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里近日好像不甚太平,纵使不掺和家族的事,萧泠多多少少也都听见了些许风声,比如近日加列家的谁又将萧家坊市闹了一通,将父亲气得够呛。再比如她的两个好哥哥偷偷跑去加列家坊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父亲开怀得多喝了两杯。
萧大小姐管不上这些事儿,大小姐正牵着自家糯米团子一般的奶娃娃,在小院子里晒药草,奶娃娃一手抱着她的腿,一手费劲地扒拉着药篮,口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药!阿姐!吃!”
萧泠弯着眉眼抚了抚他的头,转身将药草细细摊开,才抱着奶娃娃回了屋子,掂量稍许才道:“小炎又大了些呢,阿姐快抱不动了。”
小姑娘抱着奶娃娃,步子都显着些颤颤巍巍。
奶娃娃在小院子里滚成了小屁孩,小姑娘抱着药罐过着小日子,身量也窜高了许多,哥哥们渐渐地不着家了,后来干脆到外头闯荡去了,临走前还左掏右掏将藏了许多年的零花钱尽数给了疼爱的妹妹,千叮万嘱生怕她养不好身子。
萧鼎将刚开始练气的小屁孩高高举起,嘱咐道:“小炎子,大哥二哥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保护姐姐啊!”
萧炎挥着小拳头:“我会的!”
“真乖。”
没几日后,院子里又多了个奶娃娃,小家伙在大厅里,伏在那个连父亲都无比尊敬的男人怀里,目光却直直地穿进她眼底。父亲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转头看向了坐在角落抱着自家小儿子的闺女,他闺女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去。
萧族长无奈,咬咬牙当众点名:“泠儿,薰儿初来乍到,你多看顾着些。”
他闺女讪讪的:“好的父亲。”
小屁孩萧炎迷糊着睁开眼,莫名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窝在凳子上,而姐姐怀里抱着另一个小屁孩,正拍着小屁孩的背说着些什么。
“阿姐!”萧炎跳下凳子撒开小短腿奔将过去,打量着白白净净的小娃娃,“阿姐,这是谁?”
萧泠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她叫萧薰儿,是表妹哦。”
双手环着姐姐脖颈的小娃娃只垂眸瞥了他一眼,就回头将脸埋进萧泠颈窝,不肯言语,萧泠只得抚着她后背温声道:“好啦,这是你萧炎表哥,他不会欺负你的。”
“这里,吵。”小家伙别扭的紧了紧双手,瓮声瓮气地说,“不喜欢。”
“好,姐姐带你走。”萧泠将人往上抬了抬,回头招呼萧炎,“小炎,来,咱们回去了。”
“来了!”萧炎小跑着跟上去,“阿姐,以后有妹妹了你是不是就不抱小炎了?”
“说什么胡话?”萧泠忍俊不禁,“以后小炎是大孩子了,阿姐就抱不动啦,妹妹还小呢。”
“那小炎不想变成大孩子了。”小屁孩委屈得撇嘴。
“可是小炎不久前才答应了大哥要保护姐姐呢,怎么转头就要找姐姐讨抱了?”萧泠打趣道。
小屁孩忽的哽住,赌气般扭过头去:“我、我长大了!不要抱了!给妹妹抱!”
萧泠怀里的小家伙闻言默默偏头将目光移过去,又珍惜般往女子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传出细若蚊蝇的称呼:“姐……姐。”
养惯了小屁孩的萧大小姐听了心里淌一股子温流,往日里多走些路都嫌累,眼下却将喘气儿转成了轻笑,软软应了句:“诶,姐姐在呢。”
这是真实的,不带一丝算计的善意,实实在在地对着她的善意。小家伙开心了,搂着萧泠的手又不经意间紧了些。
萧炎自小较旁人有天赋,其他小孩在泥坑里摸爬滚打时,萧炎已经在小院子里凝斗之气了,不远处的树下,萧泠倚着摇椅,缓缓摇着扇子将怀里的小家伙哄睡了,小家伙趴在她身上,不安分地动了动,好似找到了舒服的姿势,才定住了不动。
夏天的夜晚不甚凉爽,月亮却无遮无挡地散下冷光来,萧泠自小体弱,受不得寒也经不起热,萧战夏季便常遣人送些冰块来,降没降温且不说,让萧泠一处理,倒成了两个小孩的零嘴,惯常装了些许备在一旁。
夜里虽闷热,却也有些风,偶间拂过也能让人舒适少许。
只是感觉,薰儿这身子,怎生这么热呢?
不是头回发觉了,只是每每夜间,这孩子总是睡得不安生,以往萧泠还会慌了神,以为她发烧了,夜里忙进忙出给她退烧,但翌日醒来,小家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久而久之便让人习惯了,心里却仍存了疑。
“阿姐!”臭小子在那头一阵叫唤,“我成了!”
萧泠忙安抚着被惊醒的萧薰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挥挥手唤他靠近,将锦帕递给他擦汗,小声夸赞:“小炎真厉害。”
萧炎憨笑着凑近:“诶?妹妹睡着了?”
“嘘。”萧泠将盛着零嘴的小桶递给他,“我们不吵妹妹啊。”
“好!”萧炎压低声音回道,又拖过一旁的小板凳坐下,舀了冰块含着,舒坦得眯起眼来。
阖着眼躺了许久,萧泠方觉出不对劲来,萧薰儿往常只是发热,现下却让人觉得异常滚烫,甚至生出了灼烧感,萧泠忍着不适拍了拍小姑娘的脸,试图唤醒她:“薰儿?薰儿!”
萧炎及时凑过来:“阿姐,薰儿怎么了?”
“她好烫!”萧泠探上去触碰萧薰儿额头的手缩了缩,有些慌了,“快去将剩下的冰块取出来!”
萧炎应声而起,一路小跑进屋,不多时搬出个小桶,放在萧泠手边,萧薰儿紧闭着双眼,蹙着眉无意识地憋出来几个字:“好……好疼……姐姐……”
萧泠心疼得不敢动弹,生怕动一下就会将她伤到哪儿了。
姐弟俩有些不知所措,萧泠只好取了冰块放进她嘴里,盼着能缓解一些,却没甚用处,萧炎伸出手置于萧薰儿额前,将自己好不容易凝起的微薄斗之气输进去。
所幸斗之气当真有效,小家伙紧蹙的眉心稍稍缓了开,萧泠忍着不适抱着她起身,嘱咐萧炎将东西收了,才咬着牙一步步挪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