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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篇】【旁观者————青青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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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祁佐人走向应溪,嘴角闪过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眼中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下去,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真相。  
     我早就说过,真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那么喜闻乐见。  
     我亦如是。  
     男人们喜欢的,向来都是应溪那样的女子,活泼、娇俏、顺从、楚楚可怜,激起他们的保护欲望和怜爱之心。哪怕她们是满嘴谎言。  
     祁佐人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注定了他不可能作为我的伙伴。  
     我只需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就可以看见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慢慢盛满了不安和畏惧。  
     他怕我。  
     我将手插在裤兜里,哼着小曲离开。  
     以后不到事不得已,他不会来烦我了。  
     而现在呢,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再看见我的时候,奚裴文似乎是愣了一愣,然而随即就绽开了笑颜。  
     “一个人吗?那个大男孩呢?”  
     “陪女朋友去了。”  
     她又是一怔,看见我促挟的表情,又笑了:“水至清则无鱼。”  
     她都明白。  
     就像我也明白她一样。  
     我依照普通人的标准去揣测她,当然疑惑。  
     “为何要让应溪把这件事重新捅出来?”  
     她笑看我。  
     “我从没有让她去做什么。她甚至都不认识我。”  
     “就像五年前一样,你什么也没有做。眼睁睁看着薛亚清死去。”  
     “我已告诉过你事实。”  
     “但那却不是真相。”  
     “嗨。”奚裴文笑着凑近我的耳朵:  
     “我们都是旁观者。是非对错,与我们无关。不需做任何评论。”  



IP属地:上海55楼2011-01-18 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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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令我迷惑的,是奚裴文到底在这场事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王臻恶意作弄,唐欣良心发现,而她呢?  
         她继续生活在与世无争的校园,专注学业。起初我以为她的博士学位也来自于沉默而得到的好处,但看来不是。后又以为她也想和唐欣一样,毕业后依靠王臻的关系能够留校,那么捅出这件事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再次找到应溪,询问她消息来源。  
         那小丫头也许敢和辅导员闹别扭,却万万不会敢找校长女儿的碴,可见对当年的事,根本只是管中窥豹。我只需告诉她在校园版块上发表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她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老老实实告诉了我真相。  
         她说她只是因为犯了小错,就被唐欣叫到办公室责骂,心中气愤,无法渲泄。还好骂到中途,唐欣有人来访,那人笑语盈盈,替她说几句好话。而唐欣似乎十分听从那人意见,终于让她离开。  
         而她心有不甘,半途决定还是要回去和唐欣辩驳。怎料走回办公室门口,竟听到唐欣在饮泣。  
         唐欣告诉那人,自己又看到什么景象重现,无法安眠。  
         应溪躲在门口听不清楚,只听见“浴室”、“长发”、“我对不起她”等等字句,她越发好奇,小脑袋更紧紧地贴在门上,不料一个不小心,手里捧着的书本磕在门上,发出“嘭”的声响。
    “谁?”唐欣警觉的声音响起来,应溪不得不敲门:“唐老师,还是我。”  
         停顿了一阵之后,才听到唐欣说:“还有什么事吗?”  
         应溪灵机一动:“没什么事,只是我钥匙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掉在了您这里。”  
         于是唐欣终于让她进去,她装模作样找了一阵之后,自然是没有。虽然低着头,但还是觉得唐欣狐疑的眼光在她头顶打转,心里暗笑。
       于是再告辞了出来,脚步声沉重地走掉,再偷偷回来(我心想,这小丫头怎么和我一样的手段)。听到来访者走到了门边,似乎是要告辞,忽然大声对唐欣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五年前的事不过是意外,是亚清头发太长洗的太慢才不小心被浴室管理员关在了里面,然后她因为羞愧而自杀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IP属地:上海56楼2011-01-18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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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察觉到了应溪在门口偷听,不是吗?你看出她是个想找唐欣麻烦的学生,你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你知道,以她的小聪明,肯定会认定唐欣的内疚不安是因为她要对薛亚清的死亡负责,你知道她会报复。而最简单的报复就是捅出这件事。”只需几眼,就看出了应溪的敌意,她有多么聪明。  
           “我这么做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我也是参与其中的呀。”  
           “没错,是对你没什么好处。这就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但刚才,你自己说出原因了——你是个旁观者。你饶有兴趣地观看事物发展,有时稍稍拨弄推动——当时浴室的门是你重新锁上的吧?薛亚清的衣服也是你放回去的?然后和唐欣串谋为彼此做不在场证明?”  
           “呵。你说呢?”  
           “你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薛亚清割脉死去?”  
           “她心意已决。我凭什么去撼动她?她已决定不对王臻妥协。”奚裴文笑得云淡风轻。“真愚蠢,为了一把头发断送了自己的命。”  
           “不,她是在以自己的生命对不公发出呼号。可惜,仍然是无人理会。”  
           “留得青山在,怎怕没柴烧。”  
           “你以为凭一已之力,可以改变什么么?”  
           “那也是你不敢违逆王臻的原因么?”  
           “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你看唐欣,如果她不去救亚清的话也许她还能活下去。她有良心,这良心却不彻底——否则一早就该挺身阻止;她想救人,却不能救得彻底——她根本没有想清策略和方式,反而刺激了她——那才是更令亚清绝望的原因吧——她没有同伴。”  
           “但你分明有那个良心和智慧的。”  
           “我已经说过了,”奚裴文的眼显现出淡淡的厌烦,“我习惯了袖手旁观。”  
           “那为什么不旁观到底?为什么要帮王臻掩盖?”  
           “因为我也身在其中。我要保证的,只是自己的无恙。”  
      


      IP属地:上海57楼2011-01-18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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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她。  
             这是一个和我多么雷同的人。  
             在这场事件里,她能轻易看穿每一个人,利用每一个人。不在乎谁是谁非,只要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但又没有真的为自己考虑过什么利益。  
             她只是觉得有趣。  
             她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她也懂得我。  
             “不过,”我倾身过去,轻轻地道,“你是真的希望没有人会发现这一切吗?那为什么,你没有给死去的薛亚清穿上衣服?”  
             她当然也会知道,这才是最大破绽。  
             如果真的毫无公理之心,她何必为警方留下这蛛丝马迹?  
             “你有没有想过,亚清到底为什么要赤身死去呢?她反正抱定了必死之心,为何不暂时忍受了被浴室管理员发现的难堪,再回来向世人说明了一切再死?”  
             “……你是说……这是她声讨的激烈手段?而你,只是在成全她?”  
             “没错。”她点头承认,“还有,为什么这个原本已经过去的事情还会重现呢?难道真的只是我人为造成的?你真的以为,我让唐欣不告诉王臻,她就会那么做?”她笑了,脸也慢慢凑过来靠近我的,“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王臻,她还没有露面,不是么?”  
             “当一个人犯下过错甚至罪行之后,是很难不再犯第二次的,除非他刻意地忍耐。而王臻,她显然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我,竟敢去妄自揣测她。我的瞳孔在她的逼近之下,不由自主地收缩。我甚至看清了她脸上的每个毛孔,都在绽放出肆无忌惮的笑意。  
             没错,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没有受到惩处。  
             而她的微笑,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像她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需要同伴。  
              
             我也微笑了起来。
        写在后面的话:  
             这一篇的主题是:同伴。  
             同伴。不同于伴侣。对方可以是个和你酷似的人,也可能性格完全南辕北辙。他可以完全不能同意你的决定,也不支持你的言行,但是,他一定会体谅你,理解你,尊重你。  
             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在你的身边——即使知道你完全不会有那样的时刻。  
             同伴是那个你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他的人。  
             祈佐人不能做凉玉的同伴——他太天真,又太自私。他看不清凉玉薄情无义背后的良善,他在她的凛冽意志面前败下阵来。不知己短,反怨其长。  
             奚裴文也不能做凉玉的同伴——她们是太过于相像的两个人,满身冰凉却不需他人温暖,如果说奚裴文和凉玉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更擅长于隐没于人群。而凉玉,凉玉连掩饰都不屑。  
             她只是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  
             可是,她就真的不需要同伴么?  
             寂寞,本来就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因为这宇宙,实在是太过浩瀚无垠。而一个人,又实在是那么渺小卑微。  
             因此,生活中也势必有不可或缺的人将要出现……
        


        IP属地:上海58楼2011-01-18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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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观者系列04恶诅》
          清晨。6:20。  
               “起来了,起来了。”紧锁着的病房门打开,护士们走进来挨个唤醒病人。有的人好像已醒了很久,正靠在床头发怔。有的人神情木然地起床叠被。“砰砰砰”,有人在大力敲打厕所的门。“怎么回事?”护士过来阻止。“37床啊,总是在里面不出来。”护士用钥匙开门进去。37床正拼命搓洗着已经发红的双手。“好了,好了,37床,你该把位置让给其他人了。”“不行,我才洗了25遍。”“……可以啦。”  
               小小的骚乱过后,护士长清点了人数,将病人带入饭厅。护士开始给病人发放早餐。  
               早餐完毕。6:50。  
               “大家吃完了吗?我们出操了。”护士长再次清点人数。没有错。掏出钥匙,将病人带出去做早操。  
               病房的门,饭厅的门,统统被锁上了。空荡的室内,似乎涌动着奇妙的信息,悄悄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7:10。  
               打扫卫生的秦阿姨照例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日复一日例常的工作让她黑黄的老脸上显出一种漠然的疲倦。  
               先打开饭厅的门。一股令人不快的气息迎面扑来。秦阿姨并未皱眉。她早已习惯医院里的这种陈腐气味。她慢吞吞地又去开病房的门。和平时一样,让这终日禁锢着的房间汲取一点清新气息。  
               病房的锁打开。秦阿姨轻轻一推……  
               “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惊慌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常年照不进阳光的楼房,在这惊叫和脚步的振荡之中,却始终静默着,显出令人窒息的阴霾……  
               病房的门难得这样毫无防备地开启。一阵阴风吹过,梁上悬吊着的尸体轻轻摇晃。垂下的长发遮去了面目,但隐隐看到青白的脸色和吐出的长舌。而最触目惊心的,却是地板上鲜红的血字:  
               绝我生之信念者必绝己命。  
               又一阵阴风吹过。将病房的门吱吱呀呀地掩上。似是天也不愿看见这幕惨景……  
               而窗外,脚步声蜂拥而至,惊惶的人们正闻讯赶来……  
          


          IP属地:上海59楼2011-01-18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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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次,也就是在一个星期前这样说时,我们还半信半疑,今天她又这样说啦,而且还很肯定的样子!”  
                 “是呀,太吓人了,难道这世上真有鬼么?”  
                 两个小护士互相看了看,同时露出害怕的表情。危峻正待出言安慰(这难道不是发挥男子气概的大好机会么),却听到仿若从地底下钻出的清寒嗓音:“除了24床,还有没有别的病人也看到23床的身影,听到她的歌声呢?”  
                 “靠!”危峻吓了一大跳。这面无表情的女生,是何时开始站在自己身后的呢?听着这样的事,再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若非自己还算胆大,怕不是要被吓出毛病来?他好像已浑然忘记,自己在几个小时前被初入病房的场景吓得差点夺门而出的事了。  
                 而小护士们显然是一直看见凉玉的,于是回答:“你们要是在病房看看就知道了,23床和24床恰好在房子的边角里,病房里四角有四根顶梁柱看到没?有这么粗,”说话的小护士做了个双手合抱的动作,“她们的两张床就在这柱子后面,尤其23号那张床,根本就是死角,从外面看过来,就是有人也肯定都被柱子挡住了。”  
                 “哦。”女孩低下头沉吟着。危峻心想:嘿,这是在干吗?就听她居然又问:“那24床是因什么病住院的呢?”  
                 “她是有比较严重的被害妄想和轻微的抑郁症……”  
                 哈。危峻心想,有被害妄想的人说的话也可以相信么?  
                 不过又听到护士继续说道:“……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已经控制得不错了,只是因为没有家人才一直住院的。”  
                 这么说来,她说的话又有一定的可信度罗?  
                 危峻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见女主治喝斥的声音:“不工作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于是,作鸟兽散。  
            


            IP属地:上海62楼2011-01-18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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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星期二,是规定主任查房的日子。  
                   方主任的样子和危峻想像中有较大出入。因为着装怪异、脾气暴躁的主治,他便认为资历较深的精神科医生多少都有些神经兮兮的。而笑眯眯的主任却似乎是好脾气的模样。  
                   精神科的主任查房和普通医院略有不同。不是进病房,而是把病人单独叫出来查问。而精神病人的问病史方法也和一般不同,采用的是问答式记录。通过询问病人一些简单的生活常识或逻辑问题,看他们有哪些方面的思维情感障碍。大部分病人只要通过简单的对话,就可以被有经验的医生诊断病情。  
                   第一个病人进来了。这是个面色蜡黄、气色甚差的妇女。  
                   “你好啊。”主任和气地跟她打招呼。  
                   “哼。”  
                   “你好像在生气吗?怎么啦?”  
                   “我能不生气吗,来了这么个地方。”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啊?”  
                   “抬来的。”  
                   “哦?被八台大轿抬来的?”  
                   “哼,八台大轿抬我也不来。是他们把我绑住抬来的。”  
                   “他们是谁?为什么绑你啊?”  
                   “谁知道?他们想害我。他们有病。”  
                   “他们为什么害你呀?”  
                   “不是说了么?他们有病。”  
                   “礼拜几来的?”  
                   “礼拜五。”  
                   “那来几天了?”  
                   “一天。你不会算啊。”  
                   “哦。叫什么名字啊?多少岁了?”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呵呵。我叫方胜恩。54岁。”  
                   “王芳妹。31岁了。”  
                   “耳朵里经常能听到什么声音么?”  
                   “你的声音呀。”  
                   “一个人时能听到什么声音呢?”  
                   “别人骂我。”  
                   “谁骂你?骂什么呢?”  
                   “我哥哥嫂子。骂我在家里占地方。商量着怎么把我赶出去。”  
                   “骂你的时候他们人在什么地方?”  
                   “在上班啊。可他们不知道,我这里……”病人指着胸口,得意地一笑,“有个广播电台,能收到他们心里的声音呢。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还以为说我的坏话我听不见呢。”  
              


              IP属地:上海63楼2011-01-18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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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峻听着主任和病人煞有其事的对话,觉得有点好笑。显然,这是个有被害妄想的病人,有明显的幻听症状。虽然不是精神科医生,但只要凭着从书本上学到的简单知识,他也能下判断了。再继续听下去,便有些不耐烦,而主任却仍然有条不紊地和错漏百出的病人继续对话着。这是主任的假面还是专业精神?危峻不知道。只是奇怪他在精神病院工作这么多年,难道从未对这份工作产生过惧怕与厌倦?也许是看尽人生百态后的波澜不惊。  
                     王亚南主治用一贯平板的声音吩咐坐的离饮水机最近的宗旭给主任泡茶。  
                     危峻转而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三十好几至今仍未婚的女主治医生身上。今天她穿的又是一身耀眼的红裙,脚下蹬一双足以摔死人的高跟鞋。书上说躁狂症病人的一个特点是喜好夸张的装扮,王医生看起来也很符合该条,可看她冷淡的面孔和声音又觉得她也有抑郁症病人的倾向。危峻暗自笑了,想什么呢。  
                     第一个病人终于结束了,下一个病人被带了进来。  
                     危峻又犯了注意力不集中的老毛病,随着时间的推移,听查房便越来越心不在焉。坐在那里只看见主任的嘴张张合合。也许口渴了,主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危峻眼里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主任的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主任的口角抽搐,呼吸急促;主任慢慢倒下……  
                     惊叫声,有人拨打电话叫救护车……危峻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凉玉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探主任的鼻息,又凑近去嗅了嗅主任的口腔。“苦杏仁味,是氰化钾。”她站起来,摇了摇头,“没救了。”  
                     
                如果还有比这镜头更荒诞的事情,那便是接下来的景象:原先和危峻一样呆若木鸡的宗旭,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前推开凉玉,伏在方主任尸体(如果可以这么叫的话)上:“怎么会这样!?爸爸!怎么会这样!?”
                


                IP属地:上海64楼2011-01-18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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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秦阿姨看到的鬼魂也并非是天外飞仙。”女孩道。  
                       “嗯。据她说,尸体的位置和状态和半年前自杀的23床都是一模一样。”  
                       “这句话涵盖了两个意思。一,‘我’的确是自杀,但却是被逼迫或诱使的;二,‘我’来报仇来了,矛头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你是说主任?”  
                       “嗯。而主任和住院医生宗旭还是父子关系,所以他也脱不了干系。”  
                       “嗯。有没有兴趣看一下那个23床病人的病历?”警官晃了晃手里的材料。  
                       “那就看看吧。”  
                       “这个23床和你差不多年纪,也曾是你们医学院的学生呢。”  
                       “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巧合。”沈凉玉翻开病历,“原来还和我同姓……沈愿生……愿生愿生,结果却成了怨生……”  
                       现在还变成了怨灵。危峻心说。凑过去看沈愿生的照片。  
                       照片上的愿生纤瘦、美丽,乖巧文静的模样,看不出是精神病人。  
                       “病历上说她是精神分裂症,有抑郁倾向。药物控制得不错,但每当考试前因为紧张又会发病,所以周而复始地出入院。”警官说。  
                       “嗯……管理她床位的,是江林峰医生。”沈凉玉翻看着病程录。“她最后一次入院,是什么情况?”  
                       “那时她已经毕业,在你们学校附属的一家市级医院工作。按道理说发病的隐患应该解除了,却不知为什么,再次发病,而且还特别厉害。抑郁症的症状非常明显,看这,记录了她几乎已进入木僵状态,不言不语、不吃不动。”楚队长指给她看,“一天晚饭时间,病人们都在活动室吃饭,她一人却迟迟不出病房,当值班医生觉得不对劲,去看她时,她已经悬梁自尽了。”  
                       “哦。那当日值班的医生是谁?”  
                       “那个姓谢的女住院。”  
                       抑郁症的病人本来就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这并不奇怪。危峻心想。不过……他却隐隐觉得,这几句简单的话里,又有着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沈凉玉是否也这么觉得,危峻只见她略略翻了翻病历,就递还给了警丅察。  
                       “怎么,没兴趣?”警官笑着说。      
                      “不是。肚子饿了。”  
                       倒。危峻心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女生这种时候最大的感受。  
                       “请你们吃饭吧。”年长的男人笑着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IP属地:上海67楼2011-01-18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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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真不想再看到那个疯子。  
                         第二天早上,危峻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医院。  
                         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他在精神病院实习——却不想看到疯子?  
                         想想也知道这话有多荒谬。  
                         他无精打采地走进办公室。  
                         “你迟到了。”正翻看着厚厚一堆病历的女生道,“他们已经进去早查房了。”  
                         “那你怎么不进去?”危峻冲她扮个鬼脸。  
                         “喂,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那个24床这么笃定沈愿生的鬼魂确实回来过?”  
                         “为什么?”明明不想和她说话,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题所吸引。  
                         “因为……这个……”凉玉停下手里的活,从裤兜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层层打开。  
                         “这是……头发?”三两根黑亮的长发,赫然躺在纸包中。  
                         “嗯。24床确定愿生魂魄归来的确凿证据——这是她在愿生的床上找到的……有人扮演鬼魂夜半梳头,却扮过了头……这么长的头发,又和愿生身形肖似,是年轻女性无疑了。”  
                         “啊……快把头发给警方,他们可以通过比照找出那个‘鬼’……”  
                         “不要。”女生简单明确地拒绝。  
                         “为什么?!”  
                         “那样就不好玩了。”  
                         “……”危峻再次确认,眼前的女孩不是常人。  
                         她是个疯子!  
                         “危……呃……你是叫什么来着……”  
                         “危峻!”  
                         “对。危峻,你想不想比警方更早知道这个女鬼是谁?”  
                         “不想。这个女鬼可是个怨灵。我可不要做下一个被害者。”一口拒绝。  
                         “你真是个胆小鬼。”女孩嘲笑。“女鬼就是女鬼,女鬼不是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咦,你昨天还在怪我为什么不协助警方找出真相,今天真相就在眼前,你却不想知道。”  
                         “不是……难道我们不能更加安全地找出真相么?”  
                         “我们是不够安全。如果让王医生知道我们不进去查房而是在翻看病人的病历,她会有多生气?”说着令人发毛的场景,女孩的表情却是好整以暇。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危峻哀嚎。他有不好预感。这女人没经他同意,已拉他跳入同一个火坑。  
                         “在夜半进入病房,扮演女鬼,你觉得这可能的机会能有多大?”凉玉摸着嘴唇,不知是在自问,还是问他。  
                         “……”  
                         “有钥匙的女医务人员只有主治王医生、住院谢逸秋和护士长,还有当天的值班护士。”  
                         “王医生是短发,护士长体型偏胖,而沈愿生是长发、瘦削,所以她们都不可能扮的像,只有谢逸秋是长发,身材、年纪也和愿生相仿,难道是她?”危峻惊叫,“愿生自杀那天也是她值班,难道是她有问题!没错!我说为什么会觉得愿生的自杀有点不对劲呢,精神病院里每个病人的东西都会严格检查,杜绝每一样可能会伤人或者伤己的物品。这也是为什么值班医生会掉以轻心的原因吧,不担心病人有自杀的工具。愿生怎么会有能用来上吊的绳索呢?家属不可能给她带这种东西,就算带了也会被护士检查到,可能只有一个,是医院内部人员提供给她的。那就是那天值班的谢逸秋了。”  
                    


                    IP属地:上海69楼2011-01-18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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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傻你就是傻,扮愿生的明显是要为她报仇的人,照你这么说,谢逸秋反倒成了害她的人。你有点逻辑性好不好。”女孩嗤之以鼻。  
                           “没……错……啊……”危峻抓头,“那……难道是哪个护士干的?”  
                           “危峻啊……”凉玉不答,继续翻看手里的病历,“你觉得一个人伪装成精神病患者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什么!?”  
                            
                           “这样做……真的好吗?”  
                           “没事的。他们都去听那个国外的资深专家讲座去了,现在除了护士,我们就是这里管事的。”凉玉若无其事地道。“这是个多么自由的下午啊。”  
                           危峻看着她懒洋洋的表情,确信自己和她在一起实习是件极其不幸的事。  
                           “病房里现有36名病人,全为女性,其中和愿生年龄相仿,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共14名,天,现在年轻人真是精神病的高危人群。”凉玉一边发着感慨,一边指挥着危峻抱好那一堆她筛查后的病历,“走,我们进去,一个一个地看。”
                      “这个短头发,不是!”  
                           “说不定她带假发……”  
                           “在精神病院?这里比监狱查的都仔细。”  
                           “……”  
                           “这个矮而胖,不是!”  
                           ……  
                           这样一圈看下来,又删减至只剩5人。  
                           “哎,我少考虑了一个必要条件,这两个也不可能!”  
                           “咦?这两个都是身材苗条、长发飘飘的少女……我看很像呀……”  
                           “胡扯。这两个病人青春期就开始发病了,不要告诉我她们从那时就扮演到现在。装鬼者分明心智健全。”  
                           “没错。”危峻恍然大悟,“既然是为愿生复仇而来,又是装成精神病患者的,肯定是这半年内入院的。”  
                           “也许没有半年,很可能是近期才入院的。这也是为什么愿生死了近半年,而那个复仇者两个礼拜前才搞鬼的原因吧。”  
                           “怪不得你会怀疑病人,原来是从这个角度考虑。可不对啊,病人哪来的钥匙出入?我听护士长说过,病人的每一次出行她都会严格点数的,绝不会有错。”  
                           “我什么时候说过秦阿姨看到的鬼和24床看到的鬼是同一人了。”  
                           “……可是除去病人以外还能扮成愿生模样的就只有谢医生一人了……也许还有护士……”  
                           “危峻,你真笨。24床看到的固然是酷似愿生的少女,可秦阿姨看到的不过是吊在房梁之上,长发披面、吐着舌头的鬼魂。这样的东西,看一眼就夺路而逃了,你能看清那真是什么吗?是男是女都不能肯定呢。”  
                           “……”危峻再次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  
                           女孩漫不经心、似乎是不加思索说出的每句话,仔细一想,却是极具逻辑性的、最接近事实的可能。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这最后挑拣下的三个人吧。”  
                           温梅,女,19岁,诊断:精神分裂症。主要症状:幻听、幻嗅。被害妄想。自称家中闻见煤气味,称有人潜入其家中要害她。  
                      


                      IP属地:上海70楼2011-01-18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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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相信!姐姐曾经告诉我,原本养父母给她起名叫愿心,她得病以后,为了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向病魔屈服,为了不让关心她,爱她的人伤心失望,她自己改名为愿生!”  
                             “嗯……没错……愿生,原来不是怨生……愿生的意思就是不愿死……”凉玉喃喃插了一句。  
                             梁珊冷冷看了她一眼。  
                             “所以就算她不是被人谋害,也一定有人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诱导了她自杀!我不能放过这个人,不能忍受那么善良、那么坚强的姐姐就这样被剥夺生命。所以我来了。我要揪出这个罪魁祸首!”  
                             “那是谁呢?”危峻急急地问。  
                             “你说是谁?”凉玉没好气地说。又转向梁珊,“24床所看见的鬼魂就是你对吧。你是想让害愿生的人心虚。”  
                             “哼!”  
                             “那秦阿姨看见的鬼魂也是你吗?”危峻问,不在乎凉玉的白眼。  
                             “没错啊。”  
                             “不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危峻惊呼。  
                             “太简单了,那天,我根本没出病房,而是躲在床底下,等人都走了以后,出来装鬼。”  
                             “不可能!护士长说了,她再三清点过人数,没有错漏。”危峻不相信如此简单。  
                             凉玉在一边,不住冷笑。  
                             “哼,她真的数清楚了么?每天常规清点,多少是不耐烦的吧。不过是事后发现人数不对,但怕追究她的责任,才一口咬定没错。哈哈,只有你们才相信她的话。也是,全部推到鬼魂身上,倒也干净。”梁珊不屑地说。  
                             “真的么?不踩凳子就吊在梁上,你是怎么做到的?绳子又是哪来的?”  
                             “我用几条毛巾扎起来干的。至于怎么吊上去的,很简单。房梁不高,人挂在那里脚离地面也只有几十公分。我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和胸部以上的身体,那天我特意换上白色的衣服,双手缩在长长的衣袖里,然后轻轻跳起,双手隔着袖子抓住毛巾,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两分钟不成问题,不信我可以当场表演给你们看。”梁珊仰头挑衅地说。  
                             “可是……”危峻还要追问,却被凉玉一个手势阻止了:“行了行了,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9  
                             “为啥不让我问完?”走出病房,危峻气呼呼地说。  
                             “下面都是废话了。”  
                             “你……我问你,通过脑电波真的可以证明她没有精神病而是伪装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本来就不可以。我诈她的。”凉玉说得天经地义。  
                             “……”危峻无语……他早该想到的。  
                             “无聊无聊啊……”凉玉不住摸着嘴唇。“破绽百出的废话,还有人听得津津有味、信以为真。”  
                             “哪里有破绽了,你说说看!”  
                             “我问你,让你混进精神病院,扮个躁狂病人,你不是学医的,你扮得像吗?生病就得吃药,精神病院为了防止病人偷偷停药,服药时都有医务人员在旁监督,而正常人服用抗躁狂药物可以出现抑郁症状,换了你你会真吃下那些药吗?”  
                        


                        IP属地:上海74楼2011-01-18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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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根愿生用来自尽的据说是床单结成的绳索,后来却不翼而飞。去哪了呢?江林峰不可能拿走,因为那有可能是让警方发现愿生是被诱杀的证据,他应该希望警方注意到这可能是想害愿生的人提供或者替愿生遮掩自杀意图的工具。宗医生开始不会想到愿生自杀有特别原因更不会拿,其他人也如此,那它到哪去了呢?  
                               “愿生选择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自杀,一个她爱的男人,一个爱她的男人,只要他俩在,势必受到最大的关注。她很聪明,选择了你值班的时机。可是,就算没有人协助她,给她提供自尽的工具,她用床单来自尽,也没那么简单吧?  
                               “可是不能用刀、药一类的来自杀,因为病人不可能接触到如此危险的工具,那样就会很明显是有人从中协助。而最受怀疑的首当其冲是医生。太聪明了,用床单上吊,在一个不够关注她的医生值班时。  
                               “可到底是不够关注还是故意纵容?”凉玉的目光,如刀一般射在谢逸秋脸上。
                          两人对视良久。  
                               “谢医生,你喜欢宗旭,对吧?”凉玉忽然笑了,尽管笑意并未反射到眼中。  
                               “可他却不曾在意到你对他的情愫。因为,他全心全意都投射在愿生身上。而愿生,竟是一个精神病人。  
                                “宗旭那样不擅掩饰自己情感的人,你一定也和江林峰一样很容易发现他对愿生的感情,况且你对宗旭,应该早就十分在意。早在学校,你就发现他对愿生的追求了吧?  
                               “同样貌美德端的你应该也是个骄傲的人吧,却没想到会在感情上受挫。当你知道她还是精神病人这个事实的时候,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一定让你抓狂吧?  
                                “你去找愿生,对她说一些威胁的话,比如告诉她所在的工作单位她是精神病患者。愿生受不了压力再次发病住院。可是你也再次发现,这根本不会让宗旭对她死心!你的嫉妒和怨恨,终于达到了顶峰!  
                               “你开始诱导愿生自杀。”凉玉轻轻地说。  
                               一直保持沉默的谢逸秋脸色已一变再变,却还力图保持镇定:“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孩的嘴角露出冰凉笑意。  
                          


                          IP属地:上海78楼2011-01-18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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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紧张。我并不是在指控你。没错,我刚才所说的全部,都不过是我个人的揣测,没有任何证据。”  
                                 对方的脸色稍稍缓和。  
                                 “而且,在我慢慢了解了愿生之后,”凉玉忽然摇头,“我又有了个很奇怪的想法。”  
                                 “也许愿生刚开始是确实发病了,可入院一段时间后,她清醒过来。却开始感到更加绝望。  
                                 “原以为毕业后开始工作,少些压力就会渐渐康复的她,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么脆弱,如何能够承受进入社会后更加激烈的挑战?她对自己的病感到绝望。虽然也许并不知你为什么要威胁她,但你说要公开她的病情,不仅对她自己,对对她一往情深并且希望和她共度余生的江林峰更是莫大的伤害。  
                                 “她可以忍受别人伤害她,却不能让人伤害她心爱的人。怎样才能让江不受伤害?只有自己离开。善良的愿生,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么错误……  
                                 “怀着死的信念,她开始引着你诱导她自己……”凉玉下了结论。  
                                 对方低下头。两人之间弥漫着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默。久久。  
                                 谢逸秋终于开始说话。  
                                  “没错,我是喜欢宗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他身边。这将是我对他、对自己一生的承诺。”女人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比凉玉更冷,“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既然知道是你自己的妄自揣测,那就最好不要到处乱说,否则,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姣好的脸蛋上有阴影一闪而逝,最后只剩下若无其事的笑容:“宗旭有我。不管怎样,他有我。”  
                                 这女人……危峻心脏一阵收缩,目光却没有错过女孩嘴角露出的冷冽讥诮。  
                                 “放心。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女孩倾身过去,凑在警告者耳边,危峻需得屏息凝神,才听得清寒之音在女孩口中跳跃:  
                                 “你将永生守在一个不会爱你的男人身边,眼睁睁地看着,被夺走了幸福的你最爱的人,和你一起,一生将要活在苦痛的深渊。”女孩在夕阳余晖之下仰天而笑……危峻从未见过女子有这般张扬神态……“这才是愿生,不,是你自己,对自己的恶诅。”  
                                 女孩说完,眼光一转,看着树后已目瞪口呆的危峻,嘴角上扬,露出促挟笑意。  
                                 然后她抛下已石化的女人,往医院门口走去。  
                                  
                            


                            IP属地:上海79楼2011-01-18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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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去衡山医院报到,你可不要迟到啊……”路上,危峻没话找话。  
                                   “你才是。”凉玉笑着接口。  
                                   “呃……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会改变主意管这闲事了。”  
                                   “哦。那是因为有人冲着人家大喊大叫的模样又难看又好笑。”  
                                   “……”危峻决定闭嘴。也许还是申请不要和她一个组实习好些?  
                                   然而他转过脸去看见女孩儿抿嘴忍笑的样子……  
                                   好吧。也许,和她在一起实习一年,并不是真的那么惨……  
                                  
                              后记:  
                                   我从不吝以最坏的打算去揣测人类的恶意。  
                                   然而又真的相信人性的温暖,值得那真心关注的人,用永生去回报和感激。  
                                   而黑暗与清明之间,我们总是可以有所选择的。  
                                    
                                   在凉玉与新伙伴之间,爆发的冲突却让两人靠近。  
                                   却不知凉玉难得一见的让步到底是出自何种目的呢?  
                                   可以想见,他们并不是同一类的人。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才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去了解身边的人?  
                                   我不知道危峻会如何适应和接受凉玉的存在。反之亦如是。  
                                   但,他们二人之间,绝不存在感动。  
                                   因为,即使晴空暖日,也融化不了那颗顽固的心。  
                                   要记得。她并非坚冰。  
                                   她乃凉玉。
                              


                              IP属地:上海80楼2011-01-18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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