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司其主
盖聂走的悄然，自然也没留下什么讯息。当日只知下山去找他对决，一口气下了山却全无头绪，只好找了个客栈先落脚，再从长计议。
在这乱世找一个人，原本很难，人人都隐姓埋名，苟且生存；但有时也不难，锋芒毕露者自闻名于天下，比如盖聂。
卫庄刚刚坐定，便听到周围有人高谈阔论。
“据说前段时间，秦王又收了个厉害的剑客，叫做盖聂。”
“听说剑法非凡，秦王看了都心痒，亲自和他比剑。结果，输给盖聂了。”
“秦王倒也是个豁达之人，直接就跟他比了，也不怕是派来的是刺客？”
“现在秦王广收天下人才，又屯兵积粮。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你说，这秦王灭六国，会先灭哪一个。”
“现在韩国最弱，估计就是他了。”
卫庄浅酌了一口酒，露出一抹冷笑，这天下事，是你们蝼蚁般的人可以随便谈论的？师哥，秦王就是你不惜抛弃一切而找到的答案？那，就在韩国恭迎你的大架吧。


卫庄到韩国已是半月之后了，这个将亡小国都城的繁华倒是要他小小的吃了一惊。不知是什么日子，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只听一处锣鼓之声，一看居然在摆比武擂台。走近看了看告示，原来韩王也在学秦王广收天下人才，如今摆擂台选韩国第一壮士，为表诚意还亲自观摩。卫庄看了一眼座上的韩王，不禁苦笑一声。那神情哪里是来招贤纳士，分明就跟台下赶集的人一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台上的人良莠不齐，从市井流氓，到达官贵人无所不有。自有那花拳绣腿摆空架势的，更有那下三烂爪牙齐上的。卫庄看了这不入流的闹剧直皱眉，座上的韩王倒是乐得哈哈笑。这韩国，确是要亡了吧。
恍神之间，只见集市上的人分成两路，中间一壮汉身着一身华丽的衣服，扛着两个巨斧，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韩王见到他，似乎更高兴了：“怎么，爱卿也要参加？”
壮汉答到：“在下身为韩国禁军首领，自然想会会这天下的壮士，让天下人知道我大韩禁军的厉害。”
卫庄眉头一皱，这一路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到天下这两个字了。虽是乱世，这天下也不是人人可得吧，师哥，这就是你要保护的天下人吗？真是愚蠢。
那壮汉一上擂台，台上的人多半都知趣的走了。卫庄不禁来了兴趣，看来还是个有能耐的人。
大汉哈哈一笑，对剩下的人吼道：“你们一起上吧。”台上的人倒也不客气，各自摆了架势就上了。只见大汉力大无穷，两柄大斧甩得跟飞一样，台上顿时鲜血飞溅。待他停时台上已无活口，甚至分不清散落在地上的是谁得的胳膊谁的腿。喧闹的人群静了片刻，转瞬间又炸了锅，叫好的，嚎哭的，嘈杂一片只觉得热闹，听不清是喜是悲。
“好好好，”韩王倒是看得十分开心：“不愧是我禁军首领，我看这天下的能人壮士，都已在我韩宫了。哈哈哈。”
“噢？我看可未必。”只是轻轻一声，但是耳边传来，韩王和大汉还是听见了。
“大胆，你是谁？何时上的擂台？”大汉喝道
“卫庄见过大王，今日路过此地，见有擂台，也想凑个热闹。”既然是决定的事，也不在乎对错了。师哥，秦军攻下韩国之时，你可会与我再见？
“爱卿就与他比试比试吧。”韩王一副好戏没看够的表情。
大汉瞥了眼卫庄，只见他一身黑衣，眼里虽杀气凌人，但面容却有一种俊秀之气。哼，想必又是一个花拳绣腿自命清高的废物，居然敢在大王面前驳我的面子。身手举起巨斧就砍了下去。卫庄身形未动，却见那举了一半的巨斧突然从中间断开，直直砸在大汉脚上。大汉痛得直接跪在地上，外人看来，就像是在给卫庄行了个跪拜大礼。
台上台下一阵哄笑，韩王看了也乐了：“好，卫庄你就是我韩国的第一勇士，来随我进宫。”
“谢大王”嘴里应承着，脸上却尽是不屑，身后还能感觉得到那个所谓的禁军首领嫉恨的目光。


第三章
见到了都城的繁华，现在倒也不怎么惊讶于韩宫的奢靡。只是一进宫，就看见一个老头子在大殿急得团团转。见大王回宫向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大王，前方来报，秦国已屯兵边境，势必要...”卫庄微微一笑，师哥，这么快？
韩王却不耐烦地挥挥手：“上上回要韩非，上回要又城池，这回他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那老头子怕是急坏了，一时气地说不出话来。
边上一个小胡子倒是接过话茬字：“启禀大王，这次正是因为韩非。秦王说韩非私通大王，背叛秦国，已缴获飞鸟传书，现已将韩非赐死。另外，还要韩国给一个交待。”
“韩非在那边不好好待着，怎么整出这种事来。爱卿说说怎么才好。”
小胡子得意一笑：“多谢大王赏识，这事既然迁怒于大王，大王自然要与那奸贼划清界限。韩非虽在秦国，却有个儿子在韩国。大王把这孩子的头颅献给秦王，再赠与些城池自然可以息事宁人。”
“此事万万不可。”老头子憋了半天，终于憋出句话来：“当日大王怕韩非背叛韩国，才将公子成扣在韩国做人质。韩非现在并非背叛，大王却要杀了他儿子。此事天理不容阿。大王，公子成也是王族的血脉。”
“噢？那要秦国落了口实，灭了韩国？”小胡子说的有理有据。
“大王，误要听信谗言，”又是一幅要死谏的模样：“当日韩非博学多才，深明治国之道，是不可多得人才。大王当时就是听信谗言才将他送与秦国，落下今天这个局面。成儿生在小圣贤庄，虽还年幼，却已能语惊四座，将来必成大器，为我国所用。大王不要再犯韩非之错了。”
“成儿？具微臣所知，公子成进宫之后就不准见外人，你如何叫的这么亲热。难到你与韩非很熟，你就是那飞鸟传书之人？”小胡子很会火上浇油。
“来人啊，将此人拿下，连同韩成的头颅一起送往秦国。”韩王这次倒是果断。
卫庄看了觉得好笑，准备起身告辞。
那小胡子却越说越来劲：“大王，慎重起见，可以让一勇士去取公子成的头，以表韩国对秦国的敬意。”
“也好，卫庄，你现在是韩国第一勇士，就由你去取韩成的头颅，跟他有关一干人等全部不留活口。正好也算你的功绩，明日就给你封侯。”
卫庄讪笑，不想我卫庄从鬼谷出来杀的第一人居然是个小孩子，还要利用他封侯拜相。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就做到底吧。


“公子成，成儿？”隐约又想起两年前。
"师哥，听说，你在聂庄比武，技压群雄，所以得了盖聂这个称号。”
“这些只是世人的谬赞，小庄你会在意？”
“那师哥本名叫什么？”
“名字只是个代号，有何区别？”
“欧？那师哥还是比较喜欢世人的谬赞喽？”
“赵成。”
“成儿，小庄以后就叫师哥成儿可好。”
“小庄你...”
“成儿你明明比我小，只因入门比我早，就叫了我一年小庄，被你占尽便宜。叫师哥一声成儿，又有何不可。”
“小庄，我从来都说不过你。”
卫庄想到这，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丝笑意，突然觉得杀意袭来，连忙避开，居然是一只飞鸟。明明已经入冬，又是晚上，今日这鸟是不是有些太活跃了。


前方就是公子成的寝宫，只听附近树林鸟声一片嘈杂。卫庄走近，被两个喝得烂醉的侍卫拦住：“谁？大王有令，外人一律不准见公子成。”话音未落，头已经滚在地上了。这就是韩王引以为豪的禁军侍卫，真是可笑。看了看脚边的人头，你这个公子成的“内人”，也算是跟他有牵连吧。
推门进屋，只听见鸟声更大，不禁皱了皱眉。比起别宫的奢华，这寝宫倒是显得清雅，四壁的木架上层层叠叠的放着竹简，一卷一卷理得很整齐。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静静地坐在窗前，抬头漠然地望向窗外，根本不顾及面前嘈杂一片的鸟雀，以及这个不诉之客卫庄。一双眸子竟然湖蓝色，眼里映着树影散落下的月光，显出一种水中月般的朦胧。眉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寂寞，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却又明白再也等不到了。
不禁想到三月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仰望月光，等着那个终究也没有回来的师哥。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何时如此多愁善感了。
“你就是公子成儿？”卫庄拉长声音懒懒地问到，先打断了沉默。
“你就是第一壮士卫庄？”一样的声调。回过头，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眼里少了分寂寞却多了分戏谑。
“欧？你是如何知道的？”卫庄双手抱胸，玩味的看着他。比起那一屋子的尔虞我诈高谈阔论，这个孩子倒是有趣的多。
“既然身份确认了，为何还不动手？卫庄勇士，难道是个会犹豫的人？”韩成望了望门口的侍卫。
卫庄看了看一窗炸了毛的鸟：“是鸟告诉你的？这么说那个飞鸟传书的人是你罗？”
“那只是家书。”湛蓝的眸子突然闪了一下，似一颗石子落入湖水，惊起一潭涟漪，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欲加之罪，又何必在乎多这一封家书。”话语中带了些情绪。
“你不怕死？”不禁想多逗逗这个孩子。
“我怕死，你就不杀我了？”又恢复了调笑的口气。
死了又怎么样，现在活着也不过是一件物品。祖父是楚国的人质，到死才告诉父亲公子的身份，却也没让父亲逃过被当作物品送给秦国的结局。而自己也被扣在宫里牵制父母。如果没有自己，父亲也许能在秦国大展抱负吧，而母亲也不会惨死在宫中，甚至那位死谏的忠臣抑或门口侍卫也都不会死吧。这样的祸害，留在世上做什么，不如早点死了，何苦活着拖累他人。
只是，回头又望向天空，真的好想看看真正的自由，一次也好。
只觉得的头上一阵凉风袭过，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束发的饰品滚落在地上。虽不怕死，却还是免不了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手边的一卷竹简被撞落，回头不解地望向卫庄。
“公子韩成已经死了。”卫庄弯腰捡起头饰，隐约看到滑落的竹简闪过一句“凤兮，凤兮”，转头看了看鸟群中一身白衣的孩子：“以后你便是白凤,你的命是我的了.”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我倒想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走？”我韩成的命就是这样传来传去，送着玩的吗?
“你不想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鸟儿在笼子里关久了,开了笼门也未必知道出来。”还是慵懒戏谑。
“你，不想给父母报仇？”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身后突然安静了，连鸟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恍惚间觉得静得可怕，卫庄渐渐失去耐性，手扶上了剑柄。
“我白凤什么时候有过父母？”身后传来韩成懒懒的声音：“你说呢？卫庄大人。”
卫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径直向外走去。“叫我卫庄。”进宫之后，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听着心烦。
白凤快步跟上，不知是不是动作太急，有意无意的碰倒了桌上的油灯，屋里尽是竹简，一时间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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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我便是，何必多此一举。”语气里带着怨怒。白凤小脸上挂还着一抹血迹，洁白的衣服上也溅了几串血珠，不仔细看，还以为白衣上绣了几朵梅花，只是开得太过鲜艳。
“是他自己抢去了带上，要替你的，我又没有逼他。”卫庄回答的平淡。转身欲走，白凤却没有跟上。
“后悔了？”卫庄提了提手上的头颅：“那这个家伙，可就真是枉死了。”
白凤皱了皱眉，依旧不动。
于是，又加了一句：“还有你的父母。”
白凤睫毛颤动，眼里尽是涟漪，低头狠狠地闭上，再睁眼已是一片平静。嘴角也试图往上提了提，只是提了半天也没勾出初见时那个不屑的冷笑。
卫庄嗤笑一声，伸出血淋淋的手：“走吧。”
白凤犹豫的跟上一步，低眉顺目，小手小心翼翼的牵住卫庄，抖得厉害，似乎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给这个人一样。既然我的命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交给谁又有何区别？事到如今，也已经不能回头了。
卫庄淡淡一笑，默默的牵着白凤，不再看他。
师哥，你看这天下人命都如物品一样，随时可以收买，只要你给得起金钱，权力，抑或仇恨？这些东西，也值得你抛弃一切去保护？


第六章 仇人相见
韩宫的宴会总是一次比一次来得勤，不过这回这个相对来说倒是比较名正言顺了，是韩王的诞辰。韩王不知怎么曲解了民间疾苦的意思，这回号称要与民同乐，其实也就是邀请大臣贵族的亲友一起参加。
卫庄推开门，对着空空荡荡的后院唤了声：“凤儿。”
“在。”伴随绸缎在风里特有的猎猎声，白凤已在眼前。
“今晚韩王诞辰，你随我进宫。”既然当初以报仇的名义留下了他，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虽然他只字未提，但好歹也让他去见见仇人。
白凤听到韩王，眼神一晃，嘴角勾出一丝笑容，简洁的回了一个：“是。”这孩子的话，真是越来越少了。


那个，LL，你要快一点回来啊
我会每天都来报道的

当白凤换了衣服推门出来的时候，卫庄看着都觉得有些惊艳了。既是寿辰，自不能穿一身白色的素孝。随手交待给下人打理，这下人倒也有几分眼力，虽还是素色白底，上面却用淡青色丝线绣了暗花。既不太奢华，又不显得失礼，衬着白凤湖蓝色的眸子，居然显得有些明艳（小凤的离儿）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