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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望长安(历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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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道:“常纳罚金倒亦不见得,不过至少亦有五六次。大错我从未犯过,小错犯过数次。我年少气盛,不欢喜多言,不满意直接便动手!自从陛下封我侍中,我方知收敛。加上为汝之事,我封侯之後亦纳过两次罚金。记得首次我去纳罚金,是因为我纵马踏死衡山王之犬……”
凌惠道:“踏死犬亦纳罚金?”心想:汝杀狗亦不看主人,胆子真大。
霍去病笑道:“因为我乃故意为之!陛下岂能不罚?”
凌惠不敢再说,他故意踏死衡山王之犬,不知是为何事,那年他肯定还小,衡山王去年就已经因为谋反畏罪自杀,他杀狗之事至少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她相信他有原因,他肯定亦是无错。
霍去病道:“汝又何必代人受过。汝如此重义,颇有古烈士之风,我愈发敬重汝之人品!”
凌惠吃了一惊,道:“汝如何知晓我受杖之因?”她肯定没对任何人说过。
霍去病道:“是萧嫘亲自来告知于我。汝且宽心,我亦不会对旁人言,否则引来廷尉追究汝二人串通作弊之罪,岂非多事?”
凌惠轻声道:“多谢将军。”低下头,不知为何,她在他面前,所有伶牙俐齿皆不知去向,完全不知该如何说,好像突然冷场了。
过得少顷,霍去病道:“汝适才在鼓琴?”
凌惠道:“下妾鼓得不好……”
霍去病道:“汝鼓得甚好。其实,我……我不会鼓琴……我原以为,刘授与汝甚是相配,他文武全才,鼓得一手好琴。陛下与夫人皆有意……”他也不想说下去了。
凌惠笑道:“不会鼓琴有何要紧?世上不会鼓琴之人多矣。将军之歌唱得甚佳,想来舞亦跳得甚佳。”
霍去病道:“歌舞乃宴会必备技能,实不能旁人请我歌舞,我推辞不会。至于鼓琴,我实无此耐心去学。我原以为汝会与刘授……谁知竟会如此。”
说了半天,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凌惠知道,应该自己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便道:“君侯,《左传》上有一故事……”
霍去病道:“我从不看《左传》。”
凌惠有些尴尬,忙道:“下妾非是此意。下妾只是说彼书载一故事……君侯愿听否?”
霍去病道:“请说。”
凌惠道:“郑国徐吾犯有爱妹,子晳子南同往求婚。徐吾犯难,遂令妹于房中自择之。子晳美饰而入,陈珠宝于前,子南戎装而进,纵跃登车。徐妹曰,子晳诚美矣,然,乾道尚刚坤尚柔,天地之顺也。妾愿适子南!徐吾犯遂以妹妻子南。”
霍去病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凌惠之意,道:“汝……”
凌惠轻声道:“下妾与徐妹一样,唯愿——适子南!”
说到最後三个字之时,凌惠的声音明显低了,她的脸也热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这些本来是她上次在泬水边上打算跟霍去病说的话,但是,当时她心慌意乱,临阵怯场,说的不知是些啥,今日,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她知晓如此跟一个有妇之夫说话,而她如今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寡妇身份,又违礼又缺德,可她此次便要去匈奴去,去了胡地,还不知能不能归来,若此时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以後还有机会说否?违礼就违礼好了,缺德就缺德好了!她豁了出去!说出来还要放松些!她突然痛恨起那个制礼的周公来!为个根本没感觉的名义丈夫守三年之丧!真是岂有此理!
霍去病早就明白凌惠的心思,可是凌惠说得如此明白,还是第一次。上次在泬水之畔,她不知他有婚约,向他表白,但自从她知道他已有妻子之後,他了解她,知她知书识礼,如非是她知晓前途难知,她永远不会对他说出来这些话来。一时心中感慨良多,沉默一会,道:“汝当真要去匈奴?”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48楼2025-02-18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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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惠心里一痛,道:“我乃陛下亲封潦侯夫人,必当为他尽夫妇之义!”
    霍去病吸了口气,道:“若是汝再嫁,汝便不再是潦侯夫人,汝与他夫妇之义既绝,汝便不必去匈奴。”
    凌惠道:“汝说我再嫁?嫁谁……”
    霍去病抬头望向远方,更没有再看凌惠,缓缓道:“令兄见过我,我思索良久。若是我说,我愿聘公子为妻,汝可愿意?”
    那一瞬间,在凌惠耳中就好像晴天起了个霹雳,不知此乃极度兴奋还是极度震憾,竟然立足不稳,身子晃了两晃,她连忙扶住身後的杨树,稳住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了,喘气都变得十分急促,此乃当真否?他当真愿意聘她为妻?她在做梦?
    凌惠没有做梦,她的手扶在树上,好像有虫狠狠地咬了她一口,痛得她差点叫了出来,真是人晦气起来万事皆霉,连一只虫都来欺负她!
    护城河的水好像已经不再流动,没了流水声,听不到鸟儿的歌声,天地间似乎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只剩下凌惠喘气的声音,她听得格外清楚……一时之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突然得失语症。
    过一阵,凌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如单夫人何?”咦,她如何又能言语了……
    霍去病低声道:“我上书陛下,请陛下准予我立左右夫人。汝与她二人平列,她已经同意。”
    一声凄厉的鸟鸣传来,那声音几乎要划开凌惠的耳膜,那是否孤鸟失偶的声音?否则,为何会如此凄厉?为何此时会有如此凄厉之鸟鸣,是上天亦不允许她做如此之失礼之事乎?她这岂不是在抢单夫人之夫?她还要与单夫人平列?大汉有谁立过平妻否?没听说过。无论于礼于法,皆天下之大不韪。霍君侯若当真如此,朝野上下,岂非人人侧目?他声名岂不被她败坏殆尽?
    凌惠心想:我已经同意陛下出塞,不可能推辞。若是反悔,必会累汝!多谢汝,无论汝是因我三兄之求恳还真是汝自身之意,汝亲口说汝愿聘我为妻,此事对我已足,即使我埋骨异域,死亦无憾!
    想到此,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声音平稳一些,道:“多谢君侯,有君侯此言,下妾死亦无憾!潦侯乃下妾之夫,他既死,下妾理应尽夫妇之义!下妾绝不能在他未曾下葬之时另嫁,如此会累及君侯清名。请君侯涵之!下妾甘愿出塞去匈奴!君侯敬请宽心,无论在匈奴遇到何事,下妾绝不有辱大汉,誓不为失节之妇!”


    IP属地:四川249楼2025-02-20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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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①古代等级森严,各个等级车马饰品都有不同规定,樊缨是汉代列侯的马饰,类似流苏。
      ②古代的天文包括气象,此处的天文其实是指河西的气象。
      ③侍医:御医。


      IP属地:四川250楼2025-02-20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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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霍去病在王禹的求恳与单夫人的劝说下,再加上他自己好像也有点牵挂凌惠,觉得自己应该为凌惠负责,凌惠年少,被迫出塞,前路崎岖,他亦有些心疼,于是约凌惠出来说话,不料凌惠竟然一口拒绝,他极是气恼,他此生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女子如此拒绝过!
        他猛然回头:“汝极有性情①!无怪陛下云汝性刚烈,我二人原亦不适合!既如此,汝当自去!”转身便走。
        凌惠叫道:“君侯,能赠下妾一器物,令妾留一思念②乎?”
        霍去病没回头,道:“我不喜携器物于身,无甚可赠之物。”
        凌惠眼泪夺眶而出,道:“君侯,下妾不知能否得命归来,乞君侯怜惜……”
        听到此处,他心一软,停下脚步,道:“好,我赠汝一器物!”
        凌惠耳边只听到刷的一声,却见霍去病已经拔出随身宝剑,几步走到逸尘之前,挥舞宝剑,凌惠眼花缭乱之间,却见他手中已经取了一物,回头道:“此乃马面之当卢。我素喜此马,亦甚喜此当卢,赠予汝!”手一挥,一件黄金闪闪器物向凌惠飞来,凌惠急忙伸手接住,入手颇沉……
        凌惠不及细看,霍去病随手将剑刷一声插入剑鞘,如同一道白电乍现又乍隐,掀开围帷,走了进去,她再看不到他身形,这是她第一次离如愿如此之近,可是她却不敢,亦不能接受。而此次相见,是否会是永别?她捧起当卢,泪流满面,转过身……
        突听身後有一女子声音叫道:“凌公子慢行!”
        凌惠回头一看,只见一女子急趋而来。那女子穿一身隐花素衣,腰系环珮,眉目甚是端正,却是瘦得离谱!
        凌惠近数月因居丧原因营养不良,本来亦是瘦骨嶙峋,可她比凌惠还要瘦,凌惠再瘦该有肉之处还是有些肉,而她与凌惠差不多高,却从头到尾便无半点肉,简直就似一骷髅。听她口气,凌惠猜她便是从未见过之单夫人,她如何会如此之瘦?
        王禹与凌谊听到凌惠拒绝霍去病的提议,正在生气,本想上去与妹妹说两句,不料单嫤却突然赶来,凌谊见她如此之瘦,情不自禁地问道:“霍夫人,汝如何如此形貌?”上次单嫤与霍去病成亲之时凌谊去参加过婚礼,见过她当时的容貌,汉人娶妻,新妇是不蒙盖头的,大家都能看见。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51楼2025-02-22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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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嫤回答道:“自从产下嬗儿,姎便日渐消瘦。吃多少药亦不见效。侍医云,姎身染乳余之疾……王中郎君,凌君,姎欲与凌公子单独说话。”
          王禹道:“即如此,四郎,我等且行。”拉着凌谊走过一边。
          单嫤向凌惠施了一礼,凌惠急忙还礼。单嫤道:“凌公子,汝与君侯之事,姎皆知晓,姎甚感激③。若非汝,或许姎不得嫁君侯……”
          凌惠道:“单夫人,汝如何会如此言?汝与君侯定亲在先,汝二人成婚是理所当然。而我,我事先并不知他与汝定过亲,否则,我绝不会表露半分……”
          单嫤道:“我知汝是个好女子。汝今日落到此等地步,我甚愧之……”
          凌惠奇道:“汝愧之?我之事与汝何干?汝何以会愧之?”
          单嫤道:“若非因姎,皇后与夫人已经为汝与君侯指婚。汝既为君侯夫人,岂会有今日?”
          凌惠苦笑道:“单夫人,汝心过善。汝本便是名正言顺之霍夫人,汝不怪我横插一脚,我已感激不尽,如何会将命运④对我之戏弄怪到汝之身?”
          单嫤道:“君侯所作决定是姎之请求!凌公子,若是汝不嫌弃,姎愿与汝共侍君侯,平列为妻!此乃姎之真心!姎极愿汝能同意,汝可以不再去匈奴,而姎可以多一伴⑤。其实姎甚是寂寞……”
          凌惠好奇心起,道:“难道汝常日不乐?君侯待汝……”
          单嫤摇头道:“非是,君侯待姎甚好。只是,只是姎与他无多少话可言,他整日思索朝中军中之事,常一日不对汝说话……姎与他之间好似隔一层,姎觉得姎从未真正握住他之心……姎甚想有一伴……”
          凌惠摇头道:“绝不可以!霍夫人,汝善良温淑,君侯有汝为妻,是君侯之幸。可汝应知,礼无二嫡!君侯真要如此行,非是纳妾而是重娶!为我大汉律法所不许!华夏千年,亦无此事!君侯为人光明磊落,岂能因此等私事为人所讥?单夫人,君侯乃汝之夫,汝须珍惜!个人有个人之命运,我凌惠之事我凌惠自身会面对,愿汝与君侯共偕白首!无论我在何处,我此生皆会感激汝与君侯之好意!”
          单嫤张张嘴,还想再说,凌惠忙道:“汝当归去,此地风大,对汝身体有殃!”到此地步,再说又有何意义?
          单嫤苦笑了一下,缓缓转身,走向围帷,她走得很慢,很慢……
          凌惠快步走到二位兄长之面前,道:“回家!”
          凌谊道:“我听到汝与将军与夫人之言。汝如何可以拒绝?此事岂非正是汝日思夜想之事?三兄厚颜去求将军皆是为汝!汝真愿去匈奴?”
          凌惠道:“是!我当真愿去匈奴!我定要去匈奴,为潦侯尽夫妇之义!”
          王禹怒道:“汝!汝太过恣行⑥!此等不幸,全是汝自身寻之!汝真是自作!枉我为汝费尽心思!”
          凌惠低下头,心想:我如何能够向家人言明陛下对我之密令?再说,正是因为汝去求过君侯,我更是不愿!君侯当是因与汝守义才同意汝之所求,我不相信他是因爱我!汝乃他之下属,又是他之友人,汝前去相求,他自不便拒绝。我凌惠岂能与人争夫?
          凌寿夫妻亦很是生气,回到家里,将凌惠关在楼上,除云娜与婢青谁亦不准上楼,凌寿立,既然她不愿嫁霍君侯,如此便另寻一户人家将她嫁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去匈奴!


          IP属地:四川252楼2025-02-24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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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岂知真正原因,偏偏凌惠又不能解释!若是当真胡乱寻一人家将她给嫁出去,陛下密令岂非落了空,他会不会怪罪凌家?会不会怪她出尔反尔,她知晓陛下的秘密,居然还想全身而退?罢罢,她只有违逆父母之命了。
            凌惠写了一封上书:下妾惠昧死再拜陛下,潦侯,妾之夫,礼,夫乃妇之天,天不可夺!即薨,下妾愿为夫尽夫妇之义,扶其柩归匈奴以葬。然恐大人夺妾之志,恳乞陛下见怜,令妾归潦侯家尽礼。下妾惠稽首以闻。年月日。
            凌惠偷偷将上书交给云娜,故意责骂她,将她赶回潦侯第,实际上指令她去北阙上书。她让云娜将此上书交给管理吏民上书的公车司马令,并让云娜对公车司马令说,此书乃潦侯夫人所书,内中有要事,请公车司马令立即呈报陛下,若是诖误⑦大事,他和直接向陛下呈书的中书令皆恐有性命之忧。公车司马令听到这些话,定然不敢怠慢,会立即上呈陛下。
            凌家人本来就对云娜甚不欢喜,见凌惠赶她走,也没多起疑心。
            云娜到了北阙,直接在公车庐前出示了潦侯家的符凭,请公车司马令出来见她,属吏见云娜服饰和气派,又验证了符凭,急忙去请公车司马令出来相见。云娜把封好的奏筒交给了公车司马令,告诉他必须速速呈给中书令转交皇帝,请皇帝立即处理,否则若是误了大事,他和中书令都得掉脑袋。公车司马令见她说得郑重,也知道潦侯家的事,不敢怠慢,立即将上书转给了中书令,并说明了情况。中书令也怕有大事,赶快将这上书放在当天上书的最上面,奉给皇帝,说明此乃潦侯夫人上书。皇帝当天晚上便看到了凌惠的上书。他拆开奏书,知凌惠窘境,次日一早,便遣人到凌家下旨,让凌家人送她回潦侯第。
            凌寿知晓是凌惠自行上书请求皇帝的,而公车司马令和中书令又被凌惠胁迫,效率如此之高,气得打了她一个耳光,骂她不孝,这还是凌惠毕生第一次挨父亲的打。鲍采气得半昏,被徐真扶到後院休息。几位向来疼爱她的兄长也气得拂袖而去,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院中……凌惠觉得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好像被无数银针刺中一样,剧痛流血,可是她不能言明,永远不能言明……
            凌惠换上一身缟素,由云娜扶她登上潦侯第派来接她的车,重新回到离别十几天的潦侯第,继续在潦侯第中为潦侯服斩衰之礼。
            她从潦侯家中众人的眼神里看到对她的尊敬与钦佩,还有同情与悲怜,她只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却要独自面对此无穷无尽的孤寂与寒冷……


            IP属地:四川253楼2025-02-26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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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夜深之时,四下无人之时,凌惠总是偷偷地将那枚当卢拿出来抚摸凝视,此乃霍去病送给她的,是她最珍惜的器物,是她在孤寂生活中的唯一安慰……
              那枚当卢是一枚由纯金制作的器物,它比凌惠的手掌略长,略窄,厚约半分,外形象一片叶子,上圆下尖,两侧各有三弧,上面刻有精致之极的鹰翔纹,握在手中,颇有些沉。此乃马面上的装饰,上面留有马的气息,闻在鼻中,并不舒服,云娜拿去洗了洗,再无异味。
              凌惠觉得霍去病真是特别,送一当卢给她作思念,只怕古往今来皆无此事。可是,他便是他,他永远是独一无二之霍嫖姚,他何必要与旁人相同?与旁人相同是对他之侮辱!
              凌惠又亲手做了一个容臭,她的女工受宫里名师指点,手艺极是精巧,云娜赞不绝口。
              自从凌惠回潦侯第继续居丧,云娜对她愈发恭敬。有时闲聊之中,云娜跟她说起潦侯,云娜父母在时,多蒙他的照顾,云娜一家名虽奴婢,但潦侯从来没让她一家人挨冻受饿过。自从云娜的父母去世,他对云娜简直就象是对亲女儿。潦侯还说,若非云娜算起辈份与他是同辈,他早已收她为义女了。
              云娜又说,潦侯在匈奴之时,对胥蒂莲阏氏如何痴情,那些匈奴王每一个皆是阏氏夫人成群,只有潦侯,自从娶了胥蒂莲,便再未选过第二个阏氏,一心一意地待她。她还说,即使是她自己亲兄,年龄不到二十之时,却也娶了六个女子,她兄长非常爱她,待她极好,但她对兄长娶许多女人之事甚是不满。
              凌惠大为奇怪:“云娜,汝兄长是何等人?他如何有权力娶如许多之女子?我大汉公卿亦只一妻二妾之权。”
              云娜有些慌乱,嗫嚅道:“他,他嘛,他在匈奴是一官吏,匈奴与汉人规定不类……”
              凌惠道:“他既然是一官吏,汝是他亲妹,听汝所言,他对汝极有手足之情,为何任汝为奴婢?汝一家人不随他生活,如何会随潦侯为奴婢?我大汉若是某一官吏如此待他父母亲妹,早已被贬官!”
              云娜道:“此事断不能怪他,其中原因,我……我不能说。我兄长乃世上最好之人!他有甚多难处……阏氏,汝至匈奴便知晓。”既然云娜有苦衷,凌惠觉得继续刨根问底就不便了,当下也不再问。
              不想潦侯竟然是一如此痴情之人,想到他那热切眼神,他之惨死,凌惠不由得流下了泪,她觉得自己有负于他,虽然为他居丧,但很少想他,她一直想着的是另一人……
              凌惠在容臭上面绣了一只展翅飞翔的神鹰。里面她没有放香料,将此当卢放了进去,系在腰间,昼夜不离……她等待着,等待着陛下下令她离开长安的那一天……


              IP属地:四川254楼2025-02-28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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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藁街的匈奴降人推出一位代表,求见凌惠,说长安令已经结案,将杀死潦侯的那名匈奴降人交给了他们,按匈奴故俗,她身为潦侯之妻,应该亲自为丈夫报仇,请她亲自去杀死那名降人,还给了她一把匈奴弯刀。
                让她亲自去杀人?凌惠接过刀,手有些发抖,她虽然学过武,但从来没有杀过人,别说杀人,连只鸡她没杀过,此等血腥之事,父母兄姊是绝不会让她去做的。
                那名匈奴人道:“夫人身为赵王阏氏,即然愿随赵王之柩远赴大漠,理当为赵王复仇!”凌惠心想:难道彼等疑我随同潦侯棺木去匈奴之诚意?不,我绝不能令人生疑,好,我去杀人!她带着云娜与公冶胜及十余名奴仆,随同那名匈奴人出了潦侯第。
                匈奴人在稾街前陌的空地上垒起了一个台,台上点起一堆火,上面躺着一个上身赤裸,下身只裹着一块布,浑身伤痕累累,满脸胡须的男子,那人四肢被钉子钉着,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凌惠差点呕吐出来。
                一名匈奴人道:“赵王阏氏,请亲自动手!”所有的人皆退下去,离着火台约十余米,跪在地下,一群巫人在一旁乱舞。
                凌惠手里拿着那柄弯刀,硬着头皮登上火台,俯下身,看着这名男人。那男人用发音有些古怪的汉话低声道:“夫人,汝不喜嫁潦侯,我杀他,汝应该欢乐才是。我是对汝有恩!”
                凌惠道:“汝所言何事?”
                那人道:“我受人之托,为汝杀死潦侯。汝从此解脱,难道汝不感激我?”凌惠大吃一惊,道:“汝,汝说汝乃受人所托杀潦侯?”
                那人道:“是!旁人有恩于我,我以命还其恩!夫人,有恩必报,此非正乃汝等汉人所誉之行?”
                凌惠又惊又怒,难道当真是她害他?道:“谁令汝来杀他?”
                那人道:“我不能说。长安令大概已经查出此事端倪⑧,但他不敢继续追查,匆匆结案,如今,只要杀死我,一切皆结。夫人,汝愿谢我罢,恨我罢,乞令我速死!”
                谁令汝杀潦侯?谁要感激汝?若非汝杀死潦侯,我凌惠如何会莫名其妙成寡妇,如何会守此三年之丧,如何会被迫离开长安!我恨汝,恨汝与彼主谋!凌惠在心中大叫,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一咬牙,拿紧刀,闭上眼睛,一刀捅了下去……一股带着浓烈血腥的热血溅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耳中听到了那人的惨叫声!她睁开眼,见那人头歪在一边,已经断了气!


                IP属地:四川255楼2025-03-02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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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①性情:性格。《易·乾》:“利贞者,性情也。”
                  ②思念:想念,回忆。《国语·楚语下》:“吾闻君子唯独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者,与哀殡丧,于是有叹,其馀则否。”
                  ③感激:汉刘向《说苑·修文》:“感激憔悴之音作而民思忧。”
                  ④命运: 班固《白虎通·灾变》:“尧遭洪水,汤遭大旱,命运时然。”
                  ⑤伴:伴侣。众骇遽以离心兮,又何以为此伴也?——《楚辞·九章·惜诵》。
                  ⑥恣行:任意而行。《史记·十二诸侯年表》:“然挟王室之义,以讨伐为会盟主,政由五伯,诸侯恣行,淫侈不轨,贼臣篡子滋起矣。”
                  ⑦诖误:贻误。《战国策·韩策一》:“夫不顾社稷之长利,而听须臾之说,诖误人主者,无过于此者矣。”
                  ⑧端倪:头绪,《庄子·大宗师》:“反覆终始,不知端倪。”


                  IP属地:四川256楼2025-03-02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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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她当真杀了一人?那一瞬间,凌惠手软腿抖,她大叫一声,扔了刀,转身便逃,一步踏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云娜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凌惠叫道:“快送我归家,我杀人矣,我杀人矣……”云娜道:“夫人,勿惧,勿惧,汝所杀乃是仇人!”
                    凌惠叫道:“速送我归家,速送我归家……”她知晓,她如此显得甚是软弱,甚是无能,可是,她是当真甚害怕,特别是她知晓潦侯死亡的真相之後,着实不敢再面对潦侯的棺木……
                    回到潦侯第,凌惠扑在潦侯的棺木上放声痛哭,这还是她第一次因为他之死哭得如此悲痛,她边哭边想:潦侯,是我害汝,是我害汝,汝勿怪我,我是真不知会有此事!是何恶人指使人来杀汝?难道是刘授?他非是说过他有计令我脱此婚事乎?彼凶手非是说过长安令不敢继续追查乎?他确实不敢继续追查,要真查出,只恐陛下皆不便与匈奴人解释①,还不如就此以寻常刑案了结,将凶手直接杀死。刘授,刘授,汝实卑鄙!我恨汝!我以为汝与其他诸侯王不同,谁知,所有诸侯王皆是一丘之貉!我再亦不想见到汝!
                    凌惠愧疚恐惧悔恨,诸般情感夹击,又一次病倒,这次比上次严重得多,她一连两天水米未尽,潦侯家丞只得又将她送回母家。
                    即使父母兄长因为凌惠的恣行再生气,但当奄奄一息的女儿被送回戚里母家之时,家人还是全心全意照顾她。皇帝知她病倒,也赶紧从宫里派来了两名侍医,给她开了药,将养了几天,她的身体基本康复。
                    皇帝放下了心,定下凌惠随匈奴使团离开长安之日子,那是二月初四日,惊蜇已过,雨水未到②。这一行人将从秦直道经北地、上郡、朔方、五原,从高阙渡北河,出长城,路上若是一路顺风,得走一个多月……
                    凌平得知此事,急忙从西新里赶来。
                    凌惠正在院中晒太阳,听见几位兄长在争吵,争吵声中好像提到她,凌惠赶快躲到树後,她不知诸兄为何因她争吵。
                    凌平道:“季姜行为太过,以前可以由她恣行,可是此次,她何必定要去匈奴?陛下未收回她官印,她便仍是军人,她行事仍当依军法制裁。万一③她到匈奴後,失节于匈奴,我全家岂不受累?”
                    凌贺道:“如何受累?”
                    凌平道:“汝亦曾军人,自当知晓。军人阵前降敌,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即使陛下以二妹之故,饶过阿翁阿母,吾等兄弟又当如何?陛下岂能不诛一人?岂有此理,季姜岂非害人?”
                    凌贺冷笑道:“原来大兄忧心此事!我就奇怪汝如何匆匆赶来。汝且宽心,季姜是女子,她到匈奴万一失节,亦不算阵前降敌。我家陪一人即可。大兄汝乃庶出,必不至汝,我乃她嫡长兄,将我押去杀之便是。我实自愿!”
                    王禹道:“我乃季姜诸兄中官爵最高者,理应是我受刑才是。大兄不必担心汝之安危。”
                    凌谊道:“诸兄皆勿相争,我乃季姜同父同母亲兄,我代她受刑最合情理。大兄,汝勿担心一己,吾等三人皆比汝更符合代她受刑之要求④,定无汝事!”
                    凌平怒道:“汝等三人真有友悌之道,兄弟争死,勿怪人家皆誉我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甚有家教。汝等以为我是怕死?我又非是未曾作过军人!汝等说得随意,可为父母思想?二老已年高,猝然失去数子女,如何能受此打击?”
                    凌惠听到此处,从树後走出,跪到长兄面前,道:“请大兄宽心,季姜绝不会失节于匈奴,累及诸位家人!”


                    IP属地:四川257楼2025-03-0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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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禹突然道:“季姜,既如此,我与汝同去匈奴!”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凌贺瞪着王禹道:“汝云何事?汝与季姜同去匈奴?”
                      王禹道:“是!兄长不必如此看我。我非是一时激感⑤,我思此事已甚久。”
                      凌贺忙将他拉过一边,欲言又止,凌平冷笑道:“想说何言不愿令我听到?我走便是,任汝等恣言!”转身便走了。
                      见他的人影消失,凌谊忙道:“三兄,汝是为逃避婚姻才要去匈奴?”
                      王禹摇头道:“非是。我已禀告过阿翁阿母,烦二老为我议婚!”
                      凌贺喜道:“汝终于明白,不再欲娶彼倡女。”
                      王禹道:“非是此因,我恐我已犯下大错……我定要查清此事!”
                      凌贺道:“查何事?”
                      王禹不回答,却道:“她对我言,她欲嫁我……”
                      凌谊上次听到冯郦如此说之时心里就不以为然,此时更是厌恶,唾了一口,道:“冯郦就如此对汝说,她欲嫁汝?哼,村妇野妪之言,无耻无礼,莫为之甚!季姜,汝愿嫁霍君侯,汝会如此与他说?”
                      凌惠摇摇头,心想:我如何能对霍君侯说,我欲嫁汝。此种无礼之言对他一说,岂不为他轻视?
                      王禹苦笑道:“失礼不失礼皆是小事,是另一要事。四弟,汝从前说过,他兄妹甚是奇怪,如今,我亦觉奇怪……我定要查清,她与我亲近,究竟是为何事!我恐我已铸下大错!”
                      凌贺道:“此与汝去匈奴何干?”
                      王禹道:“有干!我与季姜同去匈奴,有我护她,阿翁阿母自会宽心。我兄妹同去同归!”
                      凌贺道:“万一汝二人不能归来,父母岂不赔上二子?二老岂会同意!”
                      王禹道:“我会将一切因果与父母明言,我欲赎罪!”
                      凌谊道:“赎罪?赎何罪?有何事如此严重?”
                      王禹道:“待我查清事实,再与诸兄弟解说明白!”
                      凌惠道:“三兄,汝当真要与我同去?”
                      王禹道:“正是,我先禀明阿翁阿母,再上书请求陛下许我送汝去匈奴!有我与汝同去,所有人皆会宽心。我会尽我之所能带汝归来!”
                      凌惠施礼道:“多谢兄长!”
                      是日晚间,王禹与凌寿夫妇说了很久,三人说话声音皆甚低,凌家兄妹都不敢进屋,只站在房外,完全听不清房中数人在说何事,可是却听到鲍采的哭声与凌寿的斥骂之声:“汝此孽子!”……
                      过了许久,王禹才从房中走出来,道:“季姜,阿翁阿母允我与汝同去匈奴!我明日便上书陛下,请陛下下诏!!”
                      次日,凌惠回了潦侯第。她在丧期,本来就不应该回母家,借口养病,回去几天,身体已经恢复,再住在母家不合礼,还是回潦侯第好。
                      皇帝同意王禹陪同妹妹同去匈奴,并晋封他为射击司马,进爵左更,封为护送正使,又赐潦侯谥悼,除其国,将潦侯的财产全皆赐给凌惠!此亦是按大汉继承法办事,潦侯既无子又无女,更无父母与兄弟,凌惠作为他的合法妻子,是唯一继承人,除了由她来继承,也找不到其他人。


                      IP属地:四川258楼2025-03-05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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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惠心想:他兄弟皆在匈奴,单于与其余匈奴诸王亦不可能要他在大汉财产,长兄恐我与他争夺财产,实是可笑,潦侯财产已足已令我成长安城之富媪,不,富女,我年未及十五,如何能称媪?我岂需贪图父母财产?⑥
                        皇帝同时又命潦侯家丞公冶胜为护送副使,随凌惠去匈奴,另行派了一名叫董憙⑦的郎中做她的护卫。听说此人武艺甚高,又通晓虏语⑧。他并没有立即来拜见凌惠,说是他另有要事,等她出发之时才来。
                        後天便要离开长安,凌惠让云娜陪同,令公冶胜驾车到长安城去逛逛。凌惠来长安快两年,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去逛过长安城,不是有父母兄长相伴,便是有奴婢或者袍泽相伴,除从未央宫回家,她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行走在长安街上,但未央宫离戚里甚近,走不了多远,而且附近都是贵人官员聚居区,本就有人守卫,从无闲杂人等能进入这个区域。
                        对于贵人女子来说,一人走在街上,是极不合礼的,在长安街上独自行走的女子,如非贩妇农妇,即为奴婢下人,或者优倡伎人,异国蛮夷女子,朝中贵人见到此等女子往往避之唯恐不及。大汉那森严的等级制,在贵人与平民之间,划了一道巨大的鸿沟,贵人与平民,简直就象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凌惠轻轻挑开窗帘一道缝,看着窗外长安的街道,她还能再归来否?此乃她之故乡,她之家呀!
                        凌惠想要将长安城的形像牢牢地记在脑海中,要一遍遍地去回味她,回味她的壮美,回味她的温馨,回味她的柔情……她暗地里自惭,在宫里跟画师学画画,学得半心半意,怎么画都画不像……
                        安车在长安逛了一圈,凌惠让公冶胜到东市去给她买些鸡寒,东市的张氏鸡寒,特别好吃,凌惠觉得鲍采做的与未央宫庖人做的鸡寒都比不上这家。
                        她做女骑之时,有时会与袍泽一起去市集中买些想吃的零食,吃得最多的便是蹇膊与鸡寒,她的俸禄与赏赐皆比其他女骑多,每次都是由她作东,她的袍泽皆赞她慷慨大方!如今,她便要离开长安城,不知有没有命还能吃到这张氏鸡寒,还是令人去买些,再尝尝这长安味道……
                        驾车向戚里驶去,她要回家,去看看。她的亲人,她所挚爱之人都在此地,她离开汉土,奔赴塞外,何日能得再见?她忍不住又握住了那个装有霍去病当卢的容臭。
                        这器物挺重,刚挂着之时还有些不习惯,挂久了也就习惯成自然。云娜还说,她如何欢喜带此又大又重之饰物,她应带些小玉佩、金饰之类。云娜,汝岂明白……
                        凌惠正在想念霍去病之时,居然就看见他!此乃绝无仅有之事,虽然戚里与霍去病居住的官舍不远,但她从未央宫回家非是早上便是黄昏,而他上朝下朝往往是凌晨或者日中,是故她根本不可能遇上他。更让她吃惊的是,他正在狠揍一人!
                        那人居然是她长兄凌平,他手里拿着一把剑,霍去病是空手,可是他即使是空手,挨揍的还是凌惠那拿着剑的长兄,凌平在他面前根本无有招架之功,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凌谊站在一旁,靠在一棵树上,那神情就象是在看笑话!周围还围一些人在看热闹。
                        凌惠大吃一惊,忙道:“速去一观!”公冶胜赶快驾车赶了过去。
                        只听霍去病道:“真未想到,凌家尚有汝!我便是要教训⑨汝,最多我再去纳次罚金!”
                        凌平道:“霍去病!汝有胆今日便打死我!否则,此仇我终生不忘!必欲报之!”
                        霍去病道:“好!汝既如此言,今日我便放过尔。我等尔来向我复仇!我定要看着尔如何报仇!我若怕尔,便不姓霍!”说完将凌平往地上一掼,跳上车,道:“汝尽管寻我!”驱车扬长而去!
                        凌平从地上跳起来,骂道:“汝此猪狗不如奸生子⑩!张狂何为?待匈奴人将汝砍成肉酱!看汝能狂到几时!”他如何骂得如此难听!
                        凌惠忍不住推开车门,道:“长兄,汝有何事?”凌平看到她,道:“真巧,汝居然赶至!若言汝与他无……”
                        凌谊打断他的话道:“住口!汝再妄言,有辱季姜清白,勿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IP属地:四川259楼2025-03-07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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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平狠狠地往地下唾了一口,道:“好,我即刻回西新里!以免汝等皆观我不顺!”转身走了。
                          凌谊道:“汝离去最好!”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凌惠道:“四兄,究竟如何事?”
                          凌谊道:“阿翁令我送长兄回西新里,我二人行到戚里门前,正遇霍君侯归家。我上前招呼,说起三兄欲送汝去匈奴之事,我不该多说一句,说长兄只担心他本身是否会受牵连,一点兄妹情分亦无。霍君侯说,不想汝长兄是如此之人,他乃汝之任者,按军法,汝有事,他必须负责,他皆不怕受牵连,身为亲兄,如何能如此自私⑪漠然?长兄说,长安城皆传言汝二人暧昧,汝自然不怕受牵连!此语将霍君侯激怒。霍君侯说,长兄妄言何事,他与汝相处清白,天日可证,身为兄长,如何能如此侮辱亲妹名节!长兄说,有人冷眼观他,可他究竟还是庶生子,有人却是奸生子!霍君侯大怒,跳下车便向长兄一掌,长兄亦拿剑刺将过去,二人便就此交手……”
                          凌惠又羞又气,道:“汝便在旁静观之?”
                          凌谊道:“我不静观又如何?我又不欲助长兄,霍君侯岂需我助?汝亲眼所见,长兄持剑,霍君侯空手,他皆非是对手?再说,我也甚想打长兄一顿,不过我思,依我大汉律法,以弟打兄,失友悌之道,为官府知晓,无论我有理无理,我皆得耐为司寇⑫,”他摸摸自身光滑的下颔,道:“我虽无须令官府耐,但当真被执服司寇之刑,亦是不值,此亦坏我家声名。霍君侯打他,却是以尊打卑,只要未打死打残,最多不过罚金而已。”他停了一下,道:“其实霍君侯出手还是颇有分寸,长兄并未受伤……”
                          ————————


                          IP属地:四川260楼2025-03-09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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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解释:陆贾 《新语·慎微》:“诛锄奸臣贼子之党,解释疑滞纰缪之结。”
                            ②秦汉时代,气候温暖,惊蜇在雨水之前,与如今二十四节气小有不同。
                            ③万一:《文子·下德》:“老子曰:‘欲治之主不世出,可与治之臣不万一,以不世出求不万一,此至治所以千岁不一也。’”
                            ④要求:汉梁孝王客严忌:《哀时命》下垂钓于溪谷兮,上要求于仙者。
                            ⑤激感:激动感慨。汉武帝《李夫人赋》: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
                            ⑥据《汉书》记载:潦侯援訾,以匈奴赵王降汉,元狩元年封,二年薨,无後,国除。
                            ⑦熹:音喜。
                            ⑧虏语:指匈奴语,汉人称虏语。
                            ⑨教训:教育,《左传·哀公元年》:“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⑩奸生子:汉人称私生子为奸生子。
                            ⑪自私:《吕氏春秋·忠廉》:“若此人也,有势则必不自私矣,处官则必不为污矣。”
                            ⑫耐,汉代的一种刑罚,即剃掉胡子,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汉代男子均蓄须,剃光胡须是一种辱刑,司寇,即派往边地服役戍边,防备外寇,二年刑。


                            IP属地:四川261楼2025-03-0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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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凌惠道:“皆怪汝多口!此事传出,我实有累君侯声名!”
                              凌谊道:“是我过也,我向汝陪罪。汝勿惧!季姜,但求问心无愧便是!我兄妹还是先回家。”
                              回到家中,见过父母与次兄凌贺,王禹还在宫中未归。凌惠带着云娜回了她的闺房。这些日子的经历就象梦一样,一想到刚才之事,她真便是问心有愧!她连霍去病一根头发都没碰到过,说话也没超过一百句,还大多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或者礼仪之辞,他所居之处虽离她家不远,但她别说他家了,连他家大门长相都没见过,她对他不过单相思而已,这暧昧二字却从何说起?流言蜚语却是如何传出的?
                              凌平一直不在长安,如何知晓那些事?难道长安城之人也认为她与他有暧昧?
                              都是她之错!她不能再见他,她不能害他,一时之间,她倒很想明日就走!走得越快越好,远离这此是非之地,千万不可再连累他。
                              次日,皇帝召她入宫,让她拜别王寄。
                              王寄这次倒没有责备她,显然,王寄知晓事情无可挽回,已经想得开了,她知晓王禹要与小妹一块儿去匈奴之事,只对她千叮万嘱,令她务必小心,与王禹一起平安归来。
                              拜别王寄,离开飞翔殿,她受诏去椒房殿,皇帝在那里召见她,对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赐给她几样器物,其中有一些是上次她就已经先就请求过,陛下令巧匠制作而成,此等器物她肯定用得上。
                              辞别皇帝出来,走在走廊上,左边过去便是前殿,那是朝中大臣议政之地,她不能到那边去,她得朝右边走。
                              凌惠轻轻抚摸着廊中的柱子,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由得一阵心酸,不知有没有命再回此处?她咬了咬牙,既然已经决定,如何还如此拖拖拉拉?她抬腿就走,加快了脚步。迎面走来一人,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霍去病!
                              却见他一身戎装,头上戴着铁胄,上穿红色禅衣,下穿大袑,裹着行缠(绑腿),腰带以带钩系结,佩着一把宝剑,外着一身鱼麟玄甲,肩佩绛帜①,足登革履。
                              凌惠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着戎装,这一身装扮愈发显得他绝异于众,英武非凡。如此风采,迥非凡人哉!她恍惚之间,如梦如痴。
                              显然他也未想到会在此地遇上她,一脸惊诧之色。
                              凌惠愣一下,道:“君侯,明日,明日下妾便要离……”
                              霍去病道:“嗯,我知晓。”
                              凌惠不知再说何语,她本想问他明日是否愿意来送她,但她说不出口。
                              只听他道:“陛下召我有要事!”
                              凌惠忙道:“下妾不敢打扰,下妾告退……”
                              她虽然没有说出心事,但霍去病猜到她想说何事,道:“陛下已封我为骠骑将军,择日拜将。军中事重,我不能前来送汝……愿汝一路顺风,早去早归!”
                              凌惠道:“多谢君侯吉言!下妾定会再归长安。”
                              霍去病微微一笑,向她一揖,径直走了!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字!竟如此决然!他心里一定有着大事,他没空想她,是真男儿正该如此,以大事为重!岂能因儿女情长不顾大义?
                              凌惠心里有些心酸,但却对他更增添一份抑制不住的敬意。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还能再见到他乎?还能再回长安乎?此次相见,会不会是她最後一次见到他?
                              ……
                              次日一早,凌惠王禹拜别父母兄嫂,凌寿拉着王禹的手,鲍采抱着凌惠,千叮万嘱,塞外风寒,千万注意添衣,顾惜身体,一定要平安归来……
                              鲍采亲手给她与王禹各赶制了一件大氅,交给两个儿女,人生骨肉情最浓,别时方知离别恨!凌惠止不住热泪盈眶,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便是父母!
                              她心里暗暗发誓:阿翁阿母,女儿若能归来,当朝夕侍奉二老终老,以尽人子之孝!
                              家人皆泣下沾衣,依依不舍,凌贺与凌谊更是送了一程又一程,两兄弟决定送王禹兄妹到渭桥再回去。渭桥送别,亦是一时风尚。


                              IP属地:四川262楼2025-03-11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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