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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大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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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大帅,四五年前活跃于新浪论坛地写手,MS已经退隐网络。身份应该4公务员,以幽默风趣之文风针贬时弊,霍香正气。其豁达地态度,善于在平凡地生活中寻找乐趣地种种特点给俺留下深刻印象。

经年未见,听闻齐桓大帅已经封笔,俺并8可惜,8论出于虾米原因而封笔,您地散文和小说系列已经在网络上有了一席之地,您一系列文章所反映地现象已经让读者了解到,而且也给读者带来了欢乐。即便封笔,您应该米有遗憾了。

此楼特别为齐桓大帅搭建。将所有俺看到地齐桓大帅地文章收集于此。下面开始动工。


1楼2006-06-01 11:45回复
    《睡懒觉权益保卫战》
      □齐桓大帅
      
      
      “向广大离退休老干部致以最崇高的敬礼!”“把尊敬老年人的行动进行到底!”
      
      在开讲我这个故事之前,先让我喊上这么几句口号,免得让大家看完之后觉得我和我的同伙们,都是不尊敬老人的人,也免得广大老年人认为我们都是不肖之徒。
      
      说来话长啊。地球人都知道,现代社会的年轻人,普遍都活得比较累。有的是花前月下花得累,有的是跳舞唱歌跳得累,有的是看世界杯看得累,有的是四处找工作跑得累,有的是盯老板脸色盯得累……总而言之都比较累。
      
      我呢?我有三累。一是听家里最高领导指挥听得累,二是给单位领导写讲话写得累,三是早上常常以头晚加班了为由睡懒觉睡得累。
      
      考虑到我这个人比较没出息,所以尽管有这三累,我却还是乐在其中,累此不疲。尤其是这早上睡个懒觉,晚点上班,实在是年轻人之一大累福也。
      
      不仅是我,我们这个楼上居住的所有年轻人,几乎都有此一累。你累,哼哼,我比你还累。只要活儿不耽误,大家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比着累。
      
      没想到,自打前些日子我们单位干休所出了两件大事,我们这早上睡懒觉的累福,再也享受不到了。
      
      头一件大事,是干休所开始盖新楼了。于是,干休所成了大工地,拉土运转的大卡车不停地哼啊哼地出出进进,打桩机、搅拌机和民工们的大呼小叫,更是整天整夜地高奏着“盖楼交响曲”。
      
      干休所的老头老太们也在大呼小叫,不过不是在工地,而是在包工队工头的办公室,还有我们单位有关部门领导的办公室。
      
      老头老太们说:“把我们早上晨练的场地都占了,这不是害我们吗?成心不让我们活啦是不是?能不能早上不施工?”答曰:“不行,要赶工期。”
      
      另一件大事,是干休所出了个武林高手。该高手是位退了休的老部长,一辈子当领导、读讲话,直到前不久才被发现,他不仅架子高、脾气高、肚子高、血压高、血脂高,而且成为武林高手的潜质也很高。
      
      准确地说,这位“六高部长”学会打太极拳、舞太极剑了。几场表演下来,立即在干休所所有能动弹的老头老太中引起轰动,立即收了一共一百零八位忠贞不屈、贫贱不移的铁杆弟子。
      
      收了徒弟,就要传艺。考虑到“六高部长”尚未掌握“心语传功”的要领,所以他要想传艺,就得有场地。考虑到原有的场地已经被包工队占领,就得寻找新的场地。
      
      找啊找啊找啊找,找到一个好地方。这地方真是不错,四周是绿树花草掩映,中间是平坦的水泥地,可谓鸟语花香,安静舒适。红红的太阳一出来,还能把所有老头老太的脸儿都照得红扑扑的,显得都年轻了不老少。
      
      这块地方,就在我们这个家属院,就在我住的楼下面,是个供大家散步用的小花园。从此,每天早上五点整,楼里正在睡懒觉的每套房子里的每个人,就都会被一阵超高分贝的激昂音乐给叫醒。
      
      只要被叫醒,就再也睡不成了。十分钟的开场音乐过后,徒儿们都到齐了,接着便是通过无线话筒加录音机接收放大系统传出的、“六高部长”指挥大家活动腿脚的讲话声。
      
      鉴于这些被活动的腿脚,每只都已在人生之路上迈动了六十年左右,所以活动的时间就比较长,一般在二十分钟左右。
      
      五点三十分,“六高部长”——不,现在应该叫“七高部长”,因为他还有个嗓门高——开始给徒儿们做示范。
      
      一声接一声的“嗨”、“哈”、“嘿”、“哼”、“喝”、“咣”、“咚”,以及“大家注意看”、“这里要慢如流水”、“这时要迅雷不及掩耳”等等,不断地通过摆在花园边上的录音机音箱,钻进楼上每个窗户的每条缝缝。
      
      六点整,“七高部长”示范结束,开始正式传艺。除了“七高部长”的大嗓门,还有悠扬动听的专用轻音乐,还有从一百零八个六十多岁的喉咙里发出的各种运气之声,以及“你把我的鞋子踩掉啦”、“你的剑刚才砍到我鼻子啦”、“哈哈哈你怎么把自己给绊倒啦”之类的大叫声……
    


    2楼2006-06-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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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4 10: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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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钟,老头老太们这才结束对武林巅峰的攀登之路,收起兵刃,重新进入平民生活,该买菜的去买菜,该带孙子的去带孙子。
        
        这下子,轮到我们找单位领导大呼小叫了:“我们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加班写材料,早上那点睡眠十分重要,这样下去怎么行啊?”答曰:“不行也得行。离退休老干部,谁敢得罪?”
        
        确实没人敢得罪,我们这些拍死蚊子都不曾眨眼的年轻人,也不敢得罪。但表面上不得罪,不等于背地里不采取抵抗行动。
        
        一周之后,一个哈马斯式的秘密组织——“维护睡懒觉战斗队”,在我们这个楼上宣告成立。战斗队共有十五名成员,都是这栋楼上两眼最红、眼圈最黑的年轻男子。出差刚回来、眼白还是眼白的人,是没有资格加入的。
        
        根据同样比较喜欢睡懒觉的我家最高领导的默许,我齐桓大帅在“战斗队”里充任秘书长一职,专管出谋划策。
        
        之后,我们相继组织开展了一系列针对“七高部长”及其徒儿们的抵抗行动。第一次行动,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派出一名队员,悄悄将接向花园的电线全部剪断,并扔到了院墙外面。据了解,事后这卷电线跑到附近废品收购站去了。
        
        次日一早,“七高部长”便发现电线不见了。仅仅过了十分钟,没来得及洗脸刷牙的单位有关部门领导,便带着身上同样保持着被窝余温的工人,火速赶来了。
        
        又过了十分钟,电线重新接好,宣告了我们这次抵抗行动的破产。不仅如此,还增加了下一步抵抗行动的难度,因为这次接的是粗大的黑皮电缆而不是花皮细电线,花园一端还加了一个带锁的硬木盒子。
        
        “失败是成功之母!”“振奋精神,重新再来!”当天晚上在我家客厅举行的战斗队全体成员会议上,我们一齐高举拳头,低声喊了这么几句口号。
        
        之后,我这个秘书长主动表示,对这次抵抗行动的失败负全责。同时,请大家一起开动脑筋,出出主意,确定下一的行动方向。
        
        吃完由我家最高领导提供的冰镇西瓜之后,大家都抹了抹嘴,开始发言,我负责记录整理。
        
        有的说:“不行就派人上楼顶充当狙击手,拿弹弓往花园里打,或者丢装满脏水的塑料袋,或者扔石灰瓶。”大家议了议,都说这样不好,一旦被发现,半天下不来楼,就完蛋了。
        
        有的说:“不行就录一盘全是‘你们都是老不死’之类气话的录音带,再买通‘七高部长’家保姆,让她换到录音机里,准保把他们气得再也不敢来。”大家议了议,都说这样不好,那个保姆并不容易买通,而且一旦气出人命,就完蛋了。
        
        有的说:“实在不行,干脆买通几个农民,让他们半夜里到花园里去铺上一层新鲜的农家肥,让老头老太们进不去。”大家议了议,都说这样也不行,太阳一出来,农家肥就会立即被晒干,味道就不浓了,下次就不管用了;而且在太阳出来之前,会把我们自己都熏翻的……
        
        最后,还是我齐桓大帅最厉害,提出了一条新的建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全体举手通过,当晚就派人买来有关物品,并连夜执行了。
        
        次日早上,爱徒如子、一心要弘扬中华武术大业的“七高部长”按时到达,先跑到电源盒子那边去开锁。没想到,怎么也打不开了。一直折腾到早上七点,“七高部长”及其徒儿们才搞清楚,锁眼、锁舌里面都被灌了502胶水了。
        
        之后的三天里,我们重新体验到了睡懒觉的美好滋味。我甚至还准备再提个建议,召开一次庆功会,表彰一下那位实施这次抵抗行动的勇敢者,然后宣布解散战斗队。
        
        没想到,第四天早上五点,音乐声、搏杀声、刀剑撞击声,再次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上午和下午,我两次到花园里以散步为掩护,查看那只电源盒子,发现锁眼、锁舌里的502胶水痕迹,仍旧好好的,不可能被打开。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莫非“七高部长”的功夫练到隔盒通电的份儿上了?
        
        令人震惊。特别是当我第五天早上五点,通过窗户看到“七高部长”站在电源盒子跟前,只消轻轻一举手,便将盒子打开并接通电源时,我确实被震住了。
        
        第六天,已经决定脱离“维护睡懒觉战斗队”这个秘密组织,转而下决心向“七高部长”拜师学艺的我,装作十分偶然地“碰”到了领着孙子散步的“七高部长”。
        
        一通寒暄过后,话题终于不被怀疑地引到了晨练上。“七高部长”说:“现在晨练一下都很不容易啊,总是有人搞破坏,后来还给锁里面灌了万能胶。”
        
        “不过,我现在不怕啦,嘿嘿。”“七高部长”怪怪地笑了笑,“我找人把盒子折页连杆的下端给锉平了,不用拿钥匙开锁,每次只要从上面一提,连杆就出来了,盒子门也就打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敢跟我斗!”
        
        “啊……啊……就是,还是老部长厉害……”缓过气来之后,我这样夸了一句。


      3楼2006-06-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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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门有个老佛爷》
          □齐桓大帅
          
          
          昨天晚上十一点开始,我以颤抖的手,拿起电话,准备拨一个号码。
          
          这个电话能否拨通,对我本人,对我家最高领导,以及对我们的幸福生活,都十分重要,甚至将对我们的婚姻生活起到一个分水岭的作用。
          
          在我的手指以较高频率在按键上空来回巡航的十多分钟里,最高领导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最高领导,而是重新变成了一个胆小的小姑娘。
          
          最高领导不说话,或者说说不出来话,而只是努力地抿着嘴,用锁紧的眉头,用握紧的粉拳,用期待的眼神,在默默地为我拨电话的壮举,加油,加油,加油。
          
          是谁,是谁这么厉害,竟然使我家出现了如此非同寻常的状况?
          
          不是别人,正是对门那位老佛爷。
          
          两个月前,对门换了一家人,具体配置是一个年轻的老公,一个年轻的妻子,还有一个不算是最调皮的小男孩。本来,这一家人都很正常,跟我家的关系也很正常。
          
          可是,一个月前,对门忽然多出了一位老佛爷,事情就开始产生质的变化了。严格地说,老佛爷是个老太太,是对门老公的母亲,对门妻子的婆婆,对门男孩的奶奶。“老佛爷”的尊称,是我和最高领导私下里对她的称呼。
          
          跟所有的老太太一样,老佛爷也很慈祥。既然慈祥,就会抑制不住地、自觉自愿地关心晚辈,就跟我那个远在山东老家、偶尔也来看看我们的我的母亲,一模一样。
          
          问题就出在这个可恶的慈祥上。请注意,一般的慈祥,是不可恶的;可只要这种慈祥上升到了“博爱”的程度,宽泛到了所有的晚辈,就变得可恶了。
          
          显然,在老佛爷眼里,住在她儿子对门的我和我家最高领导,也是晚辈,而且是远离自己本家长辈的晚辈。所以,我们就同样应当享受到她的慈祥。
          
          更要命的是,跟老佛爷有血缘关系的对门那三个晚辈,似乎对老佛爷的慈祥毫不领情。特别是对门妻子,甚至还当面作出过“老不死的”的科学论断。
          
          这就麻烦了。鉴于对门妻子在对门同样享有“最高领导”的地位,所以她关于“老不死的”的论断,就在对门每个人身上都产生出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就堵塞了老佛爷在自己儿子家的施展博爱之路。
          
          起初,我还没有从骨子里深刻意识到,老佛爷已经开始对我们施展其广博之慈爱。并不是我齐桓大帅非常笨,而是老佛爷的博爱如同春风化雨,是一点一滴逐渐开始的。
          
          首先感受老佛爷博爱的,是我家最高领导。那天早上,最高领导要去上班,一出门,禁不住吓了一跳,只见对门老佛爷,正站在两门中间,笑眯眯地望着她。
          
          最高领导习惯地说:“阿姨,您早啊。”说完,就准备转身下楼。没想到,身子转不动了,因为一只胳膊被老佛爷给牵住了。就是能转动,也下不了楼,因为老佛爷已经把身子移到楼梯口,把必经之路给挡住了。
          
          老佛爷说:“姑娘,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天上有块云彩啊,说不定今天会下雨的啊,你只穿这么一件连衣裙,会着凉的啊!”
          
          后来,我家最高领导穿了一套现从箱子里翻出的、带着像老佛爷的情意一样浓厚的樟脑丸味的秋季套装,并且打上了一把大号的雨伞,这才得以下楼去上班。
          
          中午下班回家时,最高领导几乎是爬着上楼的,因为她中暑了。老佛爷说的那块云彩,到上午九点以后就不见了。后来经我帮她服下两瓶霍香正气水,这才恢复了一点点食欲。
          
          接着幸福地感受老佛爷的广大博爱的,是我。一天晚上,我抱着一个纸箱子,下楼倒垃圾。刚刚出门,便又碰上老佛爷了。
          
          就在我们相互侧身让路的一瞬间,老佛爷向我怀里的敞开着的纸箱子瞥了一眼。接着,便硬是把纸箱子给抢过去,放到楼道里了。
          
          老佛爷一边翻动着纸箱子里的东西,一边给我上蒸治课:“唉,现在这世道,都是怎么搞的,这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会过日子啊!
        


        4楼2006-06-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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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小伙子,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苹果,削一削还能吃么,怎么能扔掉呢?这些塑料袋,洗一洗晒一晒,还能拿去买菜用么,怎么能扔掉呢?还有这个纸箱子,虽然脏了点,可还能卖好几毛钱啊,怎么能扔掉呢?”
            
            后来,我跟我家最高领导不得不吃了一个晚上的棉花苹果,因为那几十个春节买的、放在阳台一角忘了吃的苹果,不仅每个都坏了一大半,没坏的部分也都干成棉花状了。
            
            至于老佛爷提到的那些塑料袋和那个纸箱子,我不得不采取化整为零的措施,剪得碎碎的,一小把一小把地装进公文包里,带到单位办公室去丢进纸篓。
            
            慢慢地,老佛爷的博爱深入到我家的任何一个角角落落、层层面面了。
            
            甚至包括我和最高领导的说话问题。声音大了,老佛爷会来敲门,说“结了婚住到一起,就是缘份,怎么能总是吵架呢”。声音小了,老佛爷也会来敲门,说“是不是又吵架了,要不怎么谁也不理谁呢”。
            
            那段时间,我开始学着从办公室里往家偷东西,主要是偷办公桌上配发的小便笺。不偷不行啊,用量太大了,要知道我跟最高领导在家里的所有对话,比如“你喝不喝水”、“你想看哪个台”,以及“快去,水都烧好了,又想偷懒不洗澡是不是”等等,都是通过相互写便笺来进行的。
            
            我们还准备练习写盲文,而且是洋盲文。因为过去在熄了灯的情况下,我们都要相互说几句“GOOD NIGHT”、“SLEEP WELL”什么的,已经习惯了。
            
            当然,要是完全不出声,老佛爷也是不答应的。可是出声又怕老佛爷听去具体内容,所以我们就想了个办法,就是时不时地发出点笑声。
            
            就连我偶尔犯了一点什么错误,比如洗脚动作太慢而遭到最高领导掐一把、拧一下的惩罚时,我也不再发出“啊啊啊”的惨叫声了。老佛爷隔着墙壁或门板听到的,是爽朗无比、开心无比的“哈哈哈”的大笑声。
            
            终于有一天,也就是昨天,我跟最高领导同时感受到老佛爷的博爱了。昨天是星期六,我们准备一起去逛街。
            
            一出门,照例又碰到对门老佛爷了。这次,老佛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我们打量了一阵,慈祥地说:
            
            “年轻人,这样可不好啊,不能只顾着两个人自己上班啊逛街啊什么的,得采取点措施,要个孩子啊!你们……夜里头……好象……”
            
            然后,我们改变了逛街的计划,火速撤回家中,开始捣腾房间。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客厅跟卧室调换成功。原先,是卧室跟对门只有一墙之隔,现在变成客厅跟她家只有一墙之隔了。
            
            按照我的计划,还准备订购一套电台播音室专用的隔音贴板,把全家的每一面墙壁都装上一层,不过后来没落实,因为最高领导说,这不一定会管用,隔壁只要在墙上打个洞,还是什么都能听到看到。
            
            吃过晚饭,看着电视,最高领导一直在沉思。后来,她用便笺给我写道:“对门老佛爷,不是你妈变的吧?”
            
            我是这时才作出决定,打开头说的那个电话的。打往千里之外的山东老家的这个电话,终于拨通了,万幸,接电话的是我的老父亲。我拿手捂住话筒,悄声问:
            
            “爸,是我,是、我!我妈在不在家?她这些日子说话吃饭走路什么的,都正常吧?……”


          5楼2006-06-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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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让悲剧再发生
            □齐桓大帅


            今天一上班,见同事小苏满脸悲伤,一问才知道,他有个远房亲戚的三岁小儿,因为吃花生米,被堵住了气管。家长不会抢救,只好急送医院。

            等医生见到这名小儿时,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无独有偶,这样的例子,我已经听说了至少五次。刚才上网一查,全国各地类似这样不该发生的悲剧,已经数不胜数了。有的是因为吃花生米,有的是因为吃果冻,还有的是因为用嘴吸气球的皮。

            最近的,也是离我最近的一次,是前年我们单位有个小男孩,早上吃咸豆时,被噎住了。

            当时,这个小男孩从被噎住到昏倒,至少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这几分钟里,小男孩极为痛苦,因为他的气管完全被堵住,既无法呼吸,也不能讲话,只好一个劲地用头撞自己的父母。

            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儿子调皮,就没有理会。小男孩便拼命地喝水,还吃下几口馒头,试图把豆子冲下去。

            但是,这都没有作用,因为水和饭走的是食管,不是气管。卡在气管中的那颗豆子,仍在继续将他带向死亡的深渊。

            后来,眼看着小男孩脸色急剧转青,其父母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赶快问儿子怎么了,可小男孩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用手指自己的喉咙。

            后来,这个小男孩最终死在了送往医院的半路上。

            记得不久还看过一篇报道,说有对父母的孩子被噎住后,也是不会临时抢救,只好打车送往医院,又碰上医生不收,便转往另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的医生倒是比较负责,而且很果断,立即将孩子放在门诊大厅的地板上,用普通刮脸刀片割开了孩子的喉管,找出了异物。但因为窒息时间太长,仍然没有挽回孩子的生命。

            这种悲剧,其实完全可以不再发生。最重要的一点,是家长平时一定要学习和掌握这方面的相关知识。

            一方面,家里有小孩子时,饭桌上尽量不要出现那种容易出事的豆类食品,比如前面说的花生米、咸豆等等。

            另一方面,孩子在吃这种食物时,家长一定要多加注意。一旦发现孩子表情不正常且说不出话,就必须争分夺秒地立即采取抢救措施。

            这种措施,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小儿头朝下倒提起来,以手猛力拍击小儿背部。一般情况下,只消三两下,异物就会被排出小儿体外。

            这种措施的原理,是通过拍击,使小儿肺部残存的气体受到压缩,向外冲出,将卡在气管入口处的异物带出。

            如果还不见效,则必须在仍旧保持小儿头部向下的情况下,一手按在小儿背部,或以大腿顶住小儿背部,另一手按住小儿腹部,两面同时猛然用力,从而对小儿肺内气体形成短促挤压,将异物冲出。

            当然,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虑,应当在平时就对孩子多加教育,一是让孩子记住在大人不在的情况下,不要自己随便吃豆状或果冻之类食物;二是教会孩子自救。

            自救的方法,是让小儿两手相握,顶在自己腹部,向后上方短促用力顶压。这时不要怕疼,以挤出异物为原则。

            除了教孩子自救之外,关系相近的家长们,还应教会孩子们在大人不在的情况下互救。

            互救的办法同自救差不多,就是让力气大些的孩子,从后面搂住被噎住的孩子,然后同样以两手相握,向后上方顶压其腹部。

            不论自救还是互救,一定要注意让孩子们多加练习,做到有备无患。前几年曾看过一篇电视报道,说美国有一个小女孩,就是用这种从后面搂住顶压对方腹部的办法,救活了邻居的小男孩。

            当时,这个小男孩正在小女孩家里吃梨,不料被梨块给噎住了。这件事,在美国引起了强烈反响,一时间教孩子练习这种救人之术成了热潮。

            具体的技术画面,大家不妨去看一下有个美国著名喜剧男演员主演的一部电影。这个演员和这部电影的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但情节我还记得。

            电影中,该男主角化装成一个老太太,在前妻家中做保姆,后来在餐厅中抢救了正在追求自己前妻的情敌。当时,这个情敌也是被一块肉给噎住了。

            化装成老太太的男主角看到后,立即飞身越过数张桌子,冲到情敌背后,搂住对方,猛挤其腹部,终于使肉块从喉咙中猛然冲出。

            这个男演员,还主演过《勇敢者的游戏》,就是下魔棋下出来许多大象、犀牛、猴子和大蜘蛛、狮子等动物的那部电影。这样一说,大家应该想起来了。

            相比之下,我们在这方面的工作却总是有些欠缺。何止是小孩,做父母的又有多少能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接连发生的悲剧已经证明,加强这方面的辅导,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虽然我自己还没有孩子,但是我希望,这种悲剧千万不要再发生了,望已经做了父母和今后将做父母的人们,都切记,切记。


            6楼2006-06-01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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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短命新婚


              离胡涂保安跟离休老干部独生女芬芬的婚礼,只有一个礼拜了。这短短的七天中,似乎整个单位都进入了一种临战状态。

              胡涂怎么也没有想到,关心自己的人居然数都数不过来。胡涂刚刚从老家接来、眼下正住在单位招待所套间内的老爹老娘,对此更是感动万分,一个不停地感叹“如今世上还是好人多”,另一个则一迭声地表扬胡涂“工作肯定干得很好,要不怎么有这么好的人缘”。

              胡涂的爹娘在赶来的火车上,还曾一个劲儿地问胡涂,芬芬已经四十五岁了,还能不能生孩子。等到在芬芬家作客吃饭时真的见到芬芬,两位老人一下子放了心。饭后回招待所时,跟胡涂说,怎么看也不像是过了四十的人哪。

              对胡涂的婚礼最热心的,要数胡涂的最高领导安保处处长吴大明,以及保安队队长刘山这位曾被胡涂在面试时摔过,但却因此而喜欢上了胡涂的直接领导。此外,还有那个带胡涂上了第一岗的王保安等。

              这几个人,事实上从胡涂的婚事确定下来之后,就不再上班了,整天忙于替胡涂操心办事。吴处长成了胡涂婚礼的总策划人,刘队长则负责对所有前来送礼的人登记造册,对礼品、礼金进行归类。王保安等一干弟兄,承担了招呼客人、端茶倒水的重任。

              芬芬的老父亲,那位可敬可亲的离休老干部,这几天也经常来到离单位不远的三室一厅的新房中转转。虽然这老头不太说话,但他脸上的笑容就说明一切了。他每次转完告别时,总要挨个儿拍拍吴处长、刘队长及王保安等人的肩,然后挥挥手出门。

              不过,他从来没拍胡涂的肩,因为胡涂最近不大敢正眼瞧瞧未来的老丈人,所以老头临走时,胡涂总是躲到被崭新的家具和铺盖弄得晃眼的新房卧室内不肯出来。

              等老头走了,胡涂的肩却轻松不了了,吴处长等人都会跑来使劲地拍他的肩,亲热地说着“将来老弟可不要忘了我们”之类的知心话。

              前来送礼的人,非常之多。据吴处长和刘队长回忆,足以超过单位几个部长的儿女结婚时的规模,令刘队长那负责登记造册的手几乎每天都得不到足够的休息。

              偶尔有个空闲时,吴处长和刘队长就开始分析所送之礼的类别。胡涂每次都听到他们说,凡是“带长”的,送的多是红包,最多的居然上了五千块。当然,这送得最多的自然是单位现在的主要领导,而他们又都是芬芬她爸的老部下。

              而那些什么官也不是的普通职员,送的多是实物,像什么微波炉、皮箱等等。就连刘队长手下的一帮子保安,也联合起来送了一套六十六头的上等餐具。

              每次清点完,大家就一起开胡涂的玩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有福气,竟然被芬芬她爸给看上了”、“你跟芬芬结了婚,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等等,弄得胡涂一天到晚面红耳赤的。

              婚礼宴席是在中午举行的,地点在位于单位跟新房中间一处繁华路段上的“得月楼”酒店。选择这个地点的是吴处长,他还因此得到了由一位秘书传过来的单位领导们的表扬,说“这个距离正好让大家不必开车过去,免得太过张扬”。

              婚礼的程序,跟眼下流行的差不多。吴处长、刘队长带着一辆租来的加长花车,拉着胡涂,先跑到干休所老干部家,去接新娘子芬芬。

              令胡涂作难的是,他的几个哥们儿,也就是保安,竟然临场“叛变”了,成了替女方家维护权益的人,堵在芬芬家独门小院的门口,非要他掏红包不可。幸亏刘队长早有准备,在胡涂的口袋里塞了一大堆红包,每个装有十块钱。就这,也还让胡涂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进了院子。

              到了芬芬的卧室门口,胡涂又被干休所的一帮老太太给挡住了。刚才在突破院门口的防线时,胡涂对接了红包还要挡路的人,不得不使出了摔跤术中的“托臂小跌”之术,才将他们搡开。可这会儿对这帮接了红包却还是不让进的老太太,却彻底没了招,只好不停地一边作揖一边叫“阿姨”,最后就差磕头了,才被放进去。

              一进屋门,见到新娘子芬芬,胡涂忍不住大吃一惊。芬芬这阵儿的模样,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一个已经四十五岁的女人,竟然看上去比平时那三十来岁的印象还要年轻。胡涂放心地想,这下子不会在喝交杯酒时,让别的人笑话自己没眼光了。

              按照事先商定的规矩,胡涂抱起芬芬开始下楼。当然,又经过了一番左冲右突,弄得胡涂出了一身大汗,那身高档西装也被搞得七零八散的,这才出了院门,上了花车。

              婚宴在“得月楼”一楼按时开始。偌大个店堂内,整整摆了三十桌酒席。据“得月楼”老板回忆,这个婚礼的规模之大、酒席质量之高,是在饮食业混了多年的他都没见过几次的。

              就说酒席上任大家敞开喝的酒,也都是清一色的“五粮液”,谁家结婚时有过这份气派。就连门口放的鞭炮,超过了“得月楼”去年开业时的三倍还多,放的时候连交通都要堵塞了。

              婚宴进行得非常顺利。但不知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故意灌新郎倌胡涂喝太多的酒,弄得胡涂还挺奇怪,心说过去参加别人的婚礼,新郎倌总是跑不脱的呀,这回是为什么?觉得我不能喝么?当然,胡涂并没有表露出来。

              婚宴结束时,已经都快吃晚饭了。当然晚饭谁都没吃,也没人安排,因为事实上谁也不可能再吃得下什么东西了。等到回了新房,又闹完洞房,吴处长、刘队长等最后一班醉醺醺的人马准备离去时,已经快晚上十二点钟了。

              临走时,吴处长忽然把胡涂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晚上多动点脑筋啊,讲点文明礼貌,千万不要蛮干!”接着,刘队长也紧紧地握了一下胡涂的手,并做出了一个令胡涂感到十分奇怪的笑容。

              这时,一整天光知道洋溢着灿烂笑容,却因为害羞而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的新娘子芬芬,也跑出来跟吴处长和刘队长等人送别,并热情地说了一句:“你们以后可要经常到我家来玩啊!这次多亏了你们啊!”

              吴处长和刘队长赶紧点头说是是是,那当然那当然,接着便带着手下们离开了。之后不久,一对新人熄灯睡觉了。

              夜里一点来钟,单位干休所那位刚刚嫁出去独生女的老干部的院门,突然被急促地砸响了。睡在楼下小房内的保姆穿着睡衣跑出来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刚刚做了新娘子、这会儿同样穿着睡衣的芬芬!

              被惊醒的老干部和老伴披上衣服,从楼上卧室内跑了下来,紧着问芬芬是怎么回事,芬芬却窝在沙发上捂着脸只哭不说。被爸妈问得急了,芬芬才抬起头怒火万丈地吼了一句:

              “那个臭小子,他想对我耍流氓!”


              10楼2006-06-01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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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没完没了


                自打新婚之夜从新房逃回后,四十五岁的新娘子芬芬整整躲在家里痛哭了好几天,不停地大骂新郎官胡涂“不是东西”,竟敢对他“耍流氓”,令其父母大伤脑筋。

                特别是她那位当了几十年高级领导的老父亲,更是觉得大丢其人,连门都不敢出。干休所里所有的老太太几乎都来过,都想劝劝芬芬,但却谁都没有成功,因为芬芬谁都不肯见。

                胡涂那边,日子也挺不好过。农村来的老父母实在气不过,跑到干休所门口,将单位上上下下全都骂了一顿,说“看俺儿子好欺负,骗着他娶个神经病”,并反复声明“俺儿子可不是流氓,二十多年了就碰过这一回女人”。

                骂完了,便撇下胡涂,一齐回老家去了。临走,还给胡涂下令,要他抓紧时间把婚离了,将来重新再找,找不到新的不要回老家。但是,一定要找一个别把夫妻那档子事看成是耍流氓的,否则将来怎么抱孙子啊?

                父母走了,胡涂在空落落的新房里闷了两天,不知道该怎么出门。其实,新婚的那天晚上,他还真是没把芬芬怎么着,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怎么着。

                熄灯后,两口子还聊了一阵天,说将来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一切都很正常。在这些话的影响下不断发展的胡涂的情绪,也很正常。没想到,他刚刚把手伸向芬芬的前胸,芬芬一下子便恼了,一面尖声哭叫,一面拼命乱抓,把胡涂的两条胳膊挠得净是伤痕。

                眨眼间,五天过去了。当初婚礼的热心操办者安保处吴处长和保安队刘队长等人,也曾来过几次,给胡涂送来不少方便面,但也都说不出什么更多的话,只是安慰胡涂“不要放在心上”。

                最后,胡涂提出,干脆婚假不要了,上岗工作吧,快闷出病来了。吴处长和刘队长都连连点头称是,说那就先这样吧,这样也好,反正你也没做什么错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第二天一早,胡涂就重新站到干休所门口,履行起职责来了。来来往往的人们,特别是那些老太太,只要从门口走过,就必定要过来拉拉胡涂的手,再叹叹气,最后摇着头走开,弄得胡涂只好净低着个脑袋不吭声。

                有时,她们也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瞧着胡涂小声议论,有时胡涂也能听到一些“多好的小伙子啊”、“真是怪可怜的”等等之类的话。

                黄昏时,胡涂正准备交班,在门房里写值班记录。忽然,跟他一齐值白班的、正在外面查问一辆出租车的小宋保安,跑了进来:“胡涂,快跑,芬芬来啦!”

                胡涂一听,赶快来到门口,探头向外瞧。脑袋刚伸出去,脑门正中便“咚”地挨了一记闷棍。胡涂“啊”地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蹲到地上去了,鲜血一下子淌了满脸。外面,小宋保安正拼命地拖住芬芬,不叫她往屋里冲。

                芬芬手里握着一条从拖把上折下的木棍,不停地挥舞着,表情十分吓人,那张原本不漂亮也不丑陋的脸上的皮肉,因为极度愤恨都拧到一块儿去了。

                很快,干休所门口就挤满了人,因为芬芬的嗓门太尖了,一口一句“打死你个小流氓”。要不是小宋保安使出全身蛮力拖住她,恐怕她会立刻把门房的木门给打碎,再把胡涂的骨头给打碎。

                闹腾了半天,芬芬的老母亲才跑了过来,在几个老太太的帮助下,哭着把芬芬给拉回家去了。围观的人基本都是干休所的人,都没有说啥,叹着气散开了。

                又过了一阵,刘队长听到小宋的电话汇报,开着车跑来了。进了门房,见胡涂正拿条毛巾捂着伤处,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另一张椅子上坐着小宋保安,也是一声不吭。

                见刘队长进来,小宋赶忙起身让座。刘队长没坐,过去拍了拍胡涂的肩,什么也没说,掏出烟抽了起来,在屋子里转圈。

                突然,胡涂“嗷”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很响,让刘队长和小宋保安都快要跟着抹泪了。半晌,胡涂才止住哭声,头也不抬地说:“刘队长,我要离婚!”

                刘队长又点了一根烟,挠了挠头皮,说:“这事,这事,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别着急,别着急,啊,胡涂,千万别着急,啊。”


                11楼2006-06-01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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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4 10: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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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成了钻石王老五


                  新郎倌胡涂脑袋上被新娘子芬芬打出的那道伤口,整整缝了八针。好在保安处吴处长和保安队刘队长都对胡涂挺关心,再次安排他不必上岗,在家休息。

                  这个家,就是胡涂跟芬芬结婚的那套三室一厅的新房。胡涂在家养伤期间,刘队长不但每天都来看他,还联系了一家川菜馆,每天中午和晚上给胡涂送盒饭和啤酒。

                  第一次见有人送饭来时,胡涂觉得挺不好意思,坚持要给钱。送饭的小姑娘说:“大哥,你们那个刘队长已经给过钱了,我们不能再收您的钱。”

                  晚上刘队长来了,胡涂又坚持要给刘队长钱。刘队长说:“胡涂啊,你就别客气了。跟你说实话吧,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那个老岳父特意关照我弄的。老头子说了,很对不起你,让你安心养伤,不要再考虑其他的。”

                  听了这话,胡涂闷在心里的那句“我离婚的事怎么办”,说不出来了。直到一周过后,胡涂才重新鼓起勇气,郑重地向刘队长说“我要离婚”。

                  刘队长本来正半躺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抽烟,一下子坐了起来,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胡涂忍不住了,又问了一遍:“刘队长,我要离婚。”

                  刘队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说:“胡涂,好吧,我给你向上反映反映。”说完,就拉开门走了。

                  第二天,只有送饭的人按时来,刘队长没来。第三天,跟胡涂在干休所一起值过班的小宋保安跑来了:“胡涂,刘队长让我告诉你,说叫你到楼上去开会。”保安们都知道,所谓“楼上”,就是指刘队长、吴处长所在的办公楼。

                  半个小时后,胡涂跟着小宋来到了“楼上”刘队长的办公室。刘队长跟小宋说了句“没你的事了”,便领着胡涂到了吴处长的办公室,也就是胡涂接受面试、跟刘队长摔跤的那间屋子。

                  吴处长正跟一个年纪比较大的领导在聊天,一见刘队长和胡涂进来,都客气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胡涂见过这位领导,是直接负责单位安全保卫工作的彭副部长。

                  彭副部长迎上前来,跟胡涂握了握手,亲热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还抓起茶几上的玉溪烟,拿出一支叫胡涂抽,胡涂赶忙站起身来说不会不会。

                  吴处长说:“小胡,坐吧坐吧,不要客气。”胡涂便又直直地挨着彭副部长坐下了。吴处长看了看彭副部长,彭副部长说:“你说吧,你说吧。”

                  吴处长便对胡涂说:“小胡,今天把你找来,是关于你提出的离婚的事,想一块儿研究研究。”胡涂听了,心里感到有些欣慰,总算开始研究了,否则要不上不下地拖到什么时候啊。

                  吴处长接着说:“小胡,你这件事,领导们都很关心,也都很理解你眼下的处境和心情。但是,我们不能草率从事啊,我们既要对你负责,也要对老干部负责啊。你知道,芬芬她爸过去是个老革命,咱们单位几乎所有的主要领导,都是芬芬她爸带出来的,咱们彭副部长也是啊!所以……”

                  彭副部长挥了挥手:“小吴,捡主要的说,捡主要的说!”吴处长赶快“咳”了一下,换了一下说话的角度:“嗯……小胡,是这,昨天晚上,我和你们刘队长,在彭副部长的带领下,到芬芬家去了一趟,专门把你的想法向芬芬她爸作了汇报。”

                  胡涂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望着吴处长。吴处长又说:“你得明白,芬芬她爸不愧是个老革命啊,思想很开通啊,他老人家说了,同意你离婚的要求。”

                  胡涂一听,赶快站起身来:“谢谢领导关心,谢谢领导关心!”吴处长摇了摇手:“你不用客气,事情本来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么!我们当领导的,哪会拿你的终身大事不当回事呢?”

                  彭副部长微笑着站了起来,拍拍胡涂的肩:“小胡啊,以后你要好好工作啊,值好班,站好岗,为党和人民多做点贡献!”又把目光朝向吴处长和刘队长:“其他的事,你们慢慢给小胡交代吧,我先开会去了!”

                  等彭副部长出了门,一直没说话的刘队长开腔了:“小胡,你小子有福气啊!”胡涂不明白:“刘队长,俺有什么福气?”

                  吴处长说:“实话告诉你,芬芬她爸说了,那套房子,还有房子里的全套电器、家具,全都归你!人家不要啦!你能说你没福气?”

                  胡涂一听,简直都喘不上气来了,半晌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们……你们在耍俺吧?”

                  刘队长恼了:“小胡,我们耍你干嘛?你说你小子,结了一次婚,不但保住了童子身,还净落一套房子跟一大堆财物。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让我碰到啊!我他妈革命这么多年,也才混上个三室一厅!”

                  吴处长瞪了刘队长一眼:“那好啊,你去娶芬芬吧!”说完,又转头看着胡涂说:“小胡,你现在成了钻石王老五啦!大款啊!请客吧!”

                  胡涂想了想,说:“报告两位领导,麻烦你们转告芬芬她爸,他老人家的心意我领了,可这房子跟东西俺可不敢要啊,打死俺俺也不敢哪。”

                  吴处长说:“小胡啊,这事也由不得你了。芬芬她爸说了,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平衡啊,否则会总是觉得对不住你啊。”

                  胡涂说:“那……那也不行,俺真的不敢要,连房子带东西,那得多少钱哪。要不,明天我去找芬芬她爸去说说去。”

                  刘队长赶快说:“你小子不想活了?为了你结婚和离婚的事,芬芬她爸急得心脏病发作,昨天才刚刚出院。你这会儿去找他说你不要房子不要财产,你不是想要他的老命么?不行,绝对不行!”

                  胡涂不吭声了。过了一阵,又问:“那,那芬芬怎么办?”吴处长笑了:“那你就别管了,芬芬早被送回乡下亲戚家去了。我估计,你三五年之内是见不到你这个贞洁烈女式的老婆了,哈哈哈哈!”

                  刘队长也“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胡涂脸都红了。


                  12楼2006-06-01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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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级别最高的儿子


                    胡涂跟芬芬离婚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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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胡涂根本没用自己出面,这婚就离完了,是彭副部长指令保安处吴处长派人去办的。

                    离完了婚,胡涂还被吴处长、刘队长硬拉着去芬芬家吃了顿晚饭,说是老领导下令,不去绝对不行。当然,芬芬已经不在这里了,被送到老家亲戚那里定居去了。

                    到了芬芬家,胡涂才看到彭副部长也在场,觉得有些紧张。跟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吃饭,胡涂还真是没那个经验。

                    不过,等吃起饭来,胡涂却从内心里觉得挺受感动了。芬芬的爸妈看上去对胡涂都很热情,一个劲儿地夹菜盛饭劝酒,把胡涂灌得够呛。芬芬的爸爸,那位可亲可敬的离休老干部,也跟着喝了两杯陈年茅台。

                    吃到半截,芬芬爸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他紧紧地握着坐在身边的胡涂的手,说:“小胡啊,我老头子从十几岁就出生入死,枪林弹雨也经过不老少了。后来十年浩劫,也有不少人把我朝死里整啊。可是,我都是连眼都没眨过的。怕啥?我老头子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

                    老头子越说越动情:“小胡啊,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在你身上做下亏心事了。唉,我老了,一时糊涂啊,竟然把芬芬嫁给了你,险些把你这一辈子都给毁了啊。唉,一时糊涂啊。”

                    胡涂望着这位虽然可亲可敬但也十分可畏的老头子,握着那只满是老年斑的手,壮起胆子插了一句:“您……您不糊涂,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彭副部长在桌子底下踢了胡涂一脚,大笑着说:“谁都不糊涂!谁都不糊涂!胡涂跟芬芬的结合,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经彭副部长这么一说,吴处长和刘队长也都琢磨出胡涂那句“是我糊涂”说得不对劲儿了,赶忙端起杯子:“对对对,天作之合,天作之合!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

                    芬芬爸似乎没听见大家的圆场,自顾自地继续说:“小胡啊,说句实在话,我确实也没想到芬芬居然……居然……居然会认为你是耍流氓。唉,天命啊!”

                    芬芬妈忍不住了:“你个死老头子,别提这一茬了好不好?”芬芬爸苦涩地笑了笑:“唉,好,不提就不提了罢。小胡,我再跟你喝一杯!”

                    等芬芬爸把酒喝完,吴处长推推胡涂:“小胡,我可告诉你啊,表面上看,你跟芬芬是离了,可是咱们老领导啊,永远都是你亲爸爸,记住啦?”刘队长也大声笑着说:“对对对,胡涂,赶快叫爸,赶快叫爸!”

                    芬芬爸把胡涂的手握得紧了,笑眯眯地看着胡涂。胡涂心想,叫就叫吧,反正自己远在乡下的真正的亲爹又听不见,听不见就不会生气。想到这里,就不高不低地叫了一声:“……爸!”

                    满屋子立即响起一阵开怀的大笑声和鼓掌声,连站在一边的保姆都高兴拍了两下掌,进厨房炒别的菜去了。

                    刘队长趁热打铁:“胡涂,还有个妈呢!”胡涂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地又冲着芬芬妈叫了一声:“……妈!”于是,屋子里又是一阵欢腾,保姆也捏着炒勺探出头来笑。

                    彭副部长说:“小胡啊,你在咱们单位,可以算得上是级别最高的儿子啦!福份不浅哪!”接着,又冲胡涂端起了杯子,“来,我也敬你一杯!”

                    胡涂吓得“噌”地站了起来:“部长,我我我,我哪敢当啊!”彭副部长和蔼地一笑:“坐下喝,坐下喝,站着喝不算数啊!”

                    一杯酒喝完,彭副部长说:“小胡,以后啊,老领导家里的力气活,就全都归你啦!老领导是我们党和人民共同的宝贵财富啊,你要好好地多为老领导做点实在事,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啊!”胡涂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饭吃完了,保姆陪着芬芬妈出去例行散步,其他人都坐在客厅里聊天。胡涂还是坐在芬芬爸的身边,手还是被握在芬芬爸的手里,就这么一直握到芬芬妈散步回来。

                    见时候不早了,彭副部长站起来说:“老领导,您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回,我们先回。”芬芬爸说:“那也好,以后有小胡照顾我,你们就放心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几年哪!”

                    吴处长和刘队长都抢着说:“老领导说哪里话,老领导说哪里话,您一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寿比南山!”

                    出门时,芬芬爸才松开胡涂的手,对彭副部长说:“小彭啊,我送给胡涂的那套房子……”

                    彭副部长赶忙说:“老领导,您尽管放心,部里已经研究过了,以后那套房子的物业管理费什么的,我们都负责,负全责!保证让小胡安安心心地住着!”

                    芬芬爸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彭啊,我当初没有看错你啊。好吧,你们都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跟领导们告了别,回到空荡荡的新房,胡涂在各个房间里转了起来,摸摸每一面墙壁,敲敲每一台电器,心里说:“这些都归我啦?”

                    在深红色的黄花梨木螺钿大床上睡到半夜,胡涂忽然又醒了,觉得有件事没做,便爬了起来,找出自己父母的照片,摆到那个没人使用的红木梳妆台上,退后半步,趴下去磕了个响头:“爹,妈!俺对不起你们!没娶到正经老婆,反倒给别人家当起儿子来了!”

                    磕完了头,站起身来,又摸摸脑袋上被芬芬打出的那道疤:“唉,这将来要是再讨个老婆,那俺不得有三个爹、三个妈啦?”

                    胡涂这会儿并不知道,他这个级别最高的儿子,并没能当上多久。


                    13楼2006-06-01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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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少见的高干子弟


                      在芬芬家吃过晚饭的第二天,胡涂就根据保安队刘队长的指示,重新在干休所大门口上岗值班了。

                      胡涂仍像往常那样,板着个国字脸,挺着个小平头,两手背在后面,站得笔直笔直的,就连腰上的橡皮警棍都纹丝不动。

                      不过,胡涂这种标准姿态只保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不得不跑回到值班室里去。这一个小时里,干休所出出进进到菜市场买菜的老太太们,每一位都过来拉拉胡涂的手,有的还摸摸胡涂的腮帮子。

                      她们对胡涂的态度,不再是胡涂被芬芬痛打那天的态度了。当时,老太太们虽然也拉胡涂的手,但大家都无话可说,只是叹气,摇头。

                      今天不一样,既拉手,又说话,还都挺亲热。这个说,小胡这小伙儿真是个好小伙儿啊,婚都离了,还继续认岳父岳母作爸妈;那个讲,还是芬芬爸妈有福气啊,碰上这么个好女婿……说得胡涂再也不敢在外面站了。

                      就连芬芬家的保姆小滕,买菜路过大门口时,也特意跑到值班室来探了探头:“胡哥,没事常到家里坐坐啊,爸妈都挺想你的啊!哈哈哈哈!”

                      下午四点,胡涂交了班,换下制服,穿上结婚时买的那件灰夹克,准备离开值班室回家。就在这时,从干休所里面传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这个“呜哩哇啦”的警报声,胡涂等所有的保安都很熟悉。他们知道,这一定又是哪位老干部发病了,干休所的配备的保健医生没招儿了,必须要送到大医院去抢救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干休所的那辆白色救护车就一路闪着警灯开了过来。胡涂赶紧招呼屋子里的弟兄,把电动大门完全打开,好让救护车顺利通过。

                      救护车来到门口,“吱”一声刹住了。胡涂正在疑惑,却见一个窗玻璃被拉开了,芬芬家的保姆小滕探出头来,急促地向胡涂喊:“胡哥,快上车快上车!犯病了犯病了!”

                      胡涂因为事出意外,犹豫了一下。后来跟在车上的干休所保健医生也探出头来催他,便只好跳到车上去了。

                      救护车急速向医院开去。车里的主要空间都让给病人了,没几个座位,保健医生坐了一个,小滕保姆坐了一个,一脸泪痕的芬芬妈坐了一个,胡涂只好一直弯腰站着。

                      车厢中间,安着一张带小轮的活动床,上面躺着芬芬爸,脸上扣着氧气罩。当看到芬芬爸的脸色时,胡涂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是一张灰白得吓人的脸。胡涂小时候在乡下,见过多次死后停放在堂屋里准备下葬的死去的老人,他们的脸色正是眼前这种灰白色。

                      但是,小时候见过的死人脸不像这回这么吓人,因为那些脸看上去虽然灰白,但都很安详,就跟睡着了一样。

                      而眼前这张灰白脸却大不一样,因为灰白中明显地透着一种极度的痛苦。由于已经近乎于失去知觉,所以那种痛苦就跟水泥一样凝固住了,看起来确实令人恐怖。

                      胡涂看了一眼,赶快转头看别处。稍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又赶快看别处,就这么反复地把脑袋转来转去。

                      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开到医院了。手续都办得很顺利,一是保健医生跟这里的医生都很熟,二是小滕保姆身上带着所有的过去办妥的常备证件、证明,所以没费多大功夫,大家就齐心协力地把芬芬爸给抬到三楼老干部病房里去了。

                      医院的有关医生都来了,各种仪器也都接上了。时间不长,结论就出来了,是大面积心肌梗塞。

                      病情仍在继续发展,各种临时急救措施都不太管用。渐渐地,芬芬爸的心跳速率越来越不正常了。医生们紧急开了一个小会,作出两条决定,一是立即发出病危通知,二是立即采取果断措施。

                      这个果断措施,就是从病人大腿根处切开一个小口,找到静脉血管,插进一根长长的电线,一直伸到心脏,靠留在外面的一个小仪器,通过这根电线来刺激心脏恢复并保持正常跳动。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负责芬芬爸的医生姓苏,是个什么主任。他对芬芬妈和胡涂等人说:“时间来不及了,手术就在病房里做吧!”大家忙说:“好好好!”

                      苏主任指着胡涂问:“你是病人的儿子吗?”胡涂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滕保姆抢着说:“是的是的!”

                      苏主任瞪了小滕保姆一眼,便对胡涂说:“你赶快出去买把刮胡刀!要老式的,装大号刀片的那种!快去,你买回来我们就动手术!”

                      胡涂望了望芬芬爸那张没几根胡子的脸,没敢问买刮胡刀做什么用,也没来得及想刮胡子跟动手术有什么关系,就拔腿朝外跑去。

                      医院外面不远处就是一家大商场。胡涂喘着粗气跑了进去,问一楼的售货员刮胡刀在几楼卖,说是在五楼。跑到五楼,见柜台里摆的都是电动刮胡刀,就又跑了出来。

                      后来,一身大汗的胡涂终于在一家小店铺买到了一把塑料老式刮胡刀,还有一包刀片。回到病房,胡涂已经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主任看了看,满意地说:“就是这种。好,快剃吧!”胡涂问:“剃、剃什么?”苏主任说:“还能剃什么?剃毛啊!”说着,一把掀开了芬芬爸的被子。

                      胡涂这才发现,芬芬爸早已被脱得一丝不挂了。老头儿光溜溜的身上,几处早年打仗时留下的伤疤看上去非常显眼。同样显眼的,是身体中间那丛不太浓密的毛毛。

                      胡涂抬头瞧瞧屋子里,见芬芬妈和小滕保姆不在,病床周围挤着的满是医生和护士,男男女女都有,都戴着大口罩,大口罩上面的眼睛都严肃无比。

                      胡涂指指芬芬爸那丛毛毛,说:“剃……剃这个?”苏主任说:“不剃这个剃什么?你以为让你在这儿开理发店啊!快点,等着动手术哪!”

                      胡涂只好开始给芬芬爸刮那丛毛毛。不知怎么,手总是有点儿抖,刮破了好几块皮,弄得芬芬爸在昏迷中一下接一下地皱皱眉、动动腿。

                      总算刮完了,胡涂觉得又出了一身汗。苏主任把胡涂朝后面一拨拉,接着大家一拥而上,开始做手术。负责切口、插管子的,是另外一名年轻医生,苏主任只是在旁边指导。

                      做到中间,苏主任出去喝水,把胡涂也拉了出去。苏主任问:“你是他儿子?”胡涂说:“是……是啊。”

                      苏主任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干休所的老太太一样,拍了拍胡涂的肩,郑重地说:“好样的。小伙子不错。我见过这么多高干子弟,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时,一个女护士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喊:“苏主任,不行啊,管子插不上!”


                      14楼2006-06-01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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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岳母下跪


                        正在走廊里表扬胡涂,夸他是个“少见的好高干子弟”的苏主任,一听到护士大叫“管子插不进去”,顿时急了,赶快跑到病房里查看。

                        原来,负责做手术的年轻医生可能是有些着急,也可能是经验不足,把带电极的细管子从芬芬爸的大腿根切口处伸进去老长了,却总也插不到位,拔出来插进去反复好几遍,都是这样。

                        苏主任临时决定,把病人抬到透视室去,在那里边看边插。医生和护士们都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因为透视室远在几百米开外的另一座楼上,而中间的必经之路正在整修,小车推不过去,必须得有人把病人抱过去,而且在抱的过程中必须得保持一个姿势。

                        还是苏主任冷静。他把胡涂叫进屋来,把情况简单一说,胡涂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然,把病人运出病房、运到楼下这段路,是不用抱的,把病人移到小车上平躺着就可以了。

                        一群人呼呼隆隆拥出病房时,在主任办公室等候消息的芬芬妈和小滕保姆也跟了出来。尽管没有人理会她们,可她们还是不停地在后面边跑边问“怎么回事”。

                        最后,终于顺利地把病人移到透视室了。虽然中间的路只有几百米,可胡涂的两条胳膊却半天都伸不直了。他这会儿的感觉,跟当初他老爹逼着他练摔跤基本功,翻杠铃一翻就是一整天时差不多。

                        一边透视着一边插管子,果然很直观,一下子就插到位了。眼看着病人心跳速率迅速恢复正常,大家都松了口气,胡涂也认为自己这番力气没白费。走廊里,芬芬妈和小滕保姆也长出一口气,瘫坐在连椅上。

                        在透视室观察了半夜,见情况稳定了,病人又被移回到高干病房去了。当然,主要还是靠胡涂抱过去的。病人进入安睡状态后,苏主任他们都坐在办公室里喝水休息。

                        过了一阵,把病人送过来的干休所保健医生跟苏主任打了个招呼,说要回去把情况向单位领导报告,接着又向芬芬妈告了别,便下楼带着救护车回去了。

                        苏主任看了看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芬芬妈和小滕保姆,指着站在门口端着个一次性杯子喝水的胡涂,说:“今天,可多亏了你有这么个好儿子啊!”

                        大家都看着胡涂,七嘴八舌地夸奖起来,都说真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儿,身为高干子弟,这么孝顺,这么肯出力,穿得还这么朴素,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高干子弟,真是难得,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

                        胡涂正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看到芬芬妈站起身来,两眼含着泪水,冲胡涂走了过来。胡涂不知道老太太要干啥,赶快把杯子放到一边,搓起手来。

                        老太太走到胡涂身边,看着胡涂不吭声。大家也都不明白老太太要跟自己的儿子说啥,就都看着。老太太盯住胡涂看了一阵,什么也没说,突然两腿一弯,“扑嗵”一声,冲着胡涂结结实实地跪下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苏主任和几个老医生甚至都跳了起来,心想,跟自己的儿子用不着这样吧,这老太太是因为病人没死给乐糊涂了吧。

                        半晌,胡涂才明白过来,叫了一声“妈”,伸手将老太太搀了起来。老太太顺势抓住胡涂的胳膊,将脑袋朝胡涂胸前一埋,大哭起来:“好儿子啊,好儿子啊,我们家该怎么感谢你啊!唉,我怎么摊上芬芬那么个神经病的闺女啊!要不然你们是多好的一对啊!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儿子?闺女?一对?……苏主任和医生、护士们都给闹糊涂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老太太。最后,还是苏主任上前说道:“老人家,老人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当心您老自己的身体啊,当心惊醒了病人啊!”

                        老太太“噢噢”了两声,不哭了。早已跑过来扶着老太太的小滕保姆,赶快掏出手绢给老太太擦泪水。

                        十几分钟后,苏主任和大家基本都回家休息去了,只留下值班医生和两个护士。芬芬妈在病房里的长沙发上睡了下来,小滕保姆和胡涂则一人一个凳子,趴在芬芬爸的病床上打盹。

                        从这天起一直到芬芬爸出院,胡涂都没有离开过病房。这期间,胡涂把陪护重症病人的所有技术都练出来了,简直快赶上他摔跤的水平了。怎么帮病人翻身,怎么给病人喂药喂饭,怎么插导尿管,怎么使用开塞露,怎么接输液管子,都快赶上护士的水平了。

                        芬芬爸住院期间,单位几乎所有主要领导及部门领导,都来看望过芬芬爸,特别是芬芬爸当年的老部下,都来了好几次。所有的领导,都对胡涂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个跟保安处吴处长、保安队刘队长一起研究并同意胡涂离婚的彭副部长,还曾拍着胡涂的肩,看着躺在床上的芬芬爸,羡慕地说:“老领导啊,还是您有福气啊,得了这么个好儿子!”接着又看看胡涂:“小胡,你做得好啊,你在这里当儿子,就是为我们党和人民建功立业啊!”

                        每次把领导们送走,病房里清静下来,芬芬爸就总是把胡涂叫到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老泪横流,一言不发,弄得胡涂挺不好意思。

                        深夜无人时,胡涂看着安然入睡的芬芬爸,就总是想起自己远在老家的老爹,心说,唉,老爹啊,等你将来有病时,可不要一下子就死啊,把病拖长一点,好让我也这样照顾你一回啊。

                        每次一想到这里,胡涂就又总是觉得自己不孝顺,悄悄地吐一下口水,暗自骂自己:呸,真不是东西,怎么能咒自己的亲爹呢!

                        一个月后,芬芬爸基本恢复健康,出院了。


                        15楼2006-06-01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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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晴天霹雳


                          芬芬爸出院后,在家里休养。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经过这次打击后,身体已经基本垮掉了,一天到晚卧床不起,生活几乎不能自理。虽然脑子还算清醒,但经常连话都说不连贯。

                          出院当天,单位各个部门的领导就都跑来看望。来得比较早的,是彭副部长和安保处吴处长、保安队刘队长。

                          他们考虑事情果然周到,给胡涂带来了一个新手机和新呼机,并教会了胡涂怎么用,说这样以来就是胡涂在外面,家里有事也可以一下子就找得到人。

                          不管来了什么领导,芬芬爸都要“胡、胡、胡”地把胡涂叫到身边,指指自己的心窝,再指指胡涂,眼睛看着周围的领导,眨都不眨。

                          领导们都很明白,反复地跟老爷子说:“老领导,您放心养病好了,不用担心小胡。我们已经研究过了,以后不让小胡在大门口上岗了,就让他在家里伺候您老!”

                          芬芬爸还是不眨眼,先点头,再摇头。最后,明白老爷子心事的,还是彭副部长。彭副部长在床边坐下来,一手按着芬芬爸的手,一手拉着胡涂的手,说:

                          “老领导,小胡的事交给我好了,只要我在位,小胡就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有我的前途,就有小胡的前途!”听了这话,芬芬爸这才满意地眨眨眼,嘴里说:“好、好、好……当、当、当初……”

                          彭副部长知道老爷子想说那句“当初没有看错你”,便赶快接上说:“老领导,您就好好休息吧,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您哪有我啊?小胡已经是您的亲儿子了,也就是我的亲兄弟啦!”

                          芬芬爸在彭副部长手上拍了两下,微笑着闭上眼睛养起神来了。胡涂站在旁边,心里说:“不对啊,我要是成了彭副部长的亲兄弟,那以后见了彭副部长爱人,是不是就得把叫阿姨改成叫嫂子呢?”

                          一边想着,一边就跟着领导们走到小院里来了。只听吴处长对刘队长说:“是这,以后安排值班计划时,就不要再考虑小胡了,让他安心在这里照顾病人吧。”

                          刘队长说:“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保安队就当没有小胡这个人了。”吴处长一瞪眼:“这叫什么话?”刘队长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我们就不给小胡安排活了,不过工资奖金什么的,照样有他的。”

                          走出院门,彭副部长一边上车一边对吴处长说:“小吴,你抽空办个事,替小胡联系一下,每月除了工资奖金外,另外给他发一份加班补贴。毕竟是照顾病人么,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干的么。”

                          吴处长忙说:“是是是,部长放心好了,我抓紧办,抓紧办。对了部长,小胡在医院那一个月,要不要……也发点……补助……”彭副部长说:“全额补发,这还用问么?”吴处长说:“是是是,部长放心好了!”

                          领导们都走了。胡涂站在院门口,想了一阵,又走进院门,看了看芬芬爸卧室的窗口,心说:“唉,看来这儿子是当定了,不当也不行了。”

                          一边朝屋里走,一边又想:“哼,儿子就儿子吧,能给老家多寄点钱也不错么,总比在建筑工地上推砖抹灰要强吧。”想到这里,便心安理得地进屋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胡涂倒也没觉得累。说是专职照顾病人,其实除了干点小滕保姆不愿意干、胡涂也不想让她干的接屎倒尿,其他也就没什么活了。

                          给芬芬爸翻身子、擦身体、喂药喂饭的活,则主要由干休所的保健医生、芬芬妈和小滕保姆来做。保健医生每天按时来好几次,还能做到不论白天黑夜,随叫随到。

                          每天等老爷子昏昏睡去时,胡涂就总是悄悄跟小滕保姆打个招呼,溜出家去。他倒也不是出去玩,而是跑去看看自己那空无一人的新房,担心别让什么小贼给撬了。

                          更多的情况下,胡涂是跑到保安队宿舍训练房锻炼去了。他心里有种直觉,不论怎么忙,这从小吃苦受罪学来的功夫可不能丢。

                          保安队的所有弟兄,都对胡涂十分客气。虽然明知道练起功夫来不是胡涂的对手,难免会挨摔挨打,但大家还是都挺乐意来给胡涂当陪练。

                          跟胡涂最熟的,当然是胡涂第一次上岗时负责带岗的老王保安,还有胡涂因为错抓了那个在办公室偷情的张副处长而被开到干休所值班时,跟他在一起的小宋保安。

                          老王保安和小宋保安曾多次提出要请胡涂吃饭,其他人也都争着要做东。胡涂也很想跟大家热热闹闹地聚一聚,但最后都没敢答应,因为万一芬芬家里老头儿出了意外,急忙赶不回去,那就惨了。

                          每次练完功夫,跟大家告别时,大家都来拉着胡涂的手依依不舍,反复地讲,请胡涂以后多照顾照顾,可别忘了弟兄们。其实,胡涂在保安队没呆几天,大部分人的名字都还叫不上来。

                          不知怎么回事,胡涂老觉得对不住这些起早贪黑值班站岗的弟兄们。自己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跟单位现在相当级别的领导差不多了。就说新房里那张黄花梨木螺钿大床,全单位也没有几个人能睡上。

                          再说收入,自己每个月除了四百元的保安工资和奖金,另外还有每天五十元的特殊补贴。加起来,每个月的收入比单位的处长们还多。

                          更何况,跟芬芬结婚那天,还一下子收进了总共达八万元的礼金。虽然这些礼金已经全部被芬芬妈给拿走,但以后说不定也会分给自己一部分。可是,眼前这些同样由农村出来的保安弟兄们,论收入,论伙食,论各方面条件,可都比自己差远了。

                          所以,一听到大家说要自己以后多照顾照顾,胡涂就有些不好意思,就琢磨着以后是不是换个地方锻炼,少跟这些弟兄们见面。再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合适,人家又都没有开口借钱什么的,所以还是坚持每天都来。

                          一天早上,胡涂见芬芬爸入睡了,呼吸也很平静,便悄悄跟小滕保姆说了一下,骑上车子跑到保安队训练房去了。

                          这天天气不热,训练房里还有点穿堂风,胡涂就练得时间长了一点,不光把举杠铃一百下、打沙袋五百下这类的例行功课做完了,还找了几个兄弟练起了摔跤。

                          时近中午,胡涂正准备洗洗脸回去,小宋保安在旁边喊了起来:“胡哥,你衣服里的手机响了!”胡涂赶快跑过去掏出手机,一看是芬芬家的电话号码。

                          打电话来的是小滕保姆,语调十分急促:“胡大哥,快回来,老爷子没气啦!”

                          胡涂如遭晴天霹雳,愣了一下,便立即抓起衣服冲出门去。


                          16楼2006-06-01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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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老爷子终于瞑目了


                            胡涂如飞一般骑着车子赶回芬芬家时,发现这里已经是一片大乱了。

                            卧室里,干休所的领导和全体保健医生都来了,正在围着老爷子忙活。卧室门口,芬芬妈和小滕保姆都在一边朝里看,一边抹眼泪。

                            胡涂挤进卧室,从人缝里看了看芬芬爸。就连他这个外行,也看出来老爷子这回是真的不行了,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如软泥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胡涂看了一阵,觉得帮不上什么忙,还有点碍事,便又挤出了卧室。芬芬妈好象刚刚才看到胡涂,冲他瞪了一眼,使胡涂感到有点发冷,但也没敢说什么,只好低下头走到一边,心想老太太可能是在怪自己不该乱跑吧。

                            又过了一阵,单位负责老干部工作的耿部长,也带着一帮子人赶来了。耿部长跟那个负责单位安全保卫工作的彭副部长一样,也是芬芬爸当年带出来的手下。

                            耿部长进屋时,先跟老太太握了握手,又跟胡涂握了握手,接着又到卧室里简单看了一下,就出来了,在客厅里站着。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谁也不说话,都朝卧室里看,盼着里面能传出一点好消息。

                            午饭时间早已过了,但谁都没有提起吃饭这回事。耿部长见一个保健医生出来倒脏水,就拦住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赶快送大医院?”

                            保健医生说:“部长,情况不太好,这会儿要紧的是抢救,送大医院恐怕会误事。”耿部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到下午两点时,卧室里总算传出好消息了。干休所领导跑出来报告:“阿姨、耿部长,老领导醒过来了!”大家一听都很高兴,耿部长也赶快跑了进去。

                            果然,老爷子的脸色有点泛红了,眼睛也睁开了,还挺有神。虽然嘴上扣着氧气罩,但神智显然是基本恢复了。一个保健医生附在耿部长的耳边说:“病人现在还不能说话。”

                            耿部长握着老爷子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老爷子只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一直朝卧室门口看,好象在找什么人。

                            刚刚去了趟卫生间的芬芬妈也跑了进来,但老爷子还是只看了她一眼,便仍旧只是朝门口看。直到胡涂也跑了进来,老爷子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冲胡涂微微地抬起了手。

                            胡涂在床边蹲下来,伸出双手,捧住了老爷子的手。这一捧,倒令胡涂有些吃惊了,怎么这手这么凉?心里便有些不好的感觉上来了。

                            老爷子看看胡涂,又看看耿部长,显然想说句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一个保健医生赶快过来,把病人脸上的氧气罩换成了吸管,插进鼻孔中,使病人的嘴巴露出来了。

                            但是,老爷子仍然说不出话,只能握着胡涂的手,冲着耿部长吐单字,耿部长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啥,急得汗都快下来了。

                            老爷子便有些着急,脸上的红色开始加重。耿部长见此情景,刚刚说了句“老领导您别着急”,就见老爷子脸色一下子转白,两眼一闭,又失去知觉了。

                            保健医生们又是一通紧忙活,整整十多分钟,才使老爷子重新恢复神智。保健医生对耿部长说:“部长,老领导不行了,恐怕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其实不用保健医生提醒,耿部长也看出来了,因此也就更加着急,想弄清老爷子究竟想留什么话。

                            芬芬妈歪坐在床边上,早已瞧着老爷子哭得不成个样子了。耿部长冲几个保健医生使了个眼色,大家便连架带拖地将芬芬妈劝了出去。

                            耿部长已经看出来,老爷子想留的话必定是跟胡涂有关,便附在老爷子的耳边说:“老领导,小胡的事您放心好了,我们今后一定会把他照顾好的!”老爷子眼睛稍微亮了一下,但还是在轻轻地摇头。

                            就在这里,彭副部长也来了。老爷子一看到彭副部长,似乎显出了一点高兴的样子,并且把刚才冲耿部长所作的表情、动作又向彭副部长重复了一遍。

                            彭副部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看看耿部长。耿部长想了想,把彭副部长拉到外面,两人商量了一下,又一起回到卧室,跟老爷子说:“老领导,请您务必放心,小胡今后就交给我们了!”

                            老爷子微微笑了一下,但接着却还是在轻轻地摇头,眉头也开始皱起来了。耿部长跟彭副部长心里顿时更急了,这老爷子究竟想让我们做出什么保证才满意呢?

                            彭副部长挠了挠头,冲耿部长耳语了几句,便走了出去,在小院里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电话打完了,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转圈。

                            二十分钟后,一辆桑塔纳在院门口“吱”地一声停下了,安保处吴处长从车里跳出来,撞开院门就冲了进来,把一张红头纸交到彭副部长手里。

                            彭副部长看也没看,就拿着红头纸冲进了屋里。来到卧室,将红头纸展示在老爷子眼前。红头纸上打印着几段话:

                            “内部文件 [安字第46号]

                            关于为保安胡涂破格提干并任命为安保处副处长的命令

                            各单位:

                            根据保安胡涂同志的德才表现,经保安队全体队员集体评议、安保处考核推荐,并经部党委研究决定,自即日起提拔原保安胡涂为正式干部,并任命为安保处副处长,享受副处级待遇。……”

                            最后的日期上,盖着部里的鲜红大印。

                            老爷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最后终于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并用力地握紧了彭副部长的手,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当、当、当……”

                            彭副部长知道老爷子又想说那句“当初没有看错你”,便赶快抢着说:“老领导放心吧,小胡的前途包在我们身上了!”耿部长也争着说:“就是,老领导放心吧,除了老彭的部,还有我们部呢!”……

                            下午四时左右,几乎全干休所的人,都听到了从芬芬家传出的芬芬妈的哭喊声:“老头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啊——!”


                            17楼2006-06-01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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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4 10: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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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记者团到底来干啥


                              记者团来单位好几天了,胡涂却一直搞不清他们到底来干啥。

                              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胡涂也知道,要想写谁的稿子,就应当采访谁。可是,不是说是冲我胡涂来的么?为什么从来都不采访我呢?

                              心里虽然直犯疑惑,可工作却不敢耽误,因为胡涂明显地看出来了,单位上上下下所有的有关领导,都对记者团的老老小小都十分恭敬。

                              再说,这毕竟是胡涂当上安保处副处长以后头一回执行重大保安任务,也想给领导们留个好印象,所以就比平时更加上心,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除了睡觉,胡涂一有时间就在记者团所住的招待所三楼走廊里走来走去。一方面是为了让领导看到自己挺负责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心里那个小算盘,指望让记者们知道一下,自己就是他们这次要宣传的重大典型胡涂。

                              为此,胡涂还在口袋里装了一张纸,那是他半夜三更偷偷写出来的“个人情况”,上面记着他自己的出生年月、性别、家乡、家里都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到单位来工作的等等,准备万一有记者采访他时,好拿出来回答。可是,这张纸到最后也没用上。

                              头三天,记者们基本没在单位活动,而是全被单位宣传部许部长和郭副部长拉着到外面的名胜古迹参观,一转就是一整天。当然,胡涂和那四个保安也都是必须紧紧跟随的。在单位要小心,在外面就更是要小心,几个部长都是这么吩咐的。

                              每天晚上,记者们都回来得很晚,因为转完旅游点后,都是到了天快擦黑的时候了,大家都很累,累了便要“放松放松”。这一放松,时间就长了。

                              头天晚上在外面的酒店里吃过饭后,胡涂听到许部长说请记者们去“放松”一下时,还以为也就是散散步什么的。到了地方才明白,原来是打那种扔出球去砸远处瓶子的“保龄球”,打完了还要到什么“浴都”去洗澡、按摩。

                              胡涂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舒服的洗澡法儿。大厅里,披着浴衣的记者都躺在宽大的沙发上,每个人前后有几个姑娘围着,有的掐头,有的揉脚。胡涂在旁边看着,心里想,这些记者怎么这么不怕痒呢?

                              看了一阵,胡涂觉得自己的脚心都痒得受不了了,便走到走廊里去,不敢再看了。没想到,正碰上许部长在冲小徐发火。

                              许部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胡涂却听得一清二楚。许部长严厉地对小徐干事说,你还是个####员么?你认为你出这样的主意合适么?我他妈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这么高的级别了,还得厚着脸把这些狗日的伺候到这种程度,已经够可以的了,你竟然还要让我点头同意给他们安排做那种事,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活了?以后注意点!

                              说完,许部长就气哼哼地甩着手到外面去了,把个面红耳赤的小徐干事给撇在了走廊里。小徐干事一转脸,见胡涂在旁边,就冲胡涂道起委屈来。

                              小徐干事说,我他妈的算什么,里外不是人!我愿意那么整啊?人家别的单位都那么整!

                              说着说着,小徐干事竟抹起泪来。胡涂也不明白他在说啥,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小徐干事把泪擦干,又装出一副笑脸,到记者们正在揉脚心的大厅里去了。

                              三天就这么过去了。第四天上午,记者们没再出去,说是在屋子里休息休息。直到这天下午,许部长、郭副部长才跟记者们一起,在三楼的会议室开起了会。

                              除了这两个部长,胡涂的直接领导,安保处吴处长和彭副部长,也都来了。胡涂接到的通知,是搞好会议室外面的保卫工作,不要随便让人进去打扰。

                              中间,小徐干事几次出来找服务员倒水。胡涂便拦住他,问里面在开什么会。小徐干事说,胡副处长,领导们在跟记者汇报你的事迹情况呢。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胡涂在外面转着圈,听到里面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显然气氛很好。这时,胡涂心里那个疑团就更大了。汇报我的情况?怎么老是不采访我呢?这么想着,就更是不敢离开门口,生怕领导们出来喊,说小胡你进来。结果,到最后也没人来喊他进去。

                              会议终于结束了。门一开,领导和记者们都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相拥而出,看来会开得很成功。许部长说,这事就麻烦你们了。记者们都抢着说,部长放心,部长放心,这个胡涂的事迹,很动人啊,正符合当前的宣传需要。

                              晚上开饭时,单位领导们在一楼餐厅隆重地招待记者。胡涂跟四个保安在外面吃面条,不过也加了四个炒菜,是梅菜扣肉、辣子鸡丁、麻婆豆腐和酸辣土豆丝,吃得五个人直叫“真下饭,真下饭”。

                              服务员到里面上菜时,胡涂悄悄瞅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怎么那张桌子那么大,要是把那些花啊菜的都拿掉,就可以用来翻几个跟头了。

                              吃过晚饭,领导们和记者们的脸都不是红就是白,没一个跟平时一样。在外面院子里转了一阵,大家就都跑到楼上房间里去了,说是好几天没看新闻了,今天得看一看,要不然气候变了还不知道,回去就不好发稿了。

                              胡涂也跟着上了楼。小徐干事一见他上来,就说:“胡副处长,请你亲自把着楼门口,千万别让熟人上来。”说完,就夹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跑。

                              胡涂站在楼梯口,一边防着不让熟人上来,一边转头看小徐干事跑来跑去。只见小徐干事每到一个门口,就站住停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朝信封里瞅上一阵,再仔细地塞进上衣口袋,从外面按一按,这才敲门进去。

                              每个房间都跑完了,小徐干事这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跟胡涂说:“胡副处长,好了,事办完了,不用您亲自值勤了。”

                              两个人一起回到“保安室”,坐到圈椅上。小徐干事把皮鞋一脱,把脚朝床上一搁,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结束了,这帮老爷明天就回去了。还说,胡副处长,你就等着一夜成名吧,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替你卖过命啊。


                              21楼2006-06-01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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