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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距离丰臣的营地百里之外,草地的行踪已经消失不见,茂密的树林争高直指。草丛里的唧唧鸣声孜孜不倦,协奏着暗夜的舞曲;点点飞虫绕着火堆兴奋地追逐着光与热,流连忘返;猫头鹰悲戚的叫声偶尔划过夜空,给这寂寥加着重音。
双头**缠着两个脑袋,卧在离火堆不远处的树边,辔头挂在耳旁,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正在深眠,但那似闭实张的眼睛又昭示着警惕。趴在双头兽背上的绿色妖怪正轻轻打着鼾,身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火光孤独地跳跃着。没有人欣赏它曼妙的舞姿。连距它最近的那位经常看着它唱歌的女子此时也对它不管不顾。她披着一张雪白的兽皮,出神地望着远处被夜幕笼罩的地方。身边的鵺雀单脚站立,眼睛虽然睁着,实际却已睡熟。火光温暖的气息热情地亲吻着铃的脸颊,她的眼睛却只看着夜的浓稠,等着那不知所踪的归人。
“杀生丸大人,你在哪里?”铃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心中焦急。
“醉心大人有没有……”她不愿再想下去,细眉轻轻卷起一丝懊丧,“怎么总是会往那样的事上想呢?我为什么会这样?”
“唉——”她浅浅地叹了声气,心想:“如果可以跟杀生丸大人说就好了。杀生丸大人肯定会笑我的吧?”
“铃,你还好吗?”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亮而温柔。
她回头一看,灌愁临风站在树枝上,离地两人多高,手里的画轴像是刚刚随意收起,并不十分整齐。
“嗯,我很好。”铃轻声回答。
灌愁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极不自在地转开了。
她一定是在想杀生丸吧?当然。也只可能是在想杀生丸。
优子有没有在想他呢?
灌愁望着远方出了神,觉得优子的影子似乎就在那里,目所能及,却永远触碰不到。
“灌愁哥哥。”铃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愁思。
他一回头,只见铃已经爬上树来。她双手抱着树干,颤颤地伸出只穿着罗袜的右脚,试了试树枝的强度,确定安全之后,渐渐地将重心移到脚上。灌愁急忙过去搀住她的手,扶她坐下。
“怎么跑到树上来了?这里风大,当心着凉。”灌愁一边说,一边除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
忽觉心头一紧,他想起来,当初也这么给优子披过衣服。就是这样,铃总能在不经意间,挑动他心里尘封着的不愿触碰的记忆。
“我身体很好,不会生病。”铃弯腰解开膝上为了爬树而系上的结,将裙摆退回脚踝。
“你如果生病了,杀生丸会杀了我。”灌愁与她隔了一尺,坐下。
“你也怕杀生丸大人吗?”铃意外地看着他。
怕吗?如果怕杀生丸,当初又怎会跟着你?如果怕杀生丸,现在又怎会陪你坐下?
“我觉得灌愁哥哥你并不害怕杀生丸大人呢。杀生丸大人也没有要伤害你。”铃澄澈的眼睛即使在暗夜里也依然直视人心。
灌愁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铃,你说的对,我不怕他。我怕的是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优子,可你不是优子。我怕离你太近,会模糊优子真正的模样。又怕隔你太远,不能再解开那些打了死结的记忆。
“灌愁哥哥?灌愁哥哥?”铃扯了扯灌愁的衣袖,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哦,铃。”灌愁看着她,强压下眼睛里的余波。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明天再说吧。你早该睡觉了。”
“明天杀生丸大人就回来了,我不想让大人知道。”
“是什么事呢?”铃的倔强本就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她竟然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是不愿意让杀生丸知道的话。会是什么?灌愁既兴奋又紧张,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又把她认成优子。
“灌愁哥哥,我想了想,这件事只能跟你说。”铃低着头,非常小声地说道,“我觉得很苦恼,但是又不想让杀生丸大人知道,怕被笑话。”
“怎么会?杀生丸怎么可能会笑话你?”
“因为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傻。”铃将头低得更深,“杀生丸大人去找醉心大人的时候,我总是很担心。醉心大人那么喜欢杀生丸大人,又那么精通幻术,如果她使用幻术的话,杀生丸大人会不会被迷惑而不再回来呢?邪见爷爷说,杀生丸大人才不在乎什么幻术。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是就是忍不住乱想。灌愁哥哥,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傻?杀生丸大人如果知道我为这样的事情担心,肯定会笑我。”
原来是这样的事——与我毫不相干的事。果然不是优子。
“你不必乱想,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他去找她只是为了杀她。她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幻术了。”
“灌愁哥哥,你只说对了一半。杀生丸大人的确不喜欢醉心大人,但也不会杀她。”
灌愁诧异地看着她。杀生丸之前愤怒的杀气,难道是假的?
“仙姬夫人希望杀生丸大人保护醉心大人,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也清楚,醉心大人对仙姬夫人和杀生丸大人来说,一定都非常重要。”
“那,你是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关系而苦恼吗?仙姬夫人和醉心都说起过某件暧昧的事情。”灌愁关注着铃眉眼间如烟的忧愁。
“不。”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苦恼。杀生丸大人已经说了,‘不要胡思乱想’。虽然我不知道仙姬夫人和醉心大人所谓何事,但是既然杀生丸大人让我不要乱想,就说明根本没有什么。”
“杀生丸的话,值得你那样相信?”灌愁突然想起,优子曾经也是那样无条件地相信着他。
“当然。”铃的目光十分坚毅,但是很快就被烦恼侵蚀了光彩,“可是,如果醉心大人迷惑杀生丸大人的话,他也是会忘记我的吧?”
灌愁仔细地注视着铃的侧脸,松软的秀发掩着她的脸庞,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一丝懊恼。
“杀生丸不能做的事,我可以为你去做。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不可以!”铃几乎是立即抬头,提高声音激动地反驳,“我希望她能活下去!”
灌愁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竟然是在庇护那个女人?
铃意识到自己失态,抱歉地转过身去。
“醉心大人的力量,连杀生丸大人也不敢小看。灌愁哥哥,你不要去惹怒她。”
灌愁见铃为自己担心,心里略微宽慰。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担心杀生丸大人会忘记我,只是想等他回来。”
灌愁心中震动。他见过多少含情的少女,就见过多少类似的烦恼。有那么多人,因为这种烦恼,猜疑,妒忌,最终心生罅隙,一腔真情变作怨念。铃的难得之处,正在于她对杀生丸毫无保留的信任、对醉心发自内心的宽容。
“铃,你一直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杀生丸都能克敌制胜,是吗?”
“是的。”铃果断地回答。
“你也相信杀生丸无论去了哪里,最后都会回来找你,对吗?”
铃毫无犹豫,也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既然你相信这些,那么也理所当然地应该相信杀生丸会摆脱醉心,回到你这里。”灌愁深知铃本就一心信任着杀生丸,根本不需要自己点出。只是他见惯了爱恋当中的女子莫名的迷惘,当然识得铃也需要他人的灌顶醍醐。
铃静静地靠着树干,若有所思。“相信杀生丸大人”,这是那样平淡、那样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此刻的她听来,却是最深刻的真理,是最能让她安心的话。
“谢谢你,灌愁哥哥!我知道了。”铃用目光向灌愁传递着感激,眉心舒展。
他庆幸铃的心情有所好转。再想说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了——他的心陷入对优子的思念之中,绞痛难耐。
铃怎样爱慕着杀生丸,优子就曾怎样爱慕着他。他想着优子曾经也彻夜不眠,等自己回家,那应该也是一样的望眼欲穿。她有没有质疑过那个远行之人回家的决心呢?她有没有在深陷苦恼、无人倾诉之时潸然泪下呢?她有没有对自己隐瞒下一丝一毫的责备呢?
夜色里融化了不眠之人的忧思愁思情思,时间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绊住脚步,寸步难行。


IP属地:美国64楼2020-11-10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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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远方飘来强大凌冽的妖气,越来越近。小夜被那妖气惊醒过来,飞到铃的身边。
    他回来了。
    灌愁看着旁边的女子,她倚在树干上,睡着了。
    要不要叫醒她呢?灌愁伸出手,却停在半空,犹豫良久,他收回手臂,静静地注视着夜色里女子朦胧的脸廓。她若醒了,优子也就走了。
    “邪见。”杀生丸的声音比灌愁想象中更快地来到跟前。
    邪见没有回答,那个老头子的警觉性一日不如一日。
    却是铃……
    “杀生丸大人?”她惊醒。
    她的目光似乎还被睡意散着焦,脸上是一副不知所处的神情。她听到他的声音,于是本能地向前移动,却不知脚下是一片虚空。她离了树枝,直线下坠。
    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孤立无助,脚下没有实地,手边无所扶持,只听见风“呼呼”地带着体内的血脉从脚底涌上眉心。她闭上双眼,心悬在空中。
    “杀生……”
    她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一只温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是他?
    二人落回地面。
    “谢谢你,灌愁哥哥!”
    他站在原地,依旧揽着铃的腰,注视着铃脸颊上那若有若无的红晕。那一瞬间,他仿佛寻回了优子,这样温暖的感觉,即使死了也不愿放弃。
    可是,如果是那人儿自己走开,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铃从他的臂弯里逃走了,不,是极其从容地离开了。那个转身没有一丝的留恋,没有一丝的羞涩,没有一丝的愧疚,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一转,水到渠成地就走了。
    他无法挽留,无法怨念。她不是优子。他的心凉了下去。
    杀生丸一早就发现铃在树上,身上还笼罩着那棵草的气味,却不好向她发火。灌愁对铃的心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十分恼怒灌愁将铃看做别人的影子,在他看来,灌愁分不清优子和其他人,简直枉活了两百多年。他没有将他杀掉或者赶走,为的是让铃在自己离开时也有万无一失的保护。可是他竟然趁自己不在时与铃这样独处,竟然让她失足掉下。这两件事已经将他彻底激怒,偏偏那棵鹭草又抢在自己前面接下了铃,更是那样暧昧地搂着她不放。他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
    “杀生丸大人,您回来……”铃走到杀生丸面前,话还没有说完,看清了远处走来的几个人,吃了一惊。戈薇和弥勒扶着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犬夜叉,珊瑚拿着其他人的武器,正往火堆旁的树下走。
    “犬夜叉大人怎么了?”铃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弥勒大人,您也受伤了?”
    “我不要紧。犬夜叉的伤大概要调养几天,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弥勒扶犬夜叉靠着树躺下。
    “真的不要紧吗?”铃担心地看着犬夜叉脖子上被血染得通红的绷带。
    “这个。”杀生丸走了过来,将一黑一白两张兽皮扔给戈薇,那原本是铃的被褥。
    “大哥,给我们用的吗?”戈薇脸上的忧伤混杂进惊讶,“谢谢!”。
    “不过是因为铃今晚不用它们。”杀生丸转过脸去,“铃,你过来。”
    “杀生丸大人,我想帮忙照顾犬夜叉大人。”
    “不需要。他自己会好。”杀生丸已经转身向另一棵树走去。
    铃看着戈薇。
    “犬夜叉没事,明天就会好。放心吧,铃。”
    “嗯。”铃点了点头,仍旧十分担心。
    杀生丸看着铃从戈薇那里向自己走来,中间还回头确认了一次,似乎仍不放心犬夜叉。她停在距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眼睑微微浮肿,火光照到的尽是憔悴,是一直没有睡吗?那件绿色的衣服,真是碍眼。
    “杀生丸大人,什么事?”
    杀生丸不说话,蓦地伸手扯掉了她肩上的绿色单衣,重重地扔回给了灌愁。
    寒意抓住这时机,窜进她的衣衫,刺激着她的肌肤。
    她下意识地抱紧手臂,身体一阵哆嗦。
    待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时,她已被一层厚重的温暖包裹。
    这是……她抬头询问般地看着杀生丸。
    杀生丸的金眸温柔地回应她的探问,右肩上的毛团向前延伸着,将她安稳地护住。刚才她还隐约觉得杀生丸的举动里有那么一丝怒意,现在感觉到的却只有他无微不至的呵护。
    这毛团是杀生丸大人身体的一部分,那就是说,自己正被杀生丸大人……想到这,又想到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铃的脸不禁烧得滚烫。
    “你睡吧。”杀生丸轻声地说道,靠着树坐下,又补充了一句“犬夜叉没事”,好让她安心。
    铃一下子觉得自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中。站得越久,就越觉得大家都在看着她。她羞得躲到杀生丸身后,蜷缩在他的阴影里。
    “不是让你先睡了吗?”杀生丸看着铃那疲惫不堪却依旧不愿闭上的双眼,细腻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
    “我在等杀生丸大人。”铃的声音同样很小。她紧靠着他的肩膀。
    “不用等。你醒来时,我已回来。”
    “嗯。”铃将脸微微埋进那软软的绒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
    “杀生丸大人,您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您回来!”
    杀生丸似乎听得到一般,应了一声“嗯”,只是那声音十分微弱,她毫未察觉。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手轻轻地探了出去。杀生丸把手伸给她,她握着,往怀里紧了紧。
    “这样就好了。”二人都这样想着。
    灌愁将杀生丸对铃独有的柔情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更将铃对杀生丸流露的少女的羞涩一丝不落地记在心里。优子,优子!他想起优子含情脉脉的眼睛,心中绞痛,那双眼睛,已经多少年不曾见到了?
    那残留着铃的馨香的外衣,不知何时,从他手中滑落。这应该是专属优子的外衣,他从不该给铃披上。
    “邪见爷爷,快起来吃早饭了!”
    邪见不情愿地睁开眼,额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些。铃正眯着眼睛对着自己笑,灿若朝霞。
    铃叫醒了邪见,又跑回火堆,拾起穿着烤蘑菇的木签,一支一支送给各人。小夜跟在她的身后飞,不知疲倦。
    “犬夜叉大人也醒了吗?太好了!”铃看着犬夜叉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心想果然犬夜叉大人很厉害。
    “嗯。”犬夜叉头痛得厉害,握拳捶了捶额头。他记得昨晚跟那个叫醉心的女人交战,风之伤本来已经迫近她的身体了,却被人挡了回来。那人是,是,杀生丸!
    “喂,杀生丸!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犬夜叉朝着杀生丸愤怒地吼了一声。
    “不需要跟你解释。”杀生丸看到铃拿着食物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她是在意着这件事吗?
    “犬夜叉,你冷静一点,小心伤口破开。”戈薇将他重新按倒。
    “我们怎么在这里?怎么跟他在一起?”犬夜叉问戈薇。
    “不跟着哥哥,那个女人带着人再回来,怎么办?你已经伤成了那样。”戈薇接过铃递来的蘑菇,送到犬夜叉面前。
    犬夜叉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将视线转向杀生丸,继续责问他对敌人的包庇。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也一起死了。你知道的吧?她是敌非友。”
    “‘也死了?’你以为你杀死了她的同伙是吗?你的感觉变得这么迟钝了吗?”虽然昨晚赶到的时候只见到被风之伤包围的醉心,但是他一直都知道有第二个妖怪在场。那种全身散逸出来的血液的气味,绝对不会错,是那个叫做吸血鬼的妖怪。犬夜叉既然认为他死了,那么他应当也被风之伤击中。但是毫无疑问地,自己击散风之伤之后,空气中根本没有他的气味。只有一个可能,死的又只是蝙蝠。
    “杀生丸,你是说他没死吗?怎么可能?被风之伤迎面击中,怎么可能活?”弥勒问道。至今为止,被风之伤击中而没有死的,只有在天生牙保护之下的杀生丸和将心脏藏于体外的奈落。如果那人真的还活着,那他的妖力岂不是强大到……弥勒不敢再往下想。
    “你以为我的能力跟犬夜叉一样退化了吗?”杀生丸睨了一眼弥勒,冷冷地说。
    “退化?”弥勒完全不解这二字从何说起。戈薇和珊瑚也疑惑地看着犬夜叉,寻求答案。铃却似乎早已知晓一般,眉间只有隐忧。
    “杀生丸你瞎扯什么?!”犬夜叉提高声音吼道。
    “你心知肚明。”杀生丸将目光转向一边,不再理他。
    犬夜叉很早就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铁碎牙的绝招使着越来越不顺手,刀也变得越来越重。他最初只当是铁碎牙在闹什么别扭,去刀刀斋那里时还刻意问了。刀刀斋却说铁碎牙毫无问题。那么只有可能是自己变弱了。他思前想后,觉得这可能与畏惧之心有关。若是那样,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不愿告诉同伴让他们担心,更不愿放弃战斗的机会。即使是只剩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坚持,毁掉村子的妖怪,以及其中隐藏的阴谋,一定要由他亲手解决。
    “犬夜叉,怎么回事?”戈薇意识到犬夜叉的确有事瞒着自己。
    “别听杀生丸胡说。我能有什么事?他只是在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为他自己开脱。”


    IP属地:美国65楼2020-11-10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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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北国的宫殿里,风铃低语,艳丽的飞鸟在屋宇间追逐着晚霞的投影。
      屋内没有点灯,昏黄的阳光被窗纱滤过之后仅剩柔和与暧昧。墙上一挂彩墨人像冷若冰霜,与这慵懒的氛围似乎格格不入,又似乎相得益彰。
      屋子正中安放着一方素净的矮案,上面搁着一只陶土香盘,盘中燃着一块心字香,好似凝脂。青烟寥寥,竖直升起一尺多高,又缱绻化作湍急的气流,没入屋中魅惑的空气。
      醉心盘膝坐在案前,身体散发着深紫色的光,与周围的空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凝神静息,神色恬然,蓝宝石发簪散射着窥进屋来的阳光,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投下一段模糊的光谱,赤橙黄绿青蓝紫。心字之香氤氤氲氲,却比不过她呵气如兰。她完美的容颜艳丽娇媚,让人心生爱怜;但那妖冶之下彰显的邪惑之气却又让人望而却步。
      “咚咚”,低沉的叩门声。
      “醉心,你好些了吗?”男子稳重而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缓缓睁眼,周身的紫光渐渐熄下。
      “父亲,请进来。”
      障子被轻轻拉开,居雾走进屋来,又转身掩上门帘。
      “修养了一天,身体怎么样了?”居雾在醉心对面坐下,眉心凝聚着担忧。
      “父亲,我已经没事了。”醉心嘴角轻扬,好让父亲放心。
      “以后不要再管吸血鬼让你做的事,我会应付。”居雾想到醉心一直以来为他所受的威胁,以及为此所受的伤,又是心痛又是愧疚。
      “您是我的父亲大人,我怎么会让您一个人去对付那样卑鄙的家伙?”醉心的语气里有着沉着的勇气,“只要您平安无事,我怎么样,无所谓。”
      “醉心,你不明白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若你……”
      “父亲,醉心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您的安全。”醉心打断了父亲的话,比起父亲的话来,她的话少了沧桑与歉疚,听起来竟然更加底气十足。
      “那你至少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要插手神器的事;第二,不要再与杀生丸和犬夜叉交手。”居雾郑重其事地说道。
      “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您那么在乎神器?神器重现与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吸血鬼找了一年多,如今仅仅是知道了八咫镜的一点眉目,另外两件神器更是一筹莫展。您为什么如此担心?”
      “我说过了,八尺琼勾玉曾经给狐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神器绝对不能重现。”
      “八尺琼勾玉不是也曾经助狐族取得霸权吗?为什么您要一味排斥神器?为什么不考虑为己所用呢?”
      “醉心,你没有经历过那场战斗,你不会明白。你的母亲为神器而死,而你……”居雾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大人,恕我直言,狐族的那场灾难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本身不够强大,无法御敌。但若是更强者拥有神器,那样的战斗就不会发生。我知道神器不能落入吸血鬼这样的蛮夷手中,但是杀生丸呢?他的话,应当……”
      “住嘴!”居雾听到“杀生丸”三字,突然爆发出了怒气,“无论是谁——吸血鬼也好,杀生丸也好——只要是觊觎神器,统统都要死。”
      “父亲,您对杀生丸有偏见。”
      “他威胁到你的生命,这是我所见的事实。”
      “不是的。如果您说的是三百年前的事,那仅仅是场误会。就算是最近几次交手,他虽对我刀剑相向,却从来没有真正要取我性命。昨天我败在铁碎牙的风之伤下,是他出手救了我。”
      “什么?是他救你?”
      “当然,除了他,谁能接下风之伤?”
      怎么可能?杀生丸不对醉心下杀手,还可以解释为凌月仙姬念在与流云的情分上从中阻拦;但是他既然觊觎神器,又怎会对醉心主动出手相救,应该是盼着醉心死才是。这实在无法理解。除非……
      “醉心,不管怎样,犬夜叉对你出手是不争的事实。你以后不准再涉险。”
      居雾说完,起身来到障子边上,回过身,正看见醉心的愁容,那眼睛里和双唇上隐隐藏着的黑色让他那么揪心。他折过目光,瞅了一眼杀生丸的画像,思绪凝重。“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再出去。”
      醉心看着父亲离开,感觉这对话好像终止得太过突兀。每一次说到神器和杀生丸,父亲就好像有意回避着什么,只是简单地让她远离他们,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
      “父亲大人,您太不了解杀生丸。他才是您应该求助的人。”
      杀生丸是醉心的软肋,每次想起他,尤其是想起他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情谊,她就忍不住心烦意乱。无论她前一秒多么不可一世,只要一想到杀生丸,就会立即变得优柔谦卑。
      此时也是一样。她惦念着昨夜见到的杀生丸。她当时虽伤得不轻,以致于神情恍惚,但是依然清楚地记下了他的侧影、他的声音。他救了自己,他为了自己向犬夜叉出手,他为了自己耗费妖力抵挡风之伤。她越是想念他,就越想立即见到他,即使他会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希望能再一次见到他的面容。
      醉心双手合十,眼睑轻翕。心字香烟冉冉升腾。
      戈薇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里,默不作声。从早上知道犬夜叉妖力减退之事开始,她便一直惆怅低落。
      “戈薇,你去把真纪接回来,找个村子,好好生活……”
      “犬夜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戈薇突然抬头,眼角挂着泪痕,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你以为我会放着你死在外面不管吗?”
      戈薇沉默了一天,无论大家怎么劝,都不愿意多说话,这下突然爆发,着实让众人吓了一跳。
      “可是,我很可能保护不了你了。离开我,你可能更安全。”犬夜叉的语气里有很深的无耐、很深的自责。
      戈薇的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我嫁给了你,就会一直跟着你。……就算你死了,我……我也……”
      戈薇呜咽难语,犬夜叉跪在她身边,紧紧拥住了她。
      戈薇的哭泣更重了一层。“为什么要赶我走?……你真的爱我吗?真的爱我吗?……你**!……”
      铃隔着火堆,听着戈薇歇斯底里的哭声,心里十分难过。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共存?为什么相爱的人要时时受着生离死别的威胁?
      杀生丸嗅到了身边人儿的心酸,轻轻唤了一声:“铃。”
      “是,杀生丸大人。我很好。”铃像是知道杀生丸担心着她一般,转过脸来,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嘴角一弯,竟然流下泪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手心里的力度与温暖像是在告诉她他的决定。“不会让你走,会一直守护你。”
      她的泪落得更加猖獗,当是懂了他无言的承诺。
      “杀生丸大人,我去加点柴。”铃抽回了手,用衣袖点去了眼泪,转身向堆着干柴的树边走去。
      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杀生丸又闻到了那决堤的咸涩。这无聊的战斗,必须早点结束。可是要如何做?他毫无头绪。他的目光落在犬夜叉夫妇身上,不管是神器之争还是人妖之战,对半妖来说,都是性命攸关。若他真的死了,也是令人不快呢。
      “哐当!”铃刚刚拾起的柴禾落了一地。
      “杀生……大……”
      杀生丸的视线立即寻回铃的身影。“什么?!”
      他急速站起身来,爆碎牙“嗖”地出了鞘,笔直地指向那鬼魅一般突然到来的女人,那个他昨天毫不犹豫地救下、现在却恨不得立即杀***人。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全然没有觉察?
      “是你!”
      “快放了铃!”
      众人围上前来。
      铃被醉心紧紧地卡住了脖子,双手使劲往外掰着她的手却不得解脱。她的眉因窒息卷成一团,痛苦的泪水淌过脸颊。
      “这楚楚可人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醉心咬牙切齿地看着铃。
      “放开她!”杀生丸的声音里是醉心前所未闻的震怒与警告。
      “杀生丸,冷静一点。我不会杀她。”醉心微微松了松手,铃急促地找回了呼吸。
      杀生丸不敢轻举妄动,仔细思考着她的目的——她费尽心思隐藏了气味混进他势力范围的目的。
      “杀生丸,你昨天救了我,我是来谢你的。”醉心的眼角显出浅浅的笑意,“这个女人是自己撞到我手上的,正好留下,好让你仔细听我说话。”
      “要说话就先放了铃!”灌愁上前一步,手上握拳。
      “我没话跟你说。”醉心瞥了一眼灌愁,又歪头看着杀生丸,“八咫镜在伊势神宫里,吸血鬼认为只有天皇才能靠近八咫镜,昨天去找太合是为了让他挟制天皇。”
      杀生丸心里一惊,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透露给了自己,不要命了吗?
      “杀生丸,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得我对你的好,让你知道我可以为你不要性命,我……”
      “不需要。”杀生丸只在意铃的安危,并不想听她多说,“放开铃。”
      醉心早就对杀生丸和这个人类女人的关系有所猜疑,刚才潜伏在暗处,见到杀生丸对她表露的温柔,心里嫉妒万分,便顺手劫了她来。此时又见杀生丸目光所及,竟全是自己手中的人类女人,对自己说的话却像是毫不在乎,更是如鲠在喉。
      “杀生丸,你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吗?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人类?这样不堪一击的人类?”醉心说着,手指嵌进了铃的脖颈。
      杀生丸不等铃的求救声起,手起刀落,醉心形神俱散,如轻烟一般扩散四逸,原地残留了指甲大小的一抹灰烬。——傀儡!
      杀生丸飞身过去抱住瘫倒的铃。她无力地唤了一声“杀生丸大人”,昏迷过去。
      屋外暮色已至,屋内仍未掌灯,只有案上那一点香,寂静地燃着星星之火。
      原本笔直的青烟倏尔乱作一团,像是受了暴力的扰动。醉心忽地睁眼,胸中一痛。
      “杀生丸,为了一个人类?!渺小的人类?!”醉心的眼睛里黑光闪烁,暗沉的屋子里升腾着怨恨。
      香盘之中,心字已成灰。


      IP属地:美国66楼2020-11-10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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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申精等啥


        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20-11-10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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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天已大亮了。
          众人却都沉默不语,他们在等待铃的醒来。她昨天受了惊吓,夜里又被噩梦惊扰,现在应该相当疲惫。
          “天亮了吗?”铃感觉到透过眼睑进到她大脑里的阳光。
          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身体也随着感知到了周遭的事物。她的身上盖着柔软的兽皮,身边站着温顺的小夜,手上握着……等等,手上握着的,是他的手!
          铃惊坐起身。昨晚自己被醉心袭击,心有余悸,难以入眠,为了不打扰别人,便找了个角落,独自睡下。杀生丸大人明明是在一旁的树下浅寐,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她仔细地在仍然有些闷痛的脑子里搜寻着关于昨晚的记忆,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
          梦里,杀生丸与醉心并肩走着。她在后面使劲追,使劲喊,杀生丸就是不回头。最后,她终于跑不动了,绝望地跪在那里,深深地抽泣。而她却在那时依稀听到杀生丸在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她一睁眼,杀生丸正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安抚着她,她的泪湿了他的手掌。
          从那之后,杀生丸大人就一直守着自己吗?
          “头痛吗?”杀生丸将滑落下去的兽皮重新披到她的肩上。
          “没关系。——对不起,杀生丸大人,铃昨晚让您担心了。”她十分歉疚地低下头去,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你的噩梦和她有关?”杀生丸的话语里融着浓浓的关切。她昨夜的噩梦应当比小时候亲人被杀的梦更加可怕,不然她绝不会在梦里哭出声来。她那样绝望地呼唤他的名字,原因应当只有一个——她梦见他抛弃了她。而这一切,只可能与那女人有关。
          铃不希望向杀生丸说起自己的噩梦,想将心中的郁结掩饰过去。可是杀生丸那双能够读心的眼睛那么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如何能向他说谎?
          “杀生丸大人,您和醉心大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是吗?”
          她想起与他的对话。
          ——“如果有一天铃死了,您会像灌愁哥哥那样悲伤上百年甚至更久吗?”
          ——“我跟他不一样。”
          因为醉心大人会陪伴您千百年,所以不会为我悲伤吗?
          醉心绝望的眼神浮现在铃的眼前。“杀生丸,你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吗?”这一句话,隐藏了多少她所不知的往事?她的信心终于崩溃了。
          “您和醉心大人青梅竹马……”
          “铃,没有那样的事。”杀生丸不允许她再用那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折磨自己。
          三百年,即使是对妖怪来说,也是长得足以消磨记忆的时间。那天是一个怎样的日子?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为何会与她遇见?一切都模糊了。甚至连她的气味,都是在五年前再次闻到之后才逐渐想起。
          少年不屑地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树叶,每一片中心都有一个小指大小的圆孔。
          若不是闻到那讨厌的气味,光鞭击穿的孔应该会更小些。他紧了紧手中泛着绿色荧光的长鞭,心里有些不满。
          少年一身白袍黑甲,右肩盘踞着雪白的蓬松毛团,左肩和两袖上绣着六角红梅。他银发如瀑,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冷峻气势。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华丽高贵到让人不敢直视。
          “若不是急着回去见访客,一定解决掉这烦人的气味。”他这样想着,往前迈出了步子。
          “喂,你站着!”少女甜腻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一个十岁上下、同样衣着华丽的女孩从树后跑出来。她轻灵娇美,红唇皓齿,一双紫色眸子皎若寒星。刚才的事,她看在眼里,这个器宇不凡的少年,在百步之外,用一条若有若无的光穿过了上百片树叶的中心,不偏不倚。即使是她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惊叹不已。
          “你的气味很恶心。”少年的步子轻轻落下,微微侧了脸,斜视着身后那不知好歹的狐妖。这妖气不弱,没想到竟是个丫头片子。
          女孩呆在原处,娇俏的脸庞上凝滞着惊诧。“我的气味很恶心?”她想着他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无数人视她为宝,谁人敢说这样放肆的话?而她更不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那金色的眸子,那清冷的弦月,那锋利的妖纹,那俊美的面容,那耀着荧光的强大肃杀之气,——天下竟有这样的人?
          “今天没空杀你,走开。”话的内容虽是慈悲,少年的语气却浸透了杀伐之气。
          女孩缓过神来:“我喜欢你。”自小的骄惯纵养了她各种或好或坏的作风,唯独没有拐弯抹角这一个。
          “哼……”少年一声冷嘲。他自幼受到的奉承与追慕也是数不胜数呢。
          “弱者没有资格。”他移了视线,启开脚步,就要离开。
          “弱者?!”她又吃了一惊,从来都只有人称赞她妖力超群、天赋过人,哪有人敢这样轻视她?
          “如果打败你,你就会喜欢我了是吗?”女孩不服气地问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两百年来第一个不拿正眼看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服。
          “没空。”少年并没有为她的话停下。
          女孩的心里升起了一团怒气:“竟然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女孩瞪圆了眼睛,紫色的眸子里透着凶狠。九条红棕色的尾巴在她身后撑开,妖气之风飞沙走石,咆哮着往那背对着她的少年卷去。
          少年觉出了这股妖气的强劲,深知不可恋战,只能速决。他转身正对敌人,以最快地速度飞身退却,回避着那迎面而来的毒杀。与此同时,他挥开了手中的光鞭,往里灌输着妖力,光鞭如同苏醒的雄狮,搏动着雄壮的光芒,直窜进妖风之中,向着施术的狐妖俯冲而去。
          女孩隐隐看见有绿光正向自己迫近,心里聚起了前所未有的警觉——那光鞭竟然能在自己的妖气中游走自若,如入无人之境,他到底是什么妖怪?
          她紧张地凝神静气,收回部分妖气,防备在自己身前,阻挡光鞭的攻势。光鞭的速度慢了下来,光芒也渐渐弱了。
          女孩一鼓作气,运聚起更浓的妖气,缓冲着光鞭的冲击,不过片刻,那条已是强弩之末的光鞭被彻底挡了下来。女孩一口气尚未松开,却觉左侧有妖气正飞速向自己袭来。
          原来杀生丸正面甩出光鞭之后,又将一把短刀掷向了她的死角,正是声东击西之法。尽管正面的光鞭被她阻下,另一头短刀的威胁却毫未受损,将她逼进了绝路。
          女孩措手不及,短刀已近在咫尺,无论如何是躲不过这一击了。她收回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同时侧身避开要害。
          刀刃贴着她的后背飞过,鲜血的气味立即溅入空中。
          女孩只觉尾部一阵麻木,回头一看,地上一截断尾血肉模糊,直让她心惊肉跳。
          少年一挥衣袖,光鞭延伸出去,要去拾那短刀。
          而那女孩却抢先一步,抓起了刀,飞身逃了。他要追,却发现远方妖气忽至,访客已到,他必须回去了。
          “反正已经记下这个气味,回头再来寻刀。”少年这么想着,腾空走了。


          IP属地:美国69楼2020-11-10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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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得知,到访的是九尾狐总大将居雾,而被我打伤的人,正是居雾的女儿。居雾因为此事对我怀恨在心,也不再与犬族来往。母亲借此,要求我不得再与她动手。”杀生丸无视众人的愕然,结束了他的故事。
            “杀生丸,真是这么简单吗?”灌愁不相信,如果只是这等程度的误伤,居雾何必纠结这么多年,还扬言一定要取他性命?
            “灌愁哥哥,杀生丸大人说是那样,就一定是那样。”铃坚定地替杀生丸回答。仙姬夫人曾经说到的杀生丸大人对醉心大人做出的“那样的事”、居雾大人所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所指的都是它了。而醉心大人所说的杀生丸大人对她说过的话,就是那句,“弱者没有资格”。
            “杀生丸大人,”铃的心里还有着最后的郁结,“弱者,真的没有资格,喜欢您吗?”
            杀生丸注视着铃眼中的彷徨和丝丝无助,心里竟起了一阵绞痛。这个丫头,怎么对自己的地位毫无认知呢?既能如此这般地控制他杀生丸的心情,她又何曾是个弱者?
            “铃,彼一时,此一时。”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铃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杀生丸大人,无所不能,温柔备至。心里的包袱终于完全卸下,铃的眼睛里漾起点点泪光,却再没有了先前的忧郁。
            “杀生丸大人,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猜疑,让您烦恼。”铃此时才想起来,误伤父亲故交之女这件事对杀生丸来说是多么不齿,而她却一时任性,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曾经的过错。自己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窘迫?她忽地无地自容。
            “铃,那样的事,无所谓。”杀生丸见铃解开心结,心里终于释然,其他的事,才不在意。
            “终于好了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没有。”铃突然严肃起来,“事情还没好。”
            众人再次紧张起来,难道铃还在意着什么事?
            “醉心大人说了,吸血鬼要挟持天皇,偷取八咫镜。”
            “切,原来铃你在担心这个。”犬夜叉的眉头松弛下来,“那个女人的话,信不得。想当初她那么一副诚心实意要救杀生丸的样子,前天还不是一样对我们下毒手?”
            “犬夜叉大人,她是真的要帮杀生丸大人。我就在她身边,看得非常清楚。”铃清晰地记得醉心向杀生丸泄密时眼睛里流露出的爱意与期待,以及杀生丸不理睬她时所表现出的忧伤与嫉怒,“她很喜欢杀生丸大人,她很想帮杀生丸大人。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那,铃,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行动?”灌愁相信铃的判断。
            “杀生丸大人,如果您不怪罪铃多嘴的话。”铃用眼神征求着杀生丸的意见。
            他不回答,应当是想听她的看法。
            “铃认为,杀生丸大人和犬夜叉大人应该分头去看守伊势神宫和皇宫,在吸血鬼袭击天皇或者进攻神宫的时候拦下他们。”铃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等待大家的评论。
            “铃,你怎么能吩咐杀生丸大人做事?”邪见迫不及待地要批评铃,只说了一句,就被杀生丸冰冷的眼神冻结在原地。
            “铃,有个问题。”弥勒平和地发言,“如果我们集中守卫皇宫和伊势神宫,吸血鬼却不出现,怎么办?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有可能趁机找到天丛云剑和八尺琼勾玉。”
            “弥勒大人,吸血鬼还不知道怎样拿到天丛云剑和八尺琼勾玉。”
            铃的这句话,坚定至极,让所有人一惊。
            “铃,你是怎么知道的?”灌愁问道。这一路上,杀生丸只是简单地交待要去哪里,根本不向他们说明具体打算,更不会跟他们讨论敌情。铃是如何知道敌人的情况的?难道她还能猜出从未谋面的人的心思?
            “杀生丸大人从仙姬夫人那里离开后,并没有继续探寻三神器的秘密,所以仙姬夫人一定是已经告诉杀生丸大人了。”铃望着杀生丸,他平静的眼神肯定了她的猜测。
            “杀生丸大人知道神器的秘密,却不急着去神器所在的地方拦截敌人,只是按仙姬夫人的要求到北国保护醉心大人,应该是十分确定神器非常安全,没有必要担心。是这样吗,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一行人的脸上,全部流露着惊讶的神情。在他们看来,铃一直都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铃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长得如此聪慧。而灌愁和邪见更是惶恐,铃天天与他们在一处,听着同样的话,见着同样的人,为何她却看出了他们看不出的事?
            杀生丸虽然没有颜表,心里却是惊喜万分。他仔细地打量着铃那清澈的眼睛,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敏锐的洞察力?虽然自己不希望她被卷进这次斗争,但是她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自己并肩作战了。
            “不错。”杀生丸认同了她毫无破绽的分析。
            得了杀生丸的肯定,铃严肃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所以我说,吸血鬼目前不会对剑和玺构成威胁。”
            “好。铃,我相信你。”弥勒站起身来,看着犬夜叉,“伊势神宫是重中之重,就留给杀生丸。犬夜叉,我们去皇宫。”
            “嗯。”犬夜叉攥紧拳头,“现在就出发。”
            “等一等。”戈薇若有所思地叫住了他们,“去了皇宫,我们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一盆冷水,迎面浇在犬夜叉和弥勒头上,让他二人不知所措。去皇宫当然是要保护天皇,但是皇宫附近有无数神官巫女,更有牢固的结界,不缺他们。
            “斩杀带血的蝙蝠。”杀生丸简短地回答。
            “蝙蝠?”犬夜叉和弥勒不知所云。
            “血蝙蝠可以进入结界,有血蝙蝠的地方,吸血鬼都可以瞬间到达。”杀生丸难得向除铃以外的人解释一回。
            “原来是这样?!”犬夜叉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的气味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原来是通过蝙蝠瞬移。可恶!”
            “既然他们可以瞬移,我们更要抓紧时间,必须尽快赶到皇宫。”珊瑚拾起了众人的行李。
            “犬夜叉大人,稍等一下。”
            犬夜叉等人一回头,见铃正牵着阿哞的缰绳往他们跑来,兽背上的包袱已经除下。
            “犬夜叉大人,如果再遇到醉心大人,能不能不要跟她交手?”
            “铃,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犬夜叉大人,杀生丸大人会救醉心大人,就说明她不是敌人。请您相信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看着铃诚恳的眼神,又瞟见杀生丸万年不变的傲慢的表情。“切!”他索性扭过身去。
            “对了,哥哥。”戈薇像是又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以前读过一些关于吸血鬼的小说,里面都说,阳光、水、大蒜和银器是吸血鬼的克星。”
            “他们是漂洋过海而来,不会怕水。”杀生丸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是这样的吗?”戈薇略有些窘,自嘲道,“看来小说太不靠谱了……”
            “戈薇大人,我记住了,会做准备的。另外,请带上阿哞。”铃边说边将阿哞的缰绳递上前去,心中默默地将戈薇所说的几样东西记下,只想着有备无患。
            “铃,不要擅自把杀生丸大人的坐骑送给别人!”邪见急得直跳。
            铃回头看着杀生丸,并不为自己的越俎代庖道歉,却说道:“杀生丸大人,让阿哞跟着犬夜叉大人好吗?这样会比较快。”
            “你想以后自己走路,我不管你。”杀生丸将头转向一边。让犬夜叉去皇宫是他心里所想,把阿哞给他们代步也是他的打算。自己愁的是该如何让那半妖安静地服从,没想到铃却已经为他解了这一疑难。
            “杀生丸大人,谢谢您!”铃微笑着转过视线,看着犬夜叉和戈薇,“那就用阿哞和小夜做信使,有情况就书信联系。阿哞、小夜,千万记清楚路线啊!”
            杀生丸透过眼角关注着铃,竟然连信使都想到了?连我杀生丸也给比下去了?笑意沿着他的妖纹,一闪而过。


            IP属地:美国70楼2020-11-10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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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阴冷潮湿的岩洞里火光黯淡,回响着“噔噔”的声音。男子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斗篷的回转在洞中的空气里激起阵阵湍流。
              “路易,我回来了……”深沉的男音带着一丝疲倦,伴着隧道蜿蜒而来。
              路易迎到洞口,正好撞上从对方黑色斗篷里逃逸出来的渗着疏星暗月的洞外之风。
              “戴维,你受伤了?”路易看着戴维手捂大腿,瘸着进到洞里石桌边坐下,血流的气味在洞中蔓延。
              “不要紧。”路易举起桌上的一杯生血,饮下一半,“重要的是,我成功了!”
              路易听得此言,心里激动万分,赶忙跑上前来,血色的瞳仁中迸射出期待与喜悦。
              “血蝙蝠说的果然不错,犬夜叉今夜妖力尽失,毫无战斗力。只是,之前跟在杀生丸身边的那只鵺雀突然出现,血蝙蝠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完全没有机会飞进皇宫的结界。我想着,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浪费,于是在结界外现身迎战。”戴维说着,又端起金杯,将鲜血一饮而尽。
              “那鵺雀实在可怕,它只是一扇翅膀,我就看不清东西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翅膀里居然扇出来了银粉,幸好蝙蝠群为我挡了一挡,不然说不定还真是回不来了。”戴维想着之前的恶战,仍然心有余悸。
              “之前我们倒是疏忽了,不知道杀生丸还藏着这样一手。”路易心生诧异。
              “的确!如果不是鵺雀,我不仅能取得天皇的血,还能顺手解决犬夜叉一伙人。”戴维说着,握紧拳头,狠狠捶在桌上。
              “拿到天皇的血就好。”路易试图平息戴维的情绪,“杀生丸让鵺雀去支援犬夜叉,说明他知道犬夜叉会失去妖力,这并不是偶然发生。那么非常可能,今夜——朔月之夜——就是半妖犬夜叉变回人类的时候。既然这样,我们的机会多得是。”
              “说得有理。”戴维迎上路易的目光,点了点头。
              接着,他从斗篷里取出一只三寸长的水晶瓶,里面满盛着鲜血。“路易,这便是天皇的血。丰臣虽然老奸巨猾,但这件事还是办得干净利落。你我二人食得皇室的血,便能接近保护八咫镜的结界了。”
              “辛苦你了!事情总算有大进展了!”路易长舒一口气,“不过,杀生丸一直守在伊势神宫,我们要进去取神器,恐怕要费一番大周折。”
              “是这样。不过犬夜叉一伙人也被我伤得不轻,他们短时间之内回不到杀生丸那里。我们就趁这两天去伊势神宫,只要从长计议,对付一个杀生丸还是有胜算的。”
              “嗯,我们要找到杀生丸的最大弱点,加以利用。”
              太阳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云朵成团,在风的驱赶下比拼着脚速。
              万顷林海,蔓延无边,翠绿的底色上零星缀着火红,像是海面上飘荡的点点渔火。白云的影子投在林海之上,伴着山林的起伏跌宕,自比天上变幻莫测的本尊更多了一重神秘绵长。在这钟灵之地的深处,伊势神宫散发着纯净的灵力之光,既如严父般肃穆,又似慈母般安详。表面上是崇山峻岭荫蔽着神宫;实际,却是神宫守护着山岭。
              而谁又会想到,这安宁纯净之地,此刻却被一只大妖怪尽收眼底?
              而他在哪儿?
              ——当然是在那一枝独秀、一览众山的绝壁之上。
              杀生丸曲腿坐在山洞前的平石上,看似悠闲,实则警惕。他俯视着远处的伊势神宫,注意着那里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鹰隼的起飞降落也听在心里。
              洞里的火堆早已凉透。灌愁盘腿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凝神闭目,神态安详。阳光轻柔地抚着他秀丽的脸庞,那纤长的睫毛上似乎跃动着清香。一袭绿衣的他,在光芒之中恰似青翠欲滴的芳草。洞底的石壁旁,邪见倚着人头杖,鼻子里吹着气泡,鼾声微响,倦意甚浓。
              洞中最适合休息之处,莫过于铃所在的那一块阴影——没有阳光的打扰,也不受洞外的窥视。她侧身躺着,打量着灌愁和邪见,又担心起昨日离去的另一个伙伴。她朝洞外看了一眼,那温和的阳光、无尽的翠绿、银色的人儿,都是那样美好。
              “幸亏有弥勒大人的灵符,这结界才能隐藏住杀生丸大人的妖气。”铃这样想着,嘴角轻轻翘了一翘,目光掠过旁边石块上散放的银珠,“希望撒在小夜身上的银粉有效,也不枉费我拆了戈薇大人送的手链。”
              灵符和手链都是她在成人礼上收到的礼物。她平时都将他们收在包袱里——一来是因为杀生丸不喜欢法师的器具,二来是因为自己并不怎么修饰打扮——只随身带着珊瑚送的防毒面具和七宝送的弹弓。
              铃轻轻起身,小心地绕过灌愁,走出洞来。
              “杀生丸大人。”铃走到杀生丸身边坐下。阳光照得她身上暖洋洋的。
              “不是说了吗?白天休息,晚上戒备。你出来做什么?”杀生丸侧头看着她。铃夜里一直忙着准备戈薇说的所谓武器,必定早就身心俱疲。邪见也不尽责,竟然连铃起来了都不知道。
              “小夜还没回来,我想等它。”
              杀生丸神色凝重地望向远方。小夜飞行速度不慢,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来是出事了。昨夜是朔月,犬夜叉妖力尽失,让小夜去是想防着吸血鬼趁机进攻。难道仍旧没能阻止吗?偏偏伊势神宫又是吸血鬼的终极目标,自己绝不能贸然离开,不然昨夜自己亲去,断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机会。
              杀生丸思量着这守株待兔的战术,愤怒之中多出了无可奈何。
              “杀生丸大人,”铃沉默了许久,望着他提问,“您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
              杀生丸被这个问题一震,“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
              “他们,是和奈落一样的坏妖怪吗?”铃十分认真地看着杀生丸。
              杀生丸不带感情地回视着铃,没有直接回答:“铃,在你看来,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如果吸血鬼是恶,与他们为敌的我,就是善吗?如果杀人是恶,那我杀生丸呢?”
              铃被这几个严肃的问题喝住了,她知道杀生丸不会因为她将给出的任何答案为难她,但是也看出了杀生丸眼中不同寻常的关注。
              “杀生丸大人,人类有一首童谣,‘善就是恶,恶也是善’。虽然我从小就会唱,但是到现在也不完全明白。我可能不能简洁明了地告诉您善恶分别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恶并不简单地是取人性命,善也不直接等同于救人性命。”铃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杀生丸大人,在人类看来,您不是善者。但是,您和奈落不一样。奈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视生命为草芥,任意践踏,他无疑是恶的。而您却不同,所有被您取走性命的人,一定都曾被您视为对手,所以他们的生命都受到过您的重视。您当然非恶。”
              “你可知我取过多少性命?你不过是没有看见过我的杀戮。”
              “杀生丸大人,您也说过,彼一时,此一时。我所熟知的杀生丸大人,否认杀戮。”铃的眼睛里藏着丝丝笑意,温暖人心。她的话,简单直白,却总是一语中的。
              杀生丸将视线移开。他在提出那几个问题之前并没有想好问的理由,只是听到“坏妖怪”几个字,一瞬间觉得落寞。铃敌视着所谓的“恶”,而在她心里,自己又是怎样的形象?她单纯的内心可看得清这世道人心的复杂?她懂得到自己对她的庇护,可知道自己作为大妖怪的另一面?他不愿意铃因为他的弑杀而嫌恶他,也不愿意她为了依附他而委曲自己的善良。铃的回答,虽然还不成体系,却分明是懂了种种矛盾之中的关键所在。这让他倍感欣慰。
              “去睡吧,小夜回来,我叫你。”
              “杀生丸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你所说。他们比奈落更甚。”杀生丸平静地回复。
              他对吸血鬼的关注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当时不过是对外来者的好奇,虽然寻求一战,却远不至你死我活的地步。至于他们要做的事,自己也并无兴趣阻拦。然而,当他去到灭族血案的现场之后,他的心里却生出了强烈的杀意。“杀生丸”三个字,象征的从来都是强大与霸道,从来都不是济世救人。从不把弱者的性命看在眼里的他,若是仅仅见到吸血鬼的一只猎物——哪怕那尸体被迫害得惨不忍睹——他也绝不会有任何怜悯。但是他所见的,偏偏是血池肉林,是毫不必要的、毫无理由的杀戮,这已经足够唤醒他那假寐的仁慈之心。
              “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这个问题,他当然问过自己。是因为他们暗算自己吗?是因为他们挑衅自己的刀吗?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骗不过爆碎牙,也骗不过铃。——他的心里有着众生。
              “嗜血的妖怪,一定要由我杀生丸来猎杀。”


              IP属地:美国71楼2020-11-11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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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山中的夜色出奇地静。林和天一线相接。林中似乎有动物在数着眨眼的繁星;而那繁星,又似乎在数着地上不眠的身影。
                杀生丸左手紧握爆碎牙,临风站在崖边。林中树脂的气味、泥土的气味,被风丝丝轻卷,送到他的鼻稍。夜深了。伊势神宫里的人声也静了。传入耳中的只有爬虫的叫声、蝮蛇的吐信声、蘑菇的破土声。
                “杀生丸大人,”铃在他身后问道,“小夜还没有回来,是出事了吗?”
                杀生丸轻轻回头,夜色里,那女子的面容不甚清晰,但他看得见她的担忧。
                “铃,带好防具,不要大意。”小夜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明他们的确受了攻击,而且受伤不轻。皇宫失守,犬夜叉只要活着,就会立即赶来,此刻一定正在路上。而敌人,定会趁着犬夜叉到来之前进攻神宫。
                “是,杀生丸大人!”铃识得他言语中的警戒。
                又一阵风起。远方的清尘混进他的感官。
                杀生丸警觉地转身,风将他宽大的袖袍卷得猎猎作响。远处漆黑的树影中飞起一群惊鸟。
                “铃,留在这里。吸血鬼来了。”说罢,杀生丸一个纵身,化作一团白光,向那弥散着血腥味的妖气飞去。
                “近了。”杀生丸这样想着,“血蝙蝠的气味正向神宫移动,与它们一同前去的,还有十来个杂碎妖怪,那就是血仆?”
                杀生丸一面从气味里分析着敌人的动向和数量,一面飞速从侧面逼近,最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妖群迎面撞上杀生丸的气息,急忙减速。数十只血蝙蝠在空中急转,盘旋着,守在妖群上方。
                来者个个都长着血红的双眼,在黑夜中一张一翕,甚是骇人。对鲜血的渴望、对诅咒的服从,模糊了那些眼睛的分辨力,它们只留意到杀生丸这个敌人,却根本看不到杀生丸致命的妖气,也看不到爆碎牙冰冽的刀锋。它们蹲踞着,脚下抵靠着大地,肌肉抽调着力量,嘴里轻哼着威胁,随时准备着跃起进攻。
                不知是哪一个妖怪率先迈出了脚步,引了妖群集体上前。他们来势汹汹,却没发出一丝叫喊,当是不敢惊动神宫里的人类。
                杀生丸挥手出了一道剑气,绿光迎面阻上妖群的路径。这一击,他只用了两成的妖力。
                冲在最前面的妖怪,一碰上剑气,便粉身碎骨,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跑在后面的几个见势不妙,赶紧松了脚步,侥幸逃得一劫。
                剩下的妖怪与血蝙蝠都不敢再上前挑战,只在原地徘徊,眼神中也失了狂妄。
                杀生丸看着这些不入流的妖怪,心中正疑问:难道吸血鬼真的想只用这些家伙来迎战我杀生丸?
                气味!瞬移!
                杀生丸忽然闻到了吸血鬼的气味,一只蝙蝠正在改变形态。他仿佛还听到了吸血鬼与血蝙蝠之间隐形的通道被打开的声音。
                路易横空出现在妖群之间。
                “杀生丸,没有,趁,蝙蝠变身时,杀我,你会后悔的。”
                夜色如墨的林中,此时对立着两处晃眼的白——一处是路易苍白诡谲的脸,一处是杀生丸冷峻挺拔的身躯。
                “是吗?”杀生丸冷笑一声,举起了爆碎牙。
                路易并不惊慌,只是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有把戏?杀生丸心里警惕,路易的小动作他看得一丝不漏。
                前方忽地亮起了光,血仆每人持着数只竹筒,“吱吱”燃烧。路易紧盯着杀生丸,目光中闪烁着狡黠。
                另一边,灌愁正背着铃和邪见飞速往杀生丸追去。
                “灌愁哥哥,再快一点!”
                杀生丸的妖气突然变得十分强烈。灌愁心里一紧,难道他们正在激烈交战?
                树影一转,火光毕现。
                “杀生丸大人——”铃伸手指向前方,大声叫了出来。
                灌愁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怎么会?
                杀生丸单膝跪着,银发垂在身侧,爆碎牙竖直插进土里。这个样子,根本不是进攻的架势。
                再一细看,他握刀的手正不住地颤抖。那手上青筋毕露,关节作响,不知掌控着多大的力量,酝酿着多重的愤怒。可是他却那样跪着,没有进攻。难道是受伤了吗?
                灌愁往右一看,吸血鬼双手抱在胸前,剑未出鞘,脸上满是得意。看样子,他们并没有交手。灌愁又打量了一眼吸血鬼的手下,那些不过是普通妖怪,每人手上都握着几只燃烧着的竹筒。风一吹,火苗便歪向一旁,黑烟四散。
                “是这气味!”铃迎风闻到那刺鼻的气味,咬牙切齿地说。那气味强烈地刺激着她的鼻腔,熏燎着她的大脑。自己尚且如此,杀生丸大人这样嗅觉灵敏的犬妖又当如何?她急切地下到地上,要迎上前去。
                灌愁伸手拉住铃的胳膊。刚才没有留意这气味,现在,他已完全明白杀生丸的处境,只怕他已经被这气味剥夺了感观和理智。若铃冒然过去,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啊——”邪见指着杀生丸的方向,惊叫,“杀生丸大人,快躲开!危险!”
                一个蛇妖趁着杀生丸不省人事之时,扭着身子,吐着毒信,往杀生丸爬去。
                “杀生丸,没有想到,你会死在我的手上。不,不杀你,把你变成血仆。哈哈,哈哈。”那蛇妖满脸堆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却不料,杀生丸的周身忽地亮起了绿光——是怒气,是杀气——那妖气凝结成一道结界,护在杀生丸的四周。
                那蛇妖再笑一声:“负隅顽抗,看你还能怎样。”她加了速度向前袭去。
                绿光亮得更甚,刺得人眼睛生疼。
                吸血鬼眯起眼睛,关注着蛇妖的进攻,只见她脸上的笑还未凝固,就被绿光吞噬。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也在光中烟消云散。
                绿光暗下,蛇妖全无踪迹。光圈中心的杀生丸毫发无损。
                吸血鬼没有想到杀生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使出这般强劲的防御,顿时为自己的轻敌而后悔。他两手一挥,示意血仆全数出击。这样一来,八个妖怪便一齐冲向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铃的心快要跳出喉咙。她本能地想要跑去杀生丸身边,去救他。她用力甩开了灌愁的手,迈开大步往前跑。
                路易一见是个人类女子跑出来,不禁暗暗发笑。“这女人连巫女都不是,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却是追着她出来的男人,看起来有些不同。”他拔剑一挥,红色的光直取灌愁而去。灌愁往后一仰,脚向前划出数尺,躲过了攻击。而铃,却跑远了。
                “杀生丸此时是凭着本能在防御,靠近者,必当杀无赦。铃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过去?”灌愁心中焦急而懊悔,却发现吸血鬼又发出了一击,像是有心缠着他,只能使出全力闪避。
                铃边跑边伸手入怀,抓出一把又一把银珠,对着那些袭向杀生丸的妖怪狠命砸去。血仆的身体一碰上银珠,就像被灼伤一样,发出阵阵焦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妖怪,也是被铃击中最多的妖怪,很快就倒在地上,化成青烟。其他几个也痛苦难耐,减了速度,甚至停下。那些冒着黑烟的竹筒早被自顾不暇的妖怪随手扔了,触地熄灭。
                路易见此情形,气得直咬嘴唇,也不再去管灌愁。
                他展开斗篷,一跃而起,直取杀生丸而去。“杀生丸的结界会首先攻击那个女人,到时我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铃,快回来!”灌愁眼见铃要撞上杀生丸的绿光。此时的杀生丸毫无知觉,一定会杀掉靠近自己的一切生物,就算是铃。
                铃仍然全速往杀生丸跑着,身上的银珠已经全数掷出,再没有防范吸血鬼的招数了。不管是为了救杀生丸,还是自救,都一定要尽快去到杀生丸身边。
                她的眼睛里只有杀生丸,没有闪烁着威胁的绿光,也没有黄雀在后的吸血鬼。她不是妖怪,感觉不到妖气,也感觉不到杀气,她只看到杀生丸,只看到杀生丸的痛苦,只知道他在等她救赎。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义无返顾地冲进了绿光。
                “铃!——”灌愁和邪见同时叫出声来。
                “杀生丸大人,那是铃啊!”邪见的眼睛里溢满了泪光。
                而那绿光,却在此时熄了。
                铃扑倒在杀生丸身上,迅速解下悬挂在腰上的防毒面具,双手送上,附在杀生丸的口鼻上。
                灌愁和邪见被惊呆了。原来,杀生丸还认得铃。
                路易也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没有想到杀生丸如此重视这个女人。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如此机会,失不再来。他拔剑向杀生丸刺去。
                “铃!——”
                “杀生丸大人!——”
                铃听到灌愁和邪见焦急的呼唤,警惕地快速转身,正见吸血鬼的剑排山倒海而来。她心里一横,平伸双臂,整个挡在杀生丸身前。
                铃不是不怕死,只是更怕杀生丸死。她瞪大眼睛,昂首盯着敌人。她相信,杀生丸大人很快就会醒来,只要自己挡下这一剑,杀生丸大人就安全了。
                而路易最终也没有能碰到铃的一根毫发。他看到她胸前坠着的十字架。那古老而强大的灵力,耀得他睁不开眼,甚至阻滞了他的剑尖。
                “一个毫无本事的人类女人,坏了我的好事!”路易愤恨万分,想要强撑着杀死这个碍事的女人。而他心中却一阵绞痛,连剑也握不稳了。他赶忙足尖点地,一个空翻,抽身退去。
                铃看着莫明撤退的吸血鬼,又低头看看刚才掉出衣领的十字架,顿时明白了。她握紧十字架,使劲向下一拽,将灵物从脖子上取下,备在手中。
                她专注地观察着吸血鬼的一举一动,忽见他眼神一散,似有惧色。俄而,她又感觉一只手附上了自己的左肩。她用余光一看,杀生丸双眼猩红,正敌视着吸血鬼。再一回头,防毒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扔在一边。
                “铃,后退。”
                “杀生丸大人,您没事了!”铃的心终于落地,欣喜地笑了。
                杀生丸缓缓起身,慢慢横过爆碎牙,绿光萦绕着刀身,蠢蠢欲动。
                “快跑!杀生丸大人要用‘苍龙破’了!”邪见抱了人头杖,转身就跑。
                杀生丸的身后膨胀着一圈绿光,忽地爆破成一条巨龙,那肃杀之气飞扬跋扈。杀生丸双眼一瞪,右手一挥,巨龙直冲云霄,又从天上向着敌人俯冲而下,势如破竹。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灌愁背过身去,护着头,等待苍龙破的威力平静。
                耳畔的爆炸声、撞击声逐渐稀疏。灌愁只觉杀生丸强劲的妖气正在离去,要睁眼看个究竟,却被飞尘迷了双眼。
                一切恢复时,却只见树影婆娑,繁星静谧。适才的战场已改头换面,地面被翻了个底朝天。敌人片甲不留,杀生丸和铃却也不知所踪。


                IP属地:美国72楼2020-11-11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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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戴维端坐在石桌旁,微弱的火光无力地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他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方木盒,心里在担心自己的兄长。
                  “为何还不见人?”
                  “我们分头行动,声东击西。说好了只要我的血蝙蝠进到结界,他就可以撤退了。难道还是逞强对杀生丸动手了?”
                  “话说回来,那样的气味,杀生丸应该无法抵抗才对,即使路易与他交手,也不该落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拖了这么久?”
                  ……
                  一只蝙蝠扑腾着双翅,从岩壁上飞落到地面,扭曲着身体,渐渐变成了人的模样。
                  “路易,你回来了!”戴维“嗖”地起身,身后的石凳被退出去老远,“我等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你看起来受了伤?!计划不成功?”
                  路易一手捂着胸口,冲着戴维摇了摇头,说:“先别说我。你那边怎样?拿到八咫镜了吗?”
                  “拿到了,我这边很顺利。”戴维扶着路易坐下,眼睛里充盈着兴奋,“天皇的血果然有用,我进到神宫,不仅很快找到了八咫镜,而且毫不费力地就走进了它的结界。醉心施了幻术,伊势神宫里的人毫不知情。”
                  戴维从石桌上取过木盒,打开盒盖,取出一面直径尺余的宝鉴。路易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八咫镜,仔细端详。
                  这面宝鉴由生铁铸成,呈青黑色,沉重冰凉,边缘和背面的花纹历经沧桑,已经难以分辨,但那镜面却十分光洁平整。
                  “路易,看这里。”戴维伸出食指,将路易的视线引向宝镜边缘的一处阴文。那是一块弯钩形的凹陷,有拇指大小,形状极其清晰,边缘也十分锐利,与镜上的其他刻纹明显不同。
                  “这是……”路易心中生疑,“难道,这以前嵌着八尺琼勾玉?”
                  “很有可能。”戴维肯定地说,“根据居雾的描述,八咫琼勾玉就是这种形状。神器相互嵌套,也并不奇怪。”
                  路易沉思着,点了点头,捧着八咫镜,又打量了好一会儿。
                  “对了,路易。”戴维担心起路易的情况,“你和杀生丸的战斗怎样?看你刚才一脸丧气,难道他防住了气味的攻击?”
                  “那倒没有。”路易轻轻叹了口气,将八咫镜放回盒内,接着说,“他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放出毒气,一闻到气味就不省人事了。血蝙蝠正是在那时趁机飞进神宫的。我本想趁机将他变成血仆,却不料他张开了结界,我没法靠近。”
                  “结界?我没猜错的话,杀生丸在那种情况下,应该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即使有结界也应该是被动防御的。而你如何会元气大伤?”
                  “这就要说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了。”路易愤愤地回答。
                  戴维目光一亮,吃惊地问:“女人?”
                  “还记得她吗?那个叫‘铃’的人类。她戴着十字架,而且是十分古老、灵力超群的十字架。我就是被十字架所伤。”
                  “十字架?”戴维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那要对付杀生丸,岂不是更困难?”
                  “不一定。”路易神秘地笑了一笑,“除十字架之外,我今天还有另一个大发现——杀生丸除了嗅觉以外的另一个致命弱点。”
                  “嗯?是什么?”戴维的心被路易的话紧紧抓住。
                  “铃。杀生丸对她不是一般的在乎。他在昏迷时撑开了防御的结界,蛇妖一近身,就被化得连渣都不剩。可是那个女人跑去的时候,他却为她撤了结界。想想看,身处敌群之中,毫无进攻之力,换成是你,你会为谁撤下自己的最后防线?你如果成了那样,还能认出我吗?不一定吧?”
                  戴维若有所思,嘴角翘起一丝阴森。
                  离开伊势神宫已经百里有余了。空中的那团白色亮光依旧原速向前飞着。
                  铃看着杀生丸猩红的眼睛,心里在想:“杀生丸大人要去哪里?是想离开神宫,不被神宫的人发现吧?妖化的杀生丸大人,妖气更强,更容易引人注意。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呢?”
                  白光又向前不知飞了多远,蓦地一闪,跃进了森林。
                  杀生丸靠着树,屈膝坐着,低头,闭眼,眉心紧锁,仍然受着那气味的折磨。
                  铃跪在她的身侧,轻声呼唤:“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没有回答。他此刻的大脑,用浆糊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先前吸入的气味彻底搅乱了他的感官,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自本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所以撑开结界防御;本能地回避刺鼻的气味,所以离开。至于他为何能够短暂地恢复理智、调动力量、克制敌人,为何要带着铃离开战场,只能说,保护铃已成为他的本能。而此刻,回答问题,却远不是凭着本能可以做到的。
                  “杀生丸大人?”铃再次呼唤,心里的担忧更深了一重。她本以为杀生丸在使出苍龙破的时候就已经好了,却没想到他仍然神志不清。
                  杀生丸忽地睁开了眼睛,紧紧地凝视着铃。
                  铃的心里有了一丝欣慰——杀生丸大人听得到!
                  “杀生丸大人!”她的声音多了些兴奋。
                  杀生丸却没有进一步回应。他就那样看着铃,皱着眉,似乎十分痛苦。铃不知,此刻的杀生丸,看不清她的脸,读不出她的焦虑和担心。
                  杀生丸突然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铃的左手手腕,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铃吃了一惊:“杀生丸大人,怎么了?”
                  杀生丸仍旧不回答。只见他紧握着铃的手腕,将她的手指送到鼻尖,轻轻嗅着。
                  这是他熟悉的气味,是他本能地保护着的气味,是他本能地渴望着的气味。他的鼻尖在铃的手指上慢慢追索,呼吸渐渐加重,手上也不由地握得更紧。他嗅着铃的手,脑子里的迷雾似不若先前那样浓了,嗅觉似乎恢复了些。
                  铃懂了杀生丸的意思,舒了口气,心想:“也许这样能帮到杀生丸大人。”
                  她怜惜地看着杀生丸,他从未这样孩子般地把玩过任何东西,此刻却那样贪婪地嗅着她的手。她突然觉得一阵心痛。她轻轻伸出手指,张开手掌,想摸摸那狰狞却俊美的面庞。
                  杀生丸却没有配合她。他已发现,一尺之外,有着更浓的自己渴求着的气味。他迅速地倾身过来,双手一揽,将铃整个扑进怀里。
                  铃还在惊讶之中,杀生丸的气息已经探到了她的额头。
                  就是这种气味!杀生丸的心被填得满满地,他贪婪地在铃的发隙间索求着解脱,紧紧地抱住这慰藉之源,生怕手一松,她就溜走了。
                  铃这样被生生箍住,双手被卡在胸前,并不十分舒服。而且,杀生丸铠甲上的尖角,正抵着她的肩膀,硌得她生疼。可是她还是愿意这样被束缚着,杀生丸需要她啊!
                  铃静静地陷在杀生丸怀里,任凭他遒劲的手运了十分的力量,在自己的后背和发隙间游走,任凭他的鼻尖在自己的额际耳边探索。
                  杀生丸很快便找到了那气息最浓的地方——铃颈上血管埋藏得最浅的地方。
                  他的头深深地埋进铃的颈间,黑发和银发交结在一起。他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促、前所未有的深切,他迫不及待地附上自己的双唇,亲吻、吮吸那律动着的脉搏。那种馨香,每吸入一丝,自己就越清醒一分,同时也越沉沦一分。他觉得自己正从一个陷阱,转入另一个陷阱。
                  杀生丸狂野的气息重重地撞击在铃的颈间,也重重地撞击在她的心上,带给她一阵酥痒、一阵悸动。她觉得自己身体深处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拨了一下,余音不绝,直扰得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不知何去何从,心里泛起了恐慌。
                  冷不防地,铃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又是一阵火辣,温热的鲜血流淌下来,却又迅速被杀生丸舔舐掉了。
                  “杀生丸大人……”铃沙哑地唤起他的名字,声音里淹没着惊恐,甚至有一丝求饶。每一次害怕,她都本能地呼唤他,这次也不例外。
                  杀生丸的心狠狠一颤,身体立时冻结。“杀生丸大人……”这惊恐的呼唤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铃感觉到杀生丸的怀抱松了力量,湿暖的鼻息也离开了她的肌肤。她忽然觉得失落、懊恼,心里很酸。
                  “铃,”杀生丸猩红的眼睛里有了理智的平静,“害怕的话,就带着天生牙离开,它会保护你。”
                  杀生丸说完,将左手从铃的背上移开,取了天生牙,放在地上。可是他的右手,却再也松不开半分——他不愿意放走眼前的馨香,不愿意放弃他最珍视的温暖。保护和占有——两种不同的本能——谁也没有占着上风。
                  杀生丸单手环着铃的腰,沉默不语。怀中的人儿轻轻动了动,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身体往外挪了挪。
                  杀生丸心里一阵苦涩:是要走吗?他的右手终于放了下来——她要走,自己如何能留?
                  铃微微撑起身子,手臂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她调整了一下膝盖的位置,缓了缓双腿的酸痛。杀生丸说的话,她听清楚了。她也想清楚了。
                  身体里异样的暗流已经平息,她重新凑上前去,环抱住杀生丸,与他额头相抵。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不怕。”
                  杀生丸大人不会伤害自己,自己又为何要怕,为何要走?
                  杀生丸心里一暖,运了一下气,隐去了胸前的护甲,铃靠得更近了。
                  他从腰间取下爆碎牙,连刀带鞘,插入土中。爆碎牙发出浅浅的绿色光圈,那光圈如气泡一般,渐渐扩大,为他和铃隔绝出了一处空间。
                  杀生丸将她紧紧拥住,深深地吻她。


                  IP属地:美国73楼2020-11-11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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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晨光微曦之时,杀生丸从沉睡中醒来。
                    大脑清醒的一瞬间,他的心中涌上自责与害怕——自责自己陷入深眠,害怕危险趁机迫近。
                    而一睁眼,他的心就安稳下来。——他看见了铃。
                    她笑着看他,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阳光倾洒在她披散的长发上,让她闪闪发光。
                    他此刻正枕在铃的膝上。他的手还放松地由她握着。
                    “杀生丸大人,早上好!”铃望着他金色的眸子,知道他已经恢复。
                    杀生丸坐起身来,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杀生丸大人,您好些了吗?”
                    “头还痛吗?”
                    “去找邪见爷爷他们吗?”
                    “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
                    铃不停地跟他说话,笑意盈盈。
                    他打量着铃,记得自己让她留下,记得自己被暗算,也大致知道了为何跟她单独在此。
                    铃一直笑着,甜蜜而温暖。他觉得这个笑容在试图隐藏什么。
                    他观察了一阵,思量了一阵。他看到了。
                    他伸出手,拨开她衣领边浓密的头发,那青丝遮挡之下的伤口就暴露出来。那是两排红肿的齿印,结着血痂,触目惊心。他想起来了——他竟试图咬开她的皮肉。
                    “不要紧,杀生丸大人!”铃的笑容僵硬了,慌忙抬手捂住脖子,想重新将那伤痕遮掩起来。
                    而杀生丸却将她的手臂捉了去。他拂开她的衣袖,四道青紫色的瘀斑历历在目。
                    杀生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杀生丸大人,真的不要紧!”铃捂着伤,又辩解道,“我知道您很小心地在照顾我。”如若不然,她作为人类之躯,怕是早就支离破碎。
                    杀生丸没有听到她的话。昨夜的狼狈与疯狂,完全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懊悔,自责。
                    ——我用了多大的力气?铃是如何忍受住自己的暴力的?她的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伤。……
                    杀生丸想着想着,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请求铃的原谅。
                    “铃,昨天晚上,伤到了你,我很抱歉。”许久,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十分低沉。
                    铃心中震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杀生丸大人说抱歉。
                    “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无论如何,离我远点。”杀生丸紧紧握了拳,指甲陷进肉里,悔恨与心痛在他心中纠结成团。他悔自己没有防着敌人的暗算,他恨自己给这个脆弱的少女带来了伤痛,他心痛这少女即使受了伤也仍然不语不怨。他嘴上虽然说着“以后”,心里却已笃定,绝无下次。
                    “杀生丸大人,若还有下次,我仍然会留在您身边。被您需要,我很开心。”铃坚决地反抗他的命令。其他要求都可以服从——至少部分服从;只有这一个——让自己离开危难中的杀生丸大人——绝对不行,半分也不行。
                    “至于您的道歉,”铃放缓了语气,笑着说,“我接受了。所以您不必放在心上。”
                    杀生丸的心情很复杂。眼前的女子正执着地看着他的眼睛,坦荡、真挚,没有一丝胆怯。她拒绝了他的命令,而他却不恼怒,反觉得十分温暖。他伸手拥住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而他不知道,铃的心里也同样温暖。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杀生丸大人,向她道歉了;从未因任何事后悔的杀生丸大人,因为误伤了她而内疚。她懂得这其中的情谊。
                    “喂,杀生丸——”犬夜叉的声音传进二人的耳朵,将他们从各自的心事中唤醒了来。
                    杀生丸早闻到了他的气味,并不诧异。铃起身,踮起脚,昂着头,沿着声音的来源,找寻犬夜叉的身影。
                    犬夜叉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阿哞,带着戈薇、弥勒和珊瑚。小夜追着阿哞,翅膀上裹着绷带,飞得不甚稳当。灌愁和邪见紧跟着,也跑了上来。
                    “杀生丸!”犬夜叉紧张地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被偷袭了吗?”
                    杀生丸瞥了犬夜叉一眼,不回答。
                    “杀生丸,”灌愁也一步冲到杀生丸面前,“昨晚你带着铃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那个可怕的样子,没有伤害铃吗?”
                    杀生丸冷漠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却是铃,向灌愁作了解释:“我们退到这里,待到天亮,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接着,她又向犬夜叉等人仔细讲了昨晚战斗的经过。
                    等她说完,杀生丸也想清楚了下一步的计划,对她说:“铃,走了。”
                    接着,他又回头向犬夜叉吩咐道:“犬夜叉,你们不必跟了。”
                    “什么?”这是其他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铃停下来,看看犬夜叉,又看看杀生丸,不知该如何插话。
                    “吸血鬼的下一个目标是天丛云剑,你不该去找刀刀斋问问吗?”杀生丸的银发闪着辉光,随着他稳重的脚步飘扬。
                    “咦?”邪见侧过头,看着杀生丸,一脸疑惑,说,“杀生丸大人,刀刀斋……”
                    杀生丸狠狠瞪了邪见一眼,别人没有看见他的凶光,邪见却已收到了警告,闭了嘴,不敢做声,只在心里默念完了剩下的话:刀刀斋不是啥都不知道嘛?
                    “刀刀斋。”犬夜叉念了一遍,想起还留在那里的孩子们,又大声冲着杀生丸喊,“你个家伙怎么不去?”
                    “你妄想我会跟你一路吗?”杀生丸的声音越来越冷了,“把阿哞留下。”
                    “杀生丸大人,阿哞……”铃一时不解杀生丸的用意。
                    “铃,不要多说,我已经决定了。”
                    吸血鬼的岩洞里,黑暗是唯一的亮点;水滴的声音是洞里永远的鼾声;万年不变的死寂,凝结着空气;腥膻的鲜血之气,是这里死去的生命。
                    八咫镜被封藏在石壁中的某一处,这神器的到来,并没有为这邪恶之地带来任何圣洁之气,反倒让韬光养晦多年的阴谋昭然若揭。
                    谁会知道,山石之外,却是烈日当空?
                    没有预兆地,“轰隆——”
                    岩洞的一面石壁应声碎了,无数碎石放射状迸进洞里。阳光器宇轩昂地铺陈进来,耀得洞里的积水粼粼闪亮。
                    路易和戴维的睡意被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扼杀。
                    “来者何人,竟然找得到这里?”他们拾了盾,拔了剑,迎着涌入洞中的热浪,踩着渐弱的回声,无声无息地去找那不速之客。
                    “就是这里了。”戴维和路易同时感觉到了阳光的灼烧。
                    他们隐蔽在阴影里,小心地向外张望。那光幕里站着一个女人,逆着光,面容不甚清晰,只识得她身材姣好,外衣的衣领只拢到肩头。
                    “是你。醉心大人,你这是要拆了我们的住处吗?”戴维定下神来。既是醉心,就不必担心。她若是要反,早就反了,不必等到这一天,更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他只是不明白,她这样怒气冲冲地来,究竟为何?昨夜的战斗,杀生丸根本没有受伤,她没有理由这样来找茬。
                    “你们要对付杀生丸?”醉心冷冷地问。她的眼睛默然地平视前方,甚至不去找寻吸血鬼的方位。
                    路易和戴维听得这语气当中的冷酷,心里更加疑惑:他们对付杀生丸,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一直知道,为何会突然来兴师问罪?
                    “居雾大人,跟,你说了?”路易客气地问道。他们的确商量过要拖住杀生丸,好有机会找天丛云剑。
                    “我去。”醉心话语里的温度又低了一分,更有一番不可违抗的强势。
                    “你?”戴维大吃一惊。她对杀生丸的爱慕人尽皆知,还三番五次地帮他,现在竟然主动请缨去对付杀生丸。昨天从神宫出来之后,她到底又去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拦我者,死。”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醉心扔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去。
                    阳光里花香四溢,无影无尘。
                    树林的尽头,犬夜叉和弥勒夫妇刚刚离去。
                    铃依旧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他们都有伤在身,路上可千万别遇上敌人。”
                    杀生丸看着铃的背影,耐心地等着。
                    邪见站在杀生丸脚边,恭敬地看着他,小心地问:“杀生丸大人,天丛云剑的事,您不是问过刀刀斋了吗?为什么要让犬夜叉再去一次?”
                    “他们在这里碍事。”杀生丸随意地回答。
                    “碍事?”邪见心里生疑,接着问,“他们这回没有碍事啊。难道是因为以后会遇上危险,所以故意让他们离开?”
                    杀生丸抛给邪见一个冷眼,吓得他赶紧闭了嘴。
                    铃转身轻轻笑了一笑邪见的失言,走到阿哞身边,温柔地摸摸那双头兽的鼻梁,心里想:“杀生丸大人不让阿哞同去,是为了让犬夜叉大人离开得久一点吧。看来前路真是危险重重。我也要小心才是,不能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
                    “铃,邪见,走了。”杀生丸转身要走。
                    “杀生丸,你该说清楚要去哪里吧?”灌愁叫住他。
                    杀生丸回头瞅了一眼灌愁,又瞟见铃的脸上也有好奇之色,便耐心地说:“去父亲的墓地。吸血鬼的下一个目标是天丛云剑,剑在冥界。”
                    妖怪的墓地只是此世与彼世的交界之处,并不是真正的冥界。杀生丸明白这一点,吸血鬼却不一定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相关的地方,他一定要亲自去确认父亲的墓地安然无恙。况且,他还有另一个打算。
                    醉心独自走在荒野之上,绣鞋上的曼陀罗花沾了草汁和尘土,像是哭花了脸的孩子。这空旷的天地之间,只剩她踽踽独行。不必向谁展现强势,也不必向谁掩饰软弱。她直面着自己的内心,所有的累与恨,都呈现给这辽远的天和地,呈现给最能依靠的自己。
                    她的脚步是散漫的,她的背影是绝望的。她的面容美丽依旧,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神采。那原本紫色的瞳仁,现今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从吸血鬼那里出来,她的心莫明地平静了。不,在昨夜见到那两个人相拥相守的时候,就平静了。
                    “自己主动要求去对付杀生丸了。”她记得自己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度认为配得上杀生丸的,只有自己;配得上自己的,也只有杀生丸。她对他毫无遮拦地爱慕着,为他毫无保留地付出着。虽然杀生丸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但她义无返顾——她一定能等到他接受她的那一天。可是她没有想到,他已经早早地把心交给了一个人类,甚至连正眼都不留给自己。
                    她感觉不到被伤害:杀生丸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承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她根本没有被杀生丸伤害的资格,她根本没有拥有过能被抢走的幸福。她恨不了杀生丸,甚至恨不了铃,她能恨的,仅仅是他们之间的牵连。
                    曾经,她无论多么怨恨,都无法真正对杀生丸下手。她宁可无视吸血鬼的威胁,也要帮助杀生丸。现在,她却释然了,对他们的杀意,已在心里萌芽。
                    “我醉心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不容许任何人忤逆。杀生丸,你是我的,你必须记我一生一世。既然不能陪你到老,就让你恨我到老吧!”
                    阳光热烈地倾泻向她,如流水一般,濯去她心里的犹疑。她身后的阴影,便像那被抛弃的对杀生丸的爱心,那个颗心将永远如影随形,却再不会附上她的身体。


                    IP属地:美国74楼2020-11-11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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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天空湛蓝如洗,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雾气隐藏了地貌,只让零星的孤山探出高傲的头颅。巨大的飞鸟在空中盘旋起落,不休不息,表面上像是孔武有力的生灵,身体里却已经失去了鲜活的血肉,只剩一副骨架,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之间永无休止地巡视。
                      “杀生丸大人,这就是妖怪的墓地了吗?”铃由杀生丸单手搂着,飞行在迷雾之上。她双手环在杀生丸的腰际,环顾四周。风卷着雾气,撩起她的长发。
                      “嗯。”杀生丸简单地回应。
                      “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开始是石像,还说只有变成死人才能通过,后来活过来,却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进门了?”铃歪着头问杀生丸,心里想着适才在交界之门所见的两个高大的守卫。
                      邪见从杀生丸身后探出头来,双手紧抱着杀生丸的毛团,迫不及待地向铃显摆:“铃,你不知道了吧?那是牛头和马头。上次杀生丸大人来的时候,已经用天生牙征服了他们,这次他们当然不敢放肆。”
                      “是这样的啊!”铃笑靥如花,“杀生丸大人好厉害!”
                      杀生丸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向前。他要去的地方,已经近了。而他要找寻的气味,也已经闻到。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不带灌愁哥哥、小夜和阿哞一起来?”
                      杀生丸回视了铃一眼:“带你即可。”
                      邪见趴在杀生丸的毛皮上,随着毛团的飞舞起起落落,听到这四个字时,忽然意识到对主人来说自己是多么没有分量,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嘴上不自觉地嘀咕道:“原来我也是多余的吗?……”
                      “到了。”杀生丸往下一跃,停在一处挺立的山石上。
                      铃在杀生丸停下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耸入云间的遗骸。它的眼睛虽然已无血肉,但那硕大的凹洞仍然显得炯炯有神。那微张着的嘴里矗立着两排利齿,虽然沉积着岁月的腐蚀,却不失霸气。它的整个身体就如一座大山,披挂着葱茏的绿树,稳稳地坐在这天地之间,将一切睥睨得渺小。
                      “杀生丸大人,这是,这是斗牙王大人?好庞大!”她的惊讶和所有人初见这骸骨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邪见这时似乎已忘了适才的失落,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博学:“犬大将大人是修炼多年的大妖怪,原型当然巨大了。”
                      “铃,你跟我过去。”杀生丸言毕,那并未离开铃的细腰的手臂再次将她托起。
                      邪见慢了一拍,待他反应过来时,杀生丸已带着铃飞远了。
                      “杀生丸大人,真的不能带我邪见吗?我真的是多余的吗?”邪见望着杀生丸的背影,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杀生丸带着铃,稳稳地落在犬大将的肩头,站在那已经石化的铠甲上。
                      “父亲,好久未见。”杀生丸仰视着眼前高大的骸骨,言语中流露着千载难逢的尊敬。无论父亲已经逝去多少年,无论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父亲多少层,杀生丸对父亲,依旧敬重。
                      说起来,自己来到父亲的墓地,也不过是第三次。上一次,是追着奈落而来,那低贱的半妖为了区区一块四魂之玉碎片,大费周章来这里撒野,犬夜叉那家伙又无力阻止,导致这墓地受了不少践踏。而再上一次,却是自己与犬夜叉为争夺铁碎牙而战斗,那一次对父亲的打扰,似乎更甚呢。
                      杀生丸仰视着犬大将的侧脸,想起铁碎牙之争,不禁觉得荒诞。而他并不羞于回忆自己曾经的可笑,因为那场争斗,让他遇见了她。
                      “父亲,这是铃。您见一见。”杀生丸说完,侧头爱怜地看着身边的女子,示意她上前。
                      铃以为杀生丸来此是有其他要事,却不想他一开口就提到自己,心里一下子紧张不安。她恭敬地迈开步子,向前两步。
                      “斗牙王大人。”铃双手叠放在身前,深深鞠下一躬。
                      杀生丸看着铃的背影,双目含情。
                      “父亲,这就是我杀生丸要保护的人。”杀生丸的语气没有起伏,还像平常一样,冷静、从容,像是描述着太阳东升西落那样。的确,“保护铃”,对他而言,可不就是如太阳东升西落一般自然而然么?
                      铃听到杀生丸说的话,心如鹿撞。虽然这话是向犬大将说的,但是铃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杀生丸在向她承诺。她甚至可以觉察到,杀生丸的目光此刻正停留在她的身上。
                      杀生丸默默地注视着铃,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只要没有反对,就是接受这保护了吧。
                      杀生丸将视线从铃的身上移开,严肃地看着父亲空洞的眼睛,在心里向父亲说着无声的话:我保护铃,会比您保护十六夜更甚。
                      犬大将与十六夜如何相识,杀生丸并不知道。但他肯定,铃对于自己的意义大于十六夜对于父亲的意义。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落魄的她,她用最温暖的笑容贴近他冰冷的心扉。他看着铃在自己怀里复活,听着铃重新开口说话,等着她一天天长大。
                      杀生丸的目光回到铃的身上。那个曾经蓬头垢面、不会说话的孩子,如今已经出落成了完美的女人。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她活泼而不失端庄,率性而不失优雅。这样内外兼美的女子,无论是哪一个男人,都会驻足仰望。而在他看来,她完美,却不是因为她容颜美丽、知书达理、善良纯洁。人类赞美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烟云。她完美,因为她就是她,是那个在他心里烙下深深印记、熔化了他冰封的内心、与他不离不弃的她。
                      杀生丸执着地认为,自己与铃,胜过父亲与十六夜。
                      曾经的他,面对父亲为人类女人死去的事实,心中只有愤怒,甚至有那么一丝不齿——如此强大的霸者,怎么可以为渺小脆弱的人类放弃生命?可是,在遇到铃之后,他也与父亲一样,愿意为一个人类,毫不犹豫地拼上自己的性命。他终于认同了父亲的决定。而如今,他对父亲的选择又有了怀疑——无论父亲当时是怎样地身不由己,他始终是让十六夜一个人孤独了一世。这样的遭遇,他杀生丸绝对不允许发生在铃的身上。
                      杀生丸想了很多事,带着十分强烈的感情。这在遇到铃之前,是极少的。他看着那双硕大的眼洞,在心里向父亲发出最后一次挑战:父亲,我将超越您,无论在哪一方面。
                      铃仰望着犬大将的骸骨,杀生丸的承诺带给她的感动刚刚平静。她也在向犬大将默默诉说着自己的心思:
                      “斗牙王大人,铃听过您和十六夜公主的故事。铃对杀生丸大人也像十六夜公主对您一样,请大人您认同铃的心意。也请斗牙王大人庇佑杀生丸大人,百战百胜、一生平安!”
                      “铃。”杀生丸走到铃的身边,“走了。”
                      “咦?杀生丸大人,您到斗牙王大人的墓前,没有别的事了吗?不是为天丛云剑而来的吗?”
                      “另一件事,已经做完了。我已经闻到了他们留下的气味。”
                      铃心中不解,正要细问,却听见脚下的云雾之中传来严厉而苍老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
                      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警觉地看着杀生丸,问:“杀生丸大人,那是谁?”
                      “是宝仙鬼。不用理他。”
                      “杀生丸大人,他是活人?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我们不去看看吗?”铃的眼睛诉说着她的关心。
                      “他已经死了,只是因为既没有去冥界或仙界,也没有入人界轮回,所以在此逗留。”杀生丸简单地解答了铃的疑问。他虽然知道去见宝仙鬼也无益,但仍然带了铃,跃入云雾之中。
                      犬大将的腹部因为历经沧桑,更因为见证了两次战斗,已经破出了巨大的空洞。那洞口附着一簇晶莹剔透的金刚石,正是宝仙鬼的身体。
                      “是你,杀生丸。”宝仙鬼探着头,十分惊讶,但是语气之中,已经褪了刚才的敌意。他很快就注意到杀生丸身边的人类,疑惑地问:“她是谁?”
                      “宝仙鬼大人,我是铃。”铃对他鞠了一躬,甜甜地笑。
                      宝仙鬼被这陌生的人类所表现的友好怔了一下,直觉地认为这不是个普通的人类,便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便发现了铃腰间所佩的玉环。
                      两百年前,斗牙王曾为十六夜来向宝仙鬼要一块能祛病养身的宝石,那种东西对妖怪来说只是无用之物,所以他并不曾培养,斗牙王也失落而回。等到后来他终于养成了玉石,十六夜却已经去世,那玉环终究没能见得天日。没想到,杀生丸却取了来,送给了这个女人。
                      凭着那玉环,宝仙鬼便猜到了他二人的关系,心中的惊讶更是排山倒海一般,问道:“杀生丸,你……你竟然和你父亲一样,对人类动了心吗?”
                      杀生丸冷眼看着他,并不回答这于自己来说极度无聊的问题。
                      “虽然性情有些变化,但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傲。”
                      “铃,走了。”杀生丸转身欲走。
                      “杀生丸,等一等!”宝仙鬼焦急地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铃听得这话,为杀生丸留了心,回过头来,等着宝仙鬼说完。
                      铃不愿走,杀生丸自然也留了步。
                      宝仙鬼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对这个人类女子在杀生丸面前表现出的从容与主见也刮目相看。他定了定神,说:“有妖怪来过,带着刀刀斋和我的儿子,像是来找什么武器。”
                      “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说。”杀生丸异常淡定。来过什么人,他凭着气味,早就一清二楚。
                      但铃却不知道,只急切地问:“是披着斗篷、长着红色眼睛的妖怪吗?”
                      “是。”宝仙鬼有些惊讶,看来他们与杀生丸有些渊源,“这两个妖怪,除了头发之外,长得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是用我儿子自己的那颗黑珍珠进来的。”
                      “那他们找到了吗?”铃继续问。
                      “似乎没有。他们气急败坏地来犬大将这里放肆,被我教训了一顿。”
                      “要我感谢你是吗?”杀生丸终于冷冷地回答了他一句。
                      “呵,那就不必。只是,打扰你父亲的那些人,你要放过他们吗?”
                      “哼,不需要你过问。”杀生丸说完,揽过铃,飞身而去。


                      IP属地:美国75楼2020-11-11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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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出了火国之山的交界之门,手持彼世之刀的战栗贵公子,又踏上了平定此世的路。
                        与往常一样,杀生丸依然走在最前面,正面应接所有可能的威胁;灌愁跟在最后,是队伍的后方防线;小夜飞在空中,警惕着来自上方的敌人;那中心受着重重保护的,自然是双头兽背上的少女;而邪见,似乎是因为年老,竟意外地得到了与铃并排行走的特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不受前后二人的待见,只能走在中间。
                        邪见的步子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重,眉头也皱得更紧。不必细看都知道,他又老了几分。虽然跟随杀生丸已经百年有余,但是主人的心思邪见仍旧捉摸不透,这让他十分苦恼;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更加令他没来由地焦虑起了各种事情。
                        这一路上,他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念叨:“杀生丸大人是嫌我老了,挥不动人头杖了吗?要把我抛弃了吗?虽然铃自来就很受宠,但是她终究不能替代我邪见哪。”邪见仍然为杀生丸在墓地抛下他的事耿耿于怀。
                        “唉……”
                        “邪见大人,您还没有学会把叹出的气变成花朵吗?”铃探着身子,微笑着调侃邪见。虽然不知这爷爷在想什么,但若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总能舒缓他的愁闷吧?
                        邪见抬头看了看铃,又低下头去,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唉——”谁稀罕什么花呀?倒是想把这一身老朽之气叹出去呢。
                        “邪见,你走快一点行不行?不要挡着我的路。”灌愁原本看着铃出神,没注意邪见放慢了步子暗自神伤,差点踩到他身上。
                        “是你自己不长眼睛!”邪见转过身来,瞪圆了眼睛,一腔郁闷全部发泄到灌愁身上。不知为何,看到灌愁那气愤而无奈的绿色眼睛的一刻,邪见突然释然了:杀生丸大人连交界之门都不让他进,却带了我去,可见大人还是看重我的;该郁闷的是这个家伙,可不是我邪见哪。
                        邪见心里想通了,脸上的神色也舒展开来,转身大步跟上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我们要去哪里?”邪见跑到杀生丸脚边,脸上浮起了春光。
                        “去近畿。”杀生丸并不理会邪见的兴奋,简单地向他泼了盆冷水。
                        同时感觉到凉意的,还有铃。近畿并不是此刻她想去的地方,她也不解杀生丸为何要去。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杀生丸大人,刀刀斋大人被吸血鬼抓走了,那真纪,还有鸳鸯鹦鹉鸿鹄,会不会也被抓走了?我们不去刀刀斋大人的住处查看一下吗?”
                        “这件事,与我无关。”从杀生丸从容的脚步来看,他并不像铃那样为孩子们的安全而担心。
                        杀生丸这么一说,铃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心里想:“杀生丸大人对其他人的事向来漠不关心,只是这件事关系到犬夜叉大人,杀生丸大人怎么也这样冷漠呢?”她低下头,看着阿哞的双头一起一伏,皱起了眉。
                        灌愁将前面二人的举止一一看在眼里,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大妖怪,果然是铁石心肠。”
                        杀生丸不闻铃说话,知道她有些郁闷,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解释说:“保护他们是犬夜叉和法师的事,我没有义务。”
                        铃一听见杀生丸说话,本以为事情有商量的余地,谁知他说的竟是这样的话。她祈求地望着杀生丸的背影,心里彻底凉了,说:“可是,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必须学会如何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人,必须预见到可能发生的意外。如果桔梗的死没有让他觉悟,这一次他可能遭受的任何丧亲之痛都将是咎由自取,不需要怜悯。”
                        铃看着杀生丸,心里震惊:为了让犬夜叉大人学会保护他人,孩子们就一定要牺牲吗?
                        铃很为难,甚至有点生气。她很担心孩子们的安危,觉得杀生丸大人的做法过于残酷,可是要怎么跟他说?她觉得很无力,很烦躁。
                        “铃,如果你会怪我,随你。”杀生丸似乎感知到了她的不满,“我有更重要的事,没空去确认那些小鬼的下落。”
                        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真的生气了。
                        “另外,铃,我需要提醒你。”杀生丸放轻语气,略微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吸血鬼不会轻易杀死有利用价值的人。”
                        铃听出了这话外之音:“吸血鬼不会轻易杀死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说,即使孩子们真的被抓走了,目前也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有机会救人,杀生丸大人不去找他们,还因为这个吗?
                        铃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着希望,叫住前面故作冷酷的贵公子:“杀生丸大人,您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孩子们真的被抓了,而您先于犬夜叉大人找到他们,请将他们救回来?”
                        杀生丸审视着铃眼睛中的期盼和信任,不回答,心里默默地应下了。
                        千里之外,岩浆阵列之中的头骨之穴,相隔月余,重新升起了青烟。
                        犬夜叉一家、弥勒一家,以及七宝,终于重新聚在一起。
                        刀刀斋被抓走的当天,七宝带了孩子们,躲进地洞,逃得一劫。这个月里,四个小孩终日躲在地洞之中,整天提心吊胆,又没有足够的食物,全都瘦了一圈,但总算无病无伤。
                        五个大人围成一圈,专心地注视着孩子们的睡颜。鸳鸯和鹦鹉一边一个拉着弥勒的手,趴在他的腿上,小脸时不时地在父亲身上蹭一蹭。戈薇和珊瑚分别抱着真纪和鸿鹄,轻轻用手指梳理他们沾满沙石的头发。
                        “犬夜叉,你有什么打算?”弥勒探着身子,以最小的声音问道,“刀刀斋大人被抓走了,说明吸血鬼的确在打天丛云剑的主意。”
                        戈薇和珊瑚将目光从怀中的孩子脸上,移到各自的丈夫身上,目光中都有一丝惊讶与埋怨。虽然她们对于将要发生的事都有心理准备,但是作为母亲,她们打心眼里不愿意再离开孩子。一定要在重逢之时就计划离开吗?
                        犬夜叉盘腿坐着,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十分凝重。他压低了声音,边思考边说:“七宝这次逃脱,只是侥幸。一旦吸血鬼知道孩子们的下落,真纪他们就非常危险。”
                        “我们要带他们逃走吗?”七宝问道。
                        “弥勒,珊瑚,你们带孩子们走吧。是我执意要找醉心的,你们并不该受牵连。这下牵扯出了吸血鬼,还连累你们的孩子,往后的战斗,更加……”犬夜叉微低着头,侧过脸,避开弥勒和珊瑚的目光,沉重地说着。
                        “犬夜叉!我不会走的。人妖之战与神器之争,哪一个都牵涉到人类的生死存亡,我们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弥勒坚毅地看着犬夜叉说道。
                        “没错,犬夜叉。我也不走。”珊瑚紧紧握了弥勒的手。
                        犬夜叉郑重地看着两个相交多年的战友,心里说不出的感激,说不出的愧疚。他使劲点了点头,收拾了心绪,唤回斗志。
                        “犬夜叉,我们回去找哥哥吧,跟哥哥联手,消灭吸血鬼。”戈薇紧握了拳头,虽然灵力全失,但她时刻准备着与犬夜叉一起战斗,一如既往。
                        犬夜叉虽然不喜欢遇事就找杀生丸,但是这次的战斗,除了与杀生丸联手,他根本没有胜算。“我们路上花了这么多天才来到这里,杀生丸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找?”
                        弥勒低下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去近畿吧。吸血鬼跟太政大臣有联系,他们一定还会去那里。杀生丸就算不在太政大臣那里常驻,也总会去附近的。我们去了,好歹能找到他的踪迹。”
                        “那孩子们怎么办?”七宝焦急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犯难了。当初把孩子们留在刀刀斋这里,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们那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晓,更不要说预见到他们的突袭。而这一次,他们却要慎之又慎。
                        “我想到一个地方。”戈薇唤起大家的注意。
                        真纪在戈薇怀里扭了扭头,戈薇向前倾了倾身体,放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犬夜叉惊得眉毛直抽,眼睛里闪烁着一百个不情愿。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音量,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钢牙?我才不要……”
                        “犬夜叉,不许反对!除非你能想到更好的地方。”戈薇两句话,灭了他的火气。
                        “我同意戈薇的提议。”珊瑚向戈薇点了点头,“妖狼族深居山林,吸血鬼不容易找到。而且,凭钢牙的力量,应该能保护孩子们。”
                        “切,要说你们说,我不去求他。”犬夜叉说着,背过身去。
                        北国的宫殿。月明星稀。坚挺的皮靴踏过琉璃砖石,甩下一串阴森的回音,散逸着血腥之气。
                        “这宫殿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从来没留意到这园林的特别之处呢?”戴维一步一回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月光下这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天丛云剑下落不明,我竟然有兴致赏起景来。果真是知道杀生丸要遭殃了,所以心神舒畅吗?真是幸灾乐祸啊!”戴维自嘲一番,绕过山石与水流,来到醉心的殿前。
                        “醉心大人,我给您带来了好消息。”戴维笑着,长而尖的獠牙露出青光。他停顿了一下,留意着殿内的响动。
                        “血蝙蝠来报,杀生丸已经回到了近畿。”戴维故意提高了音量。
                        “既然您要求将杀生丸留给您对付,那路易和我就不再插手了。我们专心去找剑,您与杀生丸有什么账要算、用什么手段算,就是您自己的事了。”戴维嘴角的笑意更加张狂——醉心这次和以往不同,是铁了心要跟杀生丸过不去,有好戏看了。
                        殿内的那颗心,已经迫不及待。


                        IP属地:美国76楼2020-11-11 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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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树林中光影婆娑,点点光斑随着清风在地面荡漾。空气中洋溢着阳光的馨香。
                          这里是铃临时的安身之处。与以往每一次杀生丸离开时一样,她耐心地守在原地,等他回来。只是这等待之中包含着的情感,与日俱增;而他为她张起的结界,也越来越强。
                          然而今天,周围流淌着的空气,溶解着异样的气氛。
                          “今天太安静了啊!……”邪见靠树坐着,人头杖放在一边,托着腮,沉思。
                          杀生丸大人去找吸血鬼了,不在这里;铃跟阿哞和小夜在一起,坐在地上,似乎在写什么东西;灌愁在另一边,斜倚着树,看着他的画出神。
                          “好像没什么问题。”邪见挤了挤眼睛,视线又一次扫过刚刚数过的人。
                          “是铃!”邪见的目光定格在铃的身上,“杀生丸大人一走,她就再没说过话!”
                          邪见一翻身站起来,拾起人头杖,拔腿便跑向铃。
                          “铃,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铃被邪见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急忙掩了手中刚写好的扇子。
                          “没,没什么。”铃闪避着邪见的追问,边说边将扇子收起来。
                          “这不是你说的要给杀生丸大人的扇子吗?”铃的紧张反而刺激了邪见的好奇,“写了什么?让我看看。”
                          邪见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扇腰。
                          “邪见爷爷,不要抢!……”铃不想给邪见看上面的话,所以紧拽着扇子;但同时,她也怕跟他争抢,撕坏了扇子,所以不敢用力。那眉头上拧成一团的,既是紧张,又是担心。
                          “你今天看起来很奇怪,我要搞清楚才行,不然杀生丸大人问起来,我答不上来,就麻烦了。”邪见说着,手里又加了一分力。
                          铃预感扇骨已经弯曲,不忍再争,便松了手。
                          这一松手,扇子是安全了,邪见却没来得及撤回力道,往后一个趔趄,仰倒在地,扇子也脱了手,飞了出去。
                          “啊——”铃捂了嘴,惊慌地叫出声来。扇子在她的叫声里落地,“啪”地一声,展开了一档。
                          铃急忙跑上前去,要拯救她的心爱之物。
                          与此同时,灌愁已走到了扇子旁边,他附身拾起了扇子,不经意间,瞅见了露出来的那句诗:
                          “留得拙笔遗君侧,愿君莫忘铃音笑。”
                          灌愁隐约觉得这扇子上书写着忧伤,便担忧地问:“铃,这扇子是为何而写?”
                          铃见灌愁读到了扇上的句子,十分尴尬,也有些不悦,双手接过了扇子,仔细折好。
                          “铃,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既然看到了,我就一定要问。这么悲伤的话,为什么要写给杀生丸?你认为他会忘了你?”
                          “灌愁哥哥,不是我认为,是杀生丸大人说过。”铃双手持扇,如同护着至宝,继续说,“杀生丸大人强大无比,自可历经沧海桑田;我只是普通的人类,能够陪伴杀生丸大人的时间,不过如白驹过隙一般短暂。我只希望,在我离开之后,杀生丸大人能够不要忘记曾经有铃的存在。我写下这扇子,是为了给杀生丸大人留作念想。”
                          铃目光如烟,再次想起那晚的对话:
                          ——“杀生丸大人,如果有一天铃死了,您会像灌愁哥哥那样悲伤上百年甚至更久吗?”
                          ——“我跟他不一样。”
                          若他说不会,她便安静地走,什么都不留下,好让他的悲伤随时间稀释得快一点;若他说会,她便留下点什么,让他不致忘怀自己曾经的陪伴。
                          跟灌愁哥哥不一样,那就是会吧。
                          邪见单手撑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地说道:“铃,你真是乱来。突然松手干什么?我现在老了,很容易受伤的……”
                          “邪见爷爷,对不起!”铃的思绪回到眼前,忙跟邪见道歉,并扶他起来。
                          邪见叹了声气,轻轻摇了摇头,视线从铃的身上离开。
                          “咦,杀生丸大人?”邪见恍惚间瞅见了一个白色身影。他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铃的后方,在结界外面站着的,可不就是杀生丸么?
                          铃一听杀生丸回来了,慌忙回头。果然,杀生丸正站在两丈之外,风吹动着他的银发。
                          铃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极力压制自己的紧张,心里想:千万不能让杀生丸大人知道我写好了扇子,更不能让他看见扇子上的字。
                          杀生丸目不转睛地看着铃,不知在想着什么。他不说话,也不走近,只缓缓地向前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铃的心里“咯噔”一下,想:“杀生丸大人是让我过去吗?我之前跟灌愁哥哥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握紧扇子,小跑到阿哞身边,将扇子放回原先所在的小匣子里,然后再跑向杀生丸。
                          “铃,等一等。”灌愁抓住了她的手臂,“杀生丸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铃心里的担忧更深了一重:灌愁哥哥也看出了杀生丸大人不一样吗?这么说来,杀生丸大人果真是知道扇子的事了,而且很在意。
                          铃转过头,再次看向杀生丸,他仍旧向她伸着手,看不出情绪。
                          “灌愁哥哥,我知道。”无论怎样,她始终是要面对杀生丸的。铃示意灌愁松手,然后径直跑出结界。
                          杀生丸看着铃跑近,然后放下了手,转身走进树丛。铃默默无语,跟在一旁。
                          “杀生丸大人真是的,老是丢下我,跟铃单独离开。会不会以后直接把我丢了呢?”邪见叹了口气,沮丧地走到一旁石头上坐下,“想当初第一次见铃的时候,我还想着把她随便丢了。谁知现在要被丢弃的竟是我。真是八年河东,八年河西啊!……”
                          灌愁看着杀生丸和铃消失在树林里,心想:“杀生丸,你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说什么会忘了铃,自欺欺人!还有,铃,我开花了,我可以……”
                          灌愁握了握拳,下定了决心。
                          结界内回响着邪见的怨念。“杀生丸大人,千万别丢下邪见哪!”“杀生丸大人,邪见也想追随您一辈子啊!”“杀生丸大人,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灌愁皱着眉,想要将邪见扰人的声音屏蔽掉,却徒劳无功。他想象着林中二人的密语,心里存着期待:若杀生丸能跟铃坦白,那把写着忧伤的扇子就可以烧了。
                          “嘣——”地裂的声音震断了邪见和灌愁各自的思绪,也警醒了小夜。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树林深处,那是杀生丸和铃去的方向。
                          不知缘由,他们心里都升起莫明的不祥之感,立即往那里赶去。
                          杀生丸单膝跪着,右手指甲尽收,往前伸着,却不敢去碰面前那个娇小的身体。
                          铃颤抖着跪在地上,深埋着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些残碎的句子,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不要……碰我……痛……”
                          杀生丸听着,原本向前探着的手,忽地紧紧握拳。他的心随着铃的抽泣一阵阵绞痛。
                          “杀生丸,这是怎么回事?”灌愁跑上前来,顾不上喘息,向杀生丸责问。
                          杀生丸没有回答,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灌愁正要逼问,忽然注意到杀生丸身后的深坑,那坑里有一块碎布,白底上绣着浅紫色的曼陀罗花。
                          “醉心来过?”灌愁猛地明白了,心里泛起异样的恐惧。
                          杀生丸带着铃离开之后,没走多远就停下了。他回转过身,不发一语,只是直视着她。
                          铃心里想着各种理由来解释扇子的事,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慌张。可是,她一看见那双眼睛,这些理由就都自动烟消云散了。
                          那双眼睛,太冷,冷得让她心生忐忑,甚至恐惧。
                          “你没有发现我是谁吗?”杀生丸的银发剧烈地飞舞着,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妩媚。
                          铃心里的恐惧开始蔓延。她凝视着眼前的银发卷曲着顷刻间化作青丝;凝视着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一闪光添了明丽的妆容;凝视着那黑色的眼眸中自己的瞳孔放大再放大。
                          “醉心大人……”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回避醉心的居高临下。
                          “你真以为是杀生丸在叫你吗?你真以为他喜欢你吗?”醉心殷红的双唇轻轻开合,那双魅惑的眼睛,如同放射着毒针一般,看得铃极不舒服。
                          铃知道醉心正在施攻心之术,只能尽力集中精神,抵抗她的迷惑。
                          “你看清楚了,这是他给我的短刀,千月,用他的乳牙做的。”醉心说着,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嵌着月牙形白玉的短刀,故意贴着铃的脸炫耀似的晃了晃,“若是他喜欢你,怎么不送把刀给你?”
                          铃的意念忽地溃散,她努力地想看清那把短刀,心志却不由自主地被醉心的话牵引。
                          “杀生丸爱的是我。你一个弱小肮脏的人类,他早就厌烦了,你却死皮赖脸地跟着他。”醉心看着铃逐渐失焦的眼睛,神情甚是得意。
                          “杀生丸大人厌烦我了……”铃的心像是被刀扎了一般。
                          “你不知道他是如何爱恋我的吧?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温柔。”醉心的眼角闪过一丝狡猾,伸出右手,掌心附上铃的额头。
                          星光之下,他说,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海浪声中,他捧着她的脸,像捧着稀世珍宝,轻轻吻她。
                          晨雾之中,他紧握着她的手,守护着她安眠。
                          夜幕深处,他紧拥着她,贪恋着她的气息。
                          ……
                          那是杀生丸对醉心的温柔。
                          铃的眼泪决堤而出,心碎成一片一片。
                          灌愁焦虑地望着铃,他深知铃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来自醉心的幻术,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更让他担心的是,唯一能够将铃唤回现实的人——杀生丸——此刻竟也束手无策。
                          “醉心……杀生丸……大人的……爱人……”铃轻轻呢喃。
                          杀生丸和灌愁同时瞪大了眼睛:“这就是醉心施下的幻术!”可是,他们却无法知道这幻术的细节,他们无法知道,那让她痛不欲生的一幕幕,是怎么样在她的脑海中循环往复,醉心的嘲讽与戏弄,是怎样在她的耳畔回荡不绝。
                          “杀生丸大人……讨厌……我……”铃无法抹去眼前的影像,无法屏蔽耳畔的声音,无法挽救自己的心碎。
                          “铃,我在这里。”杀生丸无法承受铃的痛苦带给他的心痛,隐去坚硬的护甲,伸手将铃紧紧拥进怀中。
                          “杀生丸……恨……”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只有那源源涌出的泪水折射着她的悲伤。
                          杀生丸将铃抱得更紧,痛苦与愤恨在撕扯他的心。
                          铃的双手无力地垂着,对杀生丸的拥抱没有一点回应。她的脑子被杀生丸和醉心的影像占去了大半,剩下的一点空间也被用去重复醉心的话了:
                          “人类,不甘心吗?恨他吗?那就用他的乳牙做的短刀,刺穿他的胸膛吧!然后,再用它结束你自己的生命。”
                          铃的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短刀?杀生丸给醉心定情的短刀?醉心炫耀似的扔给自己的短刀?
                          铃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混乱中,她仿佛命令自己拾刀,仿佛命令自己将刀锋扎进胸膛。可是,要取谁的性命?
                          “铃,住手!”——这是谁在叫我吗?
                          “杀生丸大人!血!”——杀生丸大人怎么了?
                          那是我的手吗?怎么糊了这么多血?
                          杀生丸大人,您受伤了!
                          铃的眼睛突然找回了焦距。她看见,杀生丸的胸前,殷红的鲜血正向外浸润。她看见,自己手握短刀,刀锋滴着血。她看见,灌愁和邪见惊慌地看着自己。她看见,杀生丸的金眸里反射着自己泪水肆虐的脸颊。
                          “我刺伤了杀生丸大人?我刺伤了杀生丸大人!……”铃的手一松,短刀掉落在地,扎进土里,“啊——”
                          铃沙哑的声音回荡着痛彻心扉的伤。
                          “铃,没事了。”杀生丸重新拥紧她,轻声安慰,没有丝毫责备。如果这就是醉心的目的,那么他的铃,已经好了。
                          谁料,铃使出全身的力量,推开了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我伤了您……您讨厌我……”铃呜咽着,边说边往后退,“请让我走!”
                          铃哽咽着,踉跄着跑开。朦胧的泪水迷了她的双眼。一瞬间,杀生丸金眸之中有一种感情深深地进到她的心里,那是悲伤。可是她没有记住。她在心里跟他道了永别。
                          小夜伸长了脖子,往铃走的方向张望,它回头瞪了杀生丸一眼,那眼神里隐隐有着一丝杀气,然后飞速追着铃去了。同时追出去的,还有灌愁。
                          “杀生丸大人,不追吗?铃这样一个人离开,没关系吗?”邪见顾不上脸上老泪纵横,向杀生丸问道,半是请示,半是催促。
                          杀生丸仍旧跪在原地,目光追索着铃的去向,伤在身上,痛在心里。
                          那一天,海风呼啸,潮水奔腾。
                          他说:“不会让你离开。除非你自己要走。”
                          她说:“我不会离开。除非您讨厌我。”
                          这一天,阳光明丽,花朵含香。
                          她离开了,因为认定他讨厌她。
                          他无法强留,因为自己的存在是她痛苦的根源。
                          从今往后,谁温暖你冰封的心?谁又给你坚强的依靠?


                          IP属地:美国77楼2020-11-11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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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密林如同迷宫,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
                            灌愁跟丢了铃,无助地停在一堆杂草之中,环视八方。树影重重,那一处才是铃走过的?他此刻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的来路,那个方向有杀生丸强大的妖气做标记。而铃去了哪里?在荒山野岭栖息惯了的鹭草,竟然生生地让一个人类少女把自己甩在了树林里?他的内心涌上不尽的自责与愧疚。同时,他也愈发担心起了铃:一个女子,到底要如何绝望、如何渴望解脱,才会逃避得这样快?
                            “嘎——”一声凄厉的哀鸣划破天际。
                            灌愁猛地警觉——是小夜,是那阳光的方向!
                            他拔腿飞身跃进草丛,枯枝和杂草在他的脚下倒成一片。
                            树林的边缘已经近在眼前了,没有了树叶的过滤,骄纵的阳光铺洒进瞳孔,刺得人脑子盲然。
                            小夜黑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闪着青光,格外突兀。
                            “小夜叫得那么惨,一定是铃出事了。”灌愁不敢细想发生了什么,只是全速跑着,想尽快去到铃的身边。
                            没有预兆地,他的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倒,整个滚向前去。灌愁只觉肩上一阵疼痛,来不及细想,伸手抠住地面,指甲深深陷进土里,在地上拉出长而深的五道划痕。
                            停下之后,灌愁坐起身来,四下一望,不见铃的身影,小夜在前方空中盘旋,低鸣不断。灌愁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再次看了一眼四周。这一看,竟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自己失足的地方是一处暗坡,这坡不算很陡,但是凶险的是,坡底就是一处断崖。自己之前那么快地跑着,滚下的速度自然不慢,能够在坠崖前停住已是万幸。
                            想到这里,灌愁的心跳突地停了。“难道铃在这坡上摔倒,跌下崖去了?”灌愁猛地转身,仔细地查看那片山坡。这坡的土质很松,有什么踩踏或碾压的痕迹,很容易就能辨认。灌愁在心里快速默念:“千万不是!千万不是!”
                            地上浅浅的五条抓痕击碎了他的愿望。那五条痕迹与自己适才划出的很像,力气却小很多。留下它们的人,没有能够在断崖前停下来。
                            灌愁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充满了自责。他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呆在原地。
                            小夜冲上前来,对着灌愁的脸,猛地一扇翅膀,数条血丝隐隐爬上灌愁苍白的脸颊。
                            灌愁惊醒过来,眼睛里又有了生气,心里醒悟: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回了小夜一个坚定的眼神,打起精神。
                            灌愁往前走到断崖边缘,探着身子往下看。那崖壁如同被刀切过一般笔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铃,你要平安无事。你说了想要看我开的花。”灌愁这样想着,俯身攀岩而下。
                            醉心此刻心情极好,任凭阳光在自己的身上跳着热烈的舞蹈,挑逗自己的神经,任凭轻风放肆地亲吻自己的双颊,撩拨自己的笑意。好久没有这般闲庭信步了。
                            “醉心大人。”血蝙蝠颤颤巍巍地飞到醉心身后,嗖地化作人形,戴维的声音就在现身的那一刻响起。
                            “跟着我做什么?”醉心讨厌他扫了自己的兴致,转身嫌恶地看着他,正见此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这么怕光,不如躲回洞里去吧。”醉心的唇间吐出一丝嘲笑。
                            “偶尔出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您要我帮忙调虎离山,我怎能推辞?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让我白天出来?”戴维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生怕动一下,就被阳光照到。
                            “昼伏夜出的吸血鬼突然在烈日之下出现,你不觉得杀生丸会更好奇吗?若真是在晚上,杀生丸还不一定离开呢。”醉心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却在想:我醉心就是要故意折磨你。
                            “醉心大人想得周到。那不知您的计划成了没有?”戴维心中不满,但是畏着这当头烈日,不好展开手脚发作。
                            “当然。”
                            “您似乎跟杀生丸交了手?”戴维看了一眼醉心残破的裙摆,猜她落了下风,“您确定得手了吗?不用回去确认一下?”
                            “有什么好确认的?我对一个人类女人施幻术,难道还会失手?更何况,我这次用的幻术,他杀生丸绝无能力解开。”
                            话虽如此,醉心的心里却仍有一丝担忧。在向铃注下“自我了断”的咒语时,那人类的身上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妖气,生生地把自己的妖气逼了出来。若不是这样,铃那丫头,必定会如自己设想的那样,在痛苦与凄凉中自杀,而杀生丸,将为此内疚心痛一辈子。但是,就因为这一点小差池,这个幻术就称不上完美。而这不完美,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她却无从得知。
                            “这么说来,杀生丸要解开铃身上的幻术,还必须来找您了。那您为何还如此悠闲?不是该避一避吗?”戴维有心这样问,想打探出这个女人的下一步打算。
                            醉心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说,怎么对付杀生丸,由我自己决定吗?现在又想来插手?果真是蛮夷,毫无信用可言。”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这清泉一般的声音微弱而决绝,绝望而依恋,为帐篷四围染上了哀伤。
                            中年巫女跪在一旁,身边放着药箱和清水。她用布巾蘸了水,轻轻为铃擦去脸上和手上的泥土与血迹。
                            离榻稍远的地方,盘膝坐着一名青年男子,武士装扮,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铃。
                            “这姑娘从那么高的崖上掉下来,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伤,真是奇迹呀!”巫女边说,边将冷布巾敷上铃的额头,为她定神。
                            “健太君,你认识这姑娘吗?你看起来好像很关心她?”巫女微微回转过头,看了一眼男子,随意地问道。
                            健太不回答,依旧凝视着昏迷的铃。一年了,铃离开自己已经一年了。而爱慕着铃的时间,已经长得连自己也记不清了。上次见她时,她还如朝霞般灿烂,怎么现在就落魄至此?他又想起刚才发现她的场景,千丈悬崖,笔直绝立,铃从那里掉了下来。他无从得知她是为何坠崖,但是她衣襟上的鲜血和裙摆上的划痕已经昭示了她不幸的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呼唤的那个人吗?
                            “健太君,这姑娘身上的血,是妖怪的血。”中年巫女见健太没反应,便岔开了话题。
                            “妖怪的血?”健太吃了一惊。果然,跟那个妖怪在一起,铃只会受到牵连。
                            “她喊的‘杀生丸大人’是谁?你知道吗?”
                            “嗯?不……我不知道。”健太避开巫女的眼神,撒了个谎,“一定是那个叫杀生丸的家伙袭击了她,害她掉下悬崖。”
                            巫女并未察觉到健太语气中的遮掩,继续说:“她似乎对那个叫‘杀生丸’的人,怨念很深哪。”
                            “巫女大人,您有忘忧草吗?”健太忽然郑重地坐直身子,恳切地看着巫女。
                            “忘忧草?健太君,你想给她服下吗?为什么?”巫女惊讶地问。
                            “巫女大人,实不相瞒,这位姑娘叫铃,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一年前,她外出时被妖怪抓走,一定遭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您看她现在的遭际就可想象。我希望您能给她服下忘忧草,让她忘记痛苦的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巫女对健太的话半信半疑,这姑娘曾与妖怪在一起,是确定的,但是要说她受到了什么折磨,却不见得:先不说她身上这身衣服是何等华贵,单看那水灵灵的皮肤就知道她一定是被百般呵护。
                            “健太君,你说她受到妖怪的虐待,我看不像啊……”巫女正要说出自己的怀疑,却被健太一下打断。
                            “就算不是虐待,也是迷惑。巫女大人,我们现在担负着降妖重任,这样一个险些因妖怪丧命的可怜的女子,我们难道不该救她出水火吗?”
                            巫女还想说什么,但是想着,这女子与妖怪有什么瓜葛,总归是不好的;另外,健太这个人,实在不宜招惹。不如就依了他。
                            “好,忘忧草可以给她服下。但是,健太君,这药力只有十五天,药效逐天递减,你要想清楚以后的打算。”巫女说完,从药箱中取出一粒丹药,继续说,“这是忘忧草炼制的药丸,服下便可忘记一切,无论是喜是忧。”
                            健太注视着巫女手中的药丸,看着它被送到铃的唇边,没入她的嘴里。他的心难以平静:“铃,没有想到,上天这么快就让我再见到你。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变强,为了将你从那妖怪身边救赎出来。为了获得打败他的力量,我甚至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既然上天让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就说明天神希望我与你在一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


                            IP属地:美国78楼2020-11-11 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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