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铃吧 关注:92,607贴子:2,533,028

回复:【原创】亢龙无悔--修改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天惹茄子回来了!支持支持!


135楼2020-11-21 12:49
回复
    决定来补几个番外,填补一下杀铃相处的日常。
    此时就很恨我不会画图,明明这种小故事用图是最好表现的。


    IP属地:美国136楼2020-12-02 11:13
    回复
      番外 (三)(时间点:第七章之前)
      门框上传来“咚咚”的声音。枫不用出去就知道那是谁——那种妖气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她并不急着应答,只是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草药,站起来,在围裙上揩了揩手,又往里屋张望了一下——那孩子还睡着——这才慢吞吞地往门边走。她掀起门帘,正看见邪见的手停在空中,还没有敲下去。她往这小妖怪身后望了一望,只见杀生丸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背对着这边。
      “就知道是你们!”对他们的到访,她说不清是喜还是恼。喜的是那孩子开心,恼的是舍不得她走。
      “铃在家吧?”邪见不跟她多说,直接问道,“她没像平时那样在村口等杀生丸大人,是不是病了?”
      “铃昨晚喝醉了,现在还睡着。”枫边说,边示意邪见小点声。
      “醉了?”邪见吃了一惊,声音愈发大了,“铃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枫看邪见不消停,索性走出屋来,掩了门。她并不想跟邪见这个聒噪的小妖怪解释什么,但是有必要跟那边的杀生丸说清楚。她知道他肯定听着,于是说:
      “之前村里的酿酒师明子病了,铃帮忙照看了她的酒场。昨晚明子过来道谢,送来了铃帮忙酿的那道米酒,还有一些酒酿团子。铃喝了一点,没想到醉得很厉害。”
      杀生丸记得铃说过酿酒这件事,大概是两个月前。
      “差不多该醒了。你们等会儿吧!”
      杀生丸听完,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边上的一棵树旁,靠着树,闭目而立。那个地方,她一出门就能看见。
      之后很长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各顾各地,都当别人不存在。枫进进出出,蹒跚着把一蓬蓬草药搬出屋子,扑开晾好。杀生丸甚至没有睁眼,只是静静地留意着屋子里的那个人。
      太阳的金光铺洒上那些草药的时候,杀生丸听见屋子里传来她的声音:
      “早饭不用了,枫婆婆……我吃了个团子……先走了!”
      他睁眼望向她,见她高高挥了挥手,往这边跑过来了。
      铃停在他跟前,跟他鞠了个躬,抱歉地说:“对不起,杀生丸大人!我迟到了,让您久等了!”
      她的头发披散着,似乎是因为赶时间而没有束起来。
      “没有。本来就没有定下时间,算不上迟到。”是的,他们只是约定今天见面,并没有说具体时刻,尽管她总是天一亮就去村口等着,而他也总是早早地就到了,不让她久候。
      “您不怪我就好了。”铃冲他笑着,脸上泛着红晕,像是醉意未退。
      “酒醒了吗?”他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但现在没事了。”她的笑容更加明亮了。
      溪边林荫下,铃走在最前面,说着话,时不时伸手抚弄一下路边的野草,也时不时逗一逗盘旋在她身旁的鵺雀,更时不时转个圈,回头向杀生丸和邪见俏皮地笑。
      杀生丸的目光追随着前方的少女,他默默不语地听她讲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听她描述那米酒奇特的滋味,心中对这样的平淡与平静感到满意。是的,只要这样看着她的身影,听着她的声音,无论她去哪里,无论她说什么,他就十分知足。一个月的奔波与疲劳,都从她愉快的身影和熨帖的声音中得到抚慰。他到得越来越早,走得越来越晚,每次离开都十分后悔当初许下的一个月见一天的约定。
      “杀生丸大人……”铃的声音突然低沉而严肃起来。
      杀生丸心中一紧,懊悔刚刚走神。
      “我有点头晕,去那边坐会儿。”铃扶着额头,脚步有些重,一边走一边说。
      铃挨着一棵树坐下,双手撑在膝上,轻轻揉着太阳穴。
      杀生丸紧跟着来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铃觉得似乎清醒了些,于是笑了笑说:“不要紧,可能酒还没醒彻底。”
      “怎么会还没醒?”邪见也跟了上来,问,“你昨天喝了多少?怎么醉到现在?”
      “一杯。”铃转过头看着邪见,觉得他摇摇晃晃的。
      “一杯?”邪见很吃惊,“一杯就醉成这个样子?”
      铃觉得头有些重,顾不上回答,只不由自主地伏下身,将下巴靠在自己膝上。
      “铃,以后可别喝了。你这个酒量实在是令人担心哪!”邪见看着铃眉心紧蹙,猜想她可能有些难受,于是叮嘱道。
      “……嗯……”铃轻轻应了一声。她眼前的景象都打起了圈,扰得她心里一阵迷糊。她索性闭上眼,低头将脸埋进了臂弯之中。
      “不喝了!……”铃的呼吸声有些重,说话断断续续,像是自言自语,“虽然……喝完了能梦见,和那个人在一起……可是醒来,还是只有我自己……太难过了……再也不喝了!……”
      那个人?杀生丸心里一惊。铃梦见了某个人,醒来后还十分难过。这种感觉他知道,因为他也会梦见和某个人在一起,也会在醒来时失落万分。他梦里的那个人,就是铃。作为妖怪,他并不需要人类那样规律而深沉的睡眠,他只需要偶尔浅寐即可。就在那些浅浅的梦里,铃总是在他的身边,而醒来时,他总是孤身一人。梦里有多欢欣,醒来就有多落寞。这令他对这些梦境既厌恶又不舍。
      铃也有类似的梦吗?她梦见的是谁?是他杀生丸吗?还是别的什么人?这会影响她之后的选择吗?他的心里慌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纠结一番,杀生丸还是谨慎地问了这个问题,既期待,又恐惧。
      铃沉默着,呼吸声还是那样深沉。
      “您别问了,明子婶婶!我不会说的……”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羞涩。很明显,她的记忆混乱了,她回答的,是昨天晚上明子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铃,你不要紧吧?都胡言乱语了。”邪见愈发担心了,“什么米酒,这么厉害?”
      杀生丸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问:“铃,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铃又是一阵沉默,她听到了这个问题,却一下子想不出答案。
      “……早上?……面饼?……不对!今天没有生火,不是面饼……”铃的声音比之前弱,昏昏沉沉地,抱在膝头的手臂溜了下去。
      “团子?……”她的手磕到地面,惹得她颤了一下,意识回来一些,声音也扬了起来,“嗯,是团子。今早边梳洗边吃了个团子。”
      “团子?”邪见想起来了,“难道是枫之前说的酒酿团子?一个团子就又醉了?”
      铃没有回答,她已经处于昏睡的边缘。
      “铃,回去歇着吧。”杀生丸说着,起身扶她。
      她似乎听清了这句话,猛地抬头反对道:“不!不回去!杀生丸大人又要走了是吗?”她虽然清楚地说了这些话,可是目光依旧涣散,并没有清醒过来。
      杀生丸扶了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她双手攀紧了他的手臂,蓦地站了起来。可是她神志不清,身体不听使唤,趔趄了一下,歪倒在他怀里。
      “请您别走!……别走!……”铃顾不得站稳,顾不得脑袋中天旋地转,只紧紧贴着他,颤抖着声音哀求。
      人类的体重对于杀生丸来说,不过轻如鸿毛,而此刻,他却觉得铃的身体那么沉重,重得需要他使上全身力气去支撑。她的身体又是那么脆弱,令他不敢妄动分毫,怕碰坏了她、碰疼了她。他僵在原地,久久不动,久久不语。直到铃陷入昏睡,手上没了力气,呼吸变得平稳,他才将她扶起来,让她重新靠着树坐下,然后又坐到她的身边,决定等她醒来。
      他的心跳有些快——铃倒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乱了,一直没能平静。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不安,他想立即压制下这种悸动。可是在情绪的深处,他却又欢喜若狂,想让这种感觉停留得更久一点。
      矛盾之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铃身体的重量——她倚靠上了他的肩膀,并顺势挽了他的手臂,还握住了他的手。
      铃馨香的气息盘绕不散,温软的触感在他的手心化开,杀生丸的心跳更快了。
      “杀生丸大人!邪见我去找点醒酒的东西来!”邪见说完,逃命似的跑开了,心里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以后绝对不能让铃沾到酒。万一旁边不是杀生丸大人,而是别的什么人,那可就太危险了!”
      杀生丸轻轻回握铃的手。她的手好小,他轻易就将它整个护在手心。他已经不去管心头的悸动了,任由那种情绪放肆地激荡开去,他决定在这种情绪里沉迷那么一会儿。
      “杀生丸……大人……”铃迷离地说着梦话,声音很小,只有他听得到,“喜……欢……”


      IP属地:美国137楼2020-12-02 11:24
      收起回复
        番外(四) (时间点:第二十一章之前)
        水潭边怪石嶙峋,雨季逝去的痕迹斑驳地暴露在寒风之下。细长的树枝低垂着探进水里,被一层薄薄的冰锁住。青苔遍布的地面沾满了白霜,变作一匹画布,上面印着深深浅浅的足迹、慌慌张张的滑痕,还有鲜血淋淋的手印。
        杀生丸刚刚把铃扶起来,她似乎脚受了伤,站不太稳,右手上全是血,吧嗒吧嗒往下滴。
        “杀生丸大人,您回来了……”铃没想到杀生丸一回来就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有些窘迫。
        杀生丸轻轻托着铃的右手,看了一下她的伤口,伤在手掌,所幸不是很深。
        “冷吗?”他发现她的手冰凉,没等回答,就将毛团延伸出去,把她裹了起来。这是他们到北国的第一天。他早上离开去取铃的御寒衣物,没想到在这空当,她就被这里的黑冰暗算了一次。
        “没,没事……”她的脸烧得通红,声音也跟着害羞起来,她知道毛团是杀生丸身体的一部分,现在自己相当于被他抱住了。
        “按紧手腕,把手举高。”杀生丸叮嘱着,并且把她的手抬高了一点,尽管她知道怎么止血,并且已经在这么做了。
        “我带你回去。”说着,他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
        “不,不用了!我可以走!”铃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丢脸了,要是连走路都不能自己做,那真的是太没用了。
        “要是另一只脚也崴了怎么办?”杀生丸不由分说,只是又嘱咐了一遍让她按紧手腕止血,然后抱着她往回走。
        杀生丸将铃安置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给她批上新取回来的毛皮斗篷,又轻轻掰过她的手看了一下——还在流血。
        灌愁迎上来问:“铃,伤得重吗?”
        “没事,一点小伤。”铃逞强回答道,仍旧按压着自己的右手。
        此时,邪见抱着个匣子跑过来,把灌愁挤到一边。他小心地把匣子放在铃的面前,打开盖子,一股草药味扑鼻而来。
        “你这小妖怪这次倒是很周到。”灌愁少有地赞赏邪见。
        “这是应该的!身为家臣,必须时刻为杀生丸大人和铃着想。”邪见自豪地挺直了胸脯答道。
        “邪见,冰袋、清水。”杀生丸没有让邪见有自满的机会,给了个吩咐。言语很短,说明很紧急。邪见领会到了,飞速去办。
        杀生丸半跪着,把铃受伤的左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脱掉她的袜子,她的脚踝泛红,微微有些肿。
        “要我帮忙吗?人类的伤病,我比较熟。”灌愁凑上去问。
        “不需要。”杀生丸冷冷地回答。
        灌愁心中不悦,在他看来,杀生丸在这个时候拒绝他的帮助毫无道理,只会耽误铃的伤情。他在旁边仔细瞧着,准备在杀生丸做得不对的时候狠狠教训一番。
        铃的脚可以小范围地活动,看起来伤得不算严重。尽管如此,杀生丸还是小心地检查每一处可能受伤的韧带和肌肉,评估着扭伤的程度。最后,他觉得没有必要做特殊处理,于是从药箱里取了布条,要将关节固定起来。这一步他必须施些力气,铃有了疼的预感,眉头皱了起来。
        此时邪见已经回来了,他一手托着一布袋冰,一手拎着个装满水的竹筒,候在旁边。
        “铃,”灌愁决定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你在哪儿崴到脚的?”
        “在水潭那里……”刚说完,她脚上起了一阵剧痛,令她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你去水潭做什么?”灌愁又问。
        “早上在那里看见一簇花……以前没见……”疼痛打断了她的话。她眉心拧成一团,疼得受不了,只能紧闭了眼睛,咬着嘴唇,等着疼痛过去。
        沉默一阵,杀生丸终于开始打结了。她舒了一口气,把话说完:“刚刚去,是想仔细看看,回来把它画下来。”
        “画下来?”
        “嗯,一路上见到好多村子里没有的草啊树啊,想画一画,以后有机会给枫婆婆和戈薇大人看看。”有了外力的绑缚和支撑,她的脚踝舒服些了,语气也轻松了。
        杀生丸把她的脚轻轻挪到旁边石头上,说:“脚抬高,多放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灌愁等杀生丸吩咐完,又接着问铃:“何必自己去呢?你说一声,我去给你摘过来就好了。”
        “不用不用。”她对灌愁笑着说,“我想把周围的环境也记下来,这样以后才找得到呀。”说着,她觉得脚踝那里冰凉冰凉的,回头一看,杀生丸往那儿围了冰袋。
        杀生丸处理好了脚伤,回过头来,向铃伸出手,说:“铃,手给我。”
        铃却把手缩了一缩,说:“血已经止住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了。杀生丸大人,不用再劳烦您了。”
        “手上筋脉很多,伤到的话,以后就动不了笔了。”杀生丸说着,还等着她伸手。
        她一听,心里有些怕,于是老实地把手交给他。
        血的确已经止住了。不过冰碴、泥土、苔藓之类的脏东西,还粘在伤口上。
        杀生丸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伤口,不放过任何一粒细小的沙尘。铃见过枫和戈薇照顾病人,自己也给别人处理过伤口。她觉得,杀生丸大人比她们所有人都要细致。
        清洗干净,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杀生丸得以看清楚那创面的情况,伤在皮肤,没有触及筋骨。他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掐她的指尖,问她有没有知觉,如此把所有手指都试了一遍。末了,杀生丸给她敷上药,开始包扎。
        “杀生丸,你的手法很熟啊!”灌愁看到现在,不禁发出感慨。他没有料到,杀生丸对伤势的处理没有任何疏漏。
        杀生丸没有理他。却是邪见骄傲地回答:“那是当然!杀生丸大人可是在药仙那里读了好多的医书。”
        杀生丸嫌恶地警告了邪见一眼,没说话,打完了手中的结。
        “药仙那里学的?不可能吧?”灌愁有些怀疑,因为药仙从不收弟子。他疑惑又有些嘲讽地问:“你个大妖怪,要当医官吗,难道?”
        “杀生丸大人如果是医官的话,一定能救好多病人!”铃说着,高高举起手,对着树影间落下的阳光,欣赏那十分完美的包扎。
        “铃,其他人不关我的事。”
        “完全明白。铃非常感激!”铃冲杀生丸笑着说,她的一点点私心被他完全满足:她希望杀生丸大人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IP属地:美国138楼2020-12-03 10:07
        回复
          番外(五) (时间点:第二十一章之前)
          清晨,树林刚刚从睡眠中醒来。
          灌愁和邪见在林子里找食物。铃梳洗妥当刚刚回来,手里拿着梳子和镜子,往放着行李的地方走。
          “铃。”
          她听见杀生丸的声音,心想他回来了,于是笑着转身,却冷不防撞上了他的胸膛——他把她抱住了。
          “杀生丸大人!”她吓了一跳,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在身体两侧。
          杀生丸的脸紧贴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铃回过了神,知道不对劲,杀生丸经常夜出早归,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
          “杀生丸大人?”她伸手环着他,试探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杀生丸不回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她能感觉到杀生丸在他耳边深深地呼吸。
          铃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正思索着该怎样才能问清楚,杀生丸却在此时松开了她。
          “没什么。”他留下这么一句话,走开了。
          然后铃听到了脚步声——灌愁和邪见回来了。
          这一个上午过得异常安静。杀生丸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眺望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铃望着杀生丸的背影,早上的事情一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十分担心。
          她突然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她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明白。铃走到杀生丸身后停下,静静地站着,没有打扰,就那么等着——他得空的时候,自会回头。
          杀生丸似乎没有发现她——不,发现了,但是没有立即回应她。
          “果然心里有事吗?”她这么想。
          许久,他终于侧过头问:“怎么了,铃?”
          “杀生丸大人,”铃冲他笑着,“可以跟你说会儿话吗?会打扰您吗?”
          “什么事情?”杀生丸整个转过身,面对着她。
          铃脸红了,目光闪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可以跟您单独说吗?”
          杀生丸瞥了一眼那边的邪见和灌愁,明白了,于是拉起她的手,在那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化作一道白光,带着她飞走了。
          杀生丸带着铃在靠近山顶的一处坡地上现身,他审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别人,于是领着她在一块大石上并排坐下。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跟铃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尽可能地和她平视,他觉得那样会让她更自在。
          “想说什么?”他问。他没有看她,因为大约能猜到她的问题,而他不太想回答。
          铃似乎没有想好怎么开始,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杀生丸大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果然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他们刚到北国不久。他每天出去打探消息。昨夜他走到九尾狐的地盘,陷入幻境,着实被困了一阵。幻境里循环着他最怕发生的事情:铃没有选择他,铃被敌人抓人,铃发生意外……出来之后,他心有余悸,急速飞奔回去,一路上战战兢兢,直到看到铃,直到把她拥在怀里,他才真正镇定下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铃的幻象困住。上一次发生在和醉心的打斗中,那时他很轻易地识破了那些把戏;这一次,他却一时难以分清假象和现实。他对铃的情谊越深,这幻象就越致命。他早上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办才能避免下一次。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想跟铃提起,他怕她担心。
          “没什么事情。”他固执地不说。
          “杀生丸大人,您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吗?”铃绕到他身前跪坐着,让他不能回避。
          她接着说:“可是,如果一如所知,才会真的加倍恐惧。”
          杀生丸看着铃充满焦虑的眼睛,没有办法再一次拒绝。
          “是关于你的幻象。”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却不再描述具体的细节。那些场景,他根本不愿意去回想。
          听到这,再联系到早上杀生丸的举动,铃大概知道了七八分。
          “杀生丸大人,请收下这个。”她双手呈上一只锦囊。
          杀生丸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发现袋口封上了。
          “里面是什么?”
          “是我成人礼上剪下来的头发。”
          杀生丸目光一扬,有些诧异,说:“头发落在别人手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尽管这么说,他却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铃笑了起来,说道:“杀生丸大人的头发不是也给我了吗?”
          杀生丸的视线扫过铃的银色腰带,他心想:她知道了,一定是邪见那家伙说的。
          “没有人可以把我怎么样。”他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铃仍然笑着,“铃的头发放在您那里也没事。——不,是更安全。”
          杀生丸没有再说什么,他在想铃现在给他这个的理由。
          铃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说:“杀生丸大人,铃把这个送给您。这样,您在战斗的时候也能知道,铃一直在您身边,很安全。请您放心。”
          杀生丸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你在问我之前,就猜到了我遇到的事?”
          “嗯,猜到了一点。因为我也会在非常挂念您的时候,希望拥……”话到嘴边,她害羞说不出口,换了个词,“希望靠近您。”
          是的,她猜测杀生丸一定是非常挂念他,才会那样表现出来,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激起他那么强烈的挂念。至于是什么事情,她换位想了一下:她最担心杀生丸大人出事,那么杀生丸大人一定是误以为她出了事。
          “还有一件事。”铃说着,脸红了,眼神也躲闪起来。她咬着嘴唇,来回揉搓着衣袖,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直起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铃的心时刻都追随在您身边。”
          说完话,她没敢停顿,趁着勇气尚存,在他的唇上匆匆吻了一下,然后飞速逃到了一旁。
          她背对着他,使劲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上次在海边,杀生丸吻了她,她由此彻底明白了杀生丸对她的感情。她一直想要用同样地方式向他明示自己的心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杀生丸,她的心比她预想得还要难以平静。
          “传达到了吗?”她心中在想,“杀生丸大人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的。倒是我,实在太笨拙了。”
          冷不防地,杀生丸从背后抱住她,她的心跳又快起来。
          “如果你说的‘靠近’是这个意思,那我只靠近你一个人,也只允许你一个人靠近。”
          他温柔的气息在她耳边回荡,令她无比安定,同时又无比躁动。
          远山的雄壮和穹隆的辽阔映入她的眼帘,她觉得这天地间一切都那么美。
          “杀生丸大人,您经常能看到这样美的景色吗?偶尔带我一起看看,可以吗?”
          风景什么的,杀生丸见得太多,从来不觉得美,只感觉无聊。奇怪的是,他望了一眼那群山,竟然觉得还挺好看,竟想这样多看一会儿。
          “好。”他回答。
          “只有我们两人,可以吗?”
          “当然。”


          IP属地:美国139楼2020-12-04 08:06
          回复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0楼2020-12-04 20:53
            回复
              番外(六) (时间点:第三十六章之后)
              夜幕四合,林中静悄悄的。
              邪见趴在双头兽的背上打着呼噜,他的气色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稍微褪去一丝疲惫。灌愁化作鹭草,在树下休眠,香丝茶事件之后,他经常这样。小夜隐藏在阴影里,潜伏在铃的身旁不远处,睡梦中仍然保持着警觉。
              铃抱膝坐在火堆旁边,看着那无精打采的火焰出神。
              杀生丸走过来,往火堆里丢了两块柴,火苗重新跃动起来。
              铃意识到夜深了,而自己可能坐得太久了,已经惹了杀生丸大人担心。
              杀生丸坐到她身边,像平时一样拾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没什么。”她回答得很快,像是掩饰心中真正在意的事情。
              杀生丸沉默。在她看来,这是在等她认真地回答。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说:“杀生丸大人,下午跟您说话,我的语气很不好,对不起。”
              原来是那件事吗?她因为他不去找犬夜叉和弥勒的小孩儿们而生气了。那是她第一次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对他的怒意。
              “我没在意。”
              “嗯,我知道您没有。”铃歪头看着他,说,“您生气的时候不是这样。”
              杀生丸愣了一下:我生气的样子?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索什么时候生过铃的气,最后想起她执意要去采云隐那次。难道给她留下了什么狰狞的印象?他突然觉得有一点心虚,不由地握紧了她的手。
              但他立刻就起了新的疑问:既然知道我没生气,那为什么还心事重重?
              她望向一边,避开他的目光,神情十分内疚,说:“都是因为我太愚笨,看不明白形势,才误会了您。”
              杀生丸并不这样认为,铃的聪慧他是知道的。“你没错。那不要紧。”
              “杀生丸大人,您可以看穿敌人的想法,我却不能。我所猜的,和您所想的,完全对不上。我怕我会坏您的事。”铃觉得错在自己,仍然不敢看他。
              杀生丸望着她阴郁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希望她无端地自责,说道:“归根结底,错在我没有把心中所想跟你说清楚。”
              “不是这样!跟杀生丸大人您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错!”铃着急地辩解。她的目光回到杀生丸那里,他已然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杀生丸没有答话,他的确认为下午的那场误会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他能早点跟铃说清楚的话。
              “果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低下头,有些沮丧,“就是因为怕您以为我在怪您,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杀生丸伸手掰过她的脸,确保她听着,然后说:“你不用再猜测我的想法。今后,所有能说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铃望着杀生丸,他恳切的眼神令她心颤。
              “其实,我很努力地想为您分忧解难。但是,即使和您经历着一样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做到像您那样周全。您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本质,我绞尽脑汁却只看到皮毛。”这种挫败感和无力感才是她郁闷的根源。
              他本来想说“你不用做这些”,但转念又想她肯定不会甘心,于是说:“铃,我的感官比你的灵敏,我还比你多了几百年的经验。”
              他本意是宽慰,但她听了,心却更沉了。
              “很多经验是从教训里来的。你不要着急。”
              可是她不得不急,她的生命太短,她根本来不及跟上杀生丸的步伐。
              “不用想着追上我,我会跟着你。”杀生丸停顿了一会儿,看到铃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继续说,“你也不需要像我一样思考,你无论怎样都很好。”
              事实上,铃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纵使她有和他一样的观察力,她的想法和选择仍然不会与他的相同,因为她的心不够硬、不够冷。但他没有这样说,他不需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铃。
              铃想着杀生丸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莫名地感到心安。
              她靠在他的肩上,漫无目的地问:“杀生丸大人,今晚还出去吗?”
              “不去。”
              “是因为这里不安全,所以要留下来守着吗?”她心想:这又是我没看出来的一件事。
              “不是。”杀生丸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只是不想而已。”
              她笑了一下,闭上了眼。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膝上,这样她的梦才更加安稳。


              IP属地:美国141楼2020-12-05 08:39
              回复
                上面的几个番外,是想补充杀铃恋情的发展。之后还会发几个婚后的小故事。


                IP属地:美国142楼2020-12-05 09:58
                收起回复
                  番外(七)
                  屋子里十分安静。靠墙的坐榻上平躺着一名女子,她衣着华丽,面容安详却脸色苍白,呼吸均匀却气息微弱,看上去像是深眠却又似乎永远不会醒来。一名银发男子单膝跪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脸,仔细留意着她气息的起伏和脉搏的强弱,生怕发生一丝一毫的意外。
                  门开着,药仙走进来,一眼就看见那个男子——他的妖气,早在百里之外,就通报了他的到来。
                  “杀生丸。”药仙走近,注意到了那沉睡的女子,“铃怎么了?”对杀生丸的人类妻子,他并不陌生,她对各种草药有兴趣,来拜访过两次。
                  对于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来说,没有什么伤病是不能自愈的,他来这里,必定不是因为自己。可是,据药仙所知,为了这个女子,杀生丸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养生祛病的宝贝,甚至还一度借走了这里所有与人类相关的医药典籍,恐怕暗地里也观察了不少人类行医施药的实例。以人类的标准,杀生丸应该已经是个神医了,有什么病症,是他不能处理的呢?
                  杀生丸站起身,让到一旁,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说:“铃在家里晕倒,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找不出原因。”
                  药仙已走到铃的跟前。他将铃打量了一遍,见她呼吸有些微弱,面无血色,眼睑一动不动。
                  “吃了有毒的东西?”药仙心中并没有结论,只是需要排查各种可能的原因。
                  “不可能。”
                  药仙不作评论。他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并俯身仔细观察她嘴唇的颜色,同时继续问着问题。
                  “被人袭击?”
                  “不可能。”
                  药仙听着,坐下来,拾过铃的手腕,拂开衣袖,检查她手臂上的血管和筋脉。
                  “被什么东西附身?”
                  “不可能。”
                  听到这里,药仙终于回头,惊诧而又略有些敬服地看了一眼杀生丸——他仍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铃。这么多原因都能斩钉截铁地排除,看来他的确把妻子保护得很好。
                  药仙将手指搭在铃的手腕脉搏上,闭着眼睛,聚精会神,找寻着那律动之中隐藏的细枝末节的异样。许久,他将铃的手放回去,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杀生丸,”,药仙起身,转向他,认真地问,“你试过向她释放妖气吗?”
                  “开什么玩笑?”杀生丸的眼睛瞪大了,视线终于从铃的身上离开,他注视着药仙,考量着他的意图。向铃释放妖气?她如何承受得住?
                  “不用很强,一点点就可以。”药仙神情严肃,并没有说笑。他退了两步,伸手示意杀生丸上前,并说:“你试试就知道我的意思。”
                  难道铃真的被什么附身,需要用我他生丸的妖气来将它逼迫出来?不可能,没有什么可以躲开他杀生丸的耳目进到他的家里,更不要说,铃戴着神器,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避开它的打击而威胁到铃。
                  尽管这么想,杀生丸仍旧决定听从药仙指示,他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杀生丸在右手食指尖聚集了十分之一的妖力,然后伸手悬在铃的上方,极其谨慎地一点点将妖气释放出来。绿色的妖光朦朦胧胧,慢慢地向铃弥漫。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铃的反应,任何一丝一毫的妖气在渗透向铃之前,都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真正落到铃身上的妖气,可能只有那指尖的百分之一。
                  药仙在一旁观察着,对杀生丸谨慎的态度十分满意,对他对妖气精密的操控十分赞赏。
                  突然,只见杀生丸一握拳,笼罩在铃周围的妖气在一瞬间被悉数收回。他惊恐地跪下去,手掌覆在铃的小腹上,身上冒出了冷汗,一时说不出话。
                  “你感觉到了吧?铃体内那个小东西的妖气。”药仙从脉象中得出的猜想被杀生丸的反应证实,“你的妻子怀孕了。”
                  是的。杀生丸感觉到了,铃的腹中那股十分微弱、却无比倔强的妖气。他起初以为是别的什么妖怪,于是施了一点杀意想将它逼出来,可是它反馈出来的妖气却令他慌了神——那个妖气与他同源,那是他杀生丸的血脉。
                  “杀生丸,你不高兴吗?”药仙见杀生丸沉默不语,于是问道,“你们的婚礼是两年前吧?两年不见你提起,我还以为你们气数不合、不会有孩子了。现在有了,不是很好嘛?”
                  高兴吗?也许有那么一丝,但是转瞬即逝,比起孩子,他更在意铃。
                  “那家伙很危险。”杀生丸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药仙听出了这语气中的担忧,说:“的确,那团妖气在她身体里扎根可能也就几天时间,却足以让她昏迷不醒。如果放任不管,她很快就会死。”
                  杀生丸蓦地回头盯着药仙,眉头紧锁,质问道:“你曾经说过有办法,不是吗?”
                  药仙记得,与此相关的问题,杀生丸问过两次。一次是为半妖弟弟犬夜叉的妻子问的,似乎是因为她当时怀孕很辛苦。另一次,是他来预留还魂草的时候,他那次问了很多问题,诸如,人类若是怀上半妖会怎样,当年犬大将如何保全十六夜,什么药可以用,等等。
                  “不错,我是这么说的。”药仙回忆起当时的回答。看杀生丸现在的反应,若那时得到的不是完全肯定的答复,他必定是不会让这个女人怀孕的吧?
                  “我说了,人类母亲无法承受半妖孩子的妖气,自身又没有能力压制,所以才会一尸两命。如果母亲是人类,只有先天妖气弱小的半妖才有正常出生的可能。”
                  杀生丸咬着牙,很不耐烦,他不需要别人讲这些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我还说,母亲匮乏的妖力,可以靠外界补偿,某件物品,某种食物,甚至是父亲的妖力,都可以是补偿的来源。这就是我当时说的‘办法’。”
                  杀生丸的忍耐力已经要到极限——药仙仍然没有说任何新的信息。
                  “告诉我!要做什么?需要什么”杀生丸压下他的不满,请求道。
                  “杀生丸,办法是有。”药仙觉察到了杀生丸的焦虑和那隐忍的怒意,解释道,“但是因人而异。妖怪的妖气两两不同,与人类融合之后,传递给半妖孩子的妖气就更千奇百怪。你的父亲用了什么方法来控制犬夜叉的妖气并保护十六夜,对你没有任何借鉴意义。甚至,如果将来你们有第二个孩子,你这一次所用的方法,下一次也不一定能用。”
                  “你当初为什么要隐瞒这些?”杀生丸的怒意转为杀意。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杀生丸,难道你认为自己找不到压制它妖气的办法?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药仙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甚至略带一丝嘲讽,“没错,大部分妖怪父亲都失败了,成功的也大都是侥幸。可是对你,我下了相当大的赌注。”
                  “你用铃的生命来做赌注吗?!”杀生丸的杀气从手掌中咆哮而出,奔腾着将药仙整个吞没,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屋子里妖风乍起,墙面地面被掀入空中飞向远方。药仙被杀生丸的这一掌推出去老远,他身前的结界被对方的妖气猛烈地冲击着,迸射着火光。
                  “我的赌注,”药仙终于完全化解了杀生丸的掌风,这才说,“是我自己的命。”
                  杀生丸没有回应,也没有向他杀来第二击。杀了他,并不能改变铃的处境。
                  “杀生丸,你刚刚一手向我下杀招,一手却还放在妻子身上。一面破坏,一面保护,你是怎么平衡妖气的?”药仙的视线停留在杀生丸的右手上——那只手一直护在铃的小腹上。
                  他没有等来杀生丸的回复,也不指望他的回复,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试试吗?你没有选择,不是吗?”


                  IP属地:美国143楼2020-12-05 12:58
                  收起回复
                    番外(八)
                    天空湛蓝如洗。杀生丸和铃坐在后山的草地上,正午的阳光倾泻在他们身上,迸溅出闪闪光圈。杀生丸一手揽着铃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她倚靠在他的怀中,安静地睡着。阳光在她的身上流淌,令她的身体格外温暖。
                    半个月,那个家伙在铃的肚子里仅仅生长了半个月,而铃却似乎已经耗尽了一生的精力。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没有力气醒来。他日夜守在她的身边,常常能看见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眉头紧皱却睁不开眼,她咬紧牙关却说不了话,她攥紧了拳头却动不了半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小心地向铃输入一点妖气,确切地说,是两种成分的妖气:一种凌厉,用来压制那个家伙,好让它安静下来不要作祟;另一种柔和,输送给铃,帮她抵御那个家伙的冲击。他的妖力不能太小,否则那家伙的妖气得不到压制,会转而袭击铃;他的妖力也不能太大,否则多余的力量会滞留在铃的身体里造成伤害。那个家伙在铃的身体里生长着,它的妖气一天一个样,它对他的反应也一天一个样。他必须万分谨慎地调度自己的妖气,才能在保护铃和限制它之间找到一个安全的平衡点。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大部分妖怪父亲都失败了,所以药仙才会把赌注下在他的身上。
                    在杀生丸的照料下,铃逐渐好转。起初,她每天只能醒来一两次,每次只能说一两个字。后来,她慢慢地可以吃下些食物,也能清醒地交谈。今天,她说想晒晒太阳,于是杀生丸带她第一次出了房门。
                    杀生丸觉得铃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尽管力量十分微弱。
                    “杀生丸……”铃醒来了。她颤巍巍地撑起消瘦的身体,轻声唤他。
                    杀生丸扶着她的肩膀,帮她坐直。他追踪着铃眼睛里的光——她的眼神还有一些涣散——温柔地问:“需要什么?哪里不舒服?”
                    铃摇摇头:“我,做了一个梦。”她的声音很轻,但比上次醒来时又稳定了些,这让杀生丸感到安心。
                    铃定了定神,仰头望着杀生丸,他的面庞那么清晰,她似乎觉得很久没有这样认真而实在地看过他了。他似乎有些疲倦,有些欣喜,还有些担心。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情绪糅杂在他的微笑里。
                    “这个孩子,”铃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小腹,缓缓低头望向那里,“这孩子,在梦里,跟我说话。”
                    “铃,别乱想。”
                    铃又摇摇头:“真的。它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说,‘我好害怕’……”铃的头埋得更低。
                    “我对它说,‘别怕,妈妈在这里’。可是……”铃说着,眉心拧成一团,眼泪也涌了上来。她不明白它为什么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它只是一直重复,‘我好害怕’。一直……”铃的声音越来越低,被泪意咽住了。
                    “铃,你看着我。”杀生丸轻轻托起铃的脸,一行泪正好从她鬓边滚落。他说:“我不管它怎样,你要好起来。”
                    铃似乎没有听清杀生丸的话。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没有看清杀生丸祈求的表情。她的情绪愈发激动,哽咽着说:“杀生丸,我什么都做不了……”
                    “别害怕,铃。我在这里。”他擦去她的眼泪,安慰道,“我在克制它的妖气,不会让它伤害你。”
                    铃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受到某种触动。她努力收敛了情绪,极尽严肃地看着他,颤抖着说:“不,不是我在害怕。是那个孩子在害怕。”
                    随即,她的眼神又因为激动而闪躲起来。“不是克制,杀生丸,不是克制……你要保护它!”
                    杀生丸却也异常坚定,他看着铃的眼睛,说:“铃,保护你,才是我首先要做……”
                    “不对!”铃攥紧了他的衣襟,努力挺直着身子,打断道,“要保护我,就要同时保护它。它是我们的孩子啊!”
                    “铃,它正在危及你的性命,它……”
                    “不!”铃又打断了他,“它只是在长大。它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它现在就是一团亮光,我看不见它的样子,但是,我能听到它的声音,它高兴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它还会钻到我的怀里,依靠我……”
                    铃激动地说完这许多话,耗尽了力气,咳嗽起来,双颊涨得通红。
                    杀生丸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心疼得说不出话。
                    等呼吸平复了,铃又重新凝视着杀生丸的眼睛,用那愈发沙哑的声音继续认真地说:“杀生丸,它期待跟我们见面。”
                    “铃,你知道,我唯一在乎的,就是你,别人怎样,我……”
                    “杀生丸,它不是别人。它就是我。”铃坚定地对他说,“它也是你。”
                    杀生丸没有办法反驳铃的这句话。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心却纠结起来:它是她,它也是他,可是它会杀死铃;他不是不想保护它,可是铃比它更重要。
                    铃握着杀生丸的手,将它覆盖在自己的腹部,轻声说:“跟它好好打个招呼,好吗?就说,‘爹爹在这里’。”
                    杀生丸立刻就感觉到了来自那个家伙的妖气,它反常地平静,平静得显出胆怯,胆怯得令人担心。他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它发生了什么。铃双手紧压在他的手上,正无比期盼地望着他。他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将平日里输送给铃的那种柔和的妖气,分了一部分传递给它。这是他第一次向它释放出正面的妖气。
                    铃目不转睛地看着杀生丸,她希望他能像她一样感受到那孩子的心情。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如果他真的感知到了它,她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
                    蓦地,杀生丸的目光散了一下,他的手也颤了一下。铃知道了。
                    “杀生丸,感觉到了吗?那孩子很开心。”铃笑起来,一股暖流正从她的腹部散开,涌向全身,那孩子开心的感情传递给了她。
                    她低头温柔地笑着说:“孩子,别害怕!爹爹妈妈都会保护你!”
                    杀生丸将铃拥住,沉默了很久。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铃说的对,这个孩子只是在长大。他害怕它的成长给铃造成压力,所以试图用自己的妖气制服它的。可是,他却忽略了它的很多需求,忽略了它的不安全感,它的无助感,它的失落感,当然,他还忽略了它的生机,它的勇敢,它的顽强。这个孩子需要的,不是压制,而是引导。而要引导它的妖气,谈何容易?他首先要抽丝剥茧解析出它妖气的意向,然后要在万千可能中找到正确的回应,最后还要将这种回应精准地用自己的妖气表述出来反馈给它。这和简单的压制相比,难了何止一星半点?
                    “‘母亲大人’,”杀生丸在铃的耳边轻柔地说,“铃,它以后得这么称呼你。”
                    “‘是,父亲大人!’”铃笑着替那小家伙回答了。
                    杀生丸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怎样保护铃,怎样保护这个孩子,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IP属地:美国144楼2020-12-05 13:11
                    收起回复
                      番外(九)(1)
                      夜已经很深了。疏星点点,风语森森。
                      一座孤山高耸如云,像剑一般,矗立在天地之间。夜色掩映之下,山上的庇护之所愈发安全,山上的争斗之地也愈发险要。半山腰处延伸出一块空地,中央一堆火燃得正旺。杀生丸在火堆前坐着,面向高山,背对悬崖,从风里探查山里发生的事情。铃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她连眼前这座山的轮廓都看不清,无法知道任何信息,可是仍旧倔强地不肯睡去。她的身边放着两个盒子,一个装着草药,一个盛着点心。不远处,双头兽鼾声起伏,一辆车卸在它的旁边。
                      “铃。”杀生丸微微侧过头,轻声唤她,“回来了。”
                      铃坐直身子,问道:“是谁?”
                      杀生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站起来,望着前方延伸出去绕到山背后的路,说:“很快就到了。”
                      铃也起身,揉了揉眼睛,循着杀生丸的目光,往那夜色深处张望。
                      果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在漆黑的背景中格外显眼。那个影子快速移动着,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很快就来到他们跟前。
                      那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长得和杀生丸十分相像。他单膝跪下,向他们行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嗯。”杀生丸平静地回了一声。
                      那少年刚一抬头,就迎面撞上母亲的怀抱。
                      “晴空郎,欢迎回来!”铃高兴地说。
                      母亲还像曾经的每一次试炼一样,等在终点,拥抱回家的孩子,尽管她的孩子们已经和她一般高了。晴空郎双手轻轻回抱了母亲,一路的紧张都平复下来。
                      “有没有受伤?”铃松开他,又拉他站起来,然后绕着圈地打量他,接着问,“饿不饿?困不困?去车上睡会儿?要不先吃点东西?……”
                      晴空郎早就习惯了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他赶紧伸出右手给母亲看,老实回答:“手臂这里被砍了一下,没有大事,很快就好了。母亲大人不用担心。”
                      “快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铃的确不担心,但是仍然很严肃。
                      晴空郎顺从地由母亲领着,来到火堆旁坐下。借着火光,铃娴熟地给晴空郎清洗上药包扎。
                      其实,这点皮肉伤,对于晴空郎来说不算什么,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可是铃说过:“伤口好得很快是真的,可是疼痛也是真的。伤口会好,但是疼痛的记忆会留下。”为了让记忆里少些痛苦,她总是坚持给他们处理好伤口,尽管在生理上并没有必要。
                      “这样就好了。”铃给晴空郎包扎好了伤口,舒了一口气。
                      “见到姽婳和星野丸了吗?”铃几乎能预料到晴空郎的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
                      “没有。”晴空郎早就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回来的,很是高兴,但也非常意外。他回想起路上的险象环生,为妹妹和弟弟担心起来,紧张的神情又涌上了他的眉梢。
                      “晴空郎,你的试炼结束了,去睡吧。”通常情况下,杀生丸是不会明确说“你去睡吧”这种话的,因为这话等同于“我会在你睡觉的时候保护你”,晴空郎已经不是小孩了,他的安危要自己负责,他要自己判断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什么时候不可以。他这么说,只是因为铃——如果晴空郎不睡,铃是一定不会睡的。
                      “父亲大人,我想等姽婳和星野丸。”晴空郎已经完全收敛了刚才在母亲面前展现出的轻松,重新换上了警惕的神色。他凝视着刚刚走出的那座山,希望能感应到有关姽婳和星野丸的任何一点讯息。
                      杀生丸看了儿子一眼,向铃伸出手,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心想:果然晴空郎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IP属地:美国145楼2020-12-06 02:00
                      回复
                        番外(九)(2)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雾气氤氤氲氲,沾湿了三个人的发梢。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铃的跟前。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娇柔的声音响起,那道光化作人形,一位少女垂首单膝跪着。
                        女儿一现身,铃就抱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脸贴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头,欢喜地说:“姽婳,欢迎回来!”姽婳可以像父亲一样,化作一团妖气,凭空出现,这让铃有了很多的惊喜。
                        姽婳来不及回话,只觉背上一阵暖意,丝滑的纤维贴上了她的后背。
                        “姽婳,你背上衣服破了。”晴空郎说着,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头。
                        姽婳站起身来,正要对兄长说“谢谢”,却听到母亲问:
                        “衣服破了?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姽婳连忙拦住母亲,说:“就是一点小伤,已经好了。母亲大人不用看了。”说着,她把晴空郎的外衣使劲往身前拢了拢。
                        铃知道孩子们不会跟她撒谎,又想着晴空郎说的是衣服破了,并没说受伤的事,于是不再坚持,只接着问她累不累、饿不饿,等等。
                        刚刚姽婳在铃的面前现身,铃没有看见她的后背。但杀生丸和晴空郎都看见了,那背上衣衫残破,满是血迹,并不是什么小伤。伤口的确好了,但却是用妖气强行愈合的,那不自然的皱巴巴的伤痕还没有退散下去。
                        晴空郎一直很佩服妹妹。她天生就会很多他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刚刚化身妖光,那就是他努力一辈子也无法学会的。至于晴空郎会的本领,姽婳只要想,就可以轻易地学,并且往往能做得更好,就好像这惊人的自愈能力。他一面这么佩服着姽婳,一面又不禁为她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能伤得了她?
                        杀生丸看着姽婳,心中也在暗自思量。她完全没有必要强行让伤口愈合,毕竟铃并不是没有见过他们受重伤,不至于被一个伤口吓到,而且她是瞒不过他和晴空郎的。她这么做,大概是不想被问起先前的遭遇吧,至少现在不想被问。三个孩子中,姽婳继承的妖力最强,这使得她学什么都快人一步。她的妖气十分粗犷,缺乏制约,因为根本无需制约,她凭着强盛的妖力就可以踏平一切障碍——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女儿的这种心境,让杀生丸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他知道,这种放肆的妖气最终会给她带来灾祸。他要让她懂得,即便对于强者,这个世界也充满了挫折。如今她隐瞒了被重伤这件事,看样子已经有了一些领悟。
                        姽婳被母亲拉着问个不停,从山上带回来的种种情绪都暂时抛到脑后了,她跟着母亲开心地笑着。
                        许久,铃终于问完了所有的问题,姽婳得以脱身。她跳到晴空郎跟前,歪着头,用那惯有的俏皮的语调,撒着娇问:“兄长,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深夜。”晴空郎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觉得她还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妹妹,无论她本身多么的强大。
                        “啊?竟然比我快这么多?!”姽婳夸张地喊出来。
                        “果然还是兄长比较厉害哪!”她若有所思,带点自言自语地神情说,“早知道,我就不管那个……”
                        话到嘴边,她忍住了,她还不想说起那场战斗。
                        杀生丸发觉了姽婳急转而下的情绪,平淡地说:“姽婳,试炼结束之后再说这些。”
                        是的,星野丸还没有回来,试炼还没有结束,按照约定,任何人都不能说途中发生的事情。
                        这样正好,姽婳想着,向父亲回了一声“是”,然后整顿好心绪,和家人一道,专心地等星野丸。


                        IP属地:美国146楼2020-12-06 08:57
                        回复
                          番外(九)(3)
                          直到太阳西斜,星野丸都没有回来。
                          何止是没有回来?山里静悄悄的,没有他的声音,风也冷冰冰的,没有他的气味。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杀生丸和铃站在空地中央。他背对着试炼之山,面朝悬崖,不知在想什么。她站在他身边,时而望向那座高山,想着山里她看不见的事情,时而留意杀生丸的神情,期待他向她预告星野丸的归来。晴空郎和姽婳分别站在两边,他们明显不像父母那样镇定,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配刀,一会儿望望天空。今天日落是最终期限,如果星野丸不能在那之前赶回来,那就是试炼失败。失败了会怎样,他们不知道,因为至今为止,每一次试炼,他们都顺利通过。他们在附近搜寻不到弟弟的踪迹,那么他就还在远方。究竟还有多远?
                          太阳又下沉了一些,快要触到山头。
                          “杀生丸,知道星野丸的情况吗?”铃着急起来。印象当中,孩子们的试炼,从来没有拖到这么晚。
                          杀生丸不说话。
                          “父亲大人,让我去找找吧!”晴空郎向背对他的杀生丸请求道。
                          “我也去!”姽婳也一起说。
                          “还没有结束。”杀生丸没有同意,只是平静地说着这个事实。是的,太阳没有落山,星野丸没有求救,那么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他的试炼。
                          晴空郎和姽婳无可奈何,握紧了拳头,各自走开,心中万分焦急。铃看得到杀生丸的表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这就表明,星野丸没有危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天上的云彩披上了红色的霞光,与太阳相对,最亮的那颗星已经挂上了天空的另一边。
                          一阵风从悬崖下奔涌上来,扬起了他们的长发和衣袖。
                          晴空郎和姽婳猛地一惊,都察觉到了风里那一丝特殊的气息,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杀生丸,却见他一动不动。他们知道星野丸在哪里,那父亲也必然知道。可是为什么父亲什么也不说?是因为怕母亲担心吗?不想让母亲知道星野丸在悬崖下面?
                          晴空郎和姽婳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发现了星野丸的状况,他正沿着悬崖往上爬,不是像往常一样大步往上跳,而是一点一点地往上爬。他们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可是又忍不住去想。
                          又是一阵风,这回星野丸的气息比刚才弱了,他掉下去了。
                          “父亲大人!”晴空郎跳到他面前,单膝跪着,祈求道,“我去……”
                          杀生丸伸手制止他说下去。
                          “晴空郎,是不是星野丸回来了?”铃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问。
                          晴空郎看了看父亲禁止的眼神,又看了看母亲,咬着牙,转过头去,避开了母亲诘问的目光,没有回答。
                          铃猜到了几分,心悬了起来。她转而看着杀生丸,抓紧了他的手,刚要问,却听到杀生丸说:
                          “没事。别担心。”
                          他的目光仍旧那么镇定,那么有说服力,她不得不信。
                          晴空郎默默走回姽婳那边,见姽婳急得紧攥着衣袖来回撕扯。他握了一下她的手臂,向她使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让她镇定。刚刚父亲劝慰母亲时的神色,他看见了,他相信父亲。姽婳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她望向那轮被西山吞掉一半的落日,心里盼着它快点落下去,好去救星野丸,同时又盼着它慢点落,好让他能及时回来。
                          许久,星野丸的气息终于重新浮上来,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晴空郎和姽婳眉心紧皱,一会儿望着太阳,一会儿望着悬崖,心中使劲默念:“星野丸,快点!要来不及了,快点!!”
                          终于,一只沾满污泥的手攀上了悬崖边。
                          那一瞬间,杀生丸的视线锁定了那只手。周遭的气氛猛然变了。铃立即回头,正看见第二只手伸向空中。晴空郎和姽婳跳上前来,争着抢着要去拉他。杀生丸却一步上前,将他们拦下。
                          星野丸必须自己上来。
                          除了杀生丸,其他人的呼吸都停住了。他们凝神盯着那双手,巴不得能告诉他左边两寸就有一块岩石、得赶紧抓住。他们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任何一颗石子滚落的声音都足以让他们揪心。
                          终于,星野丸摸索到了那块凸起的石头,他赶紧扣住,略微歇了一下,然后靠双肘做支点,一鼓作气,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撑了上来。那少年顺势一翻身,仰面躺倒,大口地喘着气。
                          “星野丸!”铃最先冲出去。
                          她扑过去,把筋疲力尽的儿子抱在怀里,轻柔地说:“星野丸,欢迎回来!”
                          星野丸脑子里嗡嗡直响,他模糊地听到母亲的声音,勉强着睁开眼睛,依稀看见全家人都围了过来。他想起身行礼,却动弹不得,只喘着气说:“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杀生丸递过去一壶水,晴空郎赶忙接了,和姽婳一道将星野丸扶着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喝。
                          星野丸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壶,终于清醒了些,这才觉得真的已经回到了实地上,酸痛感也从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筋骨里冒出来。他努力回头,往落日的方向望了一望,太阳的最后一缕光正好没入群山。他又看向父亲,见他微微点了下头,于是知道自己通过了这次试炼。他的心终于落地。
                          “母亲大人……”星野丸仍然使不上力气,靠晴空郎支撑着,艰难地问,“有吃的吗?我好饿……”
                          铃原本在给他擦脸——泥土把他额上的月印遮去了大半——听到这话怔了一下,但立即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要去拿,杀生丸却把点心盒子给她递了过来。铃取下盖子,把盒子整个送到他面前。
                          星野丸顾不得手上尽是泥土,伸手就拿了两个团子,一边咬一口,狼吞虎咽,三两下就吃掉了。
                          以往那么多次试炼,母亲都带着食物来等他们,无论是谁回来,她都问“饿不饿”,但从来没有谁会真的先吃,都是等到试炼结束,一家人围在一起,边讨论边品尝,那样才最有滋味。全家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星野丸饿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面给他清理掉纠缠在黑发里的树叶和砂石,一面默默地等他吃完。
                          星野丸一口气吃掉了全部六个团子,终于恢复了精神。
                          “得救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想,“还以为要饿死了……”
                          他回过神,坐直了身体,郑重地向晴空郎和姽婳道歉:“兄长,姊上,抱歉,把你们的那两份也吃掉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晴空郎和姽婳知道他总算正常了,放下心来。
                          “星野丸,你哪儿受伤了吗?我给你处理一下。”铃问他。
                          “不用,母亲大人。我没有受伤。”
                          “星野丸,你遇上了什么妖怪?”杀生丸问道。
                          星野丸还没法站起来,只能坐着回答:“没有遇上妖怪。”
                          众人十分诧异,没遇上妖怪,也没受伤,那怎么会这么狼狈?
                          “中毒了吗?”杀生丸推测道。
                          星野丸思索一下,说:“算是吧。”
                          他的脸上显出惭愧和懊丧之气,接着说:“出发之后没多久,我肚子饿,就去摘了个果子吃。没想到,那个果子被醉蜂扎过,我咬了一口就立刻头昏脑胀的。”
                          “醉蜂?”晴空郎和姽婳面面相觑,“那是什么妖怪?”
                          “不是妖怪,是虫子。”星野丸答道,“它的毒液很像酒,父亲大人提到过一次。”
                          晴空郎和姽婳不接话,他们都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说起过这种虫子。
                          杀生丸记得。那时他们还小,那天他把他们从被窝里拎出来,要去夜训,一出门发现了醉蜂的踪迹,于是叮嘱邪见把它们赶远点。他记得他们三个全都没有睡醒,原来星野丸听到并记住了。
                          “所以你醉倒了?”他们的母亲很容易醉,这杀生丸知道,但他没有想到,身为半妖,星野丸竟也会被醉蜂毒倒。
                          “是的。那只醉蜂是皇后,特别厉害。”星野丸说着,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壶,说,“它在里面。——母亲大人,能借用一下您的草药园吗?我得弄清楚怎么对付这家伙。”
                          “当然可以。”铃说着,接过水壶,凑到耳边听了一下,里面嗡嗡作响。她问:“星野丸,你确定这个是皇后?”
                          “我确定。它长得和书上画的皇后一模一样。”
                          晴空郎和姽婳一言不发,低着头,有些惭愧——对于醉蜂,他们一无所知。星野丸总是这样,平时笨手笨脚的,却总是不知不觉地学着好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你,就那样晕倒了?”杀生丸问道,在那种地方失去意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要知道星野丸做的防御——如果有的话。
                          “我当时感觉不妙,赶紧张了结界,在周围做了一些掩护,然后抓了那只醉蜂。一躲进树洞里,我就倒了。没有在昏迷的时候被袭击,也是侥幸。”
                          杀生丸没有说什么,是不是侥幸,他要之后去实地亲眼看了才知道。
                          “你醉了多久?”铃的语气里有一丝后怕,“为什么不给父亲发信号?”
                          “这点小事,不值得通知父亲大人。”发出信号求救,就意味着放弃试炼,这是星野丸绝对不愿意做的事情。至于醉了多久,他起初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原地,那说明试炼还没有结束,所以他顾不上别的,赶紧就上路了。直到回来之后,看见兄姊都已经先到了,并且大家都是一副“你总算回来了”的样子,他才发觉,这肯定是第三天了,自己这次是踩着线过关。
                          “我是昨天傍晚醒来的。”他觉得承认自己醉了两天很丢脸,于是换了个等价的说法。
                          “路上没吃东西?”铃又心疼起来。
                          “嗯。”星野丸点点头,说,“父亲大人在林子里埋伏下醉蜂,是要训练我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生存吧?毕竟这是我的一个弱点。”兄长和姊上都可以靠妖力维持体力,很多天不用吃东西,但是他妖力最弱,做不到。所以父亲才会这样设计吧?
                          “我没有这样想过。”杀生丸否定了他的想法。在野外寻找食物这个试炼,星野丸早早就做过了,他没有必要再试探一次。
                          星野丸吃了一惊:“不是您放的?只是偶然的一只醉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白饿了一路。
                          姽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背过身去笑出了声。
                          晴空郎却问:“星野丸,你昨晚醒来,今天就到了,路上只花了一天一夜?”
                          “是的。兄长和姊上在这里久等了吧?”星野丸猜想他们一定第一天就完成了试炼,只有自己最没用,在那林子里昏睡了整整两天。
                          “怎么可能?”姽婳抓着他的手臂,追着问,“怎么可能一天就出来?”
                          星野丸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父亲大人,”她转向杀生丸,问,“您设了什么近道,被星野丸找到了吗?”
                          “没有那种东西。”杀生丸否定了。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很好奇星野丸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走出山来。
                          晴空郎和姽婳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星野丸,等他说话。
                          “我一路为了避开妖怪,绕了好远的路,我以为你们一定比我快多了。”星野丸仍旧有些迷惑。
                          “避开妖怪?”晴空郎很诧异。
                          “怎么避得开?不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吗?”姽婳也觉得惊奇。
                          “具体路线我不记得了,但是的确一路都没有妖怪。”星野丸十分坦诚,奈何晴空郎和姽婳不相信,缠着要他讲细节。
                          “你们三个,”杀生丸终结了他们的吵闹,“明天带着其他人,把各自的路线再走一遍。今天到此为止,回家吧。”
                          这场试炼,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弱点并加以克服。谁快谁慢并不重要。尽管如此,星野丸作为妖力最弱的孩子,在绝对速度上,第一次超过了晴空郎和姽婳,这让所有人震惊。曾经,全家人都很担心这个最像人类的孩子,怕他自卑,怕他敏感。星野丸的确很清楚自己妖力弱小,也的确生性敏感,却正因为如此,他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子。他感官敏锐,心思细腻,晴空郎和姽婳忽略的信息,他常常能抓取出来深入解析,有时甚至能找到父亲也没发现的事情。他不擅长正面交战,总是喜欢考量各种各样的策略,最后采用风险最小的方式,一击取胜。杀生丸早早就知道,星野丸不需要担心,希望这次,他们也能明白。


                          IP属地:美国147楼2020-12-06 09:00
                          回复
                            番外(九)(4)
                            双头兽架着车在天上飞驰。晴空郎、姽婳和星野丸在车里背靠背坐着,闭目养神。虽然通过了试炼,但是他们都消耗了很多体力,疲惫不堪。铃看着他们,有些心疼,但又十分欣慰。
                            杀生丸从驾车人的位置上退下来,在铃的身边坐下。他看了一眼三个孩子,然后对铃说:“他们没事了。你睡会儿吧。”他一直记着,从昨晚开始,铃就没有合过眼。
                            “杀生丸,”铃猜测孩子们都醒着,但仍然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担心过吗?”
                            杀生丸知道那三个家伙都在听着,别过头去,不想回答。
                            铃伸手搂过他的脖子,歪着头期待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不能拒绝她的问题。
                            “没什么好担心的。”
                            “真的吗?”铃又故意试探着问,“那为什么第一天送他们出发后就直接去终点等着了?不能回家接我第二天一起去吗?”
                            杀生丸知道铃是故意问给他们听的,他不想回答,怕他们得意忘形,可是又不能拒绝铃。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
                            “孩子们都睡着了。说给我听,不要紧。”铃微笑着说,拙劣地掩饰着自己的意图,她想让孩子们亲耳听到父亲对他们的关心。
                            杀生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把铃揽进怀里。这下换成铃不自在了,她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跟丈夫这样亲昵。可是杀生丸紧抱着她不放。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不用担心。因为他们是你和我的孩子。”说着,他往孩子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妖气的震动暴露了他们真实的心情,他决定之后针对这个好好训诫他们一番。
                            “就这么睡吧。他们睡着了,没关系。”杀生丸又贴着她的脸说,还是那么抱着她,不松手。他知道,那三个孩子现在不敢睁眼。
                            铃陷在杀生丸怀里,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IP属地:美国148楼2020-12-06 09:01
                            回复
                              番外全部发完。之前写到铃怀了第三个孩子,这次新番外把他的名字和故事都写了一下。
                              最近因为陷入杀铃CP有点深,拖延了一些三次元中需要做的事情,需要重归现实。
                              说起来,杀铃出后续之后,我就不可收拾地想起自己最萌的两对二次元CP:杀铃和黑桐两仪。杀生丸和黑桐干也都是超完美的男士典范,这两对的故事都是我心中极美的感情羁绊。有时想,难道我在三次元的生活不够好么,需要去二次元吃狗粮?其实不是,就是迷恋那种不用操心柴米油盐、不用对付工作上的烦心事、只用和爱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亢龙无悔》是八年前开始写的。这么多年过去,我结婚了,毕业了,工作了,也不再那么爱物理了,杀生丸却仍然是我男神(之一),杀铃的故事仍然能让我感动,这让我觉得很幸福是怎么回事?还有,桔梗大人仍然是我心中的光。
                              还想说,贴吧和当年已经不同了。一样的内容,当年发出来没有任何阻碍,现在不明原因已经发不出来了。之前跟客服交涉多次好不容易吐出来的完整的楼,又有一章被系统删帖,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违规,总之是回不来了。有些感慨。
                              不负责任地跟杀铃同好推荐下别的动漫吧。这些作品让我年过三十还中二未愈,我就指望它们让我老得慢些了。
                              《全职猎人》。这部作品是我心中的神作,从人物到故事,从逻辑到设定,我都觉得很神。新版旧版OVA,我都看过,并且每年一定会重看一遍。我觉得,如果我此生不知道这个故事、不知道故事里的那些人,那么就错过了一段美妙的经历。
                              《JoJo的奇妙冒险》。这也是一部我会复习的动漫。我非常非常佩服作者的脑洞,很多战斗非常非常精彩,很多梗非常非常有趣。动漫制作从OP到ED,秒秒帧帧都是精华。向David社的全员Jo厨献出膝盖、真诚致谢。哦对,因为JoJo,我还开始听摇滚了。
                              《空之境界》。型月世界的一个支线,黑桐干也和两仪式的故事。本科的时候,男朋友带我看的,算是我入宅之作。虽然很多台词看不明白,但是黑桐和两仪的爱情我看得懂,简直是最强狗粮。偶尔回看剧场版,会觉得人间值得,因为有黑桐和两仪这么美的一对。
                              《进击的巨人》。最终季要出了,又要重新去看一遍前面几季。巨人世界宏大且自洽的世界观值得仔细品味。至今还记得第一集带给我的震撼,简直是被支配的恐惧。
                              《死亡笔记》《寄生兽》。这两部提升了我对动漫的整体评价标准,从此之后,我不再能接受太过脱线没有逻辑缺乏深度的动漫(纯搞笑的那种除外)。
                              《星际牛仔》。至今还没有二刷,因为没有准备好心情。
                              《Level E》。和《全职猎人》同一作者。对富坚老师的脑洞,我只有拜服两个字。


                              IP属地:美国149楼2020-12-06 10:29
                              收起回复