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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篇】【旁观者————青青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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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么?”我讨厌警丅察的明知故问,“因为差不多的那个时候,我和她在一起。”
     “你确定?”
     “嗯。”
     “你和她早就认识?”
     “昨晚才认识的。”
     “哦?请把具体情况说一下好么?”
     和警丅察打交道就是麻烦。我相信纪真鸿一定已经和他们说过,偏要再听一遍,看看有什么破绽可寻。
     当下我把昨晚的事件叙述一遍。
     他仔细听完,问了几个问题。
     “去收球鞋,是你突然想起来的么?”
     “嗯。”
     “想要自杀,是她自己这么说的吧。”
     “不,我看她的第一眼,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哦?”对方吃惊。“可是据你所说,是她叫住你的,然后说她要死。”
     “没错。”
     “你说你看到她就已知道,那你不拦着她?”
     “我拦着她干吗?她也说了,别妨碍她。”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救她?”
     “是她自己的觉悟。”
     “……就是说,你救她,并不是见义勇为?”
     看来我过高地估计了对方的智商,我不耐烦地换了个坐姿,回答:“非亲非故,我救她干吗?不要也被她拖着跳下去,我还没活够呢。”
     对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了。
     “所以,”我下了结论,“她想死是真的,绝不是做给我看看的。我只是突然出现在那个时间,绝对没有预谋。信不信由你。”
     “慢着,你是如何知道你和她在一起的确切时间呢?你说到其中一次是她看了表,告诉你当时是凌晨1点半,你确定那是真实的时间?”
     “我们宿舍是11点3刻熄灯的。我躺下了一阵,想起球鞋没收,就起来上天台了,那时大约是12点,她已经在上面了。”我边回忆边说。没错,我并没带表,和真鸿分手后回来就马上睡着了,并不知道确切时间。但我和她在一起是清醒的,我能大概估计时间的流逝。“在天台我和她纠缠了有半个多小时吧,你知道,人觉悟是有个过程的,而且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我突然有些心惊,没错,真鸿并不甘心就那么死掉,没有等到那个“他”的到来而去死,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所以我出现时她会叫住我,是因为她想能有个人挽留她。那时我看见她眼里的悲哀真的只是因为她要决心赴死?而没有别的原因?“然后我陪她下来到水房洗脸,拿吃的东西给她……吃完东西后她看了表,说1点半了,问我困吗,因为她还想向我倾诉,我没有拒绝。我们聊了有一阵子,直说到她终于不再那么沮丧,我还陪着她回到她住的4楼,看着她进了宿舍门。那时肯定过了2点了,甚至有2点半了。”我肯定地说。虽然被害人死亡时间可能在12点之前,但之后一直到2点多,真鸿一直和我在一起,是不可能分身去抛尸的。
     “虽然时间上有点打擦边球,但她的嫌疑几乎是可以排除的……”对方摸着下巴说。
     “那最好了。”我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事实上嫌疑人并不是单一的,还有……”
     “停——停——这些话就不用和我说了,这是你们警方的事。”我指指门,我要出去吃中饭了,你也请便吧。”



IP属地:上海27楼2011-01-18 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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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愕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会对这案子感兴趣。”
         “我感兴趣干吗?我又不是侦探。”
         “可是上次的案件……”
         “停——停——往事休提。”
         “哦。”刑丅警队长终于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那我先告辞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他前脚走,真鸿后脚来了。
         “凉玉,她死了!”
         我没好气地说:“不用这么喜形于色吧,警丅察可刚走。”
         “警丅察来干什么,是因为我吗?”
         “你说呢?”
         “她死了!”真鸿的双眼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她死了!”
         我看着她激动不可名状的模样:“你不会在警丅察面前也这副德性丅吧?”
         “当然不会,我可没那么傻。”
         “我看你就是傻子。你以为她死了就是好事吗?死者最大,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个人了。也许他不久就不再爱她。可是她现在死了,他们的爱情成为了永恒。”
         真鸿的脸沉了下来:“永恒又怎样?她死了。”
         “永恒是幻觉。爱情也一样。”
         “你就泼我冷水吧。”
         “好,我不泼。真鸿,说实话,真不是你干的?”
         纪真鸿慢慢转过头来:“你怀疑我?”
         “不是。随便问问。”
         “当时我和你在一起。”
         “是呀,还真巧。”
         “我们的相遇,纯属偶然。”
         “没错,就因为是这样,我才相信你。”我冷静地说。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我想不出如果是真鸿杀人的话,她用什么来证实自己的清白。时值凌晨,她可以对警方说她在等待一个根本没出现的人么?鬼才会相信她的话。
         “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什么怎么办?”
         “现在情敌死了,你的阻碍没有了……”我想了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死掉的?”
         “是警丅察找到我时我才知道的。”
         “哦。那之前你没想到要找他问问昨晚没来的原因么?”
         “我是从床上被警丅察叫醒的,还没来得及问。”
         “哦。那你现在不想知道么?”
         “现在他一定沉痛于女友的死,我这时问,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她淡淡回答,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追问。
         我偏要把脸凑过去,小声说:“你看,有没有这个可能……那女孩,是他杀掉的?”
         “你说什么?!”她转眼瞪着我,“怎么可能?”
         我两手一摊:“据说女性被害,70%是身边亲近人所为。”
         “那也不会是他!”
    


    IP属地:上海28楼2011-01-18 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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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忘记,他原本是答应和你见面的,最终却没有出现。难道是杀人抛尸去了?”
           真鸿的脸上出现了疏离的冷漠:“凉玉,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只是想象么?”我冷笑,“如果他真爱她,为什么又和你纠缠?负心薄情的故事,我看的太多。”
           对方脸上冷漠的面具剥离了,换上了一种惶然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我,里面,有种揪心的东西。半晌,疯狂摇头:“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头发有些散乱,眼圈发黑,嘴唇苍白。我怜惜地看着她。她此刻处于一种半癫狂的状态中,我知道。
           也许窃喜于情敌的惨死,也许心伤于情人的违约。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无所适从。她不是不想去找那个男人,可是这样的处境下她意识到那并非上策。她来找我,因为她信赖我。毕竟,昨夜我见证了她的生死徘徊。
           然而这信赖,何尝不是因为绝望?她无枝可依,才向我这个几乎全然陌生的人伸出手去。
           我微微闭了眼,有点懊恼方才为何不听那警丅察讲讲其他嫌疑人的情况呢?那男人一定也在其列。我要听听他的不在场证明,也许也就知道了他未赴约的原因。
           探究这一切的原因并非是对我真鸿心生怜悯(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我从这件事上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我有预感,事态将朝着丑恶的一面发展……!  
           “喂!那个那个……喂!叫你呢……”
           我仍然无动于衷地往前。尽管我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
           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拦住我:“喂,叫你呢。”
           “我不叫喂。”
           来人面孔罩上一层懊恼的神气:“沈凉玉!”正是中午食堂里那个男生。
           “怎么,敢和灾星说话了。”我讥嘲他。
           “哼!”他看着我,有些忌惮又逞强的样子,“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话啊,我只不过有正事罢了。”
           “哦,那么有何贵干?”
           “我叫祁佐人。我的理想……是做一名侦探!”他咧开嘴巴,洋洋得意的模样。
           我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喂!”他看到我漠然的脸色,受挫地大叫,“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是。我只是没听懂你的话。侦探……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想挖掘真相的人。”
           “哦。”我摆摆手,“大白天的,我就不陪你做梦了。”说着又要走。
           “沈——凉——玉——”他从齿缝里蹦出这三个字来,“你敢再往前走一步看看……”
           我走了两步。
           “侦探”从后面冲上来:“站住!”
           我不耐烦地猛然转身,倒吓了他一跳:“我问你贵干,你说你想当侦探。鸡同鸭讲,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我……我只不过想找到杀心悦的凶手……”
           “那种事情,交给警丅察就可以了。再说,又管我什么事,你找我干吗?”
           “听说,纪真鸿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才有了不在场证明?”
           我警惕地看他:“你知道的真多,不是简单的发现人啊。”
           “哈哈!”他似乎颇为自得地笑了两声,“我可是有内部情报……”
      


      IP属地:上海29楼2011-01-18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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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并未料到,我所以为的结束,要以更为惨烈的方式谢幕。后来想想,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置身事外,也许,悲剧的色彩就会清淡很多……
             当我发消息约真鸿出来见面的时候,是在三天之后的晚上,此时,校园内血淋淋的第二起学生死亡事件已经告一段落。而作为杀害邱心悦的凶手的自栽,这场死亡事件与之前的相比,反而安抚了校园内惶惶的情绪。凶手名叫白岚,虽然警方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也许是承受不了杀人的压力,她在邱心悦死后的第二天晚上,就从宿舍的天台上跳楼身亡。而警方在搜查她宿舍的时候发现了电脑桌面上留下了可以看成是遗书的一篇文档,其中详细了说明了她作案的动机和经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仍然冷冷地笑着。而跑来找我的祈佐人可能因为我脸上深寒的笑意而久久说不出话。
             “听我表哥说,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凶手的真面目和如何作案的了?”他讷讷地问。
             “凶手到底是谁,我其实也没有唯一的确定,只是,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参与其中的。”
             我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指已经自栽的凶手白岚。
             白岚,不错,看似游离于纪真鸿—吕望峰—邱心悦—狄斌这四个人的圈子以外的人,这是我一开始忽略了其存在的原因。但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存在于祈佐人的“侦探手册”上,只是那时候祈佐人甚至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而是用了一个类似于路人甲的称谓——邱心悦的舍友。
             
             我仍然在天台上等候真鸿的到来。时值秋初,风吹在身上却有了一丝入骨的凉意,难怪人说“高处不胜寒”。
             我背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我趴在凭栏上没有回头,只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凉玉……”真鸿的声音带着犹豫和困惑。
             “其实你早知道了吧……凶手是谁。”
             “……”
             “你也早知道吕望峰爱的并不是邱心悦吧。”
             我悠然转身,直直看她的眼。
             “因为我给你做了证,我自己也去做了一番调查。其实在发现狄斌(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顿了一下,见对方显然知道是谁后才继续)因为唯一的舍友不住宿而无人证明其不在场时我就该想到的,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邱心悦确实是11点到1点之间被杀害之上的,可是,如果她的死亡时间并没有那么晚呢?
             “‘据她的舍友说她那天和平时过的没什么两样,情绪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晚上八点以后就出去了,好像是和男朋友约会,十点钟回到宿舍,没说什么就躺下睡了,到了11点她舍友也躺下睡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心悦又起身出去了,后来都不知道她再也没回来过。’这是和我一起调查的男生给我提供的信息,没错,邱心悦当晚的行踪是这位舍友证明的,因为和警方开始估计的被害时间不谋而合,所以谁也没有怀疑。可是,这位舍友的行踪又有谁来证明呢,事实上当时已经遇害的邱心悦吗?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吕望峰知道是谁杀了邱心悦。我更敢大胆地揣测,他自己也牵涉其中。否则,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地掩饰真正的死亡时间,他又为什么这么巧,有那么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呢?这只能说明他就算不是凶手,至少也是同谋之一。可惜,白岚死了。他已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那天我自己无心叫出来的话,让我窥破了天机:我说你想杀了吕望峰最爱的人,可是,他其实并不爱邱心悦,狄斌说了,她常常找不到他,只能来找他诉苦。他们都以为吕望峰是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从你这里得到的信息,吕望峰的心分明也不在你身上,那么,他到底是在哪里呢?”
             “于是,联合前面的推测,我又大胆假设,这个做伪证的人,这个口口声声说邱心悦是11点之后出门被害的女人,才是吕望亭的新欢。”
             “只有这样,一切才合乎情理。邱心悦可能是终于发现了真相:她同宿舍的姐妹,原来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享用着她的恋人。她怎能不恼羞成怒?也许和白岚当场起了争执,一个失手,白岚就杀掉了她……”
             我斜着眼看着真鸿,在我叙述的整个过程中,她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好半天没听到我再说话,才抬起头来。
             “你好厉害,凉玉……”她强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很厉害吗?我自己倒不觉得。我的推理乍一听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如果就是如此简单的话,有好几个问题根本说不通哩。
             “可是,白岚的参与是无庸置疑的,别忘了,吕望峰身在别处聚会,你和我在一起,只有她,有可能处理那具尸体。
        


        IP属地:上海37楼2011-01-18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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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她为何要将死亡时间拖后吧,让我先来猜猜她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据我推测,她可能也知道一点微末的法医学知识,知道如果给尸体降温,就可以将死亡时间掩饰成延迟。可是,在学校宿舍里既没有冰箱也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她如何来冷冻尸体呢?白岚是化学系的学生,在她死后,听说警方去搜查了她所在的化学实验室。我虽然没有白岚那么专业,但也明白很多化学试剂可以通过其易挥发的特点起到大量散热的效果——酒精,于是我最先想到的是酒精。如果将酒精和水兑匀,酒精蒸发的时候同时也带动水的蒸发,就可以带走大量热量——这,也就是为什么尸体是赤裸的原因了,白岚不想在衣服上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于是脱掉尸体的衣服——很可能还仔细擦拭过尸体,以确保不留下任何酒精的气味。我问过警丅察,在尸体头脸部有没有发现被包裹的痕迹。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当时白岚一定也用了衣服之类的包好了邱心悦的头脸再用酒精降温,这样,在邱心悦的脸上、口鼻边一定会留下衣服的纤维之类的物质,我相信,如果警方和我一样想到这个方法的话就一定会特意勘验出来。”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那个刑丅警队长。这人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却已像狐狸一般狡诈了。上一次也是得助于他,我才没有成为嫌疑犯。这一次,我能分析到的东西,作为能获得更多客观信息的一方,他应该更早就洞悉了吧。那么,他是否也会知道我今晚到底干了什么呢?这样一想,心里微惊。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说了。”我静静地看着真鸿。
               “……呃?我说什么?”
               “说出白岚伪造死亡时间的真相吧。”
               “我怎么会知道?与我何干?”
               “我刚才说过,我的推理乍听很有道理,细细分析却满是破绽。试想,如果是邱心悦发现了白岚和吕望峰的交往的话,没有准备的应该是白岚才是,她怎么会恰好带了一把刀来杀害她呢?难道是在宿舍里?不对,如果宿舍是第一现场的话,警丅察完全可以从血迹什么的勘验得出。那么,难道是白岚有心要杀害心悦?更不可能,她自己才是和吕望峰打得火热的一方,她不用妒忌邱心悦。
               “再有,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告诉我如果吕望峰不来你就死呢?如果他是想拿你当替罪羔羊,你原本不知道此事,那应该是他约你不是你约他啊。你有什么紧急事件非要在那天晚上见到他不可?”
               我的声音渐渐尖锐起来。而真鸿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流失。
               “凉玉,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她似乎奇异地镇定了下来。我再次看见,一副冷漠的面具套在了她的脸上。她微微仰起了脸,雪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呈现诡异的妖娆之色。
               “我仅仅是再大胆设想一下,那天晚上他不来而你绝望得要自杀的原因。”我淡淡地说。“是不是这样呢?是不是因为他承诺弄走尸体处理后会再来找你,他会给你做不在场证明?可是,他没有来。来的人,是我。”
               纪真鸿的眼珠转动着,长发在风中飘舞。她慢慢张大了眼睛对准了我。我再度看到,她眼中那抹哀戚与绝望的神色。
               这种神情,和我那天晚上看到的她,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并没有想到邱心悦会来找我。我并不知道她和望峰的关系已经有那么糟糕,其实,我和她一样,都是得不到他感情的可怜虫。
               “凉玉,你知道吗?其实他追求我的时候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想好好享受一下被喜欢的人追求的感觉。我怎么会想到,他对我的感情,只有那么浅。”真鸿脸上冷漠的神色未减,却又笼罩上一丝凄凉之气。
          


          IP属地:上海38楼2011-01-18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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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告诉我,”我柔声道,“白岚的死,又是谁干的?”
                 虽然这么问,但我已知道那不可能是吕望峰直接所为。这个太会为自己着想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冒着风险杀人呢?当然白岚更不可能自杀。笑话,她处心积虑,甚至肯为吕望峰伪证抛尸,不就是为了得到他吗?怎么肯就这样放弃?鬼才会相信!
                 真鸿无神的双眼看着我:“凉玉,你真想知道全部么?难道你就不怕,”她语气里带上了阴恻恻的意味,“你就不怕,我再次杀人灭口?”
                 “哦。我写了一封电子邮件,24小时后自动发送到那个刑丅警队长的邮箱里。这样他就可以知道,我是见了谁之后消失的了。”我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
                 实际上,我才不知道那个见鬼的队长的邮箱呢。我也不是为了吓唬真鸿才这么说。她不可能杀我,是因为她不可能杀掉我。我说的当然不是力气和气势,而是别的,我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她有么?我有一颗完好无损的心,她有么?
                 她不可能杀掉我。因为我是佻达人间的沈凉玉。而她,是已生无可恋的纪真鸿。
                 “是我做的。那天你说我是清白的并突然跑掉,我就疑心你已经看破了死亡时间的设局了。我赶紧告诉了望峰。望峰想了很久,说,只有舍掉白岚才能弥补一切疏漏。他去骗白岚,说要嫁祸给我,他口授她写下了抛尸经过,说是给我预备的——白岚并不知道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毕竟,我可不是望峰,和那么一大群人在一起,问问就知道了。然后,他骗白岚说在天台上等他,当然,他自然是不会出现的了,在那里等着她的,是我。我在她猝不及防之时,把她推了下去。”真鸿抬头,嬉笑看我,“凉玉,这招绝不绝,他什么都不用做,却哄得三个女子为了他团团转,而且先后丧命。不过,我也坦然了。我没有输,我们三个人,他其实一个都不爱。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我点点头。警方不能推翻白岚是自杀的原因就是因为从白岚的电脑上查不出破绽吧。因为那的确是她自己写的。同时我也看出了吕氏的狠绝。其心机之深,决不在我之下,只可惜这次,我委实寻不出他的破绽。就算真鸿亲口说明,他也可以百般狡赖。而真鸿是不会说的,我知道。我比她本人更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隐约料定了败局。只是在真的来临以前,还妄图垂死挣扎一下罢了。
                 “凉玉,这世上,再没有比爱上一个本不值得爱的人更有挫败感的事了。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凉玉,爱上他的人,都要死。为什么,偏偏是如此肆意地玩弄别人人生的人,还痛快地活在这世界上。
                 “凉玉,我不甘心。我真的是不甘心。那天晚上,你救了我一时,却还是,救不了我一世。”
                 
                 纪真鸿爬上了栏杆,回头冲我嫣然一笑:“凉玉,再见。”
                 我看了她一眼,把头别向了黑暗的某处。天台上夜深风大,我感到了一阵深寒,情不自禁抱住了自己的肩。
                 待我再转回头去时,凭栏处空空荡荡
                 她已经消失。
            


            IP属地:上海40楼2011-01-18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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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观者系列03浴灵》
              我是个爱洁净的女孩,习惯每天都去浴室。  
                   学校的浴室是那种老旧的陈设,五六十平米的单间,只有十多个水龙头,为了能洗得痛快些,我都是避开洗浴高峰,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去洗。中午浴室的开放时间是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我下午有课的话就吃完饭十二点左右去洗,而星期五我下午没课,吃完午饭便小憩一会儿,一点再去。因为我知道大部分学生都会在一点半去上课,这样那个时间段里就不会有什么人和我抢占龙头了。  
                   第一个星期五,和我料想的一样,我进浴室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便占了个最佳位置洗起来。浴室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我洗好了头发,擦得半干张开眼来,不禁吓了一跳,原来不知道何时又进来了一个女孩。此刻她正站在最角落的一个水龙头下面洗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实在是长,如锦缎似的又黑又亮,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长发,估计有一米多了吧,垂下来该抵着腰。她斜背对着我洗着头发,我打量了她的头发好一阵,却完全看不清她的脸长得什么样子。  
                   刚开始我也并没感到奇怪,只对她的长发多看了几眼。后来我逐渐发现了一件怪事:这女孩头发洗得好慢,我洗好头开始洗身体,抹了两遍沐浴露,她居然还没洗完头。我开始并没注意她是怎么洗的,后来我才发觉,她好像并没有用什么洗发露,只是一直在龙头下面冲着她的长发。直到我洗好了走出去穿衣服了,她居然还在洗!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虽然奇怪,但还没觉得害怕。结果第二个星期五我也是这个时间来洗澡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了。似乎就是在我洗头的时候,这个长发女孩同样没被我觉察地走了进来,同样站在最角落的水龙头下面洗头,我仍然看不到她的样子。直到我洗好走出去,她还在洗。这次我留了个心眼,一直注意着她,她真的没用过洗发水,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冲着长发!我害怕了起来,觉得她很是诡异,吓得连洗澡的心思都没了,马马虎虎地洗好穿起衣服走人。回去了以后我仔细琢磨,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奇怪。虽然害怕,我还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在第三个星期五,我硬是缠着舍友H,陪我一块去洗。  
                   进去的时候,仍然只有我们两人,我们一边洗头一边还聊着天。洗发水的泡沫虽然让我睁不开眼睛,但我还是留神听着有没有第三个人走进来的动静。没有!真的没有!可是,当我洗好头转过身来的时候,那个长发女孩已经又在那里了!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H,她却毫无觉察。我不敢大声问她,只是轻轻走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示意她看女孩所在的那个角落。这时,最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H居然奇怪地问我:“干吗?”
              “看那里呀。”我压低着声音说。  
                   “看什么?”  
                   她居然问我看什么!难道这个长发女孩就一点没让她惊讶、奇怪?我又低声说了一句:“看那个女孩呀,头发这么长……”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哪有旁人?”  
                   我呆住了,血似乎一下子全涌到了头上!怪不得她毫无反应,她根本就没看见那个长发女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看了那个长发女孩一眼,这一眼又让我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出声了:那女孩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竟微微侧过身子,长发披散在脸颊上,透过发隙,我似乎看见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已吓得魂不附体,看H奇怪的样子,又无法当场作出解释,只能催着她快洗,快点离开这个浴室!  
                   回去之后,也许是H觉得我神色不对,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再也隐瞒不下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惊疑不定地听完了整件事,犹豫再三,终于告诉了我一件传闻!  
                   原来在五年以前,学校里真的死掉过一个女孩。据说她就有一把黑缎似的及腰长发!  
                   这个女孩死得十分离奇。据说是出于疏忽,被浴室管理员反锁在了浴室里,再打开门时,发现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H认为,我看见的那个长发女孩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死去的鬼魂!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会被我看见。是她的死亡有什么隐情,才一直在浴室里面徘徊吗?还是……  
                   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是真实发生了的!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如果不是鬼的话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呢?难道我被冤魂缠身了?!谁来救救我吧……
              “如何?” 我问以懒洋洋的姿态看完这篇文章的凉玉。  
                   “无稽之谈。”她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干脆,“你急吼吼地找我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IP属地:上海42楼2011-01-18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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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想再对应溪说些什么,她却一把扯过了我的衣襟。“走!”声线里有近乎命令的刻不容缓。  
                     于是我乖乖地跟着她走出了宿舍。回头看时,应溪还可怜兮兮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着我。  
                     “舍不得?”凉玉突然出声。她扯着我下了几层楼之后,立定了:“你真是来调查事件的?不是找借口泡妞?”  
                     什么?我大声抱屈,心里却有小小的欣喜:凉玉……她这是在吃醋么?  
                     没错,我硬缠着凉玉陪我调查这事件的原因,并不是我真的期望能从她那得到什么帮助,我只是,喜欢上她,想和她在一起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已经有了进展么?为什么不让我进一步问清楚那个洪影的情况呢?”  
                     “你是真的没看出来?”凉玉看着我,脸上却是明知故问的神情。“那个应溪和你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珠子乱滚,你该不是不知道她在说谎吧?”  
                     “什么?!”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我觉得她是很坦诚的啊……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来的?有的人就算是在说实话也会因不自信而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的。”  
                     “开始是看那篇文章的直觉。”她又开始往下走,不紧不慢地道,“她找了很多借口,来说明为何恰巧只有自己一人在浴室的时候才会看到那长发女孩,结果反而给人以刻意的感觉。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刚才你问及洪影是怎么知道那个传闻的时候,她大可推托说不知道,可她却惶急中说是从帮忙搬东西的学长那里听到的,你想啊,一、这种新生进校时去帮忙的一般都是大二的学生,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五年前的事的呢?二、五年前就是因为校方的压力连警方也没有作为,这种强权之下,谁又敢在学校里继续说三道四,何况还是对新生?这分明就是骗人了。”  
                     “啊?”我听得呆住,“那刚才你怎么不戳穿了她好好盘问?”  
                     “现在还不用戳穿,我大体知道她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不过她到底是从哪里获知了此事,倒的确值得深究一下呢……”她摸着嘴唇思索,“不过,这事可以放一放,我有预感,会有谁自动浮出水面呢……”  
                     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有种心慌的感觉:“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是你告诉过我么,”看到我这样子,她倒淡淡笑了,“你说过,应溪的辅导员就是五年前事件里面牵涉到的那个唐欣。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针对她吧?我们何不去问问这位五年前的当事人呢?”  
                     就这样,二十分钟后,我们站在了唐欣的面前。  
                


                IP属地:上海46楼2011-01-18 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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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二十七岁的女子看起来相当端庄,端庄到……老土。齐耳的短发,黑框眼镜,朴素的衣着。我们是在辅导员专用的办公室找到她,恰好仅有她一人。听完我们的来意她睁大了眼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面孔上现出了明显的惊惶之意。  
                       “你们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的……”  
                       凉玉看着她愕然的脸,冷笑。抢过她面前桌上的电脑键盘,噼哩啪啦输入校园BBS的地址,找到那篇文章。
                  我注意到唐欣还是仔细看这篇文章的,可见也是第一次看到。当然,也不排除她是在故作姿态。  
                       其实这篇文章点击率和回复率并不高,早被淹没在千奇百怪的信息下面了,可是,我居然听到凉玉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对唐欣说:“恐怕唐老师还不知道这篇文章已经在校园里引起轩然大波了吧?”  
                       “什么?”唐欣大吃一惊地抬起头,连声音都颤了,“怎么会……这是谁写的……”  
                       我顿时起了警觉之心:唐欣话里的意思,一没有认为这是哪个无聊人的造谣,二没有否认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的存在,她更关心的,反而是这篇文章目前造成的影响和这消息的来源,这说明了什么呢?  
                       我向凉玉看去,却见她凉凉地笑着:“唐老师做了几年辅导员了?还不太会处理和学生之间的矛盾冲突吧……也是,现在的孩子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东西是唐老师的学生写的啊,所以大家才觉得可信嘛……她叫应溪。”  
                       我大吃一惊,凉玉这不是在给那女孩找麻烦么?她话里话外,似乎不断在给唐欣施加压力,莫非她已认定了五年前的事和她有关?可是,她又是如何作出这种判断的?  
                       “啊……是她……”唐欣的脸色愠然了,但似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孩子,道听途说,就胡乱滋事……”  
                       凉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唐欣脸上转着:“道听途说?这件事情,五年前就理应已经平息了,况且经过了这么久,谁这么无聊拿出来老调重弹呢……”她笑了一下,低声道,“唐老师觉得会是谁?”  
                       这个问题显然让唐欣很意外,她面红耳赤地道:“……我……我哪知道啊……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哦……”凉玉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突然话题一转,“唐老师怎么没有问我们是为何而来呢?”  
                       “……刚才不是说是因为看到这篇文章了么……”  
                       “看到了又怎么样?看到的远不止我们两个,怎么别人不来?”  
                       “……呃……那你们到底目的何在?”  
                       唐欣现在已经被凉玉牵着鼻子走了。  
                       而后者此刻露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十分狡猾的笑意,指了指我:  
                       “这位同学,他的表哥是五年前曾参与此案调查的警丅察之一,现在已经升为刑丅警队长了。当年他认为此案尚有疑点,无奈人微言轻,最后只好不了了之。现在,这篇文章的出现,引起了他的重视,才派我们来调查的啊。”  
                       我大吃一惊,这凉玉怎么什么都说了。碍于校长女儿也牵涉在内,表哥可是特意嘱咐要暗中调查的啊,老实说,前面直接来找唐欣我还以为凉玉会有好理由搪塞呢,这下好了,什么线索还没呢,她先自爆家门了,人家还会说什么吗?  
                  


                  IP属地:上海47楼2011-01-18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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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那么有趣吗?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更笑不出来。  
                         我不再觉得表哥交给我的任务有继续发掘的必要,更后悔当初让凉玉加入调查的决定——现在却已经无法停止了。  
                         她不是一向对真相不感兴趣的吗?  
                         凉玉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最近想写一个系列故事,需要一些有趣的素材。”  
                         “具体是什么故事?”  
                         “呃……反正是专门写背信弃义的人的。对恋人负心啦,薄情啦,对朋友背叛啦,遗弃啦……这种。”  
                         “……这种故事很有趣么?”  
                         “反正,”凉玉笑,“从我身边随处可见的事例来看,搜集素材是相当的容易……而且我总能嗅到事态往丑恶方向发展的气味,当然最后事实也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  
                         “写这种故事能让你快活么?”  
                         “是写字能让我快活。至于这些故事里人物的命运走向,我才不关心,也根本不需要关心。”  
                    我叹气了。和她接触的越多,对她的感觉就越复杂。和我以前偷偷爱慕过的任何女孩都不同,她有一种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的冷漠。即便是在调查这案子的时候,她的那种探索,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心。她对孤独地在浴室死去的女孩并无怜悯,对那么恶劣的舍友也没有厌恶,至少我没有感觉出来。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  
                         她对我的态度还是那么不亲不疏,似乎是完全没有觉察我对她的情意——然而真的如此么?我却又觉得她其实已经把一切都看透——还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她那凉薄的双眼么?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之后,我觉得,也许我开始对她的关注是因为喜欢,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敬畏——我甚至有点儿怕她了。我怀念那天应溪抓住我的小手和她那天真无邪的笑颜。她真是在说谎么?凉玉的话我不能不信,但我也不信应溪是为了什么卑鄙的目的而说谎——我们不就是因为她写的那篇文章而慢慢接近了真相么?  
                         两天后,凉玉主动来找我。  
                         “我们可以去找那个奚裴文了。这两天真平静得可以,校长的女儿没有找我们麻烦,看来她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呢。呵呵,这又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呢。”  
                         我们把攻读公共管理的奚裴文博士堵在了食堂里。  
                         出乎我的意料,奚博士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形容——上次听凉玉的意思,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子。但事实上,她看上去相当的温和,以及——端庄。我收回上次对唐欣端庄的评价,和奚裴文相比,她的那种端庄太温吞太没有灵气了。端庄应该是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的——浓浓的书卷气质,俏丽微曲的短发,温柔又不失灵动的双眼,金丝眼镜架在秀气的鼻梁上。完全不像我以为的女博士的呆板,她是活泼又生动的。  
                         看见我们之后,奚博士并没有惊讶:“呵呵,你们就是上次找过唐欣的两个人吧?”  
                         她的坦诚几乎立刻就给了我好感。  
                         “是的。”她这样的反应好像也没有令凉玉惊讶。“您既然知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完全没必要再浪费口水说明什么了——能告诉我们真相吗?”  
                         “呵呵,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吧。”  
                    


                    IP属地:上海49楼2011-01-18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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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安静的地方不过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闹哄哄的环境,适合说出真相么?我有点不安紧张。我觉得奚博士会告诉我们一些什么。那个王臻的恶行?在蛮横无理的校长千金面前,她和唐欣、薛亚清是否都一直忍气吞声?一时的恶作剧,终于导致无法挽回的悲剧。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你们真觉得有重新挖掘的必要么?”轻轻搅拌着桌上的热咖啡,奚裴文开口了。“我承认,这件事……当年有我们三个人的不对……但,死者已矣,我们要为活着的人考虑,不是么?”  
                           她的态度那么诚恳,我虽然有些意外她会为王臻说话——在我心里,是早已将王臻看成是罪魁祸首了。在强横的王臻面前,她和唐欣都不敢有什么反对意见的吧,所以就算她们知道些什么,也完全没有必要内疚的。至少我这么认为,我完全明白那种无法说出事实的苦衷。  
                           “呵呵。学姐为什么要读博士呢?公共管理,需要那么高的学历么?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医科的需要读到那个程度。”凉玉没有接奚裴文的话,却提出了这么怪的问题。  
                           她的思维跳跃,我完全不知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知道,一定又是在给别人下陷阱。她对待别人的方式,根本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有所不同——不管别人是好心,还是歹意,是虚伪,还是真诚,她都是如此。  
                           “呵呵,不想离开校园呗,躲在象牙塔里多舒服。”  
                           “能够读博士,成绩一定很优秀吧?是保送的么?”  
                           “是我自己考的。”奚裴文笑得如沐春风,“硕士读的是别的专业,自觉没什么前途,就转了。”  
                           “毕业了可以留校吧。”凉玉笑得更愉快,“和唐欣一样?”  
                           “也许吧。”  
                           “我们调查的事,让唐老师很不安是么?她也通知了王臻么?”话题终于转回来了。  
                           “没有。王臻是个任性的人。我不想让她把事情闹大。所以嘱咐唐欣不要告诉她。”奚裴文淡淡地说。  
                           我突然明白了奚裴文不想让我们追究的原因,“为活着的人考虑”说的其实是我们吧。王臻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从当年案件的不了了之就可以看出来了。我们公开调查不是在自讨苦吃吗?特别是凉玉,已经涉及过凶杀案,要找她的碴太容易了。  
                           我的冷汗出来了。凉玉,她的肆意妄为,不要把我也拖下水。  
                           我甚至忘记,原本是我求她帮忙的。  
                           “那么可以告诉我们么,”凉玉低低地说,她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事情的麻烦性,放下了姿态,“薛亚清,是你们三个故意撇下的,对吗?”  
                           “是。”奚裴文没有否认,甚至都不为自己申辩一句,“当时大家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而已,真的。我们对那个管理员说,里面没人了,帮他把门给锁了,真的只是想和亚清开个玩笑而已,谁想到她会那么想不开……”她的音调有点颤抖,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事实和凉玉料想的果然一样。但我更佩服奚裴文的态度,由始至终她说的都是“我们”,没有把责任推在王臻身上,虽然我知道,那件事真正应该怪谁。  
                           而那个人,我们是碰不得的。  
                           好了,该结束了吧。  
                           我向凉玉看去,她也有些微微发怔。她也在为这简单而残酷的真相而感到若有所失吧。  
                            
                      


                      IP属地:上海50楼2011-01-18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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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路上,凉玉一直在低着头想些什么。而我觉得很累,也不想说话。  
                             “佐人,”她突然叫我,“我能和你表哥通电话么?”  
                             “没问题。”我拨通了表哥的手机递给她。  
                             “你好,我是沈凉玉。关于你让佐人调查的事件,我可以再提几个问题么?”  
                             电话那头表哥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好像是同意了。  
                             “浴室的钥匙上面,除了管理员的指纹,还有别人的么?另外,调查过当时下午三点半到三点半,死者三个舍友的不在场证明么?”  
                             我吃了一惊,凉玉还在怀疑些什么?  
                             “……哦……嗯……知道了……谢谢……”  
                             放下电话,凉玉的表情仍然是不动声色。看到我迷惑不解的样子,她显然不想解释什么, 只淡淡说:“佐人,你对目前调查的结果满意么?”  
                             
                        我想了想:“还好吧。遗憾的是我们并不能对王臻做些什么。”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我们在调查,真是窝囊。  
                             “哦。”她未置可否,摸着嘴唇,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难道她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来惩治那王臻一下么?我这么想,但马上暗自摇头。我可不认为凉玉是个有正义感的人。  
                              
                             5  
                             再次站在唐欣面前,是我不曾预料到的。我本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至少在王臻得到消息之前过去,所以,对于凉玉要求和我再次找唐欣,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还要干吗呢?  
                             而唐欣显然更惊惶:“裴文没有和你们说清楚么?”  
                             “她说,是王臻授意将薛亚清锁在浴室内的。你们两人不敢违背。”  
                             尽管事实上奚裴文并不是这么说的,但我明白凉玉又在试探,不,是确定。  
                             唐欣没有否认,只是低下了头:“我们对不起亚清……”  
                             凉玉冷眼睇着她。  
                             唐欣半天没有听见回音,抬起头来看见凉玉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那薛亚清被锁在浴室里面之后呢,尸检报告说她是三点半死亡的,在被锁后到她死亡之前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在犹豫吧……人毕竟是害怕死亡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凉玉又开始摸嘴唇了,“王臻想捉弄薛亚清,就只是单单把她关在浴室里三个小时么?你们是最后离开浴室的一批人,而管理员下午来开门后就会马上把她放出来,根本不会有什么人知道她的狼狈,也就是说,除非是太死心眼的人,谁会因为这点事而自杀呢?”  
                             “难道……你怀疑她不是自杀吗……”  
                             “不,我只是不相信她自杀是那么简单的动机而已。这个事件里面,你知道最令人怀疑的是什么部分吗?”  
                             “……是……什么?”  
                             “就是薛亚清为什么要光着身子死去。如果真是因为羞耻难堪而自杀,又怎会光着身子呢?她为什么不把衣服穿上?在自杀前的两个小时里面,她就一直这么光着?”  
                        


                        IP属地:上海51楼2011-01-18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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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呀,”凉玉下了结论,“她光着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根本没有衣服可穿,你们在把她独自关在浴室里时,把她的衣服也拿走了。”  
                                
                               我的嘴巴张大到合不拢了。没错!这的确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了,光着身子被关在浴室里面,就意味着会在管理员来开门的时候被赤裸着发现。什么人可以忍受这种羞辱呢?好狠的王臻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作弄了,根本是作践啊。  
                               薛亚清自杀的动机,终于找到了。  
                               唐欣嗫嚅着,却最终没说出话来。  
                               “不过,”凉玉来了个转折,“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又来了。因为薛亚清是光着的,警方是不可能没发觉她的衣服不在了的。也就是说,衣服一定还在锁着的浴室内,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唐欣的脸色已经不忍卒睹了。  
                               “奚裴文说过,为了怕露馅,是你们主动帮管理员锁门的,那么按道理来说,那钥匙上必然有你们三人之一的指纹,可是我问过相关的警丅察了,那钥匙上,最后只查到管理员自己的指纹呢。这说明了什么呢?”凉玉步步紧逼,“说明了,后来又有人进去过啦,放进了薛亚清的衣服,还擦掉了原先的指纹。  
                               “薛亚清头部的撞击,说明她和什么人起了冲突。她在三点半时才死去,说明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轻生的。她也希望你们只不过是个恶作剧吧。她盼望你们能有谁良心发现地去解救她。而终于到来的那人,却并不是这个目的,不是吗?  
                               “首先,这人肯定不是王臻,她本来就是为了羞辱薛亚清,当然不会半途恢复良知。况且,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当天下午,她参加了学生会的会议并做报告,有几十个学生可以证明。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你和奚裴文了。我打听了下你俩的不在场证明,真巧,你们居然是互相作证的呢。那天下午没课,你俩据说在宿舍里,哪儿也没有去。真是这样的吗?  
                               “虽然是同谋,但显然主要是王臻的授意吧,你们俩肯定还是会不忍心的。想到薛亚清将会面临的处境,你们真的会无动于衷吗?她是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儿,想来没有什么心计,老实纯朴,你们对她不会一点同情也没吧?
                          “可是这个人进去了,怎么却没有救她呢?还是,这人比王臻更坏,她根本是等着薛亚清被逼死以后,才放进衣服去,好隐瞒掉恶作剧的真相呢……”  
                               “不!不!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唐欣突然抬起头来,厉声叫道,“你凭什么那样揣度我,你又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和一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整天共处一室,被她欺凌管制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违逆王臻,偷偷跑去救亚清的么?你知道些什么,又凭什么这样指责我!”  
                               唐欣捂住脸,失声痛哭。  
                                
                          


                          IP属地:上海52楼2011-01-18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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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清成绩一般,相貌平平,人也老实本分,本来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遭王臻忌恨的。可是,谁让她要留一头漂亮的长发呢。大家对她的头发都啧啧夸赞,就是这点小事,王臻却很不满意,几次勒令亚清将头发剪掉。亚清虽然纯朴,脾气却犟,别的事上,她吃亏受罪没关系,却怎么也不愿牺牲掉自己心爱的长发,这才让王臻决定要整她一次。  
                                 在王臻的命令下,我和裴文不得不听话。特意挑了浴室快关门的时间去洗澡。有王臻在,管理员当然会放我们进去,而我们三个只是装模作样地洗洗,很快就出来了,亚清的长发洗起来很费时间,她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般心思?  
                                 我们拿走了亚清的衣服,告诉管理员里面没人了,还帮他锁了门。回来后王臻若无其事地去开会了。留下我和裴文两个在宿舍里面面相觑。我们感到不安又负疚,难道真的让亚清面对那种尴尬局面吗?是不是太残酷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终于无法承受这种煎熬,对裴文谎称,我出去走走。  
                                 我偷偷跑去浴室,不费劲就拿到钥匙打开了门。然而在我走进去的一瞬间,却看到令我永生难忘的景象——  
                                 亚清光着身子蹲在地上哭着,长发纷乱,散落在地,而她两腿之间,有鲜红的血不断涌出,沾满地面——她竟来了月经!  
                                 我惊呆了,哆哆嗦嗦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慢慢抬起头来,长发遮住满脸,她的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恶狠狠地看着我:“你来嘲笑我吗?”  
                                 她慢慢直起身子,长发半遮住赤裸的胴体,鲜血顺着大腿蜿蜒而下……向我走来……这恐怖的景象,到现在还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仓惶后退:“不是我,不是我,是王臻啊……”  
                                 她冷笑着——我从来没见过温顺的她如此的笑过:“滚!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不要你来假扮好人!你来了又怎么样?你敢放我出去么?你敢和王臻作对么?你敢么?”  
                                 对王臻的畏惧感因这一句话又升腾了……然而我还是讷讷申辩:“我来……就是放你走的呀……”  
                                 她怒吼:“走?我这个样子,怎么走?”  
                                 因为是瞒着裴文,我自然不敢带着亚清的衣服出来……这个问题把我也问傻了:“……要不,你先披上我的外套吧……”  
                                 她仍在冷笑:“然后呢?回去以后,你怎么对王臻交待?她处心积虑地害我,而你放了我……你要做英雄,让大家都知道你敢和校长的女儿作对?”  
                                 我虚汗流了一脸:亚清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明知道我是来救她的啊,为什么还要挖苦我……我甚至想到,既然她都不领情,我为什么要来呢?我后悔了,和王臻作对会有什么下场,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我哭了:“亚清,求你了,我们回去以后,向王臻好好求饶吧……你剪掉你的头发,她就是不喜欢你的头发,所以才……”  
                                 亚清愣愣地看着我。  
                                 
                            我抹了一把眼泪,听不到她的回答,抬头看她时,却见她的嘴唇哆嗦着,眼里冒着奇怪的光……忽然,她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  
                                 “哈哈哈哈……真好笑!她这么对我,我回去居然是要向她求饶……求她能放过我呢……哈哈哈哈……”  
                                 她歇斯底里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回荡着,她的面目扭曲,头发蓬乱,经血汹涌……她……她就好像一个疯子一样。  
                                 忽然她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往外推搡我:“滚!你给我滚!”  
                                 她的手劲那么大,弄痛了我,我下意识地挣脱着……用力想甩开她……  
                                 没想到,她就那么被我甩得仰后摔倒下去……我听见咚的一声……  
                                 她倒在那里,并没有昏迷流血什么的,我推了她这一下,马上就很后悔,上前问:“你还好吧?”她睁大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上方,根本没有理睬我。过了一会,我看见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流下来……口里还在说:“滚……你给我滚……”  
                                 那种样子,真的让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讷讷地道:“你快点走吧……”  
                                 我逃掉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自杀了。我该陪着她的,我没想到她有这么想不开,真的……她为什么那么倔强呢?  
                            


                            IP属地:上海53楼2011-01-18 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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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欣伤心欲绝地哭诉着,我却同情不起她来。不管怎样,她都是王臻的帮凶,是她们将薛亚清送上了绝路,让她在对朋友无望的怨恨和愤怒中死去。  
                                   “还有呢?”是凉玉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你逃走的时候有没有锁门?听你的口气,你把钥匙留给了薛亚清,她又如何做到将自己锁在里面自杀而将钥匙归还原位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唐欣又支支吾吾了,她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而凉玉竟然也没有追究,好像她已经明白了似的挥了挥手:“你能够留校做辅导员,也是因为这件事得到的好处吧?”  
                                   唐欣的脸色赧然:“是的。王臻为了不让我说出去,让他爸给我搞的工作。”  
                                   “她并不知道你曾去救过薛亚清的事吗?”  
                                   “不知道。”  
                                   “哦。”凉玉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奚裴文呢,她从中又得到了什么好处?能够攻读博士学位,是因为校长的帮忙吗?”  
                                   “不是的,博士是她凭实力考取的。她对王臻从来没有刻意逢迎过,虽然也屈从于她的淫威——她是不温不火的,她说,这叫中庸。”  
                                   我终于明白那天凉玉问奚裴文是否是保送的原因了。她从来就是怀疑和多心的,不是吗?  
                                   “哦。”  
                                    
                                   我问凉玉:“钥匙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其实还是唐欣的托辞吧——她可能是后来返回,发现薛亚清还是饮恨自尽了,害怕之余,担心惹祸上身,于是拿了薛亚清的衣服来,再锁了门,擦净钥匙上的指纹还回原处。她说王臻不知道她去救过她,怎么可能呢,王臻又不傻,现场被发现时可是有衣服的呀,她也许是告诉王臻,她想去救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自杀了,于是放下衣服,回来商量好一定要咬定是浴室管理员不负责任。这样说来她还是功臣哩,否则怎么这么容易就留校了。”  
                                   “哦。”我觉得凉玉的解释似乎很合理,但不知又有哪里透着一丝不对劲,正待细想,她却笑着说:“真巧,看,我们遇见谁了?”  
                                   我抬头看去,心中一喜。不远处走过的不是别人,是应溪呢。  
                                   “应溪!”我叫她。她看见我,好像也有些欢喜的样子,再看见凉玉,脸色却一暗,没有走过来。我正纳闷,凉玉忽然推了我一把。  
                                   “这小妞好像对你有意思呢,去和她聊聊天吧。”  
                                   我被她推搡着,也同时不由自主地向应溪走去。在我举步的一瞬之间,我似乎对凉玉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之情,好像这步子一迈出,我们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似的。  
                                   这个念头如此荒谬地挤进我的脑海,但我只用了一秒钟就将它驱散了。想什么呢,我和凉玉还会时时见面的呀。下一次,我一定要做真正的侦探了。  
                                   我几步来到了应溪的身边,和她并肩走去。待我想起凉玉,再回头看时,她早已不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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