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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转】书店怪谈 by三品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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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下层比起来,上层的空洞就很小了,但内壁相当光滑呈管状,有明显的纵向纹理,看上去竟然像水蚀。我摸了一下,表面有一串串珠状的微粒,肯定是天然形成的,可惜我对地质实在没研究,如果我爹在这,可能就能说出这些奇特地貌的成因。
没走多远,我看到洞里还有个小一些的黑麒麟,大概2米高,造型和外面的一模一样,也是那种和常见的麒麟造型不太一样的华丽长角,前端像刀尖一样锋利,看起来就觉得很危险。
绕过那只小麒麟,我往洞穴深处走去。这个管状洞穴被地震撕扯过,有很多横向裂缝,细看能发现表面其实是一层一尺多厚的岩壳,非常坚硬。
我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嘶嘶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在原地站了一阵都没再响起,于是我又继续往里走。
这时候其实我的神经高度紧张,因为闷油瓶既然特地画了个骷髅,一定说明这里非常危险,可我完全没法想象会是哪种危险。
洞壁上刻着许多壁画,勉强能看出是很多人围着很多动物,搞不清是跳舞还是狩猎,线条粗糙,不像是张家人画的,应该要古老得多。
心说这才是见鬼呢,难道还有原始人不成,如果是真的,那可是考古学上最神奇的发现了,我吴邪能代替老爹混个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我又听见嘶地一声,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这次我有点介意,用手电照了好一阵,洞壁的微小结晶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但洞里根本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我前后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在角落里捡起一只压扁的罐头盒,居然是红烧猪肉。
我愣了一下突然就有点脱力。妈的,这闷油瓶伙食是不是也太好了点?老子吃压缩饼干,他吃红烧猪肉?等会找到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罐头都换过来,太他娘的浪费表情了。
并不是意识不到问题所在,可我拒绝往更深处去思考。
握了握拳把罐头丢回地上,再往里是个10度左右的拐弯。但这个拐弯是被硬拗成的,管状结构在那里全毁掉了,地上到处都是乳白色的洞壁碎片,和挤进来的灰色山岩。有几根加固的柱子,大概张家人也觉得走起来很悬。
走过那个弯,刚抬起腿,猛然又听见了那种奇怪的声音,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就像是很多刀刃缓慢摩擦的声音。我把狼眼拧到强档往后照去,身后仍旧什么都没有。外面的天色黑了一些,只有那只小麒麟站在洞里,在苍白的光下显出一丝墨绿色。
等等!
我陡地抽了口冷气,脑子里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然后就听见砰砰的巨响,好一阵才明白是我自己的心跳。我的思考能力似乎都冻结了,无意识地退了几步,一下撞在石壁上,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这只铁麒麟……我走了这么远,它怎么会还在我身后不到六米远的地方!
我此刻的心率可能接近人类的极限了,胸腔里一阵阵钝痛。我死死地盯着它,那双反射着幽光的黑眼睛,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妖异。
能感到冷汗沿着脖子流下去,我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又是“嘶”地一响,它的头微微抬了一下。
他娘的,那居然是它的鳞片互相摩擦的声音!



188楼2012-02-2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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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机关术?
    我背顶着墙往后退,没过多久,麒麟也抬起腿往前迈了几步,全身的鳞片像波浪一样随着动作一一舒展,发出清脆但又幽然的回响,堪称优美绝伦,但它的蹄子落地的瞬间却无声无息,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我一眼就感觉到,这不是死物,而是活的。更确切地说,它有着生物特有的气质,不像是靠机括驱动的。
    古代的机关术一直被传得很神,从偃师造人到木牛流马,但是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完美地模拟出生物的动态。即使是现在最高科技的仿生动物,也能靠肉眼简单地辨别出来,可这只麒麟却一点也没有生硬或僵直的感觉。
    太荒唐了!我心里的恐惧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愤怒的暴躁。有鬼就算了,有狼也罢了,麒麟算什么东西?难道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种动物,还能被人豢养成守护兽?还他妈的在昆仑山里?
    这是神话故事吗?
    它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我,一步步走过来,比起鹿反而更像蛇,没有恶意,更没有善意。我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被蛇盯上的蛤龘蟆不会逃了,因为它害怕,逃跑必须背对敌人,还要面对不可知的结果,可呆立不动还有一丝渺茫的安全。
    可它想做什么呢?
    麒麟在我面前停下了,低头凑过来,就像马跟人打招呼那样。能看到它鳞片上比发丝还细的纹路,粗而硬的鬃毛,和半透明的眼球。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脸,这样美丽的生物不管是谁都会想碰一碰的,但它毫无热度。
    就在此时,我掌心窜过一阵钻心的疼,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我的天,它的鳞简直像手术刀片一样利!我想笑,但笑不出来。这东西哪里是麒麟,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只绞肉机。
    能救我的只有路上的木柱子和爬上来的竖井,因为它体格太高大,不可能钻进去。这麒麟好像也不喜欢血腥,猛地一缩头,我就像听到了冲锋号,跳起来就往洞外逃,没想到才跑出几米,金铁之声就追到了背后。
    此命休矣。
    根本不可能跑掉,这玩意跑得比马还快!幸而第一根救命稻草也摸到了,我急忙钻到柱子和洞壁之间。它停下看看我,并没有直接撞上来,甩了甩头,侧身走向洞口的方向。
    日他爷爷的,这畜生竟然有智慧,懂得要堵我的路!
    我这下也明白了,闷油瓶画的骷髅八成就是指它。他要是知道我曾觉得这东西很漂亮想养一只,一定会笑得下巴脱臼。


    189楼2012-02-25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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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7 08:4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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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麒麟镇守麒麟竭,你们家人还真有意思。”我叹了口气坐在地上。这可难了,那就算是个人见人爱的大金毛,我们也架不住浑身长刀片的热情啊。连敏捷如闷油瓶都被扑了一身口子,还能怎么办呢?想到这,我记起腰包里全是药,忽然又来了精神,“算了,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吃饱喝足。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一会我去引开它呗。”
      闷油瓶苦笑了一下,“那真是头麒麟?”
      我愣住了,“你看不见?”
      他没回答,走到罐头堆旁边一弓腰,抽出个一米多长的东西。我凑上去发现是把直刀,纯黑的刀鞘上有几处镶金的花纹,在灯光下显得古朴而肃穆,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把刀通体乌黑,式样有些像横刀,大概三指来宽,刃口很窄,开有血槽,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强化过劈砍的能力。最奇特的是,它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有些发涩的光泽。
      我拉过刀尖,原来在刀身表面布满了细如发丝的纵向纹路,细看简直像电路板一样复杂。那分布应该是遵循着某种规律,可惜洞里光线太差了。
      难道这些也是血槽?可细成这样,根本谈不上对结构有任何影响了,而且也从没听说会有人把血槽做在刀刃上的。
      但伸手顺着一摸我就明白了。那些槽子比看起来要深一些,里面是一层暗褐色的血垢,沾得我满手心都是。
      闷油瓶翻腕打算把刀收回去,我一把抓住了刀背,“开玩笑……你想干什么?”
      这居然真的是血槽,而且还不是给敌人用的。我感觉很恐怖,但这和遇到怪物的恐怖不同——明知会有不好的结局却又不能阻止,那是一种上下都不着地的空虚感。
      他眼皮都不抬地说:“杀掉。”
      我无语。他考虑问题的时候好像从来不计算自己的极限,让人觉得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偷偷地在哪个地方死掉,然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家里用这东西当看门狗,肯定有办法使唤。”
      闷油瓶闻言叹了口气,我自己也觉得不像话,毕竟他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哪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看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摇摇头,眼神有点暗淡,实在不像精神很好的样子。看那把刀的模样,估计他在这已经用了不止一次了。我不希望他乱来,但也不能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他看不见那头麒麟,说明那充其量是个麒麟的鬼魂,可是麒麟这东西本来就够扯淡了,鬼魂不是更扯淡么?同样是被使唤,能用血召唤狼,说不定麒麟也是用血召唤的,可这家伙又怕他的血……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那家伙不光是怕你的血,也一样怕我的血。”
      血在宗教方面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例如龙凤之类的神兽,所谓“饮于清游于清者”,就会忌讳血腥残暴的事,所以也许他一直搞错了,有些时候并不是非要他的血不可?
      他听完挑着眉,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样吧,用我的血试试。”
      “你倒了我还要背下去。”
      “去你妈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我一把抢过他的刀,没想到入手极沉,一下子没抓稳就掉在了地上,急忙一脚踩上去,“试试,就算失败了也多证明一件事。”
      他迟疑了几秒,默许了。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理由好说,很简单,如果血里的药性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那么我的血没有他的值钱,能省则省。
      我蹲下去打算动手,才发现放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够量,又不至于下手太狠,他看我扶着刀在胳膊上比划了半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丢给我,我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几个一次性的注射器。
      真正惭愧,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呢?


      192楼2012-02-2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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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也知道,抽血肯定比用刀子划损伤小。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他会蠢到用后面的方法,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概就是指我这种,因为就算有了注射器,我也还是不懂从何开始。
        他倒是熟练工,直接捆起来就抽,那手毒的就不多说了。但是看到他仔细地把血涂在刀身上,我却有种很难以形容的开心,就好像我们终于有了什么共同的东西。
        凹槽的截面是倒梯形,血液在里面因为张力的作用,并不会流出来,所以当所有的纹理都被填满以后,整把刀就变成了暗红色。他做完这一切,抬眼看着我,一向淡然的眼睛里有几分炽烈的色彩,“如果有用,我拦住它,你进去找东西。”
        “好。”我答得自信满满,甚至有些得意,因为这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头麒麟的厉害之处。
        他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示意我跟上,然后提着刀当先往外走去。
        被拖进来的时候我没怎么注意周围,现在才发现这条缝隙的形状比想象中更不规则,是两条山隙的交汇处。新鲜的断面说明它们形成的时间不算太久,我怀疑就是01年那次大地震的遗留。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次地震,这个洞里根本没有能存身的地方。
        下面那么大的空间居然都没有震塌,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可是看这道缝隙的走向,迟早整个穹顶会断裂,下面那些堪称辉煌的建筑将荡然无存。到那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能看到这个神奇的地方。
        我相信闷油瓶不会想不到这点,可他似乎对此毫无感想。
        “在哪。”停在缝隙口上,他问我。
        我探头出去,看到那头麒麟背对我们站在洞口附近。它肯定发现我了,忽然转过头来,发出很大的声音。闷油瓶不等我回答就跳了出去,麒麟立刻迎了过来。我看着它身上的鳞片此起彼伏,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违反常理的生物,难道神话从来都不是神话吗?
        他也向着那畜生冲过去,仿佛能看到一般极准地劈向麒麟的脖子,那家伙猛地缩了下`身子,居然后退了好几步。
        这也太简单了。我愣了一下,看到他对我打个手势,立刻也钻了出去往洞里跑。不管怎么样,他要我做什么就去做,反正谨慎点总不是坏事。
        越往里走壁画越多,画的东西也越来越难以理解,多数都披毛戴角,不像现实中的动物。我没时间细看,突然发现光斑照到了一条大约十公分宽的红线,环着山洞绕了一圈。红线内侧,整个洞壁都被壁画覆盖了,各种各样无法形容的怪脸,狰狞地盯着我,过多的暗红色就像泼了血一样,看上去非常压抑。
        这一定是某种界限,带着原始宗教特有的粗犷和恐怖。不知道这是不是画者心中的地狱,但它们肯定代表着警告和威胁的意味。我不自觉地减缓了步子,居然有些不敢继续向前。
        “快点!”
        大概听见我的脚步声停了,闷油瓶吼了一声,我听出来他很紧张,心一横就跨过了那条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听见外面传来“铿”地一声巨响,就像打桩机猛地砸到石头上,把我震得一瞬间有些发懵。
        “你没事吧?”
        代替回答的是更多类似的响声,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有人用斧头在劈一面钢墙。
        他娘的,肯定是闷油瓶和麒麟打上了,原来这条线是那畜生发狂的界限。
        感觉上那头麒麟的力气极大,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我听得心惊胆战,心知这时候回去只会坏事,只好拼了命地往里跑。
        甬道很长,上面光怪陆离,画的东西越来越诡异,让人产生一个错觉,仿佛奔跑在里面连自身也渐渐变化了,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193楼2012-02-2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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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跑多远我就看到了闷油瓶,他背对我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我吓了一跳,正要走过去,却见他对我一偏头,轻声说:“出去。”
          他上半身几乎全`裸,上面一道道的血痕纵横交错,看起来非常吓人,也不知道究竟伤得如何。我正想叫他一起走,对面的黑暗中一阵嘈杂,猛地冲出一团黑色的东西,对着我就撞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头麒麟,可是现在哪里还看得出它原来的样子,只见浑身黑气缭绕,就像一团巨大的黑色火团,独独两只长角还伸在外面。
          我突然就想起了闷油瓶身上的纹身,要不是他身上的血污下还能看见花纹,我甚至会以为这头麒麟就是直接从他身上跳下来的。我想张家一定有人能看到它,才会造出那么惟妙惟肖的雕像和纹身。
          闷油瓶把刀咬在嘴里,一探手抓住麒麟的角,扭腰就翻了上去。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旁边避。但也许因为我拿了它守护的东西,那麒麟连背上多了个人都不管了,变了个方向仍旧朝我冲来。
          靠得近了,我才发现那些黑气不是环绕在它身上的,而是从体内冒出来的,倒更像是被刀砍伤了流的血。脖子上的烟气最浓,估计也就是伤得最重的地方。
          闷油瓶居高临下,一刀砍在麒麟脖子上,“磅”的一声在我耳边炸响,麒麟被劈得一偏,擦着我冲了过去。
          “走啊!”他吼道。我醒悟过来,急忙往外逃。那麒麟的身体硬得像铁一样,虽然没有办法重伤,他还是有能力自保的,可如果我不尽快下到竖井里,他就没办法脱身。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我扛着那个沉重的雕像,觉得肺都要烧起来了,但他大概暂时制住了那畜生,并没有再追上来。眼看周围越来越亮就快到洞口了,突然轰地一声,连地面都震了几下,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张起灵?”
          我陡然站住了,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也不见麒麟追出来。我心头一寒,转身就折了回去。反正他要是出不去,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没意思。
          可才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面竟然全变了。漆黑的浓烟滚滚而出,萦绕不散,整个洞好像变成了一根横放的大烟囱,伸手不见五指。手电彻底被废,我摸着洞壁慢慢往里走,突然听见浓烟深处有人低吼了一声,“回来干什么!”
          他憋着劲,那句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手电固定在我胸前,光柱就像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看到墙一般密实的浓烟正在翻滚,仿佛有生命一般。
          “你看得见?”
          没有回答。我简直要疯了,明知道他就在几米开外,还活着,状况很危险,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怎么发现我的?难道说他看不见这些烟,只有我被影响了?因为是从麒麟身上冒出来的?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忽然有个念头穿了过去,不对啊,我能看到黑烟的边缘,也能看到自己,这说明我身边并没有烟!
          “出去,你……”他一句话没说完,被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打断了,我再也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过去,几乎一头撞在麒麟身上。
          它肩头插着刀,直没至柄,无数的黑烟正从那里喷涌而出。如果它有心脏的话,此刻肯定已经被洞穿。而闷油瓶则被它的长角顶在墙上,整个人卡在中间动弹不得。他抓着麒麟角,身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扛不住。


          195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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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宽,也在他不远处坐下。目的达成,我心里太高兴,真恨不得躺下打几个滚,但马上想起来,现在不该是休息的时间。爬起来往他住的岩缝里跑,他也没管我,好像已经筋疲力尽了。
            之前为了轻装,我把随身带的东西全扔在里面,现在只好找到医药包和水又爬出去。听到我走过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起来。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然后就明白了,他身上创口虽然都不深,但非常多,裹着泥巴和灰尘,如果不赶快清洗干净,等感染了就绝对出不去。可眼下这条件,清创是极难完成的任务。
            被鳞片划伤的伤口都很浅,而且非常利落,不需要太多处理,反而是肩上的刺伤比较麻烦,然后就是背上,也不知道在哪挂的,一条狰狞的血口子,里面全是碎石头。
            “没办法了,老子手糙,忍着点吧。”
            他点点头。
            话虽这么说,可我觉得我比他还紧张。这道伤比较深,血淋淋的,还要在里面找石头,我拿着镊子手直抖了好几分钟才克服。想起小时候我爹曾经希望我去学医,最终放弃就是因为我胆小,还晕血,现在想来,其实人逼急了什么是做不到的?
            把能缠的地方全缠上,我又脱了羽绒服给他裹上,自己反倒先打了个喷嚏。
            他一直不吭声,这时候才笑了笑,说:“你这搬出来的是什么?”
            我正在整理医药包,听他特意强调那个搬字,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不就是个麒麟像吗?”
            “麒麟?”他重复了一遍,接着就听见金属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你说这是麒麟?”
            “怎么不是麒麟呢,和楼下的明明……”我探头一看,也不禁呆住了。他抓起来的明明是个干瘦的老头坐像,哪里还看得出麒麟的影子。
            “不对,这不是我拿出来的!”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拿起手电在附近找了一圈,居然没看到麒麟。
            记得我脱手后,那东西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分明是砸裂了地面,也没有滚走,怎么会不见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麒麟像跟它兄弟一样能长腿跑了,这个老头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大个东西,之前走的时候难道没发现?
            我扑到他面前,抓起那个坐像仔细看了看。这是个古代修道者的造型,非常生动,闭眼结跏坐在蒲团上,双手枯瘦如柴。可它比麒麟像小,重量也轻一些,形状更是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看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虽然也重得离谱,却是深褐色的,和漆黑的麒麟不同,表面也完全看不到镶嵌了什么东西的痕迹。
            “怎么可能呢,我带出来的是一只麒麟,面上全是麒麟竭。”我背上冷汗直接就下来了,急忙趴在地上找砸痕。很清晰的一个坑,和印象中的落地点也相同,偏偏变成了这个老头。难道我在洞里产生了幻觉,什么石碑麒麟像全是想象中的东西,实际上带出来的是这个老头?
            我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地一抖手,就把那坐像丢了出去。
            闷油瓶看了看我,弯腰把雕像捡起来,说:“你冷静点,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摸了摸鼻子,开始讲我在里面看到的东西,因为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可我毕竟也借这点时间冷静了下来。
            “反正麒麟被龘干掉了,我们进去看看吧,里面还有很远呢。”


            197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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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油瓶点点头,拉着我向里面走去。他没有开手电,我们在漆黑的通道里前进,我忍不住用指尖确认洞壁的位置,粗糙的石壁非常光滑,距离恒定。我想他在黑暗中的感知力一定很杰出,或者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没有光源也走得毫无阻碍。
              我也没有打开照明的打算。我很沮丧,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看错,那么巨大的区别,连重量都不同。我知道那个诡异的坐像正被他提在左手上,我很想让他扔掉,又怕他觉得我神经质。
              好在路很平整,我被他牵着,只要放开了,走起来并不费力。也许是黑暗干扰了对距离的判断,我觉得这条隧道似乎无穷无尽,就是老天开来通向地狱的黄泉路。
              “到了。”
              他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停下,拧亮手电,里面并没有黑烟,石碑就在我们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我猜他是靠回声判断的,如果胖子在肯定会笑他像蝙蝠,可我现在却没这个心情。
              “就是它,雕像之前就放在……”我指指石台,顺便又看了看那幅画。原来画上的老头和那尊坐像的装扮是一样的,应该就是一个人。我“咦”地叫出声来,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起了画里的寓意,“我想起来了,这他娘画的是庄周梦蝶嘛!”
              记载在庄子齐物论里的那个故事太有名了,中国人大半都听过。“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无法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像庄子无法判断自己是蝴蝶梦成了庄子,还是庄子梦成了蝴蝶。这是个哲学话题,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过,可是出现在张家人刻的碑上,就有点太黑色幽默了。
              难道是讽刺我搞不清现实吗?
              他拍了我一把,走到石台子前把雕像放了上去,然后说:“这就是你带出去的东西。”
              我凑上前,台子上有个清晰的灰尘印子,确实吻合底座的形状。
              “麒麟有多大?”他又问。
              我盯着雕像想象麒麟的样子,忽然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了起来,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天,我懂了……这是那座麒麟像的核。”
              我一直以为只有鳞片是贴上去的麒麟竭,核心肯定还是麒麟的形状,可他们实际上却玩了个花样,这整个麒麟的头和尾巴,还有部分腾起的火焰,恐怕都是麒麟竭构成的。
              那么麒麟竭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了核?
              我拔腿就往外面跑,一定是刚才那一摔打碎了表面的黑色药壳,掉在地上和石头混在一起,我们没注意到看漏了。
              闷油瓶也明白过来,他跑得比我快得多,几下就消失在黑暗中。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中途大概想等我,缓了一下又加速。我摇摇晃晃地跑着,发现甬道里的黑烟快散尽了,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清流将它们卷起,冲向洞外。
              可能这个洞是空的,对面有风过来,奇怪的是感觉不到有风。
              我估计我只比他慢了十来秒,还没跑到光明的地方,就见他又折了回来,带起一阵风擦过我身边,比刚才出去的时候更快更猛。
              


              198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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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哪去?”
                我喊了声他没回答。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出去找麒麟竭,但那东西有就是有,总不会长脚跑掉,毕竟对他更不放心,只好又去追他。
                绕过那道碑没多远,又是一道裂隙,本来平行的甬道开始向下倾斜,角度接近45度,更像是地狱之路了,再走几十米,画满壁画的巨石块堆了三米多高。我刚好看到他一个助跑轻巧地翻了过去,而我则试了好几次都掉了下来。
                “等一下,你进去做什么?”
                “我……”他冒了一个字,隔着石头在甬道里回响,闷闷的就没了下文。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显然他往更深处去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本能地去摸口袋,想换个亮度强一点的手电,没想到却抓到几块硬甲片。我陡地叫出声来,“小哥,小哥,你快回来,我这里还有!你快来看看是不是麒麟竭!”
                原来之前我撬下来的几块顺手就揣进兜里了,后来一折腾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我摸了一片在手里,黑亮黑亮的,果然那麒麟像不是幻觉,只是金蝉脱壳而已。
                “真的?”
                他的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惊喜,我急忙答道:“是真的,我从那雕像上抠下来的——”
                “别拿出来!”
                他突然吼了声,我惊得手一抖,甲片就掉了下去。
                “见鬼。”
                我嘟囔着弯下腰去捡,却竟然就拿不起来了。
                “操龘!”
                我心知不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变得像沾水的肥皂一样滑,而且正在迅速变小,我抓了好几次,不过沾了满手药味,只几秒钟的功夫它就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摸了备用的手电出来照明,却发现有一股透明的烟气从甲片消失的地方升起,就像热空气一样,能看到微小的光线折射现象。
                这现象很眼熟,刚刚才看到过。
                糟糕!我张大嘴吸了口冷气,感觉整个胸腔都凉透了。我之前看到卷走黑烟的那股清流,他奶奶的根本不是风,而是麒麟竭气化后的产物。虽然搞不清这是哪门子的化学变化,可是这个和麒麟体内的黑气肯定发生了反应。
                想到这里我简直欲哭无泪,喊了闷油瓶好几声他才过来,一看我这样也明白了,叹口气扶着墙就坐了下去。
                我看得很难受,因为会搞到功亏一篑完全是我的错。
                “小哥,它消失了……”
                他扶着头嗯了声,沉默了好久,说:“我就知道那玩意没那么好对付。”
                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们能干掉那头麒麟,其实是因为麒麟竭把它给‘中和’掉了?”
                他没吭声,我一下跳了起来,“操,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兜里还有呢,我们还是赢了!”
                “还有?”
                闷油瓶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睛在黑暗里忽然亮了起来。
                “但是只有两片,够不?”
                他点点头,我笑了笑,转身就往外跑。听见他起身啪嗒啪嗒地追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脖子,然后一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洞外。我们瘫在那个巨大的铁麒麟脚下喘气,也分不清是笑的,还是累的。


                199楼2012-02-25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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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7 08:4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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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快全黑了,眼前是深蓝的山脉和微带些淡粉色的天空。洞口朝向正东,如果在这里看日出,一定会非常壮观,可惜我可不愿意等到那时候。
                  但同时我脑袋里竟然还有个完全相反的念头,觉得就这么躺在这里风干掉也挺不错的。
                  下面的事情不必多说了,我们趴了十分钟后一起去收拾东西,准备回下层。
                  他带来的几乎全被吃光了,估计我不来他也得走,倒霉的是我没蹭上罐头,回程还得继续吃巧克力和压缩饼干。
                  有了下降器和绳子,我们下得非常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九层楼顶。我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去掏口袋里的甲片。甬道里有散不尽的烟,这里却绝对不会有。
                  “是这个吗?”
                  闷油瓶点点头,我真正舒了口气。
                  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伟大,好像放眼所及的风景全都握在手里。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虽然还有太多不可解释的秘密,但它们只是秘密而已,无伤大雅,可后来的经历却狠狠地扇了我几巴掌。
                  那只是个开始,而我们两个都毫不知情。
                  “好极了,正好有两片,我们一人一个。”我挑了片看着平整点的递给他。
                  “不需要。”
                  他没有接的意思,我也懒得废话,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给他,就问他该怎么吃。他又伸手要去了,低头看看,突然闪电般地塞进我嘴里。我吓了一跳,感到那东西瞬间就化了,一股苦涩中带着强烈腥气的味道立刻散了开来。我被激得胃里一阵翻腾,本能地就想吐,但心里还是清醒的,掏出水瓶就往下灌,憋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会告诉我么?”
                  “有用么?”
                  我一想也是,他就算再怎么形容这东西难吃,我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难吃。
                  “算了,先下去吧。”我叹口气,站在屋檐上往下照了一下,忽然就发现底下盘马的姿势,似乎和我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发现我的停顿,闷油瓶也往下瞥了眼。他听我说过盘马的事,所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趴在那的是个陌生人。
                  这么远看下去人实在太小了,我记不清楚,而且手电亮度也不够,就没往深处想,招呼了他一声开始往下走。
                  一切都和来时一样,九层那个背影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画。难道这些鬼魅就像布景一样,不为人知地永远这样下去?不知道它们还保留着多少以前的思维,毕竟能对侵入者有反应,老痒甚至还能叫我的名字……如果和生前差不多,就是超乎想象的凄凉了。
                  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人鬼殊途吗?
                  走在去八楼的楼梯上,我发现闷油瓶没跟过来,回头赫然看到他正笔直地冲着那个“人”走过去,手上还提着刀,不禁“啊”地叫出声来。
                  他停下了,半边身子都和那“人”重叠在一起。我猛然想起盘马的下场,几步冲过去,忽然又发现不太对。他的体质不是可以接触到那些怪物么,怎么还会穿过去?
                  难道说这一只是无害的?或者根本就是个虚影?
                  “那有个鬼!”
                  他点头表示知道却没退回来,走到画前,将刀恭恭敬敬地放了上去。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刀架,原来他就是从这里拿的。
                  我见那个鬼没什么威胁,于是也凑过去看画。那是一幅中堂,大概两米多长,绢里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反光,看成色竟然是织了金丝的,画轴则是檀木,即使现在也能闻到极淡的香气。
                  和华丽的装裱相比,画上的东西就有些说不清楚了,腾龙跃凤,云雾缭绕,好像是描绘的仙境,可是感觉构图笔力都算不上多么高明,也没有落款题字可供推测。
                  


                  200楼2012-02-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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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 张
                    “这幅画你看过吗?”
                    他看得很仔细,似乎没听到。其实我问得有点蠢,他既然早就搜索过这个村子,就不可能没见过这么显眼的东西。
                    我转身去看那个鬼的正面,突然全身一震,就像被电打了一样,接着就去看闷油瓶。他疑惑地转过身,对上我的视线,脸色也变了。
                    “怎么?”
                    “这个……人,和你长得好像!”话说完,我心里也凉透了。这个人肯定是闷油瓶的血亲,长得像毫不稀奇,可是他实在太像了。我一直觉得闷油瓶身上有种非常独特的沉郁气质,这个人居然和他如出一辙。那神态加上五官,感觉就像亲眼看到闷油瓶变成了这种鬼东西一样,我感觉犹如浸在冰水里,本能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麒麟竭。
                    他的视线划过那片虚空,又回到我身上,“什么样的?”
                    我摇头,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都以为闷油瓶才是幻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独自离开村子,现在终于要面对现实了。但我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摆手让他先不要说话。
                    “他应该是你的祖先。”
                    想了好半天,终于挤出了干巴巴的八个字。闷油瓶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再次看向房间中心,更专注了,但我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
                    细看之下,这个“人”明显比闷油瓶要年长很多,大概40岁上下,穿着黑色的粗布长袍,长发随便扎在脑后,没什么民族特征,也搞不清时代,看起来非常不真实。
                    我第一反应是闷油瓶的爸爸,但转念一想却不见得,这搞不好是爷爷,甚至曾爷爷,曾曾爷爷都不奇怪,反正鬼又不会变老。
                    闷油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不禁屏息,看着他一寸寸地靠近,最终却还是落了空。他有些震惊地抬起头问我:
                    “真的在这?”
                    “真的,我猜……”我上去比划了几下,发现我也碰不到它。为什么?难道说它真的和楼下那些不同?“这可能只是个幻影。”
                    闷油瓶微微皱起眉,“你说楼下也有很多,还杀了盘马,可我从没碰到过它们。”
                    “那就是说它们不发狂的时候,即使是你也碰不到,就和不存在一样。大概它们只攻击想攻击的对象。比如那些狼和麒麟,可能见到活物就会攻击,而这些人会攻击生前的仇人。”
                    很自然的逻辑。我想它们都是上一次事故的残留,例如不得不发动的最后防线之类。张家的人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这么说盘马很可能就是叛徒之一,楼下的干尸则是他的同伴。他会那么害怕这里,又日夜不得安宁地想要过来,是因为他知道张家人能让自己变成这种怪物,他害怕会有怪物找上门去报仇。而这也是他怕闷油瓶死掉的原因……
                    听完我的推论,闷油瓶沉默了很久,说:“有个漏洞。”


                    201楼2012-02-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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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
                      如果仅仅是一个名字,绝不会这么惊人,但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名字周围还有很多名字,都已经被朱笔划掉了。
                      确切地说,这一整张名单,所有的名字都被划掉了,一眼看上去就像写在红绢上的,很多甚至还被黑墨涂改过,连本来写的是什么字都难以辨认,只剩下他一个什么痕迹都没有,看起来无比刺眼。
                      我一下就懵了,按照通常的逻辑,上面的意思一目了然,因为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这血淋淋的全是人命,一瞬间我还以为看到了阎王爷的催命名单,不禁头皮一紧。
                      我猛然想起盘马说过的话,“你清楚点看,那小子在不在里头?”
                      他娘的,原来还真的就差他一个了不成!
                      闷油瓶还比较淡然,把画平铺在地上,用手指比着一行行看下去,好像惟恐漏掉什么。那只鬼对这些毫无反应,我观察了一阵放下心来,也蹲在旁边看。
                      一眼就知道,那张名单不是一个时期写的,笔迹字体多变,墨色浓淡也不相同。尤其是红色的颜料,经过氧化后颜色差别更大,朱砂的还比较鲜艳,有些估计是铅丹,已经变得发黑了,肯定年头不短。
                      太奇怪了,这些名字写得不算工整,涂得也很丑,好像不过是随笔的记录,但是却写在这么华丽的画后面,还有个死鬼死死地盯着。
                      名单中大部分人都姓张,单看名字似乎男性居多,每排都是七个名字,对得很整齐,我数了一下,足有三百多人。
                      而隔三、四排就会画一条横线分开,即使上一排没有满也一样,我怀疑这代表了辈分,因为横线内的笔迹和墨色比较接近。可如果说这是族谱,人数就太少了些。
                      上半的名字几乎全被涂黑了,但看得出也曾用朱色划过,下面三代则多数只用红色划掉。我想他们可能是在某个情况下先用红笔划掉,之后经过什么程序后,才会用黑笔再划一遍。
                      那么后面那些没有涂黑的,是差了什么程序呢?
                      因为灭亡来得太突然,没有来得及做完吗?
                      我看到倒数第二代,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这两个人……”
                      我的天,这太眼熟了,不就是闷油瓶户籍上的亲生父母吗?
                      原来那竟然不是假名?
                      我很意外地偷瞄了他一眼,他无动于衷,大概根本没注意到。
                      这就能证明横线八成是真的代表辈分了,也就是说在全族中每一代都会挑选二十几个人出来,写在这张名单上?
                      “小哥……张家最后的总人数大概有多少?”
                      “一百四。”
                      “那可以排除掉总名单的可能性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职业或者特殊身份,是从每一代里选出二十多人来担任的?”
                      他没回答,招手让我上前,指着两个名字说:“我猜这就是那两个被绑架的女人。”


                      203楼2012-02-25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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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腰一看,血忽的就冲上了脑子,一阵眩晕,“这不是你妈妈么!你是说……”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我只觉得心口像被野蜂子扎了一口,烧得钻心地疼。他爷爷的,这算什么事!这他娘算什么事!
                        虽然不能说被害死的是他亲生母亲罪过就更大,更不用说结果早就注定,可是在感情上……我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亲人犯下这样的罪行,也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我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另一方面,我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两个都是标准的女性名字,也只有她们是用红线圈起来而不是涂掉的。
                        “你没发现这个名字不对吗?”见我没反应,他问道。
                        惊讶的反而是他,真荒唐,我想。
                        他说的是他母亲后面的那个,也就是上一代中的最后一个名字。张惠珍,大街上喊一声一定一排女孩子回头。
                        “你认识她?”
                        他叹了口气,手指在名字上用力敲了两下,我明白自己一定表现得很蠢。
                        “颜色。”他看不下去了。
                        我恍然大悟。确实,那三个字看起来比别的浅一些,呈棕黑色,笔画也很粗糙,上面还有个很模糊的手印,以及许多凌乱的线条。这些线条是指痕,看起来好像被某个满手是血的人胡乱抓过。但因为年代太久,已经变得非常不显眼了,和污迹混在一起,不细看发现不了。
                        “这好像……”我越看越心惊,“是用血添上去的?”
                        闷油瓶点头,把挂绳重新接起来,又挂回了原来的位置,仍旧保持升仙图朝外的样子。然后将下半部分斜着掀开,用左手固定住,画纸哗哗作响,但并没有破裂。
                        “我想……”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站到他旁边,右手虚点了一下,放到指痕的起点上——那竟然是他母亲的名字——沿着痕迹开始缓缓滑动。
                        我一下就看出来了,他在模仿那个留下血痕的人的动作。
                        那人应该正在思考,他遵循着某种规律抚过很多名字。很可能就是死亡的顺序,从一个到另一个,从一排到另一排,偶尔停顿,就会留下更深的痕迹。中途也有多次反复,而最终,他掠过大半张画,在空白处仔细地写下了张惠珍三个字,画圈,并将食指和中指重重地按在圈子中央,整只手撑在墙上,很久都不再移动。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仿佛脱力一样垂下手,而指尖拂过的绢布上也有那么几道抓痕。也就是说,曾经的那个人,在确定最后的结论后,也脱力地垂下了手臂。
                        画布因为轴的重力坠了下去,我看到在画的正面,对应位置也有两处污迹,形状和指印差不多,应该是透过来的,说明当时画确实被这样折起来过。
                        “我想这就是最后发生的事。”他看着画中的仙山,语气中有几分悲凉。
                        我绕过他走到画前,仔细摸索着那些痕迹,也学他那样寻找轨迹。很完美的推想,找不出任何疏漏。
                        虽然没有半点依据,可我直觉地认为,留下血迹的,就是在我们身后的虚像。那么,他至今还在这里,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他指过的都是没涂黑的人。”我说。
                        闷油瓶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几乎以为时间停顿了。
                        “你知道他最后在想什么吗?”他顿了顿,没等我接口就说,“他在想,终于找到了元凶,可惜太迟了。”
                        我突然想笑,什么叫元凶?
                        “你是说那个女人因为被抽血,抑制不住鬼玺的力量变成了鬼,回来杀了你的家人?”
                        他侧头平静地看着我,好像我才是悲剧的中心。


                        204楼2012-02-25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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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解释她为什么不找霍玲或者三叔报仇么?”我摊了摊手,“退一万步说,即使她是个仇恨家族的疯子,但你想一想……狼、麒麟、鬼——”我板着手指数给他看,“如果张家真的能驱使这些东西,简直天下无敌了,哪怕端着AK47来也杀不掉他们,更不用说区区一只女鬼。你别忘记他们全是真正的猎鬼专家,那就跟猪跑到屠宰场报仇一样荒唐。”
                          “我说过不是一夜之间,那女人只是个引线。”
                          “不可能的!事实证明这玩意根本没传递性,被杀的盘马和干尸都没有变成鬼,你不要忘了,变成鬼的人连尸体也会消失,疗养院里的衣服就是证据。”
                          


                          205楼2012-02-25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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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他叹了口气,转身把画解下来卷好塞给我,“先下去吧。”
                            我明白他是不想跟我争,忽然就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说服他?这有什么意义?我连他想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那幅画倒是不长,但是很沉,一只手提着不太舒服。我扛着走到楼梯上,回头看他,却见他退后几步,竟然在那男鬼身后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知道等他转身跟过来,脸上已经无迹可寻。
                            就这么一会,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就拉得很远,之前同心协力的快活都像做梦一样。我搞不懂怎么会这样,抹了把脸闷着头往下走。
                            “吴邪,你数一下有多少鬼。”他指着八楼的房间说。
                            我盯了他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不满,可惜他无动于衷。
                            就这样我边走边数,到了二楼,我赫然看到杀盘马的女人居然又回到了原地,和记忆中毫无差别。
                            “奇怪,他妹妹杀了他又回来了。”
                            闷油瓶检查了一下已经散架的干尸,点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也许确实不需要惊讶,鬼嘛,报了仇就没事干了,就像自动触发的机关,也需要能恢复初始状态才能持续有效。
                            “47个。”
                            这数量比预估的少,但也相当吓人了,如果一起扑上来,恐怕就是一个师都要瞬间完蛋。他听完眼神一暗,扭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懒得管他,一起出了大门。行李都在老地方,分毫不差,这下衣服和食物都有了,还是两人份的,我暗自松了口气。
                            理论上说这里除了我俩没活人,根本没什么好担心,可我真的不敢肯定盘马不会变成怪物故意害我们。提起盘马,我又想起在上面看到他的姿势不太对,忍不住就想绕过去看看。
                            说实话,他虽然想杀我,但没有我他也不会死,至少他不会来,哪怕他再作恶多端,毕竟是条人命,我不看一眼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可我却宁可我没有多看这一眼。
                            “不可能……”
                            我纯粹是本能地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这怎么可能!”
                            盘马是趴着摔下来的,血迹早已凝固,黑糊糊的非常狰狞。最诡异的是落地点到尸体之间足有三米远。显然他不是摔下来立刻就死掉的,地上有很长的爬痕和乱七八糟的手印。原来他当时不仅没死,还试图爬到楼梯那里去。
                            他想干什么,难道还打算去追我吗?
                            可这栋碉房的层高很高,就算没一般楼房的九层那么高,至少也有七八层了,这么摔下来,他居然还能爬?
                            他的外套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冲击已经被撕裂了,背上也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紫色的,和外村那具女尸一样,皱缩得仿佛脂肪层都消失了。
                            我盯着他,心中不可抑止地产生了一个幻觉,一旦我移开视线,这具尸体就会跳起来扑到我身上。
                            闷油瓶走到尸体旁边低头看着,忽然蹲下`身去抓盘马干枯的手。我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冲上去,发现他手臂下居然压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字,笔画幼稚难看得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文化。
                            “你……死……会……”
                            我勉强念出三个字,疑惑地看向闷油瓶。
                            他眉心颤了一下,说,
                            “‘他会害死你。’”
                            “什么意思?”


                            206楼2012-02-25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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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7 08: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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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例如我现在出门被车撞死了,就会变成鬼去把自己家人都害死?”
                              我有些哭笑不得。正常人都不会想死的,可是如果从不想死变成不能死,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不,麒麟竭是拖时间,不至于让你活生生变成鬼。”他停下喝了口水,说,“就像阿宁那样。”
                              阿宁!
                              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把她给忘了,她就是在我面前消失掉的,那时我甚至还拉着她的手。
                              “所以……她以为队里的人是被狼害死的,其实那些人是自己变异了?而狼群追杀他们,也是因为知道她迟早会变成鬼?”
                              原来它们并不是要杀人,而是在等人变成鬼。
                              不管是谁,从接触鬼玺的时候开始就逃不掉变成鬼的命运,这到底算是一种来自远古的诅咒,还是无药可医的传染病?
                              张家祖先不小心惹上了麻烦,不知花了多少工夫,牺牲了多少人,才找到苟延残喘的方法,最终却还是没能逃掉。
                              我们呢?
                              我们会怎么样?
                              “那你更应该把麒麟竭吃了,不然……”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我,似乎希望我把话说全,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怕他。老天,我比窦娥还冤啊!
                              “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喂!”
                              我正想解释几句,他却突然站起来往背包走去,喊了两声没反应也只好算了。他自己的睡袋丢在上面没拿下来,现在用的那只是盘马带来的,包里还有不少毛皮制品。之前我一直想搜刮几样,没想到真落在我手里,却是这样的情形。
                              把乱七八糟的事丢到脑后,我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我也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大概是结论太清晰了,反而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地。反正走一步算一步,想太多也没用。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闷油瓶还没起来。
                              我们走得不深,能看到外面的光透进来。我伸了个懒腰,感觉睡过头了,腰酸背痛的,头也有点发晕。出去看了天色,确实变天了,阴云密布的,但我们在洞里肯定要走好几天,根本没什么影响。
                              回去拍了拍闷油瓶,没反应,我心里不由一惊。他睡觉很浅,平常一碰就会醒,这肯定不正常了。伸手去摸他额头,跟着就是一叹。
                              完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居然在发烧。
                              呼吸粗重,心跳也过快,我检查了几处伤口,血倒是止住了,就不知道里面干不干净,因为有些是我帮他处理的,而我又完全是个蒙龘古大夫。
                              这可是高原,我们缺医少药的,肺水肿、败血症、器官衰竭……就这么死掉也不奇怪。
                              他中间醒来看了我一阵,眼睛里全是血丝,叹口气又闭上,我想来想去只得给他塞了两片退烧药,又烧了点热水给他喝。
                              打好自己的包,我发现闷油瓶端着杯子靠坐在石头上,似乎又睡着了。他眼下整个人都是蔫的,就像突然变小了一圈似的,完全不能想象十几小时前大战黑麒麟的英姿。
                              我呆呆地瞅着他,心里愁得要命,这可惨了,来的时候爬了好几道悬崖,我可没信心背着他下去。
                              就像个冷笑话,我们战胜了超自然的怪物,却可能被几只小细菌打得一败涂地。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坐着,我站了好久,久到想不起来究竟想了什么,才猛然醒悟。这和我来的时候一样,我不能再想下去,没有时间给我挥霍了,前进就是全部的目的。人总是觉得眼前的困难比以前经历的可怕得多,自己把自己吓倒,于是停在哪里哪里就是终点。
                              看着他杯子里残留的水,我心中一动,找到剩下的那片麒麟竭丢了进去。


                              210楼2012-02-2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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