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月光透不过窗纸,只能在窗纸上泛了层淡白,让昏暗的屋内不至于不见五指,昏暗中黑影耸动,小小的脑袋支棱起来,轻手轻脚地跨过平静娇躯,木门吱呀一声,惊得黑影僵硬顿住,窸窸窣窣地抽走架上衣物,不过转眼已从印在地板上的月色中闪过,将外头的月光锁了回去。
- -“凌老,在此处等我。”少女稚气未脱的嗓音带着区别以往的沉稳,紧了紧脑后系带便轻巧地跃入檐下,屋内无人,翻找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一眼掠过一览无遗的书架,便将目光转到柜上,几近将身子探进去翻看许久,却没什么收获。
- -正待她想去翻翻床底,却传来了凌影的传音:“小姐,萧战快回来了。”
- -萧薰儿懊恼不已,只得罢手而退,好不容易挣得了萧战不在的机会,却空手而归,将东西摆回原位,当即离开了屋子。
- -一股脑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丢到凌影手里,萧薰儿才拍了拍胸口赶回小院,却见自己房内透了微弱的火光,心下忐忑,挪着纠结的步子走了进去。
- -果真见萧泠倾身坐在碳炉旁,听得声响抬起头来,微蹙着眉问道:“夜里风紧,你去哪儿了?”
- -萧薰儿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道:“睡不着,去外头走了走。”
- -“来。”萧泠向她招了招手:“天这样凉,怎的不多披件外衫。”
- -萧薰儿乖乖走过去,将吹了半夜冰凉的手伸过去,便让萧泠牵了坐在小凳子上,双手被女子烤得温热的手心捂住,同身上的寒意一激,激得她臂上一层疙瘩。
- -萧泠垂眸,默然将小手置于膝上,回头取了衣裳披在她身上,故作不悦:“明儿个着了凉,我可不管你。”
- -炭火映着萧薰儿晶亮的眼眸,让萧泠将她眼中的狡黠笑意一览无遗,少女温软地伏在她膝上,抬头甜着嗓音道:“姐姐才不会。”
- -“你同谁学的坏心思。”竟会用来拿捏她了。
- -少女笑得娇憨,直往她怀里拱。
- -“你啊……”
- -她偏生还真吃这一套。
- -萧泠拍了拍她的头,指着床上:“好了,再不睡天该亮了。”
- -萧薰儿见糊弄过去了,当即依言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坐在床边,萧泠默不作声地将她短靴脱了,她便喜滋滋朝后仰去,再一翻身滚进里侧,只待萧泠收拾好躺回床上,便习惯性地窝进她怀里。
- -“睡吧。”
- -翌日晨。
- -萧炎将随手捡到的细竹条架在肩上,时不时歪着身子去探门内:“薰儿好了没有啊?要迟到啦!”
- -“知道了知道了!”
- -萧泠灵巧地给小姑娘打了个漂亮的结,拍着她后背将人推出去:“好啦,今日可不能贪玩儿了,结了课早点回来,晚些姐姐带你们去坊市里逛逛。”
- -两个小孩登时眼睛一亮,脆生生应道:“好!”
- -将人送走后,萧泠方取了氅衣,抱了汤婆子出门。
- -临近年关,萧战在案前忙得无暇抬头,直至阴影笼在书案上,才引得他抬起头来看看平日足不出户的女儿:“泠儿?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 -萧泠思忖片刻,犹豫着开口:“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闲来逛逛,顺便同父亲说一声,若有什么重要物什,父亲千万藏好了。”
- -萧战面露疑色,正待再问,转念一想,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得了回应,萧泠便告了句:“女儿也没别的事了,先回去了。”
- -“等等。”萧战叫住她,“今年过年有家宴,族里决定趁着家宴,办一场测试,你多少让炎儿准备着些。”
- -“……”萧泠一时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 -纵然知道人总有骨血亲疏,但听着这话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她也不免生了些不悦,只是本也不是个会耍脾气的人,那股子不悦也在片刻之后沉入箱底了。
- -家族学堂。
- -台上的白胡子老头还在滔滔不绝地谈古论今,角落的小脑袋已经支不住往下点了,萧薰儿看着几近趴到书案上的少年一阵扶额,但不得不说,先生上的斗气大陆史着实很无聊,还不如凝气课来得好玩。
- -也不管先生在上头讲了些什么,台下的小祖宗们都不约而同地开起了小差,坐在最后的那个长得有些健硕的小男孩一眼看见了打瞌睡的萧炎,勾了些坏心思在手中搓了抹白光,径直弹了过去,不料半道杀出一道淡金色的气,将那道白光打偏开去,倏然击中了正在挑着眉看好戏的小女孩的椅子,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翻撅过去,先生顿时怒火中烧:“萧默!你做什么!”
- -小丫头狼狈地站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瞪着萧薰儿说不出话。
- -而始作俑者萧宁早已将脸埋进课本了。
- -老家伙见萧默不说话,小胡子气得起飞:“你给我把《族训三十》抄二十遍!”
- -一通发火,还耽误了讲课,眼瞅着外头钟都敲了,那计划是大陆史还有二十年没讲,萧薰儿默默黑了脸,伸过手去,在睡的正香的萧炎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萧炎被刺激得当即蹦起,环顾着瞬间寂静的四周感到了些许窒息。
- -老家伙课也不讲了,将书本“啪”的一下拍在案上:“你们如今是要造反吗?”
- -萧炎:“……???”我冤不冤啊!
- -在萧薰儿这位好妹妹的帮助下,萧炎光荣领了五十遍罚抄,先生转过身去打算斟酌斟酌继续讲课,萧薰儿趁机用笔碰了碰萧炎,使了个眼色。
- -“?你眼睛进沙子了?”萧炎用气声问道。
- -“……”萧薰儿觉得他俩出去真的不能说是同一个人带大的,到底还是咬着牙告诉他,“一会下课晚了就不能去坊市了!”
- -“所以呢?我们还能溜出去不成?”萧炎瞥了眼那毛发稀疏的花白后脑勺。
- -“不溜出去能怎么办!”萧薰儿回头扫了一眼,瞥到后头正在虎视眈眈的萧宁,顿时冷静了许多,“好像确实溜不走。”
- -萧炎挠了挠下巴,眼睛一亮:“有了!”
- -萧炎手心凝气,盯着先生书案旁的架子,趁人不备打了出去,只见老古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书架轰然倒下,堂上一阵哗然,老古板忙过去捡了几本书起身,却见下头已空了两个位子。
- -“萧炎!反了天了!”
- -萧族长的书房离学堂不算远,正处理族内事务的萧大族长听得这一震天响声,险些没失神扔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