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白骨精时，孙悟空其实也看不出妖怪的本相，只能看出对方身上有妖气而已。综合全书来看，火眼金睛的辨识成功率似乎有这样几个特征：忽高忽低，对神佛成功率高，对妖怪低。最高的一次，是一眼辨识出了接引佛祖；最低的一次，是和牛魔王变的猪八戒说了很久的话都察觉不到。

整部书中，孙悟空使用火眼金睛辨识对方（包括人物和宅院）大概有31次，剔除一些有争议的，成功18次，失败11次，成功率约58%。慧眼才具有看穿本相的功能。例如在小西天那一回，弥勒佛让孙悟空变个瓜，引诱黄眉怪来吃，孙悟空担心弥勒佛不认识自己变的瓜。弥勒笑道：“我为治世之尊，慧眼高明，岂不认得你！凭你变作甚物，我皆知之。但恐那怪不肯跟来耳。”

急收云头，按落河边道：“师父，宽哩！宽哩！去不得！老孙火眼金睛，白日里常看千里，凶吉晓得是。夜里也还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见边岸，怎定得宽阔之数？”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看千里之遥，还能看见细节，但夜间的水平不如白天，且远近、前后虽然能见，内外却不能见；所以他在车迟国隔板猜物的时候，在柜子外面并不能见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必须变成虫子飞进去才能知道。

菩萨变作了黑熊怪的朋友凌虚子之后，
行者看道：“妙阿！妙阿！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也就是说，看穿变化的本相，必须得“悟空”，即明白了万物皆空的道理之后，再去观察万物的变化，才能抓住它的本质。这正是慧眼的功能，也是取经路上的孙悟空所不能企及的。换句话说，他这个“悟空”的名字，正是教他变化的须菩提祖师对他的期待！

《西游记》里妖怪们的本领，无非是四种：蛮力（例如黑熊怪）、法术（例如黄风怪）、幻化（例如白骨精），以及各种强力法宝。拥有法宝最多的，应该是平顶山莲花洞里住着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他们有五件法宝：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幌金绳、七星剑、芭蕉扇。其中紫金红葫芦出场最多。

紫金红葫芦用法很简单：“底朝天，口朝地，叫人一声名字，答应了就嗖的一声装进去。”这种法宝，反映的其实是遍布全人类的巫术思维：“姓名禁忌”。几乎所有地方的原始人，都有这样一种认识：人的名字一旦取了之后，就和他的灵魂关联到了一起。如果名字受到了干扰，灵魂也会同时受到影响。一种法术作用到他的名字上，就相当于作用到了他身上。

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提到有条美女蛇，能喊人的名字，如果答应了，半夜里就会来吃他的肉。很多人小时候有个小名，长大了再取“学名”。女孩的名字也不能轻易问，只有提亲的时候才能问，这就形成了古代婚礼的一个重要环节“问名”。

姓名禁忌造成了一个文化现象，就是“避讳”。过去的老百姓，对皇帝、大官的名字都要避讳，例如唐太宗名叫李世民，所以唐代人凡是写到“民”字，都写成“人”。《捕蛇者说》里“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里，“人风”其实就是“民风”。实在避不过去，就缺一笔，表示尊重。

孙悟空变作一个老道士，用毫毛变了一个大葫芦，说能装天，骗精细鬼、伶俐虫两个小妖用紫金红葫芦和羊脂玉净瓶来换。天当然是装不了的，哪吒为了帮孙悟空，就到真武大帝那里借来了“皂雕旗”，在南天门一展，遮蔽了日月星辰。孙悟空就骗两个小妖说天被装了，最后成功换宝。

西游故事中最多的是这种情况：经过一座山或一条河，山上或河里住着妖怪，妖怪想吃唐僧（女妖想和唐僧成亲），把唐僧抓去。孙悟空想法消灭妖怪，把唐僧救出来。

清朝人张德彝写了一本《八述奇》，里面记录了他在英国的时候，去看了一场“埃达倭第七”和王后“阿来三德亚”的加冕。这俩人就是爱德华七世和王后亚历山德拉。他看见大典上有大主教，披着教袍，他就管那玩意儿叫袈裟。

车迟国的妖怪，是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这三位和西天路上的妖魔很不一样。他们不打打杀杀，没有法宝，也并不吃人，是打入高层的政治型妖怪。他们会隔板猜物，会坐禅，还会求雨！

《西游记》中明言，三位大仙求雨，靠的是“五雷法”。五雷法相当于天庭颁发的证书，持此可以享受到天庭官方的免费服务。持证的人只要驱使天神，玉帝就得答应。道教有一套“授箓”程序，必须经过认证，才能成为正式的道教徒。所谓的“箓”，就是代表天庭旨意，颁发给入道者的身份证。

五雷有点像五个不同的职能部门或科室，需要办什么事，就找相应科室。比如说，动龙雷，是召唤守卫龙宫的神将，职能是救一方水旱。碰上重要法事，五雷一起呼召也可以，这就像各局联合现场办公。

“金科”“玉律”也就是所谓的“天条”。今天我们说的“金科玉律”这个词就是从道教来的。鬼神犯了法，我们常人如何起诉他们呢？道士在这里充当了法官的角色，可以告诉道士。道士会执行“考召”，就是施行一种拘传鬼神的法术，执行审判，并且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