自己挡下杀招的身体却猛然撞入自己怀中,紧接着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瑜儿!!”
                      院中骤然大亮,暗夜里敌方点燃火把,眼前一片耀眼刀光,那苍老沙哑声音的主人正是身处包围圈中的周异,火光凄厉地照亮一方小院,那被各色兵器的矛头同时对着的老者正一脸焦急地看向身中埋伏还要舍己救人的自家娇儿——
                      孙策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自己怀中摇摇欲坠的身子,低下头去看时,只见地上星星点点几滴血迹,从周瑜的衣角滴落,竟是触目惊心的红——忽然间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一般,顿时心跳如雷,他急欲扳正怀中人查看其伤势,却见周瑜强自撑着他手臂站立,目光定定地看向那老者,喃喃叫了声:
                      “父亲。。。 。。。”
                      周异脖子上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锋利阴寒的刀刃太过贴近皮肤,几下小小的挣扎便划出了道道血痕,旁边站着一身披重铠、虎背熊腰的将领,正是曹仁,他紧了紧手中凶器,大呼一声:“周瑜小儿,你老父性命已在我手,还不速速受降!!”
                      双方军士暂时收了手,只剑拔弩张地对持,静待自家主人的决定。
                      短暂的寂静中,竟是身陷囹圄的周异先开了口:
                      “吾儿,你可已下定决心,誓要追随那吴侯?”
                      周瑜望向刀光剑林里的老父,视线触及到那花白的鬓角与刀刻般的皱纹,只觉身上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他强自咬牙撑着,一边苦苦思索着救出父亲安全逃离的对策,一边艰难地点了点头。
                      周异早已在白天听到过答案,如今不过是想再确认一遍,看到他如料想般地点头,心中竟全然没有失望,只涌出由衷的欣慰:想来吾儿是寻到了他真心想做的事、真心相待的人——年迈的老叟就着森森的火光再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家麟儿,像是要把他的摸样刻在脑海里,眸中满是慈爱,如此沉吟良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决绝说道: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6楼2012-11-08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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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便安心走吧——明年今日,得吾儿焚香一缕,爹便当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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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变故发生得太快,任谁也没有反应过来,身旁的曹仁大为惊骇,只下意识握住刀柄想将短刀抽回,谁知他用力甚猛,那把插在周异胸前的短刀被生生拔出,鲜血亦霎时迸涌而出——
                        这一变猝不及防,周瑜本能地抢前一步伸出手去,却只是更清楚地看到了那柄已是通身血红的冰冷刀刃,在半空中铺洒成一帘猩红血雨,似凄美悲绝的樱花瓣漫天飘下。。。 。。。
                        一阵剧烈的疼痛波涛汹涌地传导到大脑里,周瑜眉头一皱,差点痛呼出声,只觉得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被人不停地颤声规劝“莫看、莫看”,甚至那人用手盖住了他眼帘,仿佛这样便能为他遮挡住所有痛彻骨髓的伤害,然而,声音和视野却都渐渐模糊不清晰起来,神智抽离时才蓦然发觉,自己,对父上,竟还未来及说声:“对不起。。。 。。。”
                        孙策一手抱起怀中软倒的身子护在胸前,近乎肝胆欲裂地喊出:“随我突围!”
                        一百五十个死士在那涅盘重生的悲壮氛围里拼死相搏,竟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硬是撕开了一个逃命口子。
                        待逃出许昌与太史慈汇合时,那上百精卫竟已折损大半。
                        孙策紧紧抱着怀里仍在昏迷的人,踏出许昌城门的那一刻,他仰头极快的扫了一眼城头上猎猎作响的“曹”字大旗,眼神像烈火粹成的名剑,寒冷而逼人——只在心中暗暗发誓:
                        这笔账,我会,原原本本地讨、回、来!!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7楼2012-11-08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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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赶到江边时,太史慈早已接了华佗带了船队等在岸边。
                          华佗见了昏迷不醒的周瑜亦是面色一凛,二话不说重新处理了伤口,又令以酒服了麻沸散,后叹气血两虚到烧也发不出,遂下了几副剂量极大的虎狼之药,终是在抵达吴郡将军府的当夜起了热。
                          孙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却在摸到那烫得吓人的额头时心又揪了起来。
                          华佗道不宜再内服药石强行退热,只能以冰敷脖颈、药酒擦身体外降温,并询问是否招内徒进来伺候,孙策摆摆手,接过冰袋、药酒道:“我来便可。”
                          将军府里孙策的卧房靠近后花园的檐廊,地处稍偏的角落里,入夜后便分外寂静。床上人的呼吸声低促絮乱,有时低得像要听不见,“公瑾。。。”孙策心下一阵焦躁难安,竟不觉叫出了口,才听到自己声音中一片凄惶,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和着屋外隐约送来秋虫的鸣叫,空洞洞地分外吓人。
                          孙策将冰袋轻放上他的颈侧和额头,许是高热的皮肤碰上突如其来的寒冷太过不堪忍受,那床上一直昏迷沉睡的人竟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孙策愣了一下、顿觉心如擂鼓,他欲探身再去仔细聆听时,却发现那不是呻吟,而是一声凄楚到低哑的哭泣,脸色苍白如雪只腮边泛起红潮的少年仍是双眸紧闭,两扇细密长睫间却盈出一叶波光,继而便是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滚落,浅淡近乎透明的双唇轻轻开合,竟是一句轻不可闻的——
                          抱歉。。。 。。。
                          孙策静静坐在床边,沉下脸闭上眼睛,在深深浅浅的呼吸里等待自己的那阵心痛过去,却不想床上兀自昏迷的少年又轻轻地动了动唇,仍是低低的二个字,却让孙策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久久地,不能一动。
                          他在叫,伯符。
                          一声一声,叫在梦里,悄无声息,却令人崩溃。
                          心已然疼过了头,麻木得似乎停止了跳动,孙策不停擦拭着那沿著眼角滑落的大颗泪滴,只恐他发着热如此哭下去会脱了水,遂倾过身体,伸手去拿塌边案上的一杯白水,却恼怒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竟努力了几次方握住了杯壁,孙策苦笑着俯身抱起深陷梦魇的周瑜,仔细护着他的伤口,紧紧把他揽在怀里,在他耳边温存绵软的迭声哄劝
                          “我在。。。瑜儿,乖,别哭了。。。我一直在。。。”
                          噩梦连连的少年身体一直挣个不停,孙策擅抖着紧握杯壁的手硬是喂不进去分毫,只白白洒了一半出去,终是懊恼的咬了下唇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既而扔掉水杯托起他后脑、决然地吻上那兀自叫着自己名字的双唇,将含在口中的水一点一滴地渡过去。
                          周瑜毕竟昏迷了多日,终是体力不济,渐渐便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哭泣。只窝在那温暖的怀里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天色大亮时,又是一夜未眠的孙策伸手抚怀里少年的额,已不再是骇人的烫,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多日来的奔波劳苦和担惊受怕让他再也支持不住,只将人轻放榻上揽过他的肩便沉沉睡了过去。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0楼2012-11-09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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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在——我一直在!
                            萦绕耳边的温存软语声声不绝,带着一如既往的无畏和洒脱,坚定得让人难以舍割。。。 。。。
                            _____________
                            周瑜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还未完全张开眼睫,那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晨光便刺得眼睛一阵疼痛,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扭过头去,去发现全身无力、竟是丝毫也动弹不得,还没等他本能的呼救,就有人走到床前弯下身来遮住光亮,在他脸上投下一片令人舒适的阴影。

                            细微的清风掀起帐帘又落下,窗外枫色正浓——
                            床榻边安静看着他的孙策显是已许久没有拾掇过自己,乱发如鸟窝,下巴的胡渣全冒了出来,黑乎乎一片,愈发像是土匪头目了,见到自己醒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却又一脸凝重起来,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几番开启双唇却是欲言又止,只道一声:“瑜儿对不起。。。 。。。”
                            胸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周瑜终于忆起了昏迷前的那场腥风血雨,突然很想拨开雾帷看破云幔再望一眼那满目慈祥,但模糊的幻觉中却只留下琐碎的回想和蚀骨的遗憾——自己已不再年少,却仍是难忍这丧考失怙之痛,然而千古悼亡词句,自来销魂于平淡,终是敛了满目悲凉,极力让千帆过尽的悲伤沉淀,只沙哑着说了句:
                            “义兄若得空,便为瑜做一身丧服吧。”
                            孙策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低低应允了一声
                            。。。 。。。好。”
                            ——————————————————
                            冬日里雪晴的夜晚,月光却出奇的好,映在白皑皑的积雪上照得庭院恍如白日。
                            自家先生伤重,在吴侯府里将养已有些时日,陆逊几次登门探望,均吃了闭门羹,管家一句“主公不见客”便将自己打发了回来,百无聊赖之际从太史慈手里讹赖了一本《楚由基神箭》,大晚上读得兴起,一个心血来潮便提了弓径自去校场欲精进下箭术,离校场尚有段距离时便听见弓弦声响,心道:原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校场上的吕蒙一身戎装打扮,身姿挺拔,容颜沉肃,他张臂移步,满弓放弦,一箭破空而出后不等箭至靶面,便背手抽箭再搭弓射出,显是心中焦躁满溢,全然不顾姿势、准确与否,与其说是在练箭倒更像是在发泄,果然再度拉弓上弦时没拿捏好力道,砰的一声,榆木弓身霍然断裂,箭矢也纷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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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蒙颓然松了断成二截的弓身,欲去旁边兵器架上再取一把来,就听得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射箭本应心无旁骛,所看所想只有靶心一点而已,吕将军若此心猿意马,还要糟蹋多少良弓啊。。。 。。。”
                              吕蒙转身去看时,只见一抹棉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校场边的腊梅旁,积雪映衬下显得煞是朴素孤清,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读过的一句诗——
                              疏影微香,下有幽人昼梦长。
                              待认清是陆逊时,吕蒙几乎下意识地出口问道:“伯言你可有去探望过中护军?他伤势如何?”
                              对方轻嗤一声,答道:“主公亲自照料,自是极妥的,容不得我等挂心吧。”
                              吕蒙听罢眸色暗了暗,似是还有话要说却在抬头的瞬间愣了神——
                              一方月光下,站在雪影里的翩然少年斜睨过来的眉眼盈盈处,明霞光烂,水眄兰情,竟与那人颇得几分相似的神韵。。。 。。。怪不得坊间、军中戏称他为“小周瑜”,中护军几番出言制止,当事人倒是浑不在意。
                              陆逊见他又再度看着自己出神,心中无名火起,遂不再理他,只占据了校场上吕蒙方才练箭的位子,挽了弓径自练起箭来——
                              谁知这也从太史慈手里借来的“天羽流芳”是用精铁打造,举在手里就比木弓沉重,它还镶有三条弓弦,开弓时所需力气也比寻常弓箭更大,陆小议努力试了数次,直弄得汗流浃背,手臂酸痛,也没有成功射出一箭。
                              一旁已从发呆回过魂来的吕子明自知方才失礼,木讷讷地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那个。。。伯言。。。你尚且年幼,重弓拉不开,不若用,这把?”
                              老实人吕蒙挑了一把轻木弓好心递过去,却见一记眼刀杀到,那平常举手投足矜持得体、言谈举止儒雅翩然的中护军门下之得意弟子——陆伯言,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句
                              “汝才年幼!汝全族皆年幼!!!”
                              “。。。 。。。”一向不善言辞的吕大将军瞠目结舌立在原地,一时难以适应理想与现实的强大落差,就见这猛然脱线到走狂野彪悍风的青葱少年把“天羽流芳”扔将过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示范给我看!!”
                              那个积雪消融的月明冬夜里,实心眼的吕蒙照着陆逊拿来的《楚由基神箭》上所载,将箭术修习的法门一一演示出来,那些百步穿杨,还能于万之军中一箭取敌首的厉害招式闻所未闻,吕蒙演练得应接不暇,倒是不曾注意到成日里驱之不散的担忧牵挂已在悄悄——消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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