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萧泠抱着红眼圈的小豆丁哄了许久,才让看起来没休息好的人在自己怀里慢慢睡了,试图将自己那被萧薰儿握在手心的小辫子抽出来,却见小孩像被夺了糖似的蹙着眉,小手握得更紧了,萧泠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她回了房,见下人已摆好了饭菜,萧炎正坐在桌旁巴巴地望着她,只等萧泠使眼色才动勺。
-萧泠轻手轻脚地坐下,举着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只盛了碗清汤填了腹。
-偶然的意外好像激发了些什么什么斗志,萧泠看着倔强地同萧炎在院中一块儿入定的小豆丁,顿觉又无奈又好笑。自那日她病倒后,小家伙总发了决心般的想要修炼,总也哄不动,倔得让萧大小姐头疼。
-萧泠蹲在萧薰儿跟前,将小扇子在她面前挥了挥,软着语调叫唤:“薰儿?薰儿~好薰儿~你理理姐姐嘛~”
-“……”萧薰儿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凝起来的一丝气好像给搅飞了,板着小大人一般的气势睁眼,有些委屈地开口,“姐姐不去闹萧炎哥哥,只闹薰儿做什么?”
-萧泠最是受不得她委屈,像撒娇一般,举着双手投降:“好吧好吧,姐姐不闹你了,一会儿累了要记得休息,别练起来不管不顾的。”说着起身又凑到萧炎跟前,曲着食指顶了下他额角,“你瞧瞧你瞧瞧,看你把薰儿带的。”
-萧炎:“?”这能怪我吗??
-大小姐没有奶娃娃耍了,只好抱了书在旁边看,院子里有种默契的宁静,萧泠有时将目光从书上挪过去,还能看见两人身上泛着淡淡的光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专注放回书本上,左右斗气什么的,总是与她无关的。
-只是没来由的有些羡慕。
-众所周知,萧大小姐是个不经事儿的,身上半丝斗气也没有的废丨物,那身子骨弱得仿佛稍有不慎便要羽化登仙了。
-弱不禁风的萧大小姐正裹着披风自人群外围一个一个地拍了肩才给自己腾出一条道来,走到人群中央才看到两个被罚跪的小孩,倔强着不肯道歉。拿着戒鞭的先生见萧泠走近,翘着小胡子状告着两人的不是。
-萧泠看了看萧炎泛了血珠的额角,再看了看萧薰儿被拧出青紫的后颈,一贯的好脾气顿时化成了簌簌寒风,匿于披风下的双手攥着拳,片刻后才缓缓松了开,伸出手去抚了抚二人的头,将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古板抛在耳后,将两人牵了起来,揽着萧薰儿后背压在腹前,另一只手去抚萧炎脑后,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发虚:“走吧,我们回去。”
-萧薰儿双手搂住她的腰,固执地攥着不肯抬头,七岁的小女孩个子窜得快,转眼间都长到与萧泠齐腰了,她安抚着小姑娘,温声道:“咱们回去再说,好吗?薰儿。”
-众目睽睽之下,萧泠左手牵着萧炎,右手牵着萧薰儿,从众人让出的那条道离开了。
-是了,这位萧家最有名的庸人,却带出了萧家最有天赋的两个小辈。
-九岁的萧炎已经有了七段斗之气,七岁的萧薰儿也已经修到了六段,而萧泠,萧泠还是那个没有半分斗之气的病秧子。
-她凭什么呢?
-萧泠趁着上药去问来龙去脉,两个小孩却好似约好了般,总也不肯透露半句,最后还是萧泠撞见了个闲着没事溜达的姑娘。
-萧泠记得这姑娘是大长老家的,记性极好的萧大小姐自然记得她叫萧玉,随口叫住了她:“萧玉堂妹。”
-萧玉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见她点了头才走过去:“萧泠堂姐,找我有事儿吗?”
-“啊,我是想问问,小炎和薰儿被罚那天你在学堂吗?”萧泠道。
-萧玉一听就懂她说的是哪天,点了点头,萧泠又问道:“能告诉我哪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吗?”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问了他们两个,死活不肯告诉我。”
-“……”萧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斟酌了一番还是说了,“是旁支几个口不择言的跟萧炎起了口角。”
-口不择言?
-萧泠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家弟弟是会因为口舌之争动手的人,薰儿那么乖一孩子就更不可能了:“是说了什么?”
-萧玉看着面前这人柔和的面庞,顿时有些感同身受来,她幼时常在家族会上见到萧泠,她总是温温柔柔地同人说话,仿佛在她嘴里听不到一句重话,见得虽多,正正经经谈话却是头一次,只是那些个往日里的观察,再加上今日一叙,那些模糊的形象顿时清晰起来,她太好了。
-是啊,她太好了。
-“他们说的话我也觉得过分。”她只这么说。
-萧泠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一头雾水地回了院子,只见萧炎和萧薰儿面对面坐在树下的桌子旁,低头看着桌子发呆,连她走近了也不曾发觉,直到萧泠侧身坐了下来才猛然抬头,不约而同地透着股心虚意味。
-“阿姐……”
-“姐姐……”
-萧泠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目光在二人面上流连半晌,眼中覆起自责来:“对不起,是姐姐保护不了你们。”
-萧炎忙摆手摇头:“不是的阿姐!”
-小姑娘起身,一头扎进萧泠怀里,闷声道:“姐姐不许乱说。”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喜欢撒娇了。萧泠无奈地笑了笑,道:“说起来也是我身子不争气,你们让人欺了也没能力讨回这口气。”
-小孩子心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她如此自责,只能笨拙地口头找回场子安慰她:“放心吧阿姐,他们打不过我。”瞥了眼还埋在姐姐肚子上撒娇的小姑娘,又补充,“和薰儿。”
-“你们啊……”萧泠只笑。
-萧薰儿抬起头来,扬着小脸央她:“姐姐不要生气嘛。”
-“好了,姐姐没生气。”萧泠拍了拍她,“起来了,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萧薰儿这才笑嘻嘻地直起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泠屁股后面,眼瞅着就要进厨房了,萧泠回过身来看着她:“奇了怪了,薰儿往日里总修炼得勤快,怎的这会子不练了?”
-萧薰儿摊着双手又要抱上去:“姐姐——”
-“停。”萧泠食指抵着她额头,没甚脾气的面上假装板着脸,瞧着还是一副和气表情,“去坐好。”
-萧薰儿撇撇嘴,一路小跑回树下,端端正正地坐好,向着萧泠投过来的目光扬起了个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