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真相不远了。”
这不仅仅是笛捷尔一个人的念头。事实上,在他们所行走的路线的相反方向,也正有一个有同样想法的人,或者不如说,精灵。
沙加站定了。他的感觉告诉他,就在他的眼前,这辐射着强大的魔法气息的所在就应该是梅洛蒂矿洞的入口。然而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被黄色沙土覆盖住的浅坑。它面积倒是不小,足以容纳数百人在里面大排盛宴;而对面高岩千丈,薜萝丛生,已经再无别的去处,看来此处非得是他们的目的地不可了。然而这个貌不惊人的矿坑实在太浅,一眼到底,不免叫人隐隐有些失望。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周围似乎又没有很严格的防范,实在令他难以相信这就是黑帝斯以倾国之力保护的宝洞,而离他所预期的魔族领域的入口,就相差得更远。
不过,至少有一样事情可以让他确认自己感觉的正确。
那就是矿坑前面品字形站立的三个人。
他回头看了看紧紧追上来的两个人,三对三,似乎比先前那种被包围的状况要好得多。唯一的麻烦之处在于卡迪纳尔给他的眼睛施加的禁锢——如此一来,战斗时他非得全力保护阿布罗狄而不是对付敌人不可。这在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掣肘。
领头的那名骑士姿态优雅地向沙加鞠了一躬。
“我们一直在等待您,族长大人。”
“你是?”沙加有些诧异地重新打量这名骑士——他容貌清秀,仪态安详,也有一头披拂过背的金色长发,乍一看外形确有几分像以俊美著称的精灵族的成员;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却令沙加的脸色微微一沉。
“原来是暗精灵,还是个……”
“暗精灵中最堕落的死灵巫,碧亚克。”对方似乎完全明白沙加忽然闭口不言的缘故,泰然地接上了沙加未曾出口的言辞,“不过,族长大人,我们从祭司大人那里收到的命令是对您让路放行,只是消灭您背后的那两个人而已。所以,您不必与我们为敌,是吗?”
“如果我必须与他们同行呢?”——否则我的眼睛只怕不保,沙加自然不会说出这个缘故。
“那我恐怕事情就要变得很遗憾了。因为来自另外一位大人的命令是,倘若族长大人执迷不悟,那么一起消灭。”
“就凭你们三个?”沙加冷笑道,目光轻蔑地扫过他身后的两人。那两人一望可知是人类,左边的那个瘦小男子,形容猥琐,身上带着和阿布罗迪相仿的黑魔法气息,但感觉比阿布罗狄还略逊一筹;右边那个则毫无魔法气息,神色精悍,想来应该是擅长剑术。
“如果在塔玛山谷,我断然不敢如此狂妄。”对方的笑容在随后赶来的迪斯马斯克与阿布罗狄的眼中,笃定得可恶,“然而在梅洛蒂水晶矿区——这里散发出的灵力对我的助益远过于对族长大人您的,更不必说您的力量早已打了不少折扣——我还是有七成的把握说这句话的。”
沙加之前的表态让阿布罗狄多少有点意外。虽然之前这个精灵口口声声“我看在你的老师分上如何如何”,但是自打知道了沙加的灵力在不断流失之时,他坚定地认为沙加选择与他们同行是迫不得已的。但此刻在对方明言目标仅仅是迪斯马斯克与他时,沙加还能如此说,便出乎他的意料了。在阿布罗狄看来,不管沙加此刻是吃错了药还是要强撑面子,有他相助总要好一些;既然他选择了自己这一方,最好的对策自然是敲钉转角,好让他无可反悔。
“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把握吧。”
随着这一声清冷的宣告,阿布罗狄上前一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间数十枝黑色玫瑰向对面三人射去。
沙加的脸色明显变了,他闪到阿布罗狄身前,开始快速地念出一串咒文,一边挥手示意另两人站到他身后,随他脚步一同后退。
与此同时,对面的死灵巫的身体周围忽然升腾起一阵白色的雾气;那些玫瑰飞到他面前时,竟仿佛被雾气吞噬了一般地融化了。雾气中的碧亚克低垂下头,开始吟唱起音调古怪的咒语,那声音凄厉得犹如来自地底深处的呻吟,令人完全想不到竟然是会来自于有着那样文雅外表的人。
雾气以惊人的速度漫过来,起初是白色,继之以墨黑,碧亚克等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那片雾中,只留下正前方的一片暗红和越来越洪大、直如千魂夜恸的咒语声,伴随着泥土和腐烂的气息,仿佛要将他们三人全部包围似的。
“背后是树,别再退了,沙加!”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阿布罗狄也只能凭着触觉感知周遭的环境了。
“那很好。”沙加的声音似乎略带欣慰,“至少树可以挡住我们背后。”
一张神色狰狞的脸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然而双目无神地呆视着,蜡黄色的脸已经烂了一半,以至于牙齿完全暴露在外,嘴里呼出腐尸特有的臭味。它拧歪着脸,尖叫着伸出已经白骨半露的手向沙加抓去,却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似的微微一滞。
一支白玫瑰从沙加身后飞出,打进了这具僵尸的嘴里,它的力道显然不小,又从它的后脑飞了出去,带得它后退了一步。迪斯马斯克拔剑挥出,已经砍下了它的头颅。
“精灵之环?”雾气中传来碧亚克的低笑,“可惜,族长大人,这仅仅是我召唤来的数千僵尸里面的一只。您不可能支持那么久的,我等待品尝您的灵魂都等不及了,那一定分外的美味。”
“那个混蛋在吹牛吧?”迪斯马斯克略带希望地问道,一边随手砍翻了另一个被沙加的精灵之环阻碍了行动的僵尸。
“很不幸,他没有夸大。”沙加淡淡地答道,“在这些肮脏东西的不断冲击下,我的确不能支持多久……所以你们最好趁着现在还能在精灵之环的保护下随意伤敌,赶紧把最大的对手干掉。”
“周围这些令人恶心的玩意就交给你了,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厉声道,紧接着屏息静立,仿佛是在倾听着什么。
“啐!你们这些枯骨,早该去死!”迪斯马斯克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持剑绕着沙加和阿布罗狄快速奔跑。他仿佛化身成了带来毁灭的使者,每挥出一剑,就有一名僵尸断为两截;三人周围的死尸几乎堆到了大腿,弥漫的恶臭几乎能让人窒息,新的僵尸却不断源源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